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奇貨:甲厝殿(17)
第176章 奇貨(Ⅳ):甲厝殿(17)
刑術蹲下來看著骸骨,同時道:「仲政、元震八,你們去跟著他們,讓凡孟不要走得太快了,前面的情況未知,會有危險的。」
白仲政「嗯」了一聲,快步上前追了進去。
「這一具看樣子沒中毒。」薩木川把屍體從上到下看了一遍,「也沒有受過明顯的傷,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好奇怪。」
閻剛用開山刀撥動那具骸骨:「看看後背也許有發現。」
誰知道,閻剛一碰那骸骨,骸骨整個散落了下去。散落之後,眾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那具骸骨身後的岩石之上,釘著一支短箭!
看到此情景,刑術立即起身,看著周圍的環境,看著這個先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石林,然後用刀將骨骸後方那所謂岩石表面的植被給砍開。閻剛和薩木川也意識到了什麼,也開始砍斷石柱和岩石表面的植被,譚通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但也跟著照做。
不一會兒,眾人砍開植被之後,看到植被裡面的岩石和石柱表面都刻有古怪的花紋和一些不認識的文字,刑術立即站起,看著四下,抓起對講機道:「仲政、元震八,快點回來!快點!把凡孟他們也叫回來!這裡是個迷宮!」
刑術喊完之後,許久才聽到白仲政回應:「我回不去了,追進去十來米之後,我就發現了,我再掉頭回來,已經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刑術又問:「元震八呢?」
白仲政回答:「他先我一步,進去之後也消失了,我沒有找到他,他好像沒有帶對講機。」
「慘了!」刑術上前走了幾步,看到前方以及左右兩側的那些石柱、岩石的樣子都差不多,再回頭,發現也差不多,就好像是立了一面鏡子在這裡一樣,眼前呈現的也不過是周圍景色的鏡像。
「你們都別動!不要散開了!」白仲政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我試著去找凡孟和元震八他們,記住,找人一定要用對講機,不要喊話,這種迷宮在設計的時候,就刻意使用了迴音壁、傳聲石之類的方式,就算你覺得要找的人在隔壁,等你走過去,就會發現聲音又變了位置,最終只會被完全困死!」
刑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都無比緊張的其他人,再問白仲政:「小白,你是這方面的專家,有沒有什麼破解的辦法?」
在迷宮深處的白仲政將繩子綁在其中一根石柱上,然後開始慢慢尋找,他的打算是,如果發現不對,還可以順著繩子回到先前的位置,不至於越走越糊塗,同時也用登山鎬在周圍挖下較大的痕迹。
白仲政回答:「一般來說,製造得越簡陋的迷宮越沒有破解的法子,而且出去的路只有一條,但那種迷宮只要慢慢找,遲早可以找到,但這種製造之初就設下了無數陷阱的迷宮,雖然能找到破解的辦法,但利用了很多人的盲點,我以前在羅布泊遇到一個類似的地方,那裡是雅丹地形,周圍全是風蝕脊,好多地方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你能看到遠處,能看到天,但你就是走不出去,不過那是天然的,天然的還是能找到一定的規律,不是我嚇你們,最好步步為營,走穩一點,看清楚左右和腳下,我先前已經發現了兩處陷阱機關,我先不說了……」
說完,白仲政的通信就斷了,刑術轉身看著其他人,其他人都對刑術點點頭。
閻剛看著四周道:「大家從現在開始,之間的距離不要超過兩米,最好維持在一米之內,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先告訴身邊的人,切記不要自己去做、去追,或者有其他的舉動。」
眾人點頭,薩木川走到最前方道:「我來領路吧。」
刑術道:「閻剛、薩木川在最前方,我和譚通走後面。」
四人排成一列開始小心翼翼前行,在石柱和岩石之間緩慢穿梭著,刑術同時拿著對講機呼叫著凡孟和賀晨雪,但呼叫許久,都沒有任何回應。
迷宮南面,凡孟放下賀月佳,氣喘吁吁地坐在一側,隨後大聲呼喊著先前落在後面的賀晨雪——他們倆在發現迷路,同時也發現這裡有可能是個迷宮之後,加上賀月佳體溫上升,他加快了步伐,賀晨雪也因為摔倒被甩在後面。誰知道當賀晨雪爬起來,再一轉彎,雖然能聽到凡孟疾奔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人在何處。
靠在石柱下的賀月佳,意識有些模糊,但也知道發生了何事,她抓著凡孟的手,吃力地說:「去……把晨雪找到,快。」
凡孟此時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賀月佳的話上,而是看著周圍的環境,隨後確定這裡是迷宮之後,立即拿出了對講機,當他拿到手上才發現,對講機已經沒電了,而電池卻放在賀晨雪的身上,但賀晨雪那裡並沒有對講機。
「媽的!」凡孟作勢要砸掉對講機,但忍住了,畢竟那東西只是沒電,並不是壞掉了。他再扭頭看向賀月佳,發現她滿臉通紅,受傷的手背卻是烏黑一片,再伸手一探,發現她體溫極高,立即拿出水來,弄在毛巾上,先給賀月佳簡單降溫。
賀月佳努力睜開雙眼,看著凡孟道:「去……去找晨雪呀。」
凡孟搖頭:「這裡是迷宮,我一旦走開,極有可能無法回來了,我不能去找她。」
賀月佳急了:「你不找她,她怎麼能找到路?那是我妹妹!」
凡孟深吸一口氣道:「月佳,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帶你出去的,我們走出去之後,我會想辦法再回來救賀晨雪,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我需要冷靜……」
賀月佳雖然迷糊,但也知道凡孟之所以變得暴躁不冷靜,完全是因為自己受傷,也就是出於對自己的愛護和關心,所以,她無法再強迫凡孟去做什麼,只能在心中祈禱賀晨雪平安無事。
而在距離兩人不到20米的另一塊岩石下方,賀晨雪坐在那兒,不斷地扭頭看著四周,她的雙眼只能看到較近的地方,太遠的地方全是一片模糊,先前她攙扶著賀月佳,跟著凡孟在行走,一旦周圍沒有人,她完全是寸步難行,畢竟這裡不是城市,四下都有人。
迷宮,這裡是迷宮。賀晨雪也確定了這一點,她開始抱著希望在背包中摸索著,希望找到對講機,因為她不確定自己身上是不是帶著那東西,當她翻出那幾塊電池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對講機早就交給了刑術。
在懸崖上與刑術攤牌,在最後的時候她為了堅定決心而將對講機交給刑術,所有的這一切,現在看來,好像對她是一種懲罰。
加上現在凡孟的態度,讓賀晨雪很想哭,就在她眼淚從眼眶中滑落的瞬間,她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右側的某個地方,似乎站著一個人或者什麼東西,因為那東西移動了,從左至右慢慢地移動著,然後又移了回去。
賀晨雪下意識地抓起一塊石頭,問:「誰?誰在哪裡?」
那東西沒有回答,只是停止了移動,隨後立在那兒,賀晨雪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覺得那東西似乎正在盯著自己,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看得自己後背一陣陣發涼。
就在此時,害怕之極的賀晨雪開始大聲喊了出來,但她喊出來的一瞬間,喊的卻是「刑術」兩個字,也許,人只有在被逼到絕境,在危急關頭才會明白自己心中最相信的是什麼人。
可悲的是,賀晨雪在喊完一聲刑術的名字之後,卻在下一聲呼喊中將「刑術」兩個字變成了「凡孟」。
第十六節 開局
「刑術——」
當賀晨雪的呼救聲從迷宮深處傳來的時候,刑術為之一愣,抬頭看去,確定方向之後就要離開隊伍,被閻剛一把抓住。閻剛道:「你瘋了?!你忘記小白說什麼了?」
刑術急道:「晨雪出事了!」 剛說完,下一聲呼救又傳來,這次賀晨雪叫的卻是「凡孟」,而且往後連續的呼喊聲,叫的都是「凡孟」。
譚通在後面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刑術的肩頭道:「你說你是不是傻?」
閻剛微微搖頭:「還『晨雪、晨雪』的,你心裡就是放不下,木已成舟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你還試圖挽救什麼?」
刑術搖頭:「但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話是這麼說,但救人的前提是自己和對方都脫離危險。」薩木川在後面仔細看著四周,「如果你朝著聲音跑過去了,最壞的結果是,你找不到她,自己被困;最好的結果是,你找到她之後,你們一起被困。」
薩木川說完,譚通緊接著道:「而且你還得不斷地聽到她在你耳邊輕輕呼喊著凡孟的名字!」
譚通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湊近刑術的耳朵,然後開始模仿著賀晨雪的聲音在那兒「凡孟、凡孟」地叫著。
閻剛扭頭瞪著譚通,譚通趕緊住嘴,故作搜索狀。
閻剛搖頭:「你們一個個都是不怕死啊!都這模樣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刑術在後方苦笑道:「其實在這支隊伍中,幾乎所有人都是從死神手中逃出過至少一次。」說著,刑術頓了頓道,「各位,對不起了,是我雇的你們,責任在我。」
譚通和閻剛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想說什麼,但最終都沒有說出來,兩人都明白,刑術完全是因為內心難受才會說出這番話,也代表著實際上他有些泄氣。
譚通決定岔開話題,轉移刑術的注意力:「刑術,這個地方突然冒出來迷宮太奇怪了,你怎麼看?」
刑術跟著閻剛慢慢走著,看著四周:「從最早咱們對甲厝堡的了解來看,甲厝堡的用途應該是軍事,因為在這種環境內,雖然易守難攻,但應該是強敵入侵,應急的時候所用,不過按照昨晚元震八的說法,我覺得這應該算是苗族的聖地了。」
「啊?聖地?為什麼?」譚通問道,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薩木川,薩木川卻沒有任何錶示,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刑術在說什麼一樣。
刑術將元震八告訴他關於甲厝殿中存在三窟的事情說了一遍。閻剛和譚通聽完后都很詫異,唯獨薩木川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麼。
刑術見他那副模樣,問:「薩木川,你在想什麼?」
薩木川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
刑術又問:「薩木川,你真的一丁點兒都不知道這裡的事情?」
薩木川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刑術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了,只得換了話題道:「我覺得這個地方應該是某一支苗族的聖地,他們將祖先留下來最寶貴的東西藏在了甲厝堡的甲厝殿之中,分為三窟。你想,苗族崇尚銀,所以有銀窟的存在是必然的,苗族傳說中的蠱毒之類的,也可以歸根到醫術一類,那就是葯窟,剩下來就是玉窟了,也就是鑄玉會發家之地。」
譚通聽完,想了想道:「關鍵的問題是,如果三窟都存在,為什麼鑄玉會當年並沒有發現甲厝殿,只是發現甲厝堡之後就得到了那麼多寶貴的技術呢?」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刑術搖頭,慢慢靠近其中一根石柱,「現在我們最關鍵的是,找到離開迷宮的辦法,這裡的機關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說,如果從前有人在某處觸發了機關,這個機關就等於廢了,之後再有人來,就不可能再觸發了。」
刑術蹲在石柱前,隨後站在側面用開山刀將植被砍開,看著裡面的那些細孔,對著細孔的方向看著對面岩石上的那些坑洞道:「你們看,這個就被觸發過,從對面岩石上的小孔來看,機關射出的短箭之類的東西力道極大,設計者也算到了,時間一久,石柱和岩石表面都會長滿植被,而機關發射孔隱藏在植被之下,直接看是看不出來的,可一旦觸碰到機關,短箭不僅會穿透植被射出來,說不定射出來之後連人體都會穿透。」
閻剛點頭,抬眼看著周圍:「難怪周圍一棵樹都看不到,不過要是能爬到這些石柱頂端呢?」
刑術道:「你仔細看看石柱的頂端,剛才過來的途中,我仔細觀察過,大部分都被植被覆蓋看不清楚,但有一部分是露出來的,露出來的那部分石柱頂端都是尖的,就算你爬上去也站不穩,更不要說居高臨下觀察四下的情況了。」
薩木川面露難色地看著四周,但刑術在他臉上發現最多的卻是「矛盾」兩個字,似乎他的內心在掙扎著什麼。
閻剛用石頭投擲著前方,試探著機關,前幾顆石頭投擲出去,扔到其中一個位置的時候,他們聽到清楚的機栝聲,緊接著兩側的石柱交叉射出了短箭,直接釘死在了對面的岩石之上。
閻剛小心翼翼摸過去,拔出一支來,遞給薩木川看,問:「這上面是不是有毒?」
薩木川聞了聞,點頭道:「有,但只是一些植物上的毒,不算致命,但會讓人產生幻覺。」
刑術拿過箭,在旁邊的植被上劃了一下,植被表面立即裂開,足以說明箭頭非常鋒利,刑術看到這兒皺眉道:「不對勁。」
就在此時,一直在觀察石柱、小心翼翼撫摸著的譚通也說了一句相同的話,說完后,刑術問:「你說什麼不對勁?」
譚通道:「你先說吧。」
刑術點頭,舉起那支短箭道:「冶鐵技術在漢代才取得了重大發展,但是鑄鐵柔化處理技術和鍊鋼技術在當時卻無法普及,漢武帝時期開始實行鹽鐵官營經濟政策,全面控制工商業,這才使得技術開始推廣,工藝也變得成熟。在那個年代,苗族已經進行了第五次大遷移,也就是最後一次,至此後,苗族的居住點幾乎再沒有過重大變故,當然,與外界的聯繫也逐漸頻繁起來,雖然冶鐵技術也有,但怎麼可能達到這種程度?你們仔細看這箭頭、這紋路,千百年來竟然不生鏽,而且明顯帶油,苗人不可能做得到。」
譚通點頭,仔細思考著什麼。
刑術又道:「我沒有記錯的話,2010年的時候,在湘西發現了永順土司王故都——老司城,當時考古得出的結論確定這個地方建立於明朝,因為裡面有很多明朝才有的殿堂和神道,但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和即將要去的地方,肯定年代更為久遠,看這種技術,至少也是唐朝時候了,因為只有在唐朝湘西一帶的苗人被稱為武陵蠻,朝廷擔心派遣漢人來做官會引起他們不滿,所以,設定的刺史官職都是由苗族的酋長之類的人來擔當。」
閻剛問:「這麼說,你基本上可以確定這裡始建於唐朝?」
刑術點頭:「在唐朝之前,苗人與中原的接觸沒那麼頻繁,不可能得到這種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