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奇貨:九子圖(12)
第223章 奇貨(Ⅴ):九子圖(12)
傅茗偉點頭,在將資料放回拉杆箱的瞬間,拉杆箱底部傳來電話鈴聲。兩人同時一愣,傅茗偉伸手進去,從兩沓資料之間摸出來一部小手機,手機來電顯示上面出現了一個讓他們驚訝無比的名字——連九棋。
傅茗偉拿著電話,示意吳志南別說話,然後接起來,接起來之後他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整個火車站大廳中此時安靜得連他們兩人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傅警官,你好,我是連九棋。我想,我的名字你應該不算陌生,但你並不知道我是誰,是做什麼的。別著急,我現在就給你解答這些疑問。」電話那頭傳來連九棋低沉的聲音,「首先,我還是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你眼中的罪犯,至少此時此刻不是,我給你的這些資料,都是你們非常想知道的。同時,我也想向你們報案,雖按道理來說,我應該找一個就近的派出所,但我認為既然有文物偵緝部門,而我的事情又與這個行當有關係,所以,還是認為應該找你報案最恰當。」
傅茗偉拿著電話,總有一種連九棋就在周圍的感覺,他看著四周,問:「連九棋,你想做什麼?」
吳志南已經掏出手槍,雙手緊握,食指放在扳機一側,跟隨著自己心跳的節奏觀察著四周。
連九棋笑道:「別誤會,我不想做什麼。我也沒想到,你收到我的匿名信,竟然會勞師動眾派這麼多人前來。」
連九棋這句話一出,傅茗偉立即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而且能清楚地看到這裡的情況。
「不用看了,你們找不到我的,我不在附近,我只是留了一隻眼睛在這裡。」連九棋的語氣無比輕鬆,「就在火車站大廳某處,我裝了一個高清攝像頭,靠公共Wi-Fi傳輸信號,信號很穩定,我都能看得出你滿眼的血絲,傅警官,你真的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因為電話聽筒聲音很大,吳志南也能清楚地聽到連九棋在說什麼,他立即持槍走出去,指著門口守候的幾名特警,做了一個擴大封鎖範圍搜查的手勢。
與此同時,連九棋在電話中又說:「別找了,你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的。這裡的客流量這麼大,在半小時后又有一列火車進站,你們承擔不起這麼多乘客因此耽誤時間造成的損失。所以,你最好是拖著行李箱,拿著電話,慢慢走出去,取消封鎖,坐在車上,聽我好好說,等我說完之後,自然會告訴你攝像頭所在的位置。」
傅茗偉關上行李箱,拿著電話走出去,同時對門口的吳志南微微搖頭,讓他撤銷封鎖。
吳志南搖頭,做了一個「很危險」的手勢,傅茗偉捂住電話,對他說:「連九棋並不想害人,取消封鎖。」
無奈,吳志南只得按照傅茗偉的指示下達了命令。
傅茗偉回到車內,隔著車窗看著外面陸續離開的同事,也看著那些不斷埋怨的乘客蜂擁而入朝著候車廳跑去。他對著電話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連九棋道:「我就是來報案的,一樁幾十年前的殺人案。現在,我說,你聽,我不會再重複第二遍,至於殺人犯的資料,也在箱子中,就是寫著『九子相關』的那沓資料。沒錯,殺人的就是他們九個人,被害者是我。」
傅茗偉皺眉:「荒謬,你是被害者,怎麼還能給我打電話!你難道想告訴我,你是鬼?」
連九棋乾笑了兩聲:「別打斷我的話,聽我說完。」
接下去的半小時內,連九棋闡述了一遍當年他如何被九子活埋的經過,但並沒有說自己是如何逃出來的。說完之後,連九棋又道:「事情就是這樣,一字不差,這是實情,你可以找你們的顧問陳泰東問個究竟。當然,他肯定不敢告訴你們當年他殺過人。」
傅茗偉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吳志南,示意吳志南想辦法查電話來源,進行定位,但吳志南卻搖搖頭,很為難。
傅茗偉問:「然後呢,你想達到什麼目的?」
連九棋道:「目的?人民警察為人民,我是人民,我被他們活埋,他們犯罪了,你們應該逮捕他們進行調查審判,該槍斃的槍斃,該關監獄的關監獄,這個還需要我來教你們?」
傅茗偉冷冷道:「不可能單憑你一張嘴說了就算吧?現在,你應該告訴我攝像頭在哪兒了。」
連九棋在電話那頭笑了:「攝像頭就在你手裡。」
傅茗偉一愣,拿開電話,看著電話上面的攝像頭,差點把手機摔了:「你耍我們?」
連九棋道:「開個玩笑而已,現在玩笑結束了。接下來的話請你聽清楚——我會先給你六個小時,六小時內,你必須逮捕九子當中的其中一個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來,但是我勸你最好用法律手段去逮捕,千萬不要讓我動手。因為我一旦動手,那就無須審判,就地處決。」
傅茗偉厲聲道:「連九棋,你給我……」
連九棋直接打斷傅茗偉的話:「傅警官,你還有五小時五十八分鐘!你有兩個選擇,要不逮捕九子當中的某一個,要不逮捕我。時間一過,我會重新設定時間,如此循環,直到九子被逮捕或者全部死光,你最好設好鬧鐘,再見!」
掛斷電話之後,傅茗偉立即道:「馬上去機場,攔住陳泰東。」
吳志南看了一眼時間:「來不及了,飛機已經起飛了。」
「聯繫北京方面,只要陳泰東一下飛機就立即攔住他。」傅茗偉捏著手機道,「不管怎樣,都得先問清楚陳泰東,連九棋所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的陳泰東在前往北京的飛機上終於睡著了。雖然他想了一夜都沒想明白1979年那個冬天,到底有什麼地方是自己遺漏的,畢竟,活埋連九棋清理門戶這件事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去回憶的。因為那是一件他雖然認為是絕對錯誤,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這也是後來的陳泰東會變得特立獨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想再與其他同行有那種極其不合理的同盟關係,那樣會導致自己所做的錯事越來越多。
有時候,某些傳統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而已經身在北京的刑術卻在鬧鐘第一次響起的時候就翻身爬了起來,等他睜眼去看床上的時候,卻發現床鋪已經整理好了,馬菲卻不見蹤影。再看洗手間,他的牙刷上已經擠好了牙膏,電視機旁的桌子上還放著一杯涼白開,旁邊壓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早上起來喝咖啡的習慣非常不好,還是喝涼白開吧,我出去跑步了。
刑術洗漱完畢,剛端起那杯涼白開,門就開了,拿著房卡的馬菲站在門口,用隨身攜帶的毛巾擦著汗,同時道:「早上好。」
刑術一口氣喝完水:「早上好。」
馬菲轉身走進洗手間,進了隔間的浴室,脫下衣服拉上帘子就洗澡——整個過程中她似乎完全忘記了洗手間另外一面是玻璃牆,即便是已經拉上帘子,但因為光線的關係,還是能清楚看到洗手間內人的輪廓。
刑術背對著那面玻璃牆站著,開始做簡單的熱身動作,隨後開始進行簡單的健身,早晚鍛煉身體,也是他多年的習慣之一。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刑術正要去開門,看到地上自己用過的被子和枕頭,立即將這些捲起來扔進柜子中,這才去開門。 打開門之後,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佘采香。
刑術看著佘采香,什麼話也沒說,而佘采香則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緊閉的洗手間大門,直接問道:「這個馬菲不是你未婚妻吧?」
刑術道:「佘小姐,好像這個和你沒關係吧?」
佘采香微微搖頭:「她不是你未婚妻,絕對不是!」
說著,佘采香咬住嘴唇,眼眶中竟含著淚水。
刑術笑了:「還玩這一招?沒用了。」
佘采香直視著刑術的雙眼:「當初是你逼我走的,而且我也沒有向你隱瞞過任何事情。那件事前前後後所有詳細的細節,我都一五一十告訴過你,包括我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
那你到底跟那個老闆有過關係嗎?刑術聽完佘采香的話,腦子中第一時間閃出的是這個念頭,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就差那麼一點兒,自己就又要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得保持冷靜,刑術這樣想,他也直視著佘采香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好奇的是,你盯上了我錢師伯,看樣子在他身邊也好幾年了。你這次又準備做什麼?你是不是又準備對我坦誠相見呢?」
佘采香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口的時候,洗手間的門開了。換了一身衣服的馬菲站在那兒,用毛巾擦著頭髮,一臉不屑地看著門口的佘采香:「快捷酒店沒早餐吧?」
佘采香立即換了一副表情回答:「有,但不是很好,師父讓我來請兩位到店裡去吃,已經備好了,我在樓下等兩位,等下見。」
佘采香說著轉身離開。馬菲看著換了牛仔褲、穿著夾克的佘采香的背影問刑術:「我剛才都聽見了,你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被她拖回到多年前的原點了。」
刑術關上門:「對,我現在得搞清楚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有什麼目的,然後……」
「停!」馬菲看著刑術道,「我們的目的是沿著線索繼續找下去,搶在庫斯科公司前面將刑仁舉留在西南鐵唐家的東西找到,同時避開抑或對付庫斯科公司派來的人。至於連九棋,至於《九子圖》,至於這個佘采香,都不是我們下一步行動的重點,你必須清楚這一點。」
刑術道:「我知道,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巧合。你想想看,連九棋出現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報復九子,怎麼會那麼巧萬清泉死了?又怎麼會那麼巧佘采香就在錢師伯身邊?還有,我師父為什麼要突然離開哈爾濱,他已經幾十年沒有離開過哈爾濱了。他想做什麼?他在哪裡?」
馬菲靠近刑術,一字一字道:「越複雜的事情其實越簡單,別忘了,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你還是沒有恢復到從前的模樣,我越來越擔心下一步行動了。對了,我想問你,你除了規劃了路線,有沒有明確的計劃?」
刑術坐下:「沒有,計劃不如變化,這一點你也應該清楚。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種事,隨時都會發生。這不,開頭殺出個連九棋,現在又跑出個佘采香。」
馬菲穿上外套,也將刑術的外套扔了過去:「穿衣服,去吃飯。」
兩人下樓后,跟隨佘采香一路走向隆德寶庫。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鋪子前圍了一群人,刑術意識到不好,立即上前撥開人群,隨後便看到滿頭是血的小黑斜靠在店鋪門口。
刑術立即上前問:「小黑,怎麼回事?錢師伯呢?」
小黑指著北面道:「被幾個人弄上車走……走了。」
「車?」刑術下意識看了一眼小黑所指的方向,「什麼型號的車,車牌號碼,幾個人?」
小黑有氣無力道:「三……三個,加上開車的應該有四個人,是一輛黑色的賓士。」
刑術按了下小黑的手:「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
說著,刑術轉身便撥開人群去追,在衝出人群的時候,他看到一臉疑惑的佘采香正拿著電話站在外圍,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
刑術扭頭對跟著自己出來的馬菲說:「你盯著她!別讓她跑了!」
刑術說完撒腿狂奔,緊接著又停下,直接騎上旁邊一輛自行車又追了上去。
就在刑術走之後,馬菲徑直來到佘采香身邊,佘采香放下電話,看著馬菲道:「我不會跑,我知道,即便你不是刑術的未婚妻,你也是他很信任的朋友,因為他不會讓一個不信任的人和自己睡在一起的。」
馬菲聽佘采香這麼一說,卻笑了:「你很聰明,你先前那番話是試探我的。因為你認為,如果我真的是他的未婚妻,那麼我聽到你所說的話,自然會想起當年你們的事情而怒火中燒;反過來,如果我不是,那樣對你來說當然更好,因為你可以故伎重演,再用今天早上見刑術所用的那一招對刑術步步緊逼。」
佘采香搖頭,剛說了一個「你」字,臉上就挨了馬菲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一記耳光之後,馬菲直接拽著佘采香進了當鋪,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走進當鋪后,馬菲將佘采香一把推到角落:「剛才那一耳光是我替過去的刑術打的,很『女人』的做法,不是嗎?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手已經骨折了。聽著,我不管你是誰,你要做什麼,你都不能阻撓我和刑術接下來的任何事情。還有,你現在最好告訴我,帶走錢師伯的那幾個人,是不是你叫來的?」
佘采香微微搖頭,馬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將其往前一拽,誰知道這一拽,佘采香則是單腳蹬牆,雙手一推,再一用力,借勢將馬菲直接推到了對面的牆上,緊接著一個抬腿就朝著馬菲的面部掃去。
馬菲抬手擋住的同時,感覺手腕一陣刺痛,側目一看才發現佘采香的鞋底竟然有細釘。
佘采香見馬菲擋下,立即收腿,剛一落地,又是一記迴旋踢,馬菲閃身避過,佘采香那一腿結結實實踢在旁邊的那面木頭制的裝飾牆上,直接踢出了個窟窿。
馬菲看見那窟窿,深吸一口氣道:「刑術倒是沒告訴我,你有這麼好的身手。」
佘采香收腿站好:「他沒告訴你的事情還多著呢。」
說著,佘采香轉身就朝著屋內跑去,馬菲拔腿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