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奇貨:甲厝殿(5)
第164章 奇貨(Ⅳ):甲厝殿(5)
傅茗偉一屁股坐在工作間的那張椅子上,揉著額頭道:「國銜,這個叫紋鼬的組織必須拔掉,下飛機之後立即聯繫國際刑警方面,我覺得國際刑警方面對我們有所隱瞞。」
董國銜微微點頭,順勢看向一側的乘務長,乘務長立即裝作忙碌其他的事情,只要航班安全,其他的事情與她毫無關係。
無名苗寨中,刑術質問凡孟與賀月佳是如何與紋鼬搭上關係的,凡孟則不回答,只是將幾十年前刑仁舉到過這裡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刑術聽完很吃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告訴他的。」元震八出現在門口,手中還提著四隻松鼠、三隻山鼠和一隻野雞。
元震八將那些獵物扔在地上,對蹲坐在角落中的徐有說:「徐有,去生火吧,今晚吃野味。」
「是山鼠!好東西呀!」譚通眼前一亮,蹲下去將一隻山鼠抓起來,握在手中,卻發現山鼠還在平緩地呼吸,眼睛瞪得老大,身體也沒有任何外傷,譚通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抓到的?」
元震八靠著門口坐下:「我是逐貨師中的藥師,要抓獵物,當然是用藥,不過用的是低劑量的麻藥,麻藥藥效過了之後,人吃了也不會產生副作用。」
賀晨雪皺眉,捂住嘴巴,低聲道:「怎麼會吃耗子?」
「這可是好東西,這種山鼠在湘西很少見的。」元震八笑道,「口感甚好,大補元氣,吃完保證唇齒留香。」
譚通一個勁兒地點頭,此時收集了一部分柴火的徐有走過來,當著眾人的面,將那些被麻痹的松鼠和山鼠直接抱出去,掏出小刀來挨個放血。雖然離得較遠,賀晨雪的眼睛看不清,但她依然能聽到小刀割破那些小動物咽喉的聲音,下意識地閉眼,抬手堵上耳朵。
刑術也坐下,看著元震八道:「我實在不明白,身為逐貨師的你,竟然甘心為紋鼬賣命,而且還願意與他人分享奇門的秘密。」
「你錯了。」元震八指著刑術道,「我一再申明,我是逐貨師中的藥師,也許你們喜歡的是古董玉器,但我喜歡的卻不一樣,我喜歡的是特殊的、神秘的藥物或者藥方,我並不是願意為紋鼬賣命,而是我需要借一個機會,來到這個地方尋找一種奇葯。」
刑術看了一眼凡孟和賀月佳,又看著元震八,搖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在元震八準備解釋的時候,門外傳來徐有的讚歎聲,眾人不由得將目光投過去,看到徐有正抓著一隻割破了咽喉的山鼠,將其高高舉起,張口正在暢飲山鼠的鮮血,鮮血滴得他滿臉都是,鼻樑上架著的那副眼鏡也變得通紅,他一邊喝還一邊在那兒發出滿足的讚歎聲。
「山裡的動物細菌多,在沒有高溫加工的前提下,不要這麼做,就算你不得病,也會鬧肚子的。」元震八皺眉道,但徐有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乾脆一口含住山鼠咽喉處,大口吮吸起來,看得屋內的人連連皺眉。
賀晨雪雖然看不清,但也從聲音和元震八的話中大致判斷出徐有在做什麼,弄得她差點當場嘔吐。
刑術依然盯著元震八,元震八看著他解釋道:「如果我不找個契機與你們一起進山,我單獨出現在這裡,你們肯定會認為我是敵人,所以,我選擇了這種方式。」
「可是,你現在依然不是我的朋友,再者說了,你待在盛鈺堂身邊這些年,難道就為了等到今天和我們一起來找葯嗎?」刑術搖頭,冷笑道,「你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我?」
元震八道:「我從前選擇待在盛鈺堂身邊,一開始僅僅是想找一個靠山,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靜地做我喜歡做的事情,研究下失傳的醫術之類的。後來我發現盛鈺堂也許是個可造之才,如果他當上合玉門門主,對我的好處就更多了,不過後來我發現,盛鈺堂不具備一個領導者應有的氣質,僅僅只能作為一群烏合之眾的頭目,例如說街頭混混的大哥,充其量就是土匪頭目。」
刑術再問:「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元震八敞開自己的衣服,眾人看到他衣服內兩側都掛著無數小藥瓶,要不裝著液體,要不裝著粉末,而且都是五顏六色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魔術師。
元震八取下其中兩個瓶子,放置在跟前,指著左側的瓶子道:「左邊這個東西叫卡西酮,天然卡西酮,一種從名為阿拉伯茶的植物中提煉出來的毒品,右邊這個叫甲卡西酮,是合成類化學物質,也是毒品,其效果比卡西酮更厲害。」
刑術皺眉,覺得「卡西酮」三個字特別耳熟,但又忘記在哪兒聽說過。此時,與白仲政一起返回的閻剛提著兩隻野兔和一隻野雞走了進來,他聽到了元震八最後的那句話,聽清楚了「卡西酮」三個字,也看到了地上的瓶子。
閻剛扔下野兔和野雞,徑直上前,抬腳就要去踩瓶子,眼疾手快的元震八將瓶子立即拿走,起身閃到一側,笑道:「閻王,別那麼激動,我這個只是樣本,我可不是毒販。」
閻剛攤開手道:「馬上給我,要不自己扔火堆裡面銷毀掉,否則的話,我保證你活不過五分鐘。」
元震八看著刑術,刑術道:「他沒說笑,我勸你最好照做。」
「好,你們贏了。」元震八走到門口,直接將兩個瓶子扔進火堆之中,隨後轉身道,「現在滿意了吧?」
閻剛不語,轉身回到刑術的身邊,刑術問:「那到底是什麼?」
「甲卡西酮,別名有很多,一種烈性毒品,20世紀20年代被首次合成,80年代開始被部分吸毒者當作消遣性毒品使用,這種東西又叫專業毒品,意思就是說,需要在相關人的指導下服用,劑量不能太多,而且必須稀釋,劑量稍大產生的後果就是吸食者會完全失去理智,產生幻覺,認為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會傷害自己,從而開始破壞和殺戮,如果找不到可以破壞和殺戮的東西,吸食者就會自殘,最終發狂而死。」閻剛瞪著元震八一字一字道,「這東西在美國被稱為『浴鹽』,還有一個駭人的名字叫『喪屍葯』。」 眾人聽到這兒一驚,因為在場人都知道2012年發生在美國邁阿密的那次可怕的事件——一個吸食了「喪屍葯」毒品的男子,當街發狂后,將一個流浪漢面部的65%皮膚啃掉。警方趕到現場之後,在警告無效的前提下,對其開火,連開數槍之後,該男子依然具備活動能力,並且開始襲擊警察,最終被警察亂槍打死。
同年,也是在美國,一名女子少量吸食這種毒品之後,發狂試圖殺死自己三歲的兒子,警方趕到,使用電擊槍將其擊倒,送往醫院之後,該女子不治身亡。
「2014年5月,哈爾濱警方也破獲了一起販賣『卡西酮』的毒品案,當場繳獲卡西酮7000克。」閻剛繼續道,「就那7000克的卡西酮,如果流到市面上,其後果是什麼,大家都不用去細想吧?」
閻王說完之後,元震八隻是笑,而賀晨雪忽然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道:「這個卡西酮的作用,不正好與『巫神的憤怒』相同嗎?」
薩木川點頭,而元震八開始鼓掌:「賀小姐答對了,加十分!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巫神的憤怒』。」
第五節 聽足
元震八直言說自己是來尋找「巫神的憤怒」的,這讓薩木川立即警惕起來,刑術倒好奇元震八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他應該知道一部分閻剛的底細,清楚閻剛最痛恨的就是毒販,也應該清楚在湘西苗地,薩木川這類的苗人也對「巫神的憤怒」有一種天生的排斥,一旦發現,絕對會就地焚毀。
如果外來者想採摘這種蘑菇,苗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換言之,元震八隻是說了幾句話,就直接將原本面子上還過得去的閻剛和薩木川,直接弄到了自己的對立面,成為自己的敵人。
他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刑術想不明白。
「中國異文化之中,有這麼一句話——川西開棺、湘西趕屍、晉西風水。」元震八面無表情道,「這三大職業,現在除了風水師還在活躍,其他的兩個職業都基本上銷聲匿跡了,就算是風水師中大多數也都是江湖騙子,因為大家都不怎麼懂風水,既然咱們在湘西,那就應該說說關於趕屍的事情,我不知道趕屍是不是真的存在,畢竟我沒有目睹過,但我卻知道曾經有人把將死之人順利帶到百里之外的。」
刑術皺眉:「我不敢說趕屍絕對是假的,但肯定沒有傳說中和影視作品中那麼懸乎。什麼貼上符紙就可以驅動屍體,你認為那可能嗎?」
「我說了,我不知道,因為我沒親眼見過,但我的師祖傳下來的事情是真的,他當年來湘西數次,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年輕時在湘西遭遇的一個趕屍人所用的奇葯,這種人在當時的屍匠之中被稱為『隔世』。」元震八一本正經地道,「這種藥物一般都由將死之人自願服下,服下之後,將死之人的壽命會延長一段時間,據那些屍匠說,因人而異,最短的可以延長一到兩天,最長的延長了半個多月,但是服下藥之後,你不再是你,只是服從屍匠命運的肉體傀儡。」
賀晨雪從小就怕聽到這種事,加上元震八那種一本正經的語氣,弄得她渾身難受,緊貼著一側的牆壁,但牆壁邊緣的那些青苔又讓她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只得轉了方向,緊挨著刑術。
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面的篝火照亮了碉樓一樓大廳的一部分,火光映照在滿臉鮮血的徐有身上,讓在場的人渾身難受,覺得全身的毛孔裡面都滲透了一股寒氣,加上原本就不算溫暖的天氣,讓譚通忍不住出去拿了點柴火,放入大廳的炭坑內點燃取暖。
白仲政站在一側的角落,盯著外面的徐有;閻剛則靠著窗戶,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薩木川稍微靠近凡孟與賀月佳,觀察著他們兩人的一些細微動作。總之,現在表面上合作的雙方,實際上已經對立了起來,都想搞清楚對方的真實想法和下一步的動作。
唯獨沒有挪動位置的元震八,撿起地上的一些野雞羽毛,扔進炭坑之中,看著快速燃燒的羽毛,慢慢道:「我師祖叫柳東雲,刑老闆,你應該聽你師父說過這個名字吧?」
刑術點頭,鄭蒼穹曾經說過,柳東雲成名在北伐戰爭期間,短短一兩年,因為他的醫術救活了不少瀕臨死亡的士兵和百姓,而且他不管是軍閥的士兵還是北伐軍的士兵,只要能救都救。傳說侵華日軍也曾經找過他,但他跑掉了,到底死於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清楚,但鄭蒼穹卻從未提過關於柳東雲曾經來過湘西,試圖尋找甲厝殿的事情。
「我的師祖是個癲狂之人,痴迷醫術和奇葯,曾經他為了找尋一個所謂的漢代流傳下來的煉丹秘方,在蜀山一帶找了三年。」元震八看著炭坑道,「當然,他失敗比成功多,後來也總結出『除非親眼看見,否則絕對懷疑』的經驗,而『隔世』這種葯,是他在湘西一帶偶然看到的,想聽這個故事嗎?」
元震八說著,朝屋內掃了一眼,大家都默不作聲。元震八輕笑道:「那我就當大家默認同意了……那應該是北伐戰爭之後,中原大戰期間發生的事情,師祖當時因為拒絕了閻錫山手下一名軍官的邀請,被人追殺,無奈逃到了湘西一帶避風頭。那時候的湘西已是土匪橫行,但大部分的土匪都不會靠近深山中的苗寨,因為他們也懼怕苗寨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我師祖決定躲進某個深山苗寨,因為那裡最安全,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卻偶然遇到了一個屍匠。」
沿途馬不停蹄行走的柳東雲,終於在某個正午,趕到了自己即將到達的目的地周圍。當他沿著山路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已經能清楚看到深山苗人在路邊修建的一些用來臨時過夜的小屋,這讓他明白,入夜時分,他應該就可以趕到那個苗寨的附近。
柳東雲也累了,決定去那個小屋內避一避正午的烈日,吃點東西喝點水,服下幾枚避暑用的藥丸之後再繼續前進。誰知道他剛一進那小屋,就看到小屋正中央坐著一個戴著斗笠、穿著長袍馬褂、身上背著一柄開山刀、腰間纏繞著一圈糧袋,還系著一個葫蘆的男子。
柳東雲一愣,因為他進山之後,幾乎沒有看到過這種裝扮的人,因為在湘西,這種打扮的基本上都是漢人,但在這深山之中漢人非常稀少,十天半個月都遇不到一個。
柳東雲上前先是抱拳行禮,見對方沒有回應,看起長衫馬褂,以為是個讀書人之類的,趕緊從抱拳改為拱手行禮,可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回應。正在奇怪的柳東雲卻聞到整個屋子中蔓延出一股奇怪的藥味,聞到這股藥味,柳東雲立即明白,眼前的人是個屍匠,只有屍匠身上才會帶著這種味兒。那種藥味是驅毒的,這裡所說的驅毒實際上就是消毒,因為他們長期與死物為伴,不經常消毒的話,難免會染上一些怪病。
屍匠一向不與人搭話,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於是柳東雲不再說什麼,坐在了屋子角落一側的石頭上。因為太陽太毒了,他如果繼續走,肯定會中暑暈倒的,現在他都已經有些頭疼,那是中暑的先兆。
柳東雲與那怪人就那麼坐著,一坐就是半個時辰,大概是因為那股藥味,弄得柳東雲更是頭疼,他拿出一小瓶薄荷香,抹在自己的鼻前和額頭兩側,再次服用了避暑的藥丸。沒多久,他愈發覺得腦袋痛了,他意識到不對,起身朝屋外走去,剛走幾步就覺得頭昏眼花,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毒,立即伸手去摸日常所用的解毒丸。
在不確定自己到底中了什麼毒的前提下,身為藥師的柳東雲只能服用一般的解毒丸,至少可以讓自己多支撐一會兒,冷靜下來,判斷毒性再對症下藥。
柳東雲硬撐著離開了屋子,沒多久就覺得舒服了許多,即便是頭頂著烈日,也不覺得難受了。就在他扭頭去看屋內,準備走到門口細看屋內人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旁邊的草叢之中響起:「你最好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