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奇貨:天地鏡(25)
第25章 奇貨(Ⅰ):天地鏡(25)
賀晨雪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連十米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我怎麼來帶領這個團隊?這個重任只能交予刑老闆你,而我,只是一個跟隨者。」
刑術攤手道:「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天眼教,我不知道你奶奶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情,現在我唯一知道的線索就只有三個字『忽汗國』,我知道這個地方原名叫渤海國,並且消失於歷史上千年之久的小國原來的京城就在現在的渤海鎮,至於其他的,我一無所知,怎麼領隊找?」
賀晨雪又道:「找不到雙瞳,找到田克,也許能找到。」
「煉峰、閻剛,你們倆暫時迴避下,我私下有話要對賀小姐說。」刑術看著賀晨雪對其他兩人吩咐道,田煉峰和閻剛對視一眼,雖然心裡不快,但還是照做,坐到遠處一桌,遠遠地看著刑術和賀晨雪。
刑術緊盯著賀晨雪道:「賀小姐,現在這裡只有我和你了,有話你可以直說,你不說,我幫你說。」
賀晨雪沉默不語,只是搖頭表示不懂刑術的意思。
「你被人威脅了,你只是一顆棋子,至於原因嘛。」刑術看著賀晨雪握著茶杯的手,「首先,你可能認識田克,但與他不熟悉,我相信你告訴田克我找出了那幅牆壁中的絕世畫,這話沒假,你沒有說謊,但我想田克絕對不是因為這句話而出走去尋找奇門的,應該有其他人,因為你如果那麼肯定田克知道奇門的所在位置,你就不會繞這麼大的圈子了。你每次的話中都會有一個重點,這個重點就是『雙瞳和田克兩人都知道奇門的所在地』,但是在田克消失之前,你只是一口咬定雙瞳知道奇門的秘密,根本沒有提過田克,因為在你找上我之前,田克只是在你計劃之外的一個人。」
賀晨雪不語,依然維持著先前的那副模樣。
刑術觀察了她一陣,又說:「我來梳理一下整個事情的過程吧,首先,你要找到雙瞳是真的,雙瞳是否知道奇門的秘密,這個我持保留意見,但是你找到雙瞳是首要目的,至於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所以,你打著想尋找奇門的旗號讓我幫助你找到雙瞳,但我拒絕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找上了你,也許是威脅,也許是利誘,總之這個人讓你不得不與他合作,於是你按照他的指示告訴了田克關於畫被我拿走的事情,隨後田克要趕往舊樓去查看,但在途中,他肯定遇到了什麼事,導致他立即返回,收拾東西來到了牡丹江。與此同時,你也收拾好了東西,不僅是你自己的,還有為我們準備的,我們離開哈市之後,你也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牡丹江,我想這也是因為那個人的指示,因為你沒的選擇。」
說完,刑術深吸一口氣:「下面的事情,也許你不清楚,也就是之前那幾個小時,我們是如何尋找田克,又遭遇到了什麼事情,我原本準備對你隱瞞的,但我覺得這對我們找到田克沒有好處,所以在電話中我就對你坦誠相見,全盤托出,而現在,我希望你也能夠將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如何?」
賀晨雪沉默許久,終於道:「你知道一線屯嗎?」
刑術皺眉:「一線屯?你是說那個傳說中的屯子?那不是海市蜃樓嗎?」
賀晨雪鬆開茶杯:「你讓他們倆過來吧,既然他們也算是你團隊中的一員,那麼這件事,他們也有權利知道,畢竟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刑術揮手叫兩人過來,田煉峰和閻剛坐定之後,賀晨雪就開口道:「一線屯的傳說在解放前很盛行,特別是偽滿洲國時期,而這個傳說是來自清軍入關之前,說是當時清朝的齊佳氏狩獵的時候,無意間在荒野之中發現了一座村莊,村莊的房屋遠遠看去,像是扁平的,模樣很奇怪,不過當時的清朝戶籍記錄之中,並沒有這個村莊的存在,於是他們前往查看,但他們走到原本村莊應該存在的位置時,發現那裡只是一片樹林,什麼都沒有……」
因為這個村莊看起來是扁平的,快與地平線齊平了,所以傳來傳去就有了一線屯這個稱呼,清末民初的時候,清政府開禁放墾,鼓勵關內百姓前往關外,自此大批關內人士開始闖關東,隨後多年內,有很多人聲稱親眼看到了一線屯。
「但是每個人所說發現一線屯的位置都不相同,那時候就有人說一線屯只是海市蜃樓而已,只是幻境,投影的僅僅只是其他某個地方的屯子。但這件事並沒有因此結束,偽滿洲國成立之後,大概是在1938年左右,日本關東軍方面聯合偽滿的國防軍,對當時的抗日聯軍某部進行圍剿,我記得應該是趙尚志將軍的第三軍麾下的一支部隊,當時領導日本關東軍方面這支部隊的人叫作申東俊。」賀晨雪說到這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停頓了下。
聽到「申東俊」這個名字的時候,刑術和田煉峰渾身一震,沒想到事情繞來繞去又繞回申東俊這裡來了。
賀晨雪接著說:「申東俊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朝鮮人,是個混血兒,他父親是當時日本駐朝鮮總督府總務部的一名高官,與當時任朝鮮總督的宇桓一成是親戚關係,但是申東俊的父親早年是一名間諜,也有朝鮮名字,為了日後的行動方便,申東俊也保留了朝鮮名字,只是在檔案中寫了自己的日本名字,至於叫什麼,我沒查出來。這些都是我早年前往韓國調查出來的。」
申東俊這個人對日本極為忠心,他甚至非常厭惡自己母親是朝鮮人這一點,如果誰當面向他提起這件事,他就會勃然大怒。當申東俊後來到了偽滿之後,因為父親的關係,從警察廳的一名小警察開始干起,幾年之內接連提拔,後來開始負責北滿一帶的情報梳理工作,成績顯著,抓了不少當時的抗日誌士,同時也抓了很多流亡到偽滿的朝鮮獨立人士。這樣一來,加上申東俊的背景,他成了當時偽滿情報機構的知名人物。
而那次圍剿抗聯的行動,申東俊也是有私心的……
「你說申東俊有私心,是因為他1935年左右就知道了奇門的秘密,對嗎?」刑術直接問,因為在田煉峰告訴他田雲浩的回憶中,申東俊說過,自己為了找奇門,找了十年,而當時他在刑場上審問刑仁舉的時候是1945年。
賀晨雪點頭:「是的,但申東俊在1935年發生了什麼,我沒有查出來,這一點一直是個謎團,我只知道1938年那次的行動,申東俊的目標是上山搜捕一個叫作刑仁舉的逐貨師,他收到情報說刑仁舉在那個地方,但為了掩飾自己的私心,他聲稱是去搜捕抗聯的一支部隊,巧合的是,當時的確有一支抗聯的部隊活動在那一帶。」
刑術和田煉峰此時更加驚訝了,刑術倒是沒有表現出來,田煉峰一直微張著嘴,他現在有些糊塗了,其實他父親田克將這些往日的故事告訴他的時候,讓他像背書一樣背下來,他當時也覺得很苦惱,並沒有產生好奇心,因此並不知道其中很多關鍵的細節,例如刑仁舉當年是什麼時間前往的關外,又是什麼時候被偽滿方面逮捕關入監獄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申東俊說過,他在五年前,也就是1940年左右,在哈爾濱監獄道里分監見過刑仁舉,換言之,刑仁舉應該是在1940年之前被捕入獄的,但應該不會是在1938年那次行動被捕的,原因很簡單,如果申東俊早就抓住了刑仁舉,並且確認了他的身份,他也不會在1945年的時候才再次在新京監獄中去尋找並且審訊刑仁舉了。
對當事人來說,這些都不算是秘密,只是一段經歷,而對現在的刑術等人來說,全都是無法輕易解開的謎團。
刑術聽到這裡,看了一眼田煉峰,田煉峰大概明白刑術的意思,尋思了下點點頭,隨後刑術對賀晨雪道:「賀小姐,你應該知道,田煉峰的爺爺就是田雲浩,所以,我們也算知道申東俊這個人,現在看來,我們知道的事情可以互補,算是一種情報、線索上的分享,等你說完這件事之後,我想,你應該會提到你奶奶在解放后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必須得告訴你,不管你知不知道,還是你知道打算隱瞞,都有一個事實無法抹滅,那就是解放后申東俊與你奶奶關芝青有某種特殊的聯繫,不過這種聯繫是什麼,需要你告訴我們。」
賀晨雪微微點頭:「我還是先說一線屯吧,不過現在咱們需要換個地方,把飯菜打包,我們去酒店。」
一直沒說話的閻剛此時立即贊同道:「我早就想這麼說了,因為外面有人監視,不知道是誰,但開著車來回過了好幾趟了,走吧,這裡不安全。」
閻剛正說著的時候,白仲政開著的那輛捷達從門口緩緩經過,隨後還故意停了一下,緊接著又離開了…… 第二十三節 一線屯
刑術等人拿著打包的飯菜,跟著賀晨雪來到了已經訂好的五星級酒店,之所以賀晨雪要訂這麼高級的地方,並不是因為舒適,而是因為安全。這家酒店,上下電梯都需要房卡,步行的樓梯也帶自動鎖,只有在有火警的前提下才會開放。
走進賀晨雪所開的那套房之後,田煉峰瞪大眼睛看著這間套房,像個土包子一樣鑽來鑽去,最後才回到眾人所在的客廳中,拿起一串烤肉,邊吃邊說:「賀小姐,看來你平時沒少賺呀,這種五星級酒店的套房,一晚上得好幾萬吧?」
賀晨雪淡淡道:「太誇張了,只是豪華套房,我是他們的高級會員,一晚也就是兩千元左右,很便宜。」
「一晚兩千元還便宜呀?」田煉峰四下看著,「我一個月才賺幾個錢呀。」
「別說廢話了,說正題吧。」閻剛皺眉道,喝著自己的糯米酒,「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兩點,第一,找到田克,這是我的任務;第二,就是找到害我戰友的那孫子,至於你們要找的奇門裡面的東西,什麼財寶呀之類的玩意兒,我沒興趣,不過話說在前頭,如果要請我繼續做下去,價錢得另算,我是拿多少錢干多少事,你們要是同意,就說話,不同意,我做完頭兩件事就回哈爾濱。」
刑術看著賀晨雪道:「賀小姐,你認為呢?」
「你請來的人,你決定。」賀晨雪依然是那副語氣。
刑術搖頭:「從在哈市,我被迫開了你那輛車來牡丹江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僱主了,按照行當裡面的規矩,僱主說了算。」
賀晨雪點頭:「我沒什麼意見,我眼睛不好使,路上大家也需要互相照應,田先生是事主,必須跟隨,這也無可厚非。」
田煉峰這麼一聽,覺得賀晨雪話中的意思好像說自己是拖油瓶,剛要辯解什麼,被刑術一眼瞪了回去,接著刑術道:「賀小姐,既然事情咱們談妥了,那接下來你應該說說當年在一線屯發生了什麼事吧?」
「行,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辦,這件事非常重要。」賀晨雪說完起身來,掏出一塊斷裂成兩塊的、上面什麼都沒有雕刻的玉塊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面道,「刑老闆,你認識這是什麼嗎?」
刑術看了下,問:「可以上手嗎?」
賀晨雪點頭,刑術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看著,邊看邊說:「上下不一樣,上面是冰種,下面是花青種,已經開裂了,這東西不值錢了,你拿出這個來是什麼意思?」
「這叫斷玉,是鑄玉會中無法斬玉出師的人,所給的一種信物,這麼說吧,就等於說你去上學,沒有拿到畢業證,只給了一個結業證,是一樣的道理。」賀晨雪的聲音有些低沉,「按照規矩,我這樣的人是無法從事這一行當的,因為我壓根兒就沒出師,但是鑄玉會還有個其他規定,考慮到很多弟子學了十來年只有這麼一門手藝,不從事這一行只能餓死,所以定下了未出師弟子如果嫁娶了其他出師弟子,便可以從事這一行當的規矩。」
「什麼意思?」刑術立即問,心裡又很惱火,覺得這娘們的事兒怎麼這麼多呢。旁邊的田煉峰和閻剛心裡也是這個想法,覺得這女的太磨嘰了。
賀晨雪又道:「所以,我後來為了從事這一行,聲稱在我到了適婚年齡那一年,就嫁給了一個叫作凡孟的人,實際上這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也是鑄玉會的弟子,死在湘西一帶的山中,極少有人知道這件事,上面的人想查證很難,所以,我算是成功了。」
刑術皺眉道:「賀小姐,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其實會中已經在懷疑我了,一旦他們開始懷疑我,我就完了。」賀晨雪眉頭微皺。
田煉峰緊張道:「他們會清理門戶?」
賀晨雪搖頭:「那也不至於,但他們會找到我之前違反行業規定的一些證據,想辦法將我踢出這個行當,讓我無法當鑒定師,就是說斷了我的活路,刑老闆,你應該理解……」
刑術點頭,如前些日子他對田煉峰所說的一樣,其實做他這一行的很可憐,因為幹了這一行,再沒法干其他的事情了,一切都得從頭來過。現在的很多典當行,說是典當行,其實都差不多和小額貸款公司一樣了,說白了,就是放高利貸的,雖說典當行從根本上與放貸的差不多,不過朝奉這一職業在刑術他們眼中,卻是很神聖的,而正兒八經的當鋪十分稀少,整個大東北,乃至於全國都找不出幾家來。
閻剛喝著糯米酒,問:「賀小姐,你就直說了,你有什麼要求?」
「我希望有人能假扮凡孟,幫我渡過難關。」賀晨雪說著,下意識地看向了刑術,「不過凡孟也是個很有實力的鑒定師,一般人要假扮他很困難。」
賀晨雪言下之意,等於是說明了,眼前三個男人當中,只有刑術符合這個條件。
刑術也不傻,他立即道:「怎麼假扮?凡孟的樣子和我們長得又不一樣。」
「很少有人見過凡孟的樣子,那次去湘西,凡孟和認識他的人全都死了,唯獨活下來的人只有一個,而那個人也失蹤了,所以就算有人假扮凡孟,也沒有人會認出來。」賀晨雪說完,直言問道,「刑老闆,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