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奇貨:合玉門(24)
第135章 奇貨(Ⅲ):合玉門(24)
刑術轉身敲門,與萬榮返回,叫了賀晨雪上樓。
刑術回來,再領著賀晨雪離開之後,譚通用胳膊肘碰了碰閻剛,低聲問:「搞什麼呀?神神秘秘的。」
閻剛看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
「少來了,你和刑術沒事就用眼神交流我會沒看到?你當我傻呀?我混了這麼多年,就靠看人臉色和眼神做事,這個要是看不出來,我還能混到今天這模樣?」譚通嘻嘻笑道。
閻剛淡淡道:「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現在也混得不咋樣呢?」
「嘴欠!」譚通不滿道,「我告訴你,這個屋子沒這麼簡單。」
閻剛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單人沙發上端著茶杯一口一口機械性喝著,喝完了就又倒上一杯的薩木川,問:「你怎麼知道的?」
譚通看了一眼廚房,見阿蘇沒返回,立即道:「從進屋走到客廳,穿過走廊,這一路上我腳踩著地板的時候感覺不一樣,下面有東西,正常來說,只有木地板和隔潮層,但是這下面不是普通的水泥地,用的是水磨石。」
閻剛有些詫異:「不是吧?這你也能感覺出來?」
譚通認真道:「正常來說,一般家居裝修,鋪設地板之前,只會用簡單的隔潮層鋪一下,其實就是所謂的塑料布,在那之前就是水泥地面,但是一般來說這樣的水泥地面都做不到完全平整,多多少少都會有顆粒,這些顆粒會導致木地板凹凸不平,但我從進來到這裡,下腳從來沒有感覺到不平,不僅平,而且非常硬。」
「非常硬?」閻剛不解,「什麼意思?」
「這是別墅,不是一般的公寓,一般來說,住公寓的人會選擇用水泥重新抹一下,就是俗稱的『找平』,這樣才好鋪設地板。但抹水泥有個地方避不開,那就是灰塵特別大,無法避免,所以,一般都是用『自流平』之類的,但自流平又分兩種,自流平塗料和自流平水泥,前者大多數對身體還是有害,後者就基本沒有,但是後者就算踩上去,在觸感上不會感覺像普通水泥那麼硬,而是稍微發軟。」譚通得意地說著,「所以,我才斷定下面還有一層是水磨石!」
閻剛目瞪口呆地看著譚通道:「牛!厲害!」
譚通靠著沙發說:「要不怎麼說勞動創造智慧呢,勞動人民最偉大嘛。」
「我要說『但是』了!」閻剛用腳蹭著地面,「就算下面是水磨石又怎樣了?人家土豪啊!有的是錢,人家喜歡,這不能證明什麼吧?」
譚通一腳踩在閻剛的腳上:「你聽我說完,我走過來的時候,感覺到腳下某一段較軟,某一段較硬,說明不僅有自流平還有水磨石。而在修建地道暗室之類的時候,有兩個地方最需要注意,其一是支撐點,其二就是下水道和線路渠道,支撐點的位置之上都用水磨石或者類似的材料,自流平水泥下面則埋上電路或者下水道,因為刨開自流平水泥比刨開水磨石要簡單許多,你聽明白了嗎?」
閻剛看著譚通,將自己的腳慢慢挪出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譚通只是得意地笑了下。
閻剛看著一側還在不斷喝茶的薩木川,覺得這傢伙完全就是一塊海綿,壺裡的茶阿蘇都換了一次了,他還在喝,而且不見他上廁所!
與此同時,在萬榮的藏物倉庫之中,刑術、賀晨雪和凡孟三人圍坐在小桌旁邊,凡孟喝了一口礦泉水道:「好了,我得抓緊時間告訴你關於甲厝堡的地點了。」
「對呀,現在正合適了,你們倆都到了,你要是說漏了,她還可以補充。」刑術先是看著凡孟,隨後又看著賀晨雪。
賀晨雪一愣,凡孟眉頭微皺,又立即展開:「晨雪怎麼會知道甲厝堡?你說笑呢?」
「我說笑?」刑術笑道,「是你們倆一直在逗我吧?」
賀晨雪不說話,凡孟看著刑術:「刑術,你什麼意思?你認為我和晨雪兩人有點什麼?」
「我可沒這樣說。」刑術看著旁邊坐著的賀晨雪道,「你和她是有點什麼,但與晨雪應該沒什麼。」
凡孟不說話了,此時一側的「賀晨雪」臉色一沉,換了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刑術,你果然和凡孟所說的一樣,很聰明,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賀晨雪的。」
「賀月佳!」刑術指著「賀晨雪」道,「你是賀月佳,不是賀晨雪,因為天底下可以這樣直接假扮成賀晨雪,又不會輕易被人識破的,只有她的雙胞胎姐姐!」
賀月佳微笑點頭:「沒錯,我是賀月佳。」說完,賀月佳下意識抓住了坐在旁邊的凡孟的手,又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刑術反問:「晨雪在哪兒?她沒事吧?」
「放心,她沒事。」賀月佳說,「但她不知道我假扮成她,凡孟只是告訴她在某個地方等著,其實我是不想她跟著你去冒險,但又無法說服她,只寄希望於我們上路去湘西之後,凡孟再告訴她,那時候她就沒有辦法,只能回哈爾濱了。」
刑術點頭:「這麼說,她也在長沙?」說著,刑術看著凡孟。
凡孟點頭問:「我不明白你是怎麼發現的。說實話,我都不容易分辨出來,她們倆只有細微的差別,連說話的聲音都幾乎一模一樣。」
刑術看著賀月佳道:「在哈爾濱的時候,凡孟讓我去見晨雪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因為一般來說,晨雪不會託人帶話,特別是對我,以前她找我,都是突然間出現,要不就是直接打電話,但這次不一樣,我估計你是擔心直接聯繫我,怕你一時半會兒沒適應,在語氣上會露餡,因為你需要時間去晨雪的家裡適應一下,調整一下。」
賀月佳點頭:「然後呢?」 「我去見你的時候,你穿著睡衣開的門,一副睡眼矇矓的模樣,你與你妹妹分開了多年,根本不知道她現在根本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她會很早起床,而且,你推測錯了我和晨雪之間還沒有進展到她會穿睡衣來見我的程度。同時,晨雪也不會喝咖啡,說話語氣沒你那麼利索,所以,在離開你家,你換鞋的時候,我問了你一句你是不是還喜歡凡孟。」刑術笑著道,停頓了一下,「你當時回答我的是——我不是小時候了,我不會再學姐姐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覺得她喜歡什麼,我就應該喜歡什麼,走吧!」
賀月佳眉頭微皺:「有問題嗎?」
刑術湊近:「賀月佳,晨雪小時候會模仿你這件事,我是從凡孟那裡聽說的,晨雪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她也不會告訴我,因為她會在意我的感受,她會隱瞞過去你、凡孟還有她的那些事情,在那之前,她多次想告訴我,都被某些事情打斷了,其實被打斷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我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在此基礎上,你假扮成她,說出那番話,就顯得非常不自然!當然,這一切都基於你和凡孟判斷錯誤了我和晨雪的親密程度。」
賀月佳搖頭:「對,我們判斷錯了,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你斷定對吧?還有什麼?」
「我帶你去見譚通的時候,譚通問你是誰,我還沒回答,你就說是我的未婚妻。」刑術嘆氣道,「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晨雪告訴過凡孟,我和她在天地府的時候,她曾經讓我假扮成她的未婚夫,也就是凡孟,當然,她也許沒說清楚,所以讓凡孟誤會了,凡孟並不知道她讓我假扮是有前提的,去見譚通的時候已經沒這個前提了,以晨雪的個性來說,她不會主動這麼回答,就算回答了,她的表情也會不自然,但是你太自然了。」
賀月佳和凡孟對視一眼,刑術又道:「還有,我和譚通談論這次來湘西的酬勞時,你露出厭惡的表情,這裡也錯了,晨雪就算真的不高興,她也不會這麼表現,只會有滿臉的冷漠,因為她會知道那不關她的事情,是我的個人決定,這又是個錯誤!接下來,你的失誤就更多了。」
賀月佳皺眉:「還有什麼?」
「盛鈺堂來見我,我拒絕了他,你卻認為我不該得罪他,你原話是這樣說的:『你說得是有道理,但是你也不能得罪盛鈺堂呀。他那個人,脾氣不好,而且做了那麼多心狠手辣的事情,很難纏的!』」刑術重複了一遍當時賀月佳的話,隨後搖頭道,「賀月佳,這個失誤太大了,賀晨雪在哈爾濱連盛子邰都沒有見過,她怎麼可能認識盛鈺堂,知道盛鈺堂是個脾氣不好、心狠手辣的人?她如果知道那麼多合玉門的事情,就算一早沒告訴我,也會在凡孟這次回來,合玉門要闖進東三省市場的時候,馬上告訴我。」
凡孟看著賀月佳,微微搖頭,表示賀月佳真的犯了極大的錯誤。
「這還沒完呢,你下面的失誤更多,還要聽嗎?」刑術笑著問,「我覺得沒必要了吧?」
賀月佳笑道:「還有時間,你說吧,我想聽,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聰明!」
第二十三節 蚩尤墓
接下來,刑術開始一一列舉賀月佳的重大失誤——昨天盛鈺堂離開,凡孟來電話,刑術要出門,賀月佳讓刑術帶個人一起去……
「晨雪關心人的方式不一樣。」刑術看著賀月佳道,「沒有那麼明顯,你表現得過於明顯了,明顯到讓我知道,眼前站著的根本不是她,接下來,就是凡孟的失誤了。」
凡孟不解:「我的失誤?」
「對,你的失誤。我在樓下的房間見你的時候,我故意問『賀月佳呢』,你笑著對我說,我怎麼比你還關心她,還說她很好。」刑術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我當時這麼問,只是想確定一下我身邊的晨雪是不是真的是賀月佳假扮的,我故意這樣提出來,是故意讓你與我的對話中,下意識會去想到賀月佳,想到正在假扮賀晨雪的她,導致你可能說一些無關但會露出馬腳的話。」
凡孟立即道:「我說了嗎?」
刑術點頭:「你說了,你在告訴我甲厝殿不好找的時候,在話的最後說了一句『你還帶著晨雪,要多加小心』,這句你認為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話,讓我意識到,我身邊真的跟的是賀月佳。」
「為什麼?」凡孟立即問,賀月佳也覺得奇怪。
刑術笑道:「凡孟,你是個謹慎的人,也了解人的心思,你應該沒忘記在哈爾濱那晚你說的那些話。你一再告訴我,你與晨雪之間沒什麼,我相信你是真的愛著賀月佳,所以,你昨天才會在末尾說了一句那樣的話。但實際上,如果我身邊跟著的人的確是賀晨雪,而不是賀月佳的話,你就算關心,也會謹慎地說『你還帶著晨雪,月佳很擔心她,你多加小心』,你會借月佳來關心她,而不是自己直接關心。」
凡孟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和賀月佳就那麼看著刑術,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兩人腦子中都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刑術跟前玩這種把戲,這種完全是自取其辱的把戲——刑術的觀察不露聲色,同時細緻得恐怖!
「繼續吧,還剩下兩個失誤了。」刑術抬手看了下表,「最後兩個失誤,依然是賀月佳的:第一,來見萬榮時,你竟然問我為什麼來這裡。你也許是真的累了,完全忘記了是你告訴我,凡孟讓你轉達我來長沙見萬榮的,晨雪的記性很好,她絕對不會忘記的;第二,也就是剛才我和萬榮來這裡的時候,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當然,這個錯誤是我和閻剛很默契地給你下了一個套,你當時就中計了!」
賀月佳仔細一回想,立即意識到了:「對,我當時的確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凡孟立即問:「什麼?」
刑術道:「我走到樓梯處的時候,故意站在那兒,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說得很慢,正常人看我的口型都能看懂,但晨雪沒辦法,因為她的眼睛看不到那麼遠,你們姐妹,一個是超級近視眼,一個是超級遠視眼。」
賀月佳苦笑著點頭:「當你做那件事的時候,我身邊的閻剛就意識到你在試探我,所以等你走之後,立即配合你,問我你說了什麼。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所以他才會只是『哦』了一聲,然後帶著古怪的笑容看著我,你們倆配合得真默契。也就是說,在不到一小時前,你才最終確定我就是賀月佳,而在見到凡孟之後,你覺得有必要拆穿我們了。」
刑術道:「下午就得出發了,出發前我不想我帶的這支隊伍中還藏著一個懷有二心的人,就這麼簡單。好了,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甲厝殿的位置了,然後把晨雪還給我。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我的提議,然後我可以去拒絕合玉門,用我自己的方式解決合玉門與鑄玉會的矛盾,也用我自己的方式把晨雪帶回來。只有這兩個選擇,兩位看著辦,我給你們十秒鐘的時間考慮!」
說著,刑術將戴著手錶的左手放在桌上,冷冷地注視著跟前的兩人。
刑術所說的話加上他臉上掛著的表情,讓賀月佳和凡孟感覺到一陣陣無形的壓迫力不斷襲來,兩人猜測著,刑術這種可以說是處處都在咄咄逼人的自信到底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從他師父鄭蒼穹身上學來的。
鄭蒼穹是個囂張跋扈的傢伙,這是行內人都知道的,不過這類人通常都是表面上交友廣泛,似乎朋友遍天下,實際上非常孤獨,並不相信其他人。在這一點上,刑術卻與師父並不相同,雖然他也帶著那種孤傲的狂妄,卻是分時候的。
「通山嶺、蚩尤墓、甲厝殿,這三個地方,你應該都不知道吧?」凡孟思考了一陣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不打算得罪刑術,現在用之前的計劃來控制他沒有絲毫希望了,刑術比他預想中狡猾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