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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奇貨:九子圖(37)

  第248章 奇貨(Ⅴ):九子圖(37)

  青蓮村的那座詭異的礦井深處,刑術坐在空蕩蕩的道觀大堂中,面朝著一面鐵桌,不時抬眼看著跟前的那座用鐵鑄成的火神祝融像。


  他沒有想到在礦井深處還修建了這樣一座鐵仙觀,這座鐵仙觀與他在天地府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幾乎沒有太明顯的差別。


  昨晚,萬清泉帶他來到這裡,給了他食物和水之後,便讓他好生考慮,緊接著便離開了。刑術雖然疲憊,但腦子中卻裝滿了各種疑問,這些疑問就像一隻只無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撐開他的眼皮,讓他無法呼吸,無法安穩入睡。


  最重要的是,當他在礦井中看到那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男女時,終於明白了劉苞谷為什麼要誘騙這些人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幫他們幹活兒。不過,更可怕的是,他從那些幹活的人眼中看到的全是一片死灰。


  這種死灰他曾經在薩木川的表弟眼中看到過,就是那個在甲厝殿中被變成活死人的薩豐。換言之,在萬清泉沒有道出實情之前,他已經推測出,這些人都服用了「巫神的憤怒」。


  「與你所想的一樣,當初的確是我們派肯特去的,為了在美國打通這個環節的關係,我們花了很大一筆錢,不過物超所值,因為肯特帶回來的配方,足夠讓我們賺當時所付出的百倍的錢回來。」當時萬清泉得意地說,「那種叫『隔世』的葯,是迄今為止,人類發明的最有用的藥物。它可以讓士兵不懼死亡,可以讓人們不再懼怕病痛,可以讓……」


  「你們真是什麼事都敢做!」刑術打斷萬清泉的話,「你們應該知道『隔世』這種葯會把人變成無意識的行屍走肉吧?你們除了販賣丹砂鐵像,還在其中裝著『隔世』一起賣。」


  萬清泉笑道:「這就是買賣,以前我們沒有拿到『隔世』的配方,所以弄來的人,不到一個月,就因為吃不了苦反悔了。無論劉苞谷再怎麼勸說,他們都不願意再信教。但自從肯特帶回來了配方之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最重要的是,很多老闆都對『隔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我們現在已經為『隔世』取了一個新的名字——『絕世』!」


  刑術一愣:「絕世?」


  「你還沒去過玻利維亞的烏尤尼鹽沼吧?」萬清泉帶著一種怪異的笑容,就如同是他知道服用了那種藥物是什麼感覺一樣,「那裡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也叫天空之鏡,聽說在那裡的人,會有一種與世隔絕的衝動,所以,我給『隔世』改名叫『絕世』!」


  刑術看著萬清泉搖頭道:「你們真的不怕報應嗎?」


  萬清泉收起怪異的表情:「報應?正常來說,擔心報應的人,都還是有良心、有良知的,你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也目睹了這麼多事情,你認為,我,還有良知嗎?」


  刑術咬牙:「你完全就是畜生!」


  「不,畜生有愛、有良知,我可沒有。」萬清泉笑道,「所以,我的腦海中,早就沒有『良心』『良知』這種辭彙了,你好好想想怎麼與我們合作吧,如果你與我們合作,不僅可以知道奇門,還能知道一個你最想知道的大秘密!」


  刑術問:「什麼秘密?」


  萬清泉沒有回答,只是帶著怪笑離開了,扔下刑術一個人在道觀的大殿之中。


  第三十五節 她口中的真相

  刑術依然按照自己的習慣,坐在那兒,將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從天地府開始直到現在,能回憶起來的每一個細節他都沒有放過。當他回憶完后,腦子中冒出一個相當可怕的念頭,那就是——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他無法相信鄭蒼穹,因為是他,當年活埋了連九棋;他也無法相信連九棋,是這個人為庫斯科公司布下了這麼大一個局;他也無法相信馬菲,馬菲的身份太古怪,她到底是不是國際刑警的卧底,現在無據可查;他更沒有辦法相信陳泰東、司空硯、佘采香這些人,因為他們身上都帶著疑點。


  就在刑術感覺到失望,甚至是絕望的時候,賀晨雪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突然很想看到她對著自己溫柔地笑,也許只有那種笑才能讓自己有動力絕境逢生。


  她現在在哪兒?她又在做什麼?

  內蒙古杜爾伯特大草原上一座帳篷內,陳三和三個牧民被結結實實地綁在那兒,舌頭下都塞著一塊破布,穿著厚大羽絨服的凡君一站在一側,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凡君一的左右兩側,還站著兩個貌不驚人、身材也不算魁梧的男子,也就是這兩個男子,在闖進帳篷之後不到30秒,就制服了帳篷內包括陳三在內的四人。


  凡君一用小刀慢慢地削去羊骨頭縫中的細肉,問:「說吧,你都查出了些什麼?」


  凡君一問完之後,一名男子上前扯出了陳三口中的破布。


  陳三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才回答:「哥們兒,有話好說,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你找錯人了。」


  凡君一咧嘴笑了:「你叫陳三,是開礦出身。你來這裡是為了查明當年,也就是1979年冬天的某個夜晚,是否有人救起過一個姓連的男子。我如果沒說錯,你就不要再倔強,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陳三皺眉:「你找錯人了。」


  凡君一冷哼了一聲:「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等到天黑,我就讓人在草原上刨個坑把你們四個都埋了。」


  凡君一說完,招呼旁邊的兩名男子一起坐下吃羊肉,也不管陳三如何在那兒「解釋」說這是一場誤會。


  凡君一向兩名男子示意看好陳三等人,隨後走出帳篷,來到帳篷外那輛越野車跟前,畢恭畢敬地站在副駕駛的車窗前。


  凡君一在寒風中站了許久,坐在車內的賀晨雪才睜開眼,輕輕敲了敲車窗,示意凡君一上車。


  凡君一打開後面的車門,坐在了後座上,恭敬地說:「首工,他還是不說。」


  「叫我賀小姐。」賀晨雪直視著前方,「我說過,只要我們離開坐窟,你就不能再叫我什麼首工。」


  凡君一立即應道:「是,賀小姐。」


  賀晨雪嘆了一口氣:「我說過,只要盯緊鄭蒼穹一個人,遲早會有線索的,現在線索已經到了眼前,也不需要著急,他遲早會說的。」


  凡君一皺眉:「賀小姐,我覺得有點兒奇怪。你想,平白無故有人發給你一封電子郵件,上面詳細寫明了關於當年八子活埋連九棋的事情,發郵件的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賀晨雪淡淡道:「想把鑄玉會牽扯進這件事當中來。」


  凡君一搖頭:「但是鑄玉會早就已經牽扯進來了……」


  「如果我選擇視而不見,我可以避開,但是,我只有找到連九棋,才有可能很直接地找到凡孟。」賀晨雪說到這兒,拳頭攥緊,「我一定會殺了他,為我姐姐報仇!」


  凡君一的臉色又暗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能讓凡孟活著;或者說,找到凡孟,說服他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但同時,他更清楚的是,凡孟所做的事情,無法得到賀晨雪的原諒。


  陷入矛盾的凡君一不發一語,就像是在等待著宣判的犯人。


  賀晨雪微微側頭:「你應該知道,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凡孟他都死定了!哪怕是將他交給警察,他也會被判死刑。所以,你不要再糾結了,也不要試圖想挽回什麼,沒用的。」


  凡君一坐在那兒沉默了許久,打開車門:「賀小姐,我會讓陳三實話實說的。」


  賀晨雪獃獃地看著儀錶台:「不要傷人性命。」


  「明白。」凡君一雖然這樣回答,但因為賀晨雪先前的那番話,他腦子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朝著帳篷走去。


  賀晨雪坐在車內,扭頭看向車窗外,但她的雙眼只能看到凡君一大致的輪廓——也許從她出生那一刻開始,她的那雙眼睛就註定了她一輩子的命運都是模糊的。 直到中午,萬清泉才重新返回道觀大殿,身邊還跟著神情變得有些獃滯的司空硯。刑術看到司空硯那副模樣,立即上前問:「你把他怎麼了?」


  萬清泉扭頭看了司空硯一眼,冷冷道:「我沒對他怎麼,他只是被他爸說服了。現在,他成了我們當中的一員,你應該知道,我們中國人最注重的就是孝道。」


  說完,萬清泉沖著刑術詭異地一笑。


  刑術看著司空硯那雙無神的雙眼,無法想象司空硯的父親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但不難推測出,司空硯的父親早就被劉苞谷、萬清泉等人洗腦,成了他們的傀儡教徒。


  「你們倆好好聊聊吧,儘快給我一個結果,因為時間來不及了。」萬清泉扔下這句話之後,再次轉身離去。


  刑術重新落座,看著不發一語的司空硯,問:「發生了什麼?」


  司空硯木訥地道:「我爸把煤礦全都交給了我,他自己要留在這裡成佛……」


  刑術一愣:「你爸已經被他們洗腦了。」


  「我不孝。」司空硯眼眶中盈落淚水,「我完全不知道我爸已經得了肝癌。」


  司空硯說出這句話來之後,刑術立即明白了,為何司空硯的父親會被洗腦。原因很簡單,他想活,但現代醫學對付不了癌症,於是萬清泉就和劉苞谷以治病的名義誘騙了司空硯的父親。


  換個角度來說,對於一個有錢又極其怕死的人來說,他們甚至不用給司空硯的父親洗腦,就能輕鬆控制他。


  刑術道:「他們是治不好癌症的。」


  司空硯抬眼看著刑術:「我爸的氣色好多了!」


  這句話從司空硯口中說出之後,刑術腦子中就冒出了兩個字——完了。


  刑術愣了好幾秒之後,忽然笑了:「是嗎?那太好了,恭喜了。」


  司空硯聽刑術這麼一說,也笑了:「謝謝。」


  刑術知道,現在無論自己說什麼,無論自己怎麼去解釋,司空硯都聽不進去。首先他是個孝子,單從這個角度出發,就算他父親沒有得癌症,他也會對父親的話千依百順。不過從這件事中,刑術得到的最有用的線索便是,萬清泉希望得到的是司空硯家的煤礦。


  看來,找到奇門的下一條線索就在內蒙古;或者,奇門就在內蒙古。


  刑術讓自己儘力冷靜下來,思考著接下來自己應該要做什麼。首先他必須要讓萬清泉相信他,哪怕是讓萬清泉相信自己是被迫合作也好,總之,必須有一個恰當的理由;否則,萬清泉和唐思蓉就算帶自己前往內蒙古,也會對自己保留過多。


  「刑哥,你就當幫我忙,救救我爸。」司空硯又開口了,語氣中全是哀求,「只要你點頭,他們就能治好我爸,真的。」


  刑術思索了一陣,問:「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他們合作,他們就願意治好你爸的肝癌?」


  司空硯使勁點了點頭,刑術沒有任何反應,雖然他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他正等著這樣的機會,因為他如果直接答應與萬清泉合作,萬清泉和唐思蓉會認為他是在玩手段;如果是被要挾、被迫合作,對方便會認為自己有刑術的把柄在手。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還差一個他掙扎、糾結的環節。萬清泉和唐思蓉了解自己的性格,自己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被要挾的人。所以,他還需要一場戲。關鍵是,這場戲怎麼開始,又怎麼結束,只要演好這場重要的戲,送一個不是把柄的把柄給對方,讓對方自以為控制住了自己,那麼接下來,自己才可以找到合適的時機扭轉局面。


  刑術沒想到的是,機會很快就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窯洞監牢內,馬菲已經打開了監牢門走了出去,站在唐思蓉的牢門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在裡面的那個時不時還在咳嗽、似乎離死不遠的老太太。


  「你真的是唐思蓉?」馬菲皺眉問。


  在其身後窯洞牢房中的佘采香抓住欄杆,低聲喊道:「你先放我出來呀,你既然有辦法出來,為什麼到現在才開門?!」


  馬菲頭也不回地說:「只要不是太複雜的鎖,一般情況下我都能打開,不需要花太多的時間。但如果不是在這種環境下,你怎麼可能把你被庫斯科公司要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佘采香怒道:「姓馬的,你算計我!」


  「彼此吧。」馬菲冷冷道,「你也算計了我們。」


  唐思蓉慢慢起身,走到欄杆跟前,看著馬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確就是唐思蓉,在外面還有一個人叫唐思蓉,但那是我的女兒唐倩柔,她太像我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馬菲明白了什麼:「你女兒冒充你,成了這個邪教的頭目,謊稱自己永遠不老,以此來欺騙那些愚蠢的教徒,因為你們母女太像了,她完全可以用當年你的資料和照片來混淆視聽。」


  唐思蓉慢慢道:「自作孽不可活,這都是我自找的,我老來得女,但女兒唐倩柔的性格與我完全不同,一心只想找到奇門……」


  馬菲打斷唐思蓉的話:「你就不想找到嗎?」


  唐思蓉看著馬菲,遲疑了下道:「對,我也想找到奇門。很想,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奇門是什麼,奇門在哪兒,我又該如何去找到。因此我一直在研究刑仁舉當年留下來的線索,那是我母親找到又留給我的,她沒有找到,希望我能完成她的心愿。但我沒想到,我的所作所為,讓我的女兒變得比我還要瘋狂……」


  唐思蓉對唐倩柔的影響可以說是恐怖的,從唐倩柔開始識字的那天起,她最先學會的並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逐貨師」和「奇門」這五個字,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唐倩柔變成了與自己母親同樣瘋狂的逐貨師。


  「我不得不承認,倩柔比我和她父親更適合當一個逐貨師,是她發現了刑仁舉留下的線索直指內蒙古,我們一家三口立即出發,前往線索所在的地方,卻發現按照指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牧場,周圍沒有任何遮掩,如果我們在那裡動土,直接就會被人發現。」唐思蓉的聲音很是低沉,「當時我們一家三口都瘋了一般地去想辦法,甚至打算買下那片牧場。那個時候我冷靜下來,思考著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下去,但倩柔和她爸卻根本不打算放棄,為了斂財,他們父女倆決定成立一個所謂的教派……」


  馬菲皺眉道:「從那時候開始,你的丈夫和你的女兒就成立了邪教?你丈夫到底是誰?」


  唐思蓉苦笑道:「他也是九子之一。」


  佘采香急了:「到底是誰呀?都這個時候了,別賣關子了!」


  唐思蓉道:「萬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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