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奇貨:合玉門(46)
第157章 奇貨(Ⅲ):合玉門(46)
深山石屋之中,盛子邰準備離開,回去接受合玉集團的一切,現在正是時候。臨走時,盛子邰再一次對刑術強調道:「我記得我說過的話,如果我當了門主,那麼合玉門與鑄玉會的一切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合玉門也不會再覬覦東三省的市場。」
刑術道:「盛子邰,好好做個生意人,不要學你父親和從前的合玉門門主。」
盛子邰冷冷道:「刑術,我希望你會是我的朋友,在走之前,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相信身邊的人,他們隨時可能會吞掉你。」
說完,盛子邰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凡孟,與段氏兄弟一起,轉身離開。
石屋內,頓時只剩下刑術一行人,凡孟、賀月佳,以及徐有、元震八。
元震八此時坐下,笑著問:「刑老闆,那麼接下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商量一下?」
刑術道:「商量什麼?」
「是不是要繼續呀?」元震八笑道,「繼續尋找甲厝殿,我認為應該去。」
「你認為?我們?」刑術看著元震八,又掃了一眼蹲在門口、面無表情像尊泥像的徐有,「『我們』二字裡面似乎不包括你和徐有吧?」
賀晨雪此時下意識看了一眼賀月佳與凡孟,兩人只是站在那兒聽著,與他們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似乎想用行為來表示,他們始終與刑術不是一路人。
元震八搖頭:「刑術,你需要我們,而且你將來也用得上我們。」
其餘人覺得元震八話中有話,閻剛等人都朝著刑術靠近,提高警惕。
元震八先後看了看賀晨雪與賀月佳,隨後道:「我與兩位小姐的母親,也就是段女士達成過協議,我幫她完成計劃,她答應我,讓鑄玉會吐出關於奇門的線索來。當然,我也做了功課,很清楚地知道奇門的線索與鑄玉會有關係,在一幅絕世畫當中。我這個人很坦誠,我是寧做真小人,不做偽君子,如果接下來你們將我和徐有排除在外,那麼我就會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知給警方,來個魚死網破。」
「喂,說話語氣不要那麼大。」閻剛作勢要上前,譚通卻一把攔住了他,因為譚通看到屋門口的徐有拿出了一截電子引信,看來他身上果然還有炸藥等東西。
徐有將電子引信含在口中,瞪大眼睛道:「周圍都有炸藥,我埋下來的,如果你們妄動,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大家都得下地獄!」
刑術瞪著徐有,問:「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做什麼?」
「簡而言之兩個字——奇門!」徐有回答道,「奇門是一個不知道它存在的人,才不會去想找的地方。」
刑術現在可以確定了,兩人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奇門,但是要查出元震八的身份來路不容易,除非找到段氏兄弟幫忙,但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加之他也不想欠盛子邰的人情,看來只能從徐有身上下手了。
「看樣子我是沒有辦法拒絕了?」刑術道,「好吧,不過有個條件,甲厝殿裡面的東西你們不能拿走,那是屬於鑄玉會的。」
徐有此時呵呵一笑:「往大了說,那是屬於天與地的,往小了說,那是屬於苗族的,和鑄玉會有什麼關係?沒有甲厝堡和甲厝殿,鑄玉會也不會誕生!」
徐有的話讓刑術無法反駁,如今他們已經擺出一副吃定刑術的模樣,不過此時刑術最奇怪的是,凡孟和賀月佳竟然一直保持沉默,他們想做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凡孟牽著賀月佳的手走出來:「我提議,大家不要再爭論了。雖然最早發現甲厝堡的是鑄玉會,但也是因為甲厝堡才誕生了鑄玉會,按照徐有所說的,硬要說甲厝堡甲厝殿裡面的東西是鑄玉會的並不恰當。其次,從客觀角度來說,如果沒有元震八和徐有,鑄玉會與合玉門不會獲得新生,雖然流了血,死了人,但這畢竟是事實,你說是吧,刑術?」
凡孟看著刑術的同時,元震八與徐有兩人已經慢慢走向了他,擺出了一副與刑術等人對峙的模樣。
這一刻,刑術忽然明白了,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凡孟一開始就算到了這一步,他雖然身處璩瞳的計劃之中,但最終的目的是甲厝殿。在哈爾濱與自己交談的一切都只是試探,試探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合作,當然對凡孟來說,答案是否定的,但凡孟很清楚,以自己和賀月佳的實力沒有辦法與刑術抗衡,他需要幫手,而這兩個幫手就是在此事當中,幾乎可以完美脫身的徐有與元震八。
元震八是乾淨的,就如他自己所說一樣,他只是下了三丈青的蛇膽汁而已,就算拿到法庭上,找個好律師,要脫罪也是輕輕鬆鬆的事情,他是逐貨師中擅長醫術製藥的,根本無法成為佐證,因為「逐貨師」三個字,在檢察官、法官眼中就和「齊天大聖」這類辭彙一樣的可笑。
徐有更不用說了,之前徐氏兄弟的犯罪證據都在合玉門的手上,警察都沒有實際證據,現在徐氏兄弟中其他三人全部死了,就剩下他一個,合玉門正處於混亂之中,也無暇顧及此事,所以徐有也是安全的。
「凡孟,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了。」刑術冷冷道,「我確確實實沒有想到你一直藏在所有事情的背後。」
「刑術,我之前說過,鑄玉會只能有一個人說了算,我提醒過你。」凡孟看著刑術道,「提議我成為首工的,是你。」
賀晨雪此時道:「凡孟,你到底要做什麼?姐,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賀月佳不語,只是站在凡孟的背後,現在她的樣子與沉默中的賀晨雪一模一樣,刑術知道,她是有話不能說。
凡孟又道:「刑術,尋找甲厝殿,需要你的幫助,我可以保證,只要找到甲厝殿,我可以告訴一件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刑術皺眉,此時賀月佳在後方點頭。
凡孟又道:「岳父大人親口告訴我關於如何解開絕世畫中隱藏著的奇門線索,讓我轉告你,但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籌碼,所以捏在了手上,不過我保證,只要你幫我找到甲厝殿,我一定告訴你,絕不食言!」
第四十三節 紋鼬
面對凡孟的話,處於疑惑當中的賀晨雪急了。
賀晨雪道:「姐姐、凡孟,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我們不就是去找甲厝殿嗎?刑術也沒有拒絕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拿這些事情來要挾、交換呢?」
賀月佳道:「晨雪,你一直生活在相對封閉的環境當中,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爸走了,鑄玉會接下來只能靠我們了,有些東西不能落在外人的手中。」
賀晨雪怒道:「姐,刑術現在也是鑄玉會的人,他也是首工,他是爸指定的!」
「你還不明白嗎?爸為什麼要指認他當首工,原因很簡單,只因為他師父鄭蒼穹可以救咱們鑄玉會,天知道對付完合玉門之後,他與他師父會做什麼事情。你難道不知道,有句話說,相信誰,都不要相信逐貨師嗎?他們都是一群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騙子!」賀月佳說得很激動,但刑術不知道她為何那麼激動,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同樣身為逐貨師的元震八,而元震八臉上卻帶著奇怪的笑容。
凡孟抓緊賀月佳的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又道:「刑術,我的條件就是,你幫我找到甲厝殿,再辭去首工一職,再也不要插手鑄玉會的任何事情。你如果答應,我保證在事成之後告訴你想知道的事情。」
刑術指著元震八:「那他呢?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也是為了奇門,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先告訴他?」 凡孟看了一眼元震八:「我就算告訴他,畫在你手裡,他也無可奈何,至於他之後與你做什麼交易,那是你們的事情,現在,我們要走了,你們可以跟著我們,也可以選擇離開,就這樣。」
凡孟隨後抓起自己的背包,牽著賀月佳的手,轉身離開石屋。徐有緊隨兩人的身後,而元震八則沖刑術笑了笑道:「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跟上來,我們要是走遠了,在這深山老林裡面,要再找到我們,不容易。」
元震八說完也快速離開,石屋內只留下刑術一行人,事情從未知轉變到了現在這個狀況,這是眾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刑術慢慢坐下來,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靜,需要思考,需要再挖掘一下事情背後到底還藏著什麼,這件事是不是與自己師父鄭蒼穹有什麼關係?
刑術決定先搞清楚徐有的身份,他必須得聯繫遠在哈爾濱的凡君一,因為他不僅是凡孟的父親,也是徐有的老師,當然,刑術還得搞清楚,徐有所說的另外一個老師到底是誰。
……
長沙,新成立的文物偵緝部臨時辦公地點,對盛豐的審訊正在有序地進行著。
盛豐對所有的事情都點頭承認,但大部分事情他雖然承認卻表示記不清楚了。可以說,這個合玉集團的董事長將所有的罪行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傅茗偉的經驗來判斷,盛豐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為了不牽連他人,做了較為完美的安排。
審訊室隔壁,站在單向玻璃另外一端的傅茗偉抱著胳膊看著,身旁的董國銜不時會抬眼去看審訊室內角落中架著的那台攝影機,他擔心攝影機出現什麼問題,因為這個案子是這個部門成立以來經辦的第一樁大案,其涉案金額也應該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較為罕見的。
董國銜看著手中那張圖冊:「傅隊,這些東西都價值不菲呀,還沒結案呢,這才走了三分之一吧?涉案金額就已經達到了3000多萬。」
傅茗偉笑了一聲道:「恐怕這3000多萬還只是個開頭呢。」
「是呀。」董國銜看著隔壁屋中的盛豐,「太誇張了,沒想到這一行來錢這麼快,這麼輕鬆,和騙傻×一樣,看來這個時候上級成立咱們這個部門,估計也覺得事情嚴重了,看樣子盛豐是完了。」
傅茗偉搖頭:「他是承認了一切都是他做的,但是很多事情他記不清楚了,法治社會講究的是證據,即便是當事人承認,沒有證據——人證和物證的前提下,你定不了罪。就拿那樁當年他在湘江邊淹死人的案子來說,時隔多年,按道理追訴期都過了,雖然他承認,但三次審問,他三次說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同,感覺是他老糊塗了,不過,我覺得這也許是盛豐的策略,他有其他的目的。」
董國銜疑惑地問:「傅隊,其他的目的?他想逃?不可能吧?」
「不,逃是不可能的,我感覺他好像在之前就計劃好了要被我們抓住。」傅茗偉手放在玻璃上,搖頭道,「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就算咱們沒有收到匿名的證據,他也會來自首一樣,當然了,那證據也可能是他自己投遞的。」
董國銜問:「你是說,他自己想進監獄?」
「不,是想被警察抓住。」傅茗偉說到這兒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在尋求警方的保護。」
董國銜正要問為什麼的時候,審訊室中的同事起身來,走到這個房間道:「傅隊,盛豐說想見你。」
傅茗偉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去整理材料吧。」
傅茗偉也不急著過去,隔著玻璃看著,看著盛豐安坐在那兒,時不時喝一口水,表情很平靜,也不抬頭去看牆壁上的掛鐘,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傅茗偉笑了,故意點了一支煙,轉身進了審訊室。
傅茗偉坐下之後,道:「我抽煙,你不介意吧?老毛病了,正在改,比以前好多了。」
盛豐搖頭:「我以前也抽,後來戒了,因為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活夠。」
傅茗偉端著杯子喝了一口:「你話中有話,什麼意思,直說吧。」
盛豐道:「我知道你們是新成立的部門,你們還有很多東西不懂,特別是對金銀玉器古玩古董這個行當,我可以幫你們,當然,我並不是要以此作為交換,只是想在死前做點好事,僅此而已。」
傅茗偉就那樣看著盛豐,也不說話。
盛豐又道:「哪怕是離槍斃不遠了,我也想幫助你們填補一下空白。」
傅茗偉點頭:「做好事,我們當然是求之不得了,關鍵是,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幫上忙,如果你所說的事情連古玩城裡那些擺地攤的都知道,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紋鼬。」盛豐把話題一轉,說了一個詞,「紋鼬是鼬科類的一種,主要分佈於東南亞一帶,在錫金、尼泊爾等地也有存在,用俗話來說,就是一種貂。」
傅茗偉皺眉,笑道:「我沒興趣聽你說動物。」
盛豐卻笑了:「這些年,全球藝術品市場達到了歷史最高,按照2014年的數據來看,已經超過了510億歐元,每年基本上以7%的速度增長,全球藝術品市場的銷售按價值算由三大藝術品市場主導,第一個是美國,所佔份額為39%,其次是中國和英國的22%,剩下的份額基本上就不值一提了。」
傅茗偉冷笑道:「我知道。」
「但是在藝術品市場非法交易的交易額度有多少呢?據我知道的,光在英國,去年一年的黑市交易額就在80億美元左右,還是不完全統計,其中四成流入了非法武裝組織和恐怖組織的腰包中,最關鍵的是,非法交易至少有3000年的歷史了,國外有個藝術家說過,市場中有大概98%的藝術品都不是通過正規渠道得到的。」盛豐露出淺淺的笑容,「每個人都可能是藝術品非法交易的潛在犯罪分子,因為這個利潤太大了,2009年,著名的索斯比拍賣行就被指控為藝術品走私集團服務,12人遭到逮捕,這個案子直接牽連的人上了三位數。」
傅茗偉喝了一口水:「這些我都知道,我這裡的數據比你的還詳細。」
「紋鼬,也是一個活躍在東南亞一帶的國際走私集團的名字,這個組織很神秘,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老巢,他們的頭目是誰,更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具體運作的方式,他們的賬戶有無數個,每次交易都用不同的賬戶。這些年,整個亞洲七成的藝術品走私案都與他們有直接關係,剩下三成與他們有間接關係。」盛豐說到這兒,慢吞吞地喝完杯中水,「傅警官,水喝完了,我嗓子干,麻煩您再給我倒一杯好嗎?」
傅茗偉遲疑了下,還是起身去倒水。
盛豐又接著道:「徐氏兄弟早年盜墓弄出來的東西,是通過我找到紋鼬出的貨,我的一些在東南亞買回來的低價寶石也是通過紋鼬走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