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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奇貨:甲厝殿(41)

  第200章 奇貨(Ⅳ):甲厝殿(41)

  「我知道你放不下凡孟,但同時我也提醒你,現在的凡孟和以前的凡孟完全一樣,只是你從前沒有機會看透他,僅此而已。」刑術冷冷道,「你和凡孟之間才是最純真的感情,你和我之間,只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曖昧,而當這種曖昧要逐漸變成類似感情的東西時,凡孟回來了,而你則是一個不容易從過去走出來的人,所以你放不下,你掉頭離開了,返回凡孟的身邊,用那雙隱形的手擁抱他,自願將可以控制自我的那根線交給凡孟。」


  說罷,刑術頓了頓,笑道:「我理解你,所以,這也算是一種原諒,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賀晨雪點頭:「謝謝你的理解,我也知道自己的癥結在哪兒。」


  刑術搖頭:「你不知道,說好聽點,人在感情這方面,都是非常自我的,你我皆凡人,沒有例外,說難聽點,那就是慾望,自私的慾望。可自私並不算什麼壞事,每個人都自私,很正常,如果人沒有私慾,那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了。可矛盾在於,私慾本身就是一種慾望,通常人們說要成佛成仙就必須拋棄慾望,可是和尚想成佛,道士想成仙,這種想法對他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慾望,所以,何來真正的六根清凈?」


  賀晨雪道:「你說得對,人想逃脫慾望的控制,本身就是另外一種慾望。」


  刑術又道:「不過,每個人只要抓住最關鍵的一點,就能活得很洒脫。」


  賀晨雪問:「什麼?」


  刑術一字一字道:「坦誠。」


  賀晨雪道:「坦誠?」


  「對,最簡單的自我釋放方式,就是坦誠。」刑術指著自己的肚子,「人餓了,想吃飯,就去吃飯,這就是最基本的坦誠,而不是明明餓了,卻掩飾說自己沒餓,大多數人都是因為不坦誠,才會導致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當中,因為不坦誠這件事,原本不是在欺騙他人,而是在欺騙自己。」


  賀晨雪搖頭:「怎麼說?」


  刑術道:「人的命運是由性格決定的,坦誠的人,也許在短時間內會遭罪,但至少自己的內心不會那麼壓抑,就如同大多數逃亡中的罪犯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提心弔膽,看見電視裡面的警察都會嚇得滿身大汗。一旦被抓,哪怕是知道自己即將被處以極刑,都會鬆一口氣,用輕鬆的心態度過在人間最後的日子。就算這種罪犯沒有被抓,活到壽終正寢,他這輩子都是痛苦無比的,因為他每天都在害怕,同時也在期盼痛苦的結束。」


  賀晨雪道:「刑術,你知道我最矛盾的地方在哪兒嗎?」


  刑術搖頭:「我不想知道,沒意義了。」


  賀晨雪道:「我很喜歡你的聰明,但同時也很害怕你的聰明,你比凡孟聰明,聰明得讓人害怕。」


  「不!」刑術搖頭,「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於先來後到,凡孟所有的優勢都基於一點,他比我先認識你,僅此而已,就像去銀行排隊取錢一樣,他比我先到而已。」


  賀晨雪低頭喃喃道:「也許吧。」


  刑術深吸一口氣:「送你八個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賀晨雪點頭:「結束了嗎?」


  刑術點頭:「對我來說,結束了。」


  賀晨雪點頭,微笑道:「謝謝你,其實我知道,你才應該是我的選擇,但……」


  刑術轉身:「回去吧,記住我的話,不要將自己變成無可救藥的那種人,還有,保護好你姐姐。」


  賀晨雪看著刑術逐漸走遠,眼角滑下一滴眼淚,這滴眼淚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包含了刑術過於冷酷的平靜,也包含了刑術早已判斷出她與凡孟的不可能。


  感情就是這樣,擺在自己眼前的一個是溫暖小窩,一個是火坑,在選擇之前,人都是維持著最初的原態,不過在選擇之後,有人會蛻變成美麗的蝴蝶,有人則會變成飛蛾,蝴蝶會盤旋在溫暖的小窩之中,而飛蛾則會義無反顧地栽進火坑之中。


  賀晨雪轉身離開,走得很慢,走得很穩,也許,她知道以後該做什麼了。


  刑術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著,他的雙眼從模糊變得清晰,同時也明白為何師父鄭蒼穹多年未娶,完全就是他師妹的父親想得到田家那雙筷子,而逼迫他師妹嫁入田家,她卻不管不顧與師父年輕時的海誓山盟,完全照做,成為他人之妻。


  即便,多年之後,鄭蒼穹的師妹為了完成諾言,演了一出失蹤的戲碼,入住精神病院陪他。


  可是,那有用嗎?

  沒用,早已物是人非。


  當一個人決定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獻祭給陰謀的時候,他或她,就已經死了。


  因為,誰都知道,最幸福的事,是陪你慢慢變老,而不是變老之後再去陪你。


  刑術走到棧道盡頭、來到那個小型碼頭前時,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著,使勁看著,在確定沒有人過來之後,這才慢慢扶著洞壁坐下來,坐在那兒大口喘著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適當緩解下心中盪起的難受。


  當賀晨雪獃獃地從棧道走回,穿過石亭回去的時候,白仲政也起身準備朝棧道走去,而閻剛則攔住他。


  閻剛低聲道:「再等等,讓刑術一個人靜靜。」


  白仲政會意,重新落座。


  ……


  一杯濃茶從桌子的一頭推到另外一頭,推著茶杯的手是傅茗偉的,他推著茶杯的同時,對坐在桌子另外一頭的盛豐說:「你輸了。」


  閉眼的盛豐深呼吸一口氣:「如果沒有陳泰東……」 「你想說,如果沒有陳泰東,我們警察和廢物差不多,對吧?」傅茗偉站在盛豐身旁看著他說,「我不想說什麼天網恢恢之類的話,我只想告訴你,事實是,陳泰東在你意料之外出現了,還站在了我們這一邊,你輸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盛豐深吸一口氣:「那又怎樣?撐死就是槍斃我,我死都不會說出你們想知道的事情,就這麼簡單。」


  傅茗偉站在那兒道:「我們知道了刑仁舉,知道了奇門,知道了逐貨師,知道了很多很多,也知道了那個庫斯科公司。」


  「這些對你們有用嗎?」盛豐抬眼看著傅茗偉,滿臉的傲慢,「你們頂多只能在刑術這些人返回哈爾濱之後,找到他,讓他把找到的東西上交,不過,你認為刑術會交給你們?刑術如果交給你們,庫斯科公司的人不會放過他們,其實我知道,我找到玉窟中秘密的可能性極低,毀滅鑄玉會的可能性也極低,但是庫斯科公司逼著我找奇門的線索,所以我才會想著乾脆一石三鳥,找到線索的同時,挖出制玉的秘密,再毀滅鑄玉會。」


  傅茗偉搖頭:「盛豐,我對你們行當內的那些秘密不感興趣,警方也不想插手你們的這些破事兒,但是,如果你們犯法了,犯一個我們就會抓一個,誰也別想跑!」


  盛豐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笑道:「傅警官,我已經在這裡坐著了,早就被抓了,你還想怎麼樣?再抓我一次?把我從看守所轉送到監獄里去?」


  傅茗偉再次推了下杯子:「喝口水吧。」


  說完,等盛豐喝水的時候,傅茗偉坐回了桌子的另外一頭,看著盛豐放下杯子,才又開口道:「我給你一次機會,將功贖罪,你也許在監獄里能好過點。」


  盛豐笑道:「讓我幫你們抓庫斯科公司?開什麼玩笑,那是國際化的尋寶公司,在全世界很多國家都有註冊,他們裡面很多人都有雙國籍,這都是表面上的,連我都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事情呢?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強大,我之前對你們形容的我對紋鼬的恐懼,其實暗中說的就是庫斯科公司。」


  傅茗偉拿出煙,放在桌子上:「紋鼬根本就不是一個真正的組織,其實是你們這次計劃的名稱,對吧?叫紋鼬計劃。」


  盛豐道:「對,你很聰明。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我成為合玉門門主的時候,正值改革開放,你不知道那時候做生意有多簡單,只要你膽子大,有腦子,有路子,你就能賺錢。我想辦法從東南亞一帶購買玉石,那時候我認識了庫斯科公司的人,不,確切地說,是後來加入庫斯科公司的一批人,那時候這批人只是一群在東南亞叢林中的游擊隊……」


  盛豐第一次帶著自己的手下去東南亞那個村落購買玉石的時候,卻發現村落已經沒了,被炸了、燒了,而下手的正是一支由各個游擊隊中叛徒組成的雇傭兵。這些人不為任何組織效命,他們的理想和信仰只有一個字——錢。


  盛豐身上所攜帶的美金現鈔讓他們知道,這個中國人很有錢,也會幫他們賺很多錢。雖然那時候算是毒品的后黃金時代,不過制毒販毒利潤再大,也大不過風險,但是玉器就不一樣了。


  盛豐回憶著,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警官,我當時帶了五個人,我的助手還有四個在本地請的保鏢。那個領頭的,把我的四個保鏢帶到水田邊上,用一挺輕機槍對著他們掃射,把我的四個保鏢都打成了肉渣。我當時怕得要死,以為我死定了,但是他們沒殺我,因為他們看到我帶著滿滿一箱子美鈔……」


  那箱美鈔救了盛豐的命,那些亡命之徒不是沒腦子的人,他們拿走了那一箱子美鈔,給了盛豐那筆錢能買到的兩倍的玉石原料,並且告訴他,他們以後也會等著盛豐來做買賣,這種原料,盛豐要多少都行。


  從那天開始,盛豐就與這群武裝分子建立了聯繫。多年之後,這群武裝分子因為得罪的人太多,周圍的其他武裝組織也好,政府軍也好,都看不慣他們,今天我開兩槍,明天他放幾炮,就這樣,不出幾年,這個組織土崩瓦解。


  不過,這個組織的頭目卻被庫斯科公司看中,在一次東南亞的尋寶行動中,將他和剩下的人收編,給了他們新的國籍、新的身份、新的地位,搖身一變成為庫斯科公司駐東南亞地區的高級員工。


  而盛豐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庫斯科公司在中國唯一的合作夥伴。


  傅茗偉聽到這兒,問:「關於什麼奇門的事情,是你告訴他們的?」


  「傅警官,我沒必要引狼入室,我不至於那麼傻。」盛豐端起茶杯,「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知道的,但是在我們這個行當內,有很多人知道奇門的傳說,在傳說中,那地方就如同有個聚寶盆一樣,裡面裝著天底下能找到的任何寶物,都是稀世珍寶,可是,迄今為止,沒有人找到這個地方。」


  傅茗偉想了想問:「按照陳泰東的說法,庫斯科公司第一次派人來中國,目的是為了找苗族的一種葯,而不是為了奇門的線索,更不是什麼甲厝殿,為什麼這次又要找奇門的線索呢?」


  盛豐笑了:「傅警官,你認為他們會告訴我為什麼嗎?我只有服從,沒有資格問為什麼,因為他們抓著我的把柄,也捏著我的命,要是他們提供的貨源斷了,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你不知道國內的玉料貨源價格吧?」


  傅茗偉抖了抖香煙:「你把所知道的庫斯科公司人員的名字,或者代號,都說出來,另外,國際刑警內部的內鬼是誰,我相信你也知道。」


  盛豐突然間笑了,仰頭大笑,隨後收起笑容道:「我只知道一個人,就是當年那個游擊隊隊長,他自我介紹說,他叫鏡猴。眼鏡猴是東南亞的一種珍稀動物,瀕臨滅絕,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他其他的名字,至於國際刑警的內鬼是誰,我原本應該知道的……」


  傅茗偉皺眉:「知道就是知道,什麼叫『原本應該知道』?」


  盛豐笑道:「我老了,雖然想贏,但已經力不從心,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某些事情我根本沒有親自做,都交給我的保鏢處理,並且叮囑他,千萬不要告訴我關於對方聯絡人的任何事情,因為我擔心萬一我被警察抓住,扛不住就會全部說出來。傅警官,我說的都是真的,也許你不相信,從十年前我的玉石倉庫搬離后,我都不知道我存放原料還有加工玉石的倉庫工廠在什麼地方,所有的一切都由我的保鏢負責,連我的兩個兒子都不知道。」


  傅茗偉微微點頭:「看來你謹慎得連你兒子都不相信。」


  盛豐搖頭:「我不是不想相信他們,而是我太清楚他們的優點和弱點在哪兒,他們是我的兒子,很多事情會覺得理所當然,這樣一來,只會導致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成為我的弱點。」


  傅茗偉起身,打開旁邊的電視,電視上立即出現了一個畫面,當盛豐看到那個畫面的時候,立即愣住了,因為畫面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先前才說到的保鏢鐵牧風。


  「你的紋鼬計劃到此失敗了。」傅茗偉用手指頭彈了彈電視屏幕,「就在我將你帶進這間屋子之前,鐵牧風就已經被抓了。我原來想用慣用手段,說他是自首的,但想想,你不是普通的罪犯,這一招不適用,所以還是實話實說吧,送他來的人,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的意思呢,就是說,這個人是鄭蒼穹送來的,也就是說,你以為不會和警方合作的鄭蒼穹,卻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與我們警方合作了,看樣子,大家都知道打擊犯罪人人有責吧?」


  傅茗偉說完,轉身看著盛豐,露出了笑容。


  盛豐閉眼:「果然,我還是鬥不過鄭蒼穹和陳泰東,我根本就不應該覬覦東三省的市場,不應該糾結什麼甲厝殿,到頭來還搭進去一個兒子,如果……如果當年……」


  「歷史沒有如果。」傅茗偉點上煙,「事情沒有開始之前,你的『如果』叫推測,但事情結束之後,你的『如果』就僅僅只是後悔。」


  盛豐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低聲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滑了下來,隨後坐在那兒,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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