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奇貨:絕世樓(2)
第66章 奇貨(Ⅱ):絕世樓(2)
第二節 串聯的線索
接下來的五天中,申東俊換了無數的衣服和無數的方式盯著永安藥鋪,但他除了發現田興安的兒子田雲浩是海軍中的一名候補軍官之外,並未發現其他有用的情報。
他並沒有冒險進藥鋪去查探,他知道田興安既然能想辦法進監獄去見刑仁舉,說明這個人也不簡單,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被對方察覺,一旦對方警覺,就再也不容易抓到對方的把柄了。
第五天的傍晚,站在斜對面的申東俊依然在那兒觀察著,記錄著自己能看到的田興安每日在店鋪中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喝了幾口茶,整理了幾次衣服。
此時,一個人從他身邊快速走過,同時碰了下他的衣服,申東俊險些被撞倒,等那人走過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證件被對方拿走了,他察覺到事情不對,立即轉身去追,卻發現前方那人在冰雪路面上走得極快,極其平穩,他要急追上去,只會讓自己摔倒,於是乾脆保持著一定距離跟蹤。
走在前方的便是那名老師模樣的人,五天前在餛飩店發現申東俊的男子。
男子邊走邊打開申東俊的證件看著,隨後笑了笑揣入懷中,目光投向前方的一個小巷,隨後轉身進入,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個面具,戴在臉上,再將長衫捲起。
申東俊見男子轉進小巷,自己遲疑了下,隨後也跟了進去,同時摸出了手中那南部式16發自動手槍,檢查了下彈夾之後,將槍上膛緊握在手中。
走進巷子之後,申東俊並未發現前方男子的蹤影,他抬頭四下看著,兩側的房屋邊緣和屋頂也沒有發現男子,他只得繼續上前,向前走了幾十米之後,發現是一堵牆壁——這根本就是個死胡同。
申東俊立即轉身,轉身的時候,那名男子已經湊到他面部跟前,申東俊雙眼看到的只是一張怪異的屍面——面具上繪製的完全就是一張死人臉,但看起來卻是那麼真實,就好像是後面有人舉著一具死去多日的屍體放在他眼前一般。
申東俊嚇了一大跳,朝後急速退了幾步,舉槍要射的時候,男子卻一步上前,將他手槍整個抓住的同時,中指也卡進扳機,讓他根本無法扣動。
申東俊順勢抓住男子的手臂,同時將手槍脫手,想來個過肩摔,原本打算摔倒對方的同時將手槍搶回來的,可他抓住男子手臂要摔出去的時候,卻發現男子的雙腳像是紮根在了地上一般,根本摔不過去。
屍面男抓著申東俊的手槍,順手一拉,將膛上那顆子彈退出來,隨後取下彈夾,將彈夾中的子彈一顆顆退出,散落遍地。
在最後一顆子彈從彈夾中退出時,屍面男突然朝著申東俊衝去,在空中一記迴旋踢,申東俊用雙手擋住,被擊退的同時發現屍面男再次沖了上來,一個高壓腿朝著他肩頭壓去。
申東俊躲閃不及,只得抬手硬扛,但沒有想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被屍面男壓了下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屍面男收腿,又是一記迴旋踢,直接將申東俊踹飛兩米開外。
屍面男將長衫輕輕抖動之後放下,看著捂著胸口的申東俊道:「你這樣的身手也只能幹點偷雞摸狗偷聽盯梢的事兒了,以後我再發現你來這裡,我不僅會拆掉你的槍,還會拆掉你的骨頭!」
屍面男說完,飛快分解了申東俊的手槍,將零件朝著四周撒去:「我姓郭,叫郭蓋,但我在這裡的名字不叫這個,你可以去調查我的背景,當然,前提是你願意冒險和我玩賭命的遊戲,否則的話,滾得越遠越好。」
話說完,屍面男轉身大步離開,只留下捂著胸口痛苦地斜靠在牆上的申東俊。
那次的經歷,讓申東俊清楚知道,他無法使用慣用的方式來進行下面的事情,只能在核心的外圍逐步進行,而對郭蓋這個名字,他根本什麼也查不到,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又感覺到這個人總是在他無法發現的地方盯著他。
所以,五年來申東俊沒有再接近刑仁舉,而是圍繞著久安藥鋪展開了調查,著重點放在了田雲浩的身上。果不其然,他發現了田雲浩的真實身份,但他並沒有揭穿,一直在尋找著合適的機會,直到五年後,偽滿洲國即將覆滅前,他才冒險將田雲浩帶到了刑仁舉的刑場之上,可惜的是,直到那天,他依然沒有得到一絲有用的線索。
當然,數年後,就算田雲浩沒出現、沒有逼死申東俊,申東俊如果知道了那個叫郭蓋的就是奇門所有者郭家的後人,他也會直接從樓上跳下去,抑或選擇用一種更殘忍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因為他曾經離真正的線索那麼近,卻沒有把握到那唯一的機會。
……
現在,圳陽市優撫醫院地下室中。
刑術帶著閻剛和田煉峰開車趕回了醫院,走之前,用手機將那座絕世樓畫室中的所有細節都拍了下來,三個人的手機中都裝滿了也許能指明前進方向的線索,當然如果被他們抓起來的張護士能提供更多的線索,將這些線索合併起來之後,他們就可以很快弄明白,自己對付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或者組織。
回去的路上,田煉峰一直在念叨著「黑社會」三個字,總覺得很不可思議,而閻剛很直接地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真正的黑社會是有集團性質的,也是有一定的歷史背景,就是解放前的幫會性質;而如今的中國大陸,完全不存在這樣的組織。即便有很多人自稱自己是「黑社會」,實際上也只是帶著那種性質的團伙,與真正的黑社會完全無法相比,平日內在街頭巷尾能看到的那些三五成群的,只是一些不懂事的混混,三拳兩腳揍翻一個,其他人就會立即作鳥獸散,然後扔下一句「有種你別跑」之類的話。
當然,也會有人假裝打電話叫人。
田煉峰還是很擔心:「張護士說他們是鑄玉會呀!鑄玉會不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嗎?」
開車的刑術搖頭道:「鑄玉會的確是一個組織,我之前說過,這個組織的確是從斷金門中分出來的,但分出來之後,也只是一群手藝人為了互相學習和傳承玉文化而聚集在一起的,與脫胎的母體組織斷金門沒有直接的關聯,就算是放到現在,據我所知,充其量也就像是一個工會一樣,為了維護大多數玉石手藝人的利益而存在,不可能做殺人放火這種事情。」
閻剛贊同:「如今對黑社會性質的團伙和邪教組織都在深度打擊,原本乾淨的鑄玉會不會這麼蠢,再者來說,他們所做的事情都是與玉有關係,而我們發現的那個地下室,是個畫室。」
田煉峰靠在那兒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覺得吧,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賀小姐?」
刑術冷冷道:「不能告訴她,至少暫時不能說。」
後排的田煉峰湊近刑術問:「她是鑄玉會的呀,問她或許可以知道一些線索吧?」
刑術沒說話,閻剛在一側道:「剛才都說了,我們要找的這群人應該根本不是鑄玉會的,只是冒名而已,所以找她沒用,再者說了,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呀?」
田煉峰臉一下就紅了,閻剛盯著田煉峰長長地「哦」了一聲,隨後道:「你是真喜歡人家了?那你之前對人家又吼又叫的?還有,我們仨當中,未來唯一與賀小姐可能有戲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
田煉峰這個傻子一下愣了,很認真地問:「那是誰?」 閻剛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盯著田煉峰又道:「我說了,咱們仨當中,不是我,也不是你,你覺得還有誰?」
閻剛說著的同時,斜眼看著刑術,處於混沌狀態的田煉峰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坐正身子道:「你就明說嘛,還暗示什麼呀,現在都講究的是公平競爭,你也說了,是可能有戲,對吧?」
閻剛搖頭,低聲嘟囔道:「你是豬腦子呀,我那是明示,不是暗示!」
說話間,車已經開進了院子,經過大門的時候,守門的童雲暉對刑術點了點頭,這表示一切正常。
刑術將車停下,探頭問:「師父,我爸沒事吧?」
童雲暉搖頭:「沒事,你大師父和他下棋呢,但他醒來的時候,你大師父就在旁邊,你大師父知道怎麼做。」
刑術點頭:「行,那我就直接去地下室了。」
刑術說著將車開進院子,童雲暉將門關上,站在寒風中看著遠處的樹林,用犀利的目光掃視著,鼻子也聞著風中會帶來的一切氣味。而在門口兩側,苦黃漢也將幾條鼻子最靈、最敏感的狗留在了這裡放哨,醫院四下的牆壁陰暗中也巡邏著他的貓狗夥伴,確保沒有人能尾隨刑術等人潛入。
刑國棟的辦公室內,刑國棟正在專心致志地與鄭蒼穹下棋。當刑術的汽車進入院落,車燈晃過黑暗之中的辦公大樓,挨著窗口的刑國棟就已經察覺了。
刑國棟低頭看著棋盤,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故意發出誇張的聲音,隨後放下:「老鄭呀,我現在都不知道,刑術到底是我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
鄭蒼穹抬手,將卒在棋盤朝前推了一步,頭也不抬地說:「我這年齡夠當他爺爺了,要不怎麼收他當關門弟子呢?」
「老鄭,你占我便宜是吧?」刑國棟抬眼看著對面這個精明的老頭兒,「你真當我傻是不是?我醒來之後腦子整個是麻木的,精神恍恍惚惚,半天想不起來之前做了什麼,胃部不適,口乾舌燥,坐在那兒足足愣了好幾分鐘,這些都是服用或者注射鎮靜劑之後導致的副作用。但我知道你不可能對我下藥,更知道,你找我下棋就是不想我繼續追究這件事,所以,給我下藥的應該是醫院的員工,而且關於這員工的事情刑術現在正在調查,與你們要找的奇門有關,對吧?」
鄭蒼穹也不搭話,只是道:「該你走棋了。」
刑國棟閉眼,又大口喝茶:「你總得透露點什麼吧?你不說,你說我這棋還能下嗎?」
鄭蒼穹挺直背,揉了揉肩膀,問:「要不,咱們喝點酒?」
刑國棟頓時無語,抬手道:「算了,繼續下棋吧。」
兩人下棋說話的工夫,刑術早已走進了地下室,與看守張護士的廖洪美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之後,蹲在張護士的側面仔細看著她,觀察著她的面部。
閻剛和田煉峰站在張護士的背後,一句話也不說,回蕩在地下室中的只有那幾隻貓偶爾發出的叫聲以及抓撓紙箱子發出的怪聲。
張護士低著頭,眼睛閉著,好像是太緊張太勞累之後睡著了,畢竟她年齡也不小了,而且還是個女性,是根本撐不了多久的。
廖洪美提著自己的保潔工具慢慢離開,她知道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是,她不好打聽。
刑術蹲在張護士側面,開口道:「你女兒叫張舒雲,是哈工大的學生,成績優異,你說過,還準備考研,你平日內提到最多的就是你女兒,但每次提到你女兒的時候,臉上都會閃過愁容,這些我都發現了,曾經我還和我爸聊起過這些事,覺得你是不是經濟上有困難,但奇怪的是,你並不缺錢。」
張護士依然低頭,但眼睛已經睜開了。
刑術繼續道:「圳陽市是哈爾濱周邊唯一的一個縣級市,人均收入和經濟水平勉強過得去,但哈爾濱市整體人均收入都不算高,即便你是這裡的護士長,所有的工資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扣完三險一金之後,剩下的也不過兩千五左右。你上個月月初的時候,還托劉護士在網上給你閨女買了一台價值八千多的蘋果筆記本電腦,這個月月初,還給你女兒換了一部新的手機,加起來就一萬多快兩萬了,你哪兒來的錢?」
張護士辯解道:「以前存下來的。」
此時閻剛在後方道:「你進入這家醫院之前,應該說是好幾年前,你與丈夫離婚,你丈夫是個酒磨子,酒駕出過事,賠光了家裡所有的錢,那些年你過得完全沒有個人樣,你閨女連幾件體面的衣服都沒有,你還能存錢?但是到這家醫院之後,你就突然有錢了,別編了,我們回來的路上已經詳細調查過了。」
張護士努力回頭,想看說話的人是誰,此時閻剛上前,用手指將她的腦袋撥正道:「不要回頭看我,你知道我是誰也沒用。」
張護士喘著氣,用顫抖的聲音道:「你們這是非法拘禁。」
閻剛淡淡道:「就算警察來了,我們的所作所為也是合情合理,鎮靜劑是你注射的,這是事實,我們可以說你下手之後,情緒失控,四處打人,我們這才被迫抓住你,同時我們可以統一口供。」
刑術此時上前,補充道:「如果警察插手這件事,我們將紀德武的事情說出來,不僅你麻煩了,你閨女更麻煩,我說這麼多的原因就是希望你權衡一下,和我們合作,我可以幫你,我說話算話。」
張護士不語,但刑術知道她在考慮。
刑術給閻剛遞了一個眼色,閻剛又道:「我們知道,能威脅到你的只有你閨女,因為你閨女就是你的全部,他們肯定是用你閨女的性命來威脅你,如果一日不解決這件事,他們就會威脅你一輩子,或許有一天,他們沒有耐心了,還會讓你殺死紀德武,到時候,你就變成殺人兇手了。我相信,你女兒對這一切根本不知情,當你女兒知道你是殺人兇手之後,她會怎樣?她的人生就被你親手毀了。」
張護士終於動搖了,眼淚掉落下來:「我說了,你們根本對付不了他們,他們是鑄玉會的人,是黑社會,他們連警察都敢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