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奇貨:合玉門(5)
第116章 奇貨(Ⅲ):合玉門(5)
賀晨雪獃獃地站在那兒,此時,埋頭吃飯的凡孟意識到了外面有人,扭過頭去,看到了柵欄外的賀晨雪,他先是一愣,隨後綻開笑容,緊接著他意識到賀晨雪看不到那麼遠,於是起身,打開玻璃門,抬手輕輕揮著,高聲道:「晨雪!」
凡孟那一聲喊,讓賀晨雪渾身一震,也讓她意識到,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並不是自己正在做夢,更不是腦中產生的幻覺,她也下意識抬起手來揮了揮。
凡君一含著煙斗在那兒點著頭,笑著,說不出的高興。
凡孟衝到門口,連鞋都沒穿,直接沖了出去,繞到花園外的柵欄處,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賀晨雪,緊緊抱住,低聲道:「我好想你。」
賀晨雪就那樣被凡孟抱著,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她更不知道的是,在遠處的小區花園拐角,賀風雷領著刑術正疾步趕來。
走到拐角處的刑術抬眼就看到這一幕,他幾乎和賀風雷同時停下來,隨後他下意識後退幾步,站在拐角另外一側,就那麼獃獃地站著,還順手拽了一把依然站在那兒的賀風雷。
賀風雷也慢慢退了回來,低聲道:「晚了。」
隨後,賀風雷扭頭看著刑術,刑術立即擠出笑臉道:「這不挺好的嗎?」
「弱智!」賀風雷罵道,轉身就走,「強顏歡笑,有你後悔的時候。」
刑術準備上前,忍了忍,轉身也跟著賀風雷走了。
柵欄外,抱著賀晨雪的凡孟已經看到了賀風雷和刑術,他認得賀風雷,卻不認識刑術,只得鬆開賀晨雪道:「剛才,我好像看到賀叔叔了,還有一個男的,但我不認識,賀叔叔也來了嗎?」
賀晨雪站在那兒不說話,她不用看,也不用問,根本不用揣摩細節來推測,就知道凡孟口中的那個人就是刑術。
「我們進屋吧,外面冷,你還沒穿鞋呢。」賀晨雪柔聲道。
「嗯!」凡孟笑著點頭,牽著賀晨雪的手離開了。
別墅區外,賀風雷已經回到了計程車之上,刑術則走到窗口,低頭道:「賀叔叔,我還有點事兒去辦。」
賀風雷看著刑術:「去喝酒啊?」
刑術搖頭:「不,我喝什麼酒呀?我有點事兒,待會兒就直接打車回停車場,我還得去處理些之前案子上沒辦完的事情。」
賀風雷點頭:「別想不開啊。」
刑術笑著點頭,揮手告別賀風雷,隨後站在那兒左右看著,站了許久,這才朝著前面路口走去,因為這個區域要打著計程車和在路上撿著錢包的概率差不多。
突然間,就在突然間,刑術有點不知所措,他開始翻看手機,查看著電話號碼,總覺得自己應該給誰打個電話,抑或發個簡訊,要不然就看看未辦事項中有什麼該是自己要做的。
可最終,刑術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只得漫無目的地朝著前方走去。
第五節 生財有道
第二天,刑術找上了董國銜,按照約定以妨礙公務罪被拘留,併當場繳納了罰金,關進拘留所之中。在他去之前,安排了師父鄭蒼穹和田煉峰看著當鋪,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去找董國銜之後,董國銜讓他先等著,他只得坐在那兒等著,但最終等到的卻是閻剛。
刑術看到閻剛那一刻,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了,閻剛徑直挨著他坐下,平靜地說:「咱們都算是主犯吧?一起受罰是應該的,不過罰金你繳,你是僱主。」
「好。」刑術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簡單應了一聲,兩人只是沉默地等待著。
許久,刑術才沒頭沒腦地說了句:「謝謝。」
他心裡挺感動的,特別是在這種時候,閻剛會來陪著自己,同時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因為處於那種時期的孩子,單純的感情遭受挫折時,有這麼一個人出現陪在自己身邊,已經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不過,當兩人關進拘留所那八人間拘留室的那一刻,卻從剩下的六個人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傅茗偉。
傅茗偉側頭看著他們,當作不認識一樣,隨後又扭頭看著窗口外面,而其他人有些朝著他們點頭示意,有些只是呆坐在那兒。
大家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拘留服,進去之前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都被收走,腳上穿的鞋子連鞋帶都沒有,隨後管教警員對兩人宣布著一些規矩:「每天早上6點起床,洗漱整理衛生之後集體就餐,早飯時間為7點,7點半早飯時間完畢,休息半小時,然後集體參加學習到11點半,12點到下午2點是午睡時間,起床之後整理衛生,繼續參加學習,5點半到6點是晚飯時間,晚飯之後可以選擇運動或者是去閱讀室瀏覽雜誌閱讀報紙,晚上9點半準時睡覺,著重說明一點,有任何矛盾不要私下解決,另外,除非特殊情況,不允許不吃飯,有沒有什麼問題?」
大家都沉默的時候,有一個剃著光頭、看樣子不像是好人的傢伙張口問:「管教同志,特殊情況指的是什麼?心情不好可不可以不吃飯呀?」
管教警員看著那人冷冷道:「不可以!」
「那……」那人又要問的時候,管教警員卻不搭理他了,轉身指著另外一邊緊挨著的兩張床道,「這是你們的床鋪,請注意個人衛生!」
說完,管教警員離開將門鎖上,又打開門上的窗口朝著裡面看了一會兒,這才關上離開。
等管教警員的腳步聲遠去之後,那些被拘留的人這才開始起身,打著哈欠活動著四肢什麼的,刑術躺在床上,閻剛則閉著眼盤腿坐在那兒。
此時,先前那個光頭湊了過來,問:「喂,你們倆是犯了什麼事兒呀?關多久?」
「能關在這裡的人都沒有犯太大的事兒。」傅茗偉在那頭道,「嚴重的就是酒駕,醉駕的都不會關在這裡。」
光頭笑了:「我就是酒駕,不過是酒後駕車,我就十天,我已經待了兩天了,還有八天,這次我出去,死都不會喝酒開車了,絕對!」
刑術微微睜眼,睜眼的那一刻,他覺得這間屋子有些異樣,異樣的感覺是,除了自己、閻剛、傅茗偉和那個光頭,剩下的四個人雖然分散開來,要不站著要不坐著,雖然都不說話,但卻有眼神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這四個人的模樣很相似,應該是四兄弟。
刑術發現這一點之後,自然而然看了一眼獨自坐在最裡面那張床上的傅茗偉,他相信,傅茗偉突然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偶然,但他思考的是,董國銜去辦了那麼久的手續,會不會有什麼安排,想到這兒的時候,刑術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扭頭看向一側盤腿靠牆坐著閉目養神的閻剛。
「閻王。」刑術低聲叫著閻剛,閻剛扭頭來看著他,刑術沖他故意笑了笑。
閻剛看著他,不懂他什麼意思,此時刑術翻身爬起來,坐在床邊,故意道:「你和你那位學生的感情看起來還不錯。」
刑術故意說得大聲了點,讓房間內的人都能聽到,傅茗偉當然也能聽到。
閻剛「嗯」了一聲道:「當然,我那位學生從不求人,這次開口了,我總得幫幫他。」 閻剛沒有任何掩飾,等於直接承認了這次他能進來陪刑術拘留,完全是因為傅茗偉的請求,而傅茗偉這名刑警突然跑到這種地方來,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他在潘峰案中犯下的那些錯誤。
刑術「哦」了一聲,故意拖長了尾音,閻剛側身坐過來,低聲道:「但是就算他不拜託我,我也會陪你。」
「不用解釋。」刑術似笑非笑道,「開始我還有些小小的感動,現在全沒了。」
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聽得那好事的光頭一直盯著他們,而其餘那四個人雖然表面上不關心,但其中兩人以掉了什麼東西為理由,故意往刑術和閻剛的位置挪動了下,而這一切都被傅茗偉看在眼中。
到了晚飯時間,八人在管教警員的帶領下,列隊朝著食堂走去,進了食堂點名之後,取了餐盤盛了飯菜,那四個人立即坐在另外一張桌子周圍,刑術、閻剛和傅茗偉也拿著餐盤坐在旁邊一桌,因為每一桌恰好只有四個座位,那個光頭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刑術知道傅茗偉會趁機和自己說話,但因為光頭坐下他的這個想法被打消了,只得埋頭慢慢吃著,盼著那光頭趕緊吃完先走人,誰知道那光頭是個話癆,坐下來就笑著說:「不知道三位叫什麼呢。我們多少也得在一塊兒十天,我們交個朋友,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司空硯!姓司空,單名一個硯台的硯,我爸之所以給我取這個字作為名,就希望我成個文化人,結果我讀完初中就沒讀了,吃了點苦,現在還好,還算是個成功的買賣人。」
刑術禮貌性地點點頭,閻剛和傅茗偉都沒有搭理司空硯,司空硯繼續道:「我是做裝飾材料生意的,我在那個太古街和北環商城都有店,你們要是誰家裝修,知會我一聲,保准給你們進價。說來我也倒霉,那天晚上和浙江來的哥們兒多喝了兩杯,開車走到街口就遇到查酒駕,然後就進來了。」
刑術知道這小子話是說不完了,也不搭理他,希望他自覺,誰知道這哥們兒完全不管不顧,在三個人完全不搭理他的前提下,自己說了十來分鐘,等到吃飯時間快過了,這才狼吞虎咽將餐盤裡面的飯菜吃光,差點沒噎死,刑術立即拿了自己的湯給他,讓他喝下順一順。
司空硯喝完之後,將碗還給刑術,同時道:「我進來之前,大師給我算過,說我最近有劫數,有三個,大小都有,我覺得吧,進來關著是第一劫,剛才差點被噎死是第二劫,但是,要化解劫數,必須有貴人相助。兄弟,別小看一碗湯,一口水都能嗆死人,一口飯也能噎死人,你就是我的貴人!」
刑術看著司空硯道:「大哥,你話真多。」
刑術說著的時候,閻剛和傅茗偉已經起身將餐盤放到遠處的桌子上,然後慢慢離開。而司空硯面對刑術的直言直語,也只是笑。隨後,刑術也起身去放餐盤,司空硯一直跟著他,快走出餐廳的時候,一名管教警員攔下司空硯道:「司空硯,跟我來。」
「幹什麼?」司空硯有些詫異。
「看錄像學習,讓你知道酒駕出事會造成什麼樣的嚴重後果!」管教警員轉身就走,司空硯只得很不情願地跟著,臨走前還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刑術。
這是傅茗偉安排的,因為先前他和閻剛走出餐廳的時候,低聲叮囑了門口的那個管教警員,讓他把刑術和司空硯隔開。
刑術和其他拘留人員在走廊上走著,快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被另外一名管教警員叫住:「刑術,有人來看你!跟我走!」
刑術默默地跟著管教警員走著,走到盡頭往會見室的連接處時,管教警員卻指著旁邊的一個屋子道:「進去!」
刑術一進去就看到坐在那裡抽著煙的傅茗偉,還有喝著糯米酒的閻剛,傅茗偉只是低聲對管教道了謝,管教警員立即關門,隨後站在門口守著。
刑術也挨著桌子坐下,傅茗偉把煙扔了過去,也不說其他的。
刑術點起一支煙,看著牆壁道:「拘留所裡面你派了多少刑警進來?」
傅茗偉打著哈欠道:「不多。」
刑術點頭:「反正門口這個是你的人,最早帶我進來的也是,在食堂里也有幾個,因為不是你的人,要辦點事兒容易露出馬腳。」
傅茗偉挪了下凳子,靠近刑術:「刑術,幫我個忙。」
刑術立即道:「我拒絕。」
傅茗偉扭頭看了下閻剛,又道:「你還沒有聽我說什麼事,為什麼就拒絕?」
「我為什麼不可以拒絕?你是警察,我是個生意人,我們倆八竿子都打不著,上次的案子那是陰差陽錯裹到一起了,否則我們倆一輩子都不可能認識。」刑術抽了一口煙,隨後掐滅,「而且,你我之間也不存在誰欠誰的人情。」
傅茗偉也不管刑術同不同意:「我調職了,雖然也是刑警,但負責的案子和以前不一樣,這是個新部門,沒有正式掛牌,哈爾濱這也算是個試點,我對這方面是空白,太專業了,我不懂,我從閻教官那裡知道你是個專家,所以,我想請你當顧問。」
刑術一愣,反問:「文物刑警?」
傅茗偉點頭:「但是管的範圍很大,但凡與文物、古玩有關係的案子,都是我的職權範圍,這下與你的職業對口了吧?」
刑術笑笑道:「你這次的目標是與我們一起關著的除了司空硯的那四個人吧?」
傅茗偉也笑了,看著閻剛:「閻教官,我怎麼說來著?找他對了。」
閻剛笑了一聲:「他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規矩,如果他真答應了,你得做好背黑鍋的準備。」
傅茗偉看著刑術,一臉獻媚的笑容:「只要能破案,我可不管那麼多。」
刑術不說話,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好奇,但是又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裹進去,因為自己眼下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15天之後,自己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地下見璩瞳。
傅茗偉正色道:「那四個人是湖南人,四兄弟,分別叫徐生、徐財、徐有和徐道。」
刑術聽完道:「名字連起來就是生財有道,有意思。」
傅茗偉搖頭:「他們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多年前,他們就犯下一樁大案,在香港打劫了一個地下錢莊和一個金銀玉石店以及一座公墓。」
「打劫公墓?!」刑術一驚,這種事聞所未聞。
傅茗偉道:「地下錢莊被搶了200多萬,而金銀玉石店被搶的物件價值500多萬,全是上品玉器,最可怕的是,他們先是搶劫了錢莊,趁著地下錢莊不敢報案的那段空隙,馬不停蹄地打劫了金銀玉石店,隨後逃到了公墓附近潛伏下來,入夜之後撬開一座公墓,盜走了其中一部分東西,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香港警方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有捉到。」
刑術皺眉:「為什麼要盜公墓呢?不過現在沒關係了,人已經被你們抓起來了,一審不就完了嗎?」
「當時香港方面連是誰做的都沒有查出來,只知道有四個人,四個男人,他們在整個搶劫過程中連話都沒有說,全靠手勢,應該是擔心被聽出他們的口音,案子懸而未決一年多之後,香港警方在對油麻地的一次掃黑行動當中,得到了這四個人的資料。」傅茗偉說到這兒搖頭,「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