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王陽明(全集)> 第25章 正德上位 紊亂朝綱

第25章 正德上位 紊亂朝綱

  第25章 正德上位 紊亂朝綱

  五月初七,弘治皇帝駕崩。


  當天,皇太子朱厚照一身素服、披麻戴孝,匍匐在弘治靈位前哭奠。第二天,朱厚照率領文武百官會聚在奉天殿前,恭聽由內閣首輔劉健肅立泣讀的遺詔。遺詔由李東陽起草,經過內閣三位大學士集體通過。遺詔以弘治皇帝的口吻,交代即將即位的太子,要求是,傳承祖宗家業,延續朱家國祚。遺詔可以用十六個字概括,即「修學進德,任賢使能,節用愛人,毋驕毋怠」。遺詔實質內容涵蓋了劉健等三位閣老幾十年的政治抱負,涵蓋了弘治皇帝想施行但一直未來得及施行,以及沒有膽量和魄力施行的一些具體政治措施,充滿了對新君的希望,並且針對皇太子朱厚照年少放逸、痴迷玩樂的特點,滿滿地羅列了幾十條新皇帝行為規範,試圖給新皇帝指明前進的方向,並且標畫出行進的軌道。


  聖朝以孝治天下。文武百官要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之間不得舉辦娶妻納妾之類的慶典活動。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百姓,政事繁雜,文武百官走了一個張三去守孝,候補願意做官的李四一大群。天子才一個,所以皇家的守孝可以打折扣,百官守孝期限雖然號稱三年,可以縮短為二十七個月,天子守孝二十七個月可以濃縮為二十七天。弘治皇帝為國事著想,臨終託孤時特意交代三位閣老,太子即位不必死守二十七日的期限,太子大婚不必死守三年的禮制。


  傳位詔書一經頒布,雖然還沒有舉辦大典,皇儲朱厚照儼然已是皇帝了。為了孝道,登基大典要過了守孝的頭七才能舉辦。守孝的二十七日內,朱厚照要每日早晚兩次到弘治靈位前祭奠哭靈。


  國喪熱孝 不耐禮制


  弘治駕崩的第五天上午,准皇帝朱厚照一身孝服,從靈堂回到了鍾粹宮,只見他一臉汗濕,到得鍾粹宮,他顧不上皇家威儀,一屁股坐到床上,懶散地仰躺著,吩咐高鳳和羅祥道:「高伴當,速速為我打扇;羅伴當,快快為我更衣。這天兒太熱了,怎麼會趕上這麼熱的日子!哎呀!哎呀!」


  高鳳、羅祥聽到朱厚照召喚,忙聚攏到朱厚照跟前,齊聲問道:「爺,哪兒不舒服?」


  朱厚照調整好身子,讓自己仰靠得舒服些,擺擺手道:「這身粗麻衣磨得難受。」原來是粗麻衣的粗硬邊線刺疼了朱厚照汗濕的脖子。


  高鳳馬上俯身在床頭,雙手為朱厚照急急地扇著涼風,嘴裡附和著朱厚照:「這天兒真是太熱了,看把萬歲爺熱的。」


  一個小太監端過來一盆涼水,羅祥撈出盆里的一條白手巾,絞好手巾,走到床邊,輕柔地為朱厚照擦拭著臉上的汗。擦完汗,羅祥垂手恭立著,回稟道:「爺,這孝服不能輕易脫換。司禮監王公公特意囑咐,太祖爺《皇明禮制》中有這規定。」


  朱厚照不耐煩道:「這能算衣服嗎?衣服是讓人舒服的。這身麻布片穿在身上,讓人動也不敢動,一動就刺癢。一身汗,走起路來,粗麻布更是蜇得人難受。」


  羅祥小心翼翼地辯解道:「爺,王公公說,這衣服叫斬衰,特意用最粗的麻布縫製。穿斬衰就是為了難受,讓人體會爹娘養兒孫的辛苦。」


  朱厚照一邊踢甩著腳上縫著一圈白孝布的麻鞋,一邊譏諷道:「不僅難受,還捂一身汗。這前胸後背又多綴了一層補子,捂得不透風。」


  羅祥一邊為朱厚照脫著腳上的麻鞋,一邊小心地回應道:「王公公說,這層補子叫衰。麻布的毛線不縫邊,叫斬。爺,難受也就二十七天,忍忍就過去了。王公公說,十八年前,先帝爺守孝時,為了盡孝,二十七天過後,又多守了七十三天,滿滿守了一百天,不吃葷,不……」


  朱厚照坐起身子,伸直著兩隻胳膊,惡狠狠地命令道:「少啰唆!快脫。什麼王公公李公公,天下馬上就是我一個說了算。哪個王公公敢再多嘴多舌,一律給我滾蛋。」


  高鳳嚇得一吐舌頭,點著頭,小心地應道:「咱萬歲爺說得對,整個天下都聽爺您一個人的……」說著,他扇得更起勁了。朱厚照仍然余怒未消,不滿地吩咐羅祥道:「狗才,還不快脫!」再命令高鳳道:「遠些去,慢些扇。」


  羅祥不敢再堅持,侍候著朱厚照脫下粗硬生澀的粗麻布孝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從裡屋拿出來一套登基后才能穿的皇帝常服,給朱厚照穿戴起來。


  朱厚照站立著,配合著羅祥,打扮停當了,他喜笑顏開,笑眯眯地說:「守孝盡孝全在一心,豈在於穿什麼衣服!父皇是讓我做皇帝的,是讓我舒服的,不是讓我做囚犯的。這勞什子斬衰像個枷鎖一樣,我一穿上就喘不過來氣。」


  高鳳打著扇子,端詳著皇帝打扮的朱厚照,嘖嘖稱讚著:「瞧瞧,我們萬歲爺,威風凜凜,難怪人家說,天上雲霄殿,人間帝王家。威風!威風!」


  朱厚照擺脫了粗麻布孝服的束縛,一下子自由了,舒展了,來回聳動著兩個肩膀,扭動著腰身,享受著無拘無束,自我欣賞著,心裡回味著這幾天的經歷。彷彿是做夢一樣,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突然得應接不暇:父皇突然走了,靈前流淚,人之常情,心裡捨不得父皇走,沒想到父皇會走得這麼早,走得這麼突然。五天前跪在龍榻前與父皇訣別時,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這麼大個國家,眼看著就要壓在自己肩上了,自己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覺得不能應對好,雖然以前心裡也曾暗暗地祈禱過,父皇別像太祖老祖宗,皇帝位子一坐幾十年,把太子都熬死了,只好傳位給皇孫子,隔代傳位,才惹出了燕王奪嫡的靖難之亂,不過要不是有燕王的靖難之亂,皇帝寶座也輪不到自己這一旁支皇親坐。但是,父皇走得確實太早,自己還沒玩樂夠呢,就像一匹野馬就要被套上韁繩了,聽聽劉閣老哭著傳達的即位遺詔,一條條規矩,一個個要求,像一把把繩索,馬上要套到自己頭上了。哈哈,繩索?讓他們自己套自己去吧。只要我穿上這身衣服,我就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了,我就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了,我就是手握天下生民生死大權的皇帝了。以前我雖然貴為太子,可是就算要出出這個東宮大門,我還要請示彙報,我還要被逼著去聽幾位迂腐的老先生,絮叨已經絮叨了上百遍的、味同嚼蠟的這個規矩那個禮儀。今天,往後,我……太好了!朱厚照打量著身上的皇帝常服,黃袍、盤領、窄袖、胸前兩肩上綉著金色盤龍,腰間系著金色腰帶,腳上蹬著軟皮便靴。摸了摸頭上,頭上是烏紗鑲玉石折角向上的帽巾。哈哈,這就是帝王了。朱厚照甩開兩臂,裝模作樣地往前踱了兩步,笑眯眯的。高鳳、羅祥兩個太監急忙跑到朱厚照前面,雙雙趴伏在地,齊呼道:「皇上駕到!奴才高鳳(羅祥)給皇上請安!」朱厚照拖著長腔,唱道:「兩位愛卿平身!看座。」朱厚照說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玩鬧已畢,朱厚照剛剛坐下,聽到了外面黑豹汪汪汪、嗷嗷嗷的叫聲,收住笑容,不滿地問道:「羅伴當,是誰吃了豹子膽,敢惹黑豹將軍不高興了。這叫聲一聽就知道是黑豹將軍受了委屈。」


  羅祥躬身回稟道:「萬歲爺,這兩天黑豹將軍一直不高興。宮裡吩咐,國喪期間,人人吃素。奴才誰也不敢犯禁,黑豹將軍一直跟著我們忌葷腥,可是它又不吃素。這是餓得慌了,才嗷嗷叫呢。」


  朱厚照一聽,有些冒火,斥責道:「狗才,畜生懂什麼事,也要跟著吃素?難道畜生也死了親爹不成……」朱厚照猛然意識到說走了嘴,緩了緩語氣,吩咐道:「人尚且不能忍受這麼多臭規矩,何況一個畜生。從今天開始,給黑豹將軍解禁。」朱厚照說著,就往東宮後院走去。黑豹嗅到朱厚照熟悉的氣息,嗚嗚嗚地叫著,往朱厚照這邊竄撲過來,一個小太監扯拽不住,跑著跟在黑豹後面。黑豹竄到朱厚照跟前,嗚嗚地嗅著朱厚照的腳,嗅了這隻腳,嗅那隻腳,然後站直身子,伸出舌頭,親熱地舔著朱厚照的一隻手掌。朱厚照一隻手撫摸著黑豹的頭,安慰著黑豹說:「乖乖大將軍,你受苦了!看看,前兩天還黑亮的絨毛,幾天不見,竟然不黑不亮了。」朱厚照一手撫摸著狗,一手被黑豹舔得舒服,他扭臉訓斥道:「快些放白公雞來,我要補償黑豹。」


  羅祥躬身小心地回稟道:「萬歲爺,國喪期間,外面不再進貢活雞活兔了。」


  朱厚照惱怒道:「混賬!誰不讓進的?」朱厚照發著脾氣,掃視著後院里的馬廄、走獸柵欄、飛禽籠子,目光停留在遠處一張大網下的孔雀園,猶豫了一下,他果斷命令道:「放只孔雀出來,慰勞黑豹將軍,越漂亮越好!」


  羅祥猶豫著,支吾著,哆嗦著說道:「太子爺,不不,萬歲爺,這孔雀,這孔雀,可是爺您平常喜歡的……」


  朱厚照猶豫了一下,聽到黑豹嗚嗚嗷嗷的叫聲,於是不再猶豫,親昵地拍了拍黑豹的頭,果斷命令道:「別再啰唆,放一隻白孔雀出來,它命大造化大,就飛走了事;它命小該死,那是黑豹福大。快去!」


  羅祥慢騰騰地往孔雀園走去。朱厚照望著羅祥,望望孔雀園,低頭瞅一眼黑豹,拿不定主意,搖了搖頭,撇下黑豹,離開了後院。朱厚照邊走邊對跟在身後的高鳳吩咐道:「傳諭光祿寺,從今個起,專為黑豹將軍採辦活雞、活兔、活羊。」


  正德上位 八虎忠臣

  君位不可久虛。大行皇帝頭七一過、二七未滿的五月十八,朱厚照登基,正式即皇帝位,年號正德。


  剛剛即位的正德皇帝不急著搬進乾清宮,一下朝,他就回到了鍾粹宮。劉瑾率領七虎一齊跪倒在正德腳下,齊聲歡呼道:「恭賀萬歲爺大喜!恭祝萬歲爺龍體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萬壽無疆!」


  被慶典活動折騰了一天的正德皇帝疲乏著、興奮著,哈哈一笑道:「朕龍體好著呢!哈哈!好得很著呢!劉伴當、張伴當、馬伴當,都起來吧!各人賞細葛布一匹,給爹娘做幾件涼快衣裳。」


  劉瑾八人跪著齊聲道:「謝聖主隆恩!」並再次磕頭,磕罷一個頭,八個人起身了七個,剩下劉瑾一直跪在地上,連續磕頭,一直磕了九個頭,磕得梆梆作響,磕得前額發紅。正德瞧著雞啄米一樣的劉瑾,笑眯眯地問道:「劉伴當,頭都磕紅了,不疼嗎?」


  劉瑾流著汗,喘著氣,跪著回稟道:「回稟萬歲爺,劉瑾對萬歲爺忠心耿耿,為了萬歲爺,不疼。」劉瑾說著,一隻手拍著胸口,繼續說道,「奴才這顆忠心怦怦怦跳得歡著呢,都快要跳出來了。為了萬歲爺,這顆忠心愿意被千刀萬剮。」


  正德皇帝笑嘻嘻地問道:「劉伴當,怎麼知道你是忠心呢?」


  劉瑾回答道:「忠心是一顆紅心。奴才對萬歲爺正是一顆紅心。」


  正德仍然笑嘻嘻地調侃道:「忠臣比干為了表示忠心,敢把心挖出來。劉伴當可有這個膽量?」


  劉瑾從后腰間拔出一把摺扇,突然渾身一震、臉色一變,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這舉動會暴露自己腰間這把扇子的秘密。原來這把扇子內藏一把超薄的鋒利刀片。劉瑾本意是拔出刀子比畫比畫,假裝要挖出自己的心,在正德面前表示忠心,現在又怕暴露扇子的秘密,只好急中生智,打開扇子,扇了幾把,去去熱汗。


  不想正德皇帝玩性大,指向大殿牆壁上掛著的一把寶劍,示意羅祥去取寶劍。羅祥取來寶劍,正德示意交到劉瑾手上。劉瑾把扇子插到腰間,雙手捧著寶劍,心裡一哆嗦,慢慢從劍鞘里抽著寶劍,心裡盤算著如何過今天這一關。他轉念一想,小皇帝無緣無故不會要自己的命,於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拔出寶劍,解開大襟上的系帶,也不再多想,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赤裸裸的胸膛,雙手長伸,寶劍一指,對準了自己的胸膛。正德皇帝像看把戲一樣,一直笑嘻嘻的,剛才只是玩笑話,現在倒真想看看,天下有沒有這樣的忠臣義士,敢為皇上挖出來自己的心。張永與劉瑾一樣吃了幾十年的咸鹽,也想知道劉瑾葫蘆里裝的啥葯,他站在邊上輕蔑地看著劉瑾。谷大用兵痞子出身,正是因為犯了殺人死罪,才自閹躲進了皇宮,他對劉瑾這種戲台上殺人不流血的鬼把戲,既嫉妒又遺憾,嫉妒劉瑾狡猾,鬼點子多,遺憾自己沒有想到利用這樣的機會表忠心,他看劉瑾已經把寶劍點向心臟了,卻不見正德叫停,心裡又有些幸災樂禍。谷大用就這樣站在一邊眼神複雜地看著劉瑾表演。羅祥小孩子一個,心思單純,自己蛋子沒了,落得不男不女,自認命苦,膽更小了,心更善了,天天看黑豹吃活雞、活兔、活羊,見到雞兔羊臨死掙扎的可憐相,他都要嚇得心裡打哆嗦。羅祥不想別人跟著倒霉,何況劉瑾手裡這把要殺人的寶劍是經自己的手遞給劉公公的,現在眼看著劍尖已經紮上了劉公公的皮肉。劉瑾把劍尖點向自己的胸膛,一半兒精力放到兩手上,別一不小心,真扎進心臟了;一半兒精力用到了兩隻耳朵上,在等正德一聲喊停的命令。久等沒聽到正德喊停,劉瑾一不小心,雙手一晃,寶劍劍尖兒在他胸膛劃出了一道血印。羅祥一直在盯著寶劍劍尖,心裡揪緊著,一見到了鮮紅的血印,腿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情不自禁地哭喊道:「劉公公!」


  正德皇帝不想玩笑開得見了血,便收起臉上輕浮的笑容,正色道:「罷了!劉伴當,朕知道你的忠心了,起來吧。」


  劉瑾一直提著心,等不來正德喊停,他就沒辦法下台,甚至橫下心來,準備認命。正要雙手使勁,意外地聽到了正德皇帝的救命聲,一直提著勁兒的氣一泄,身子軟軟塌下來,他就順勢趴到地上磕頭道:「奴才劉瑾正要為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前往陰曹地府,想不到半路被聖主叫了回來。奴才這第二次生命是萬歲爺恩賜的,這條命為了萬歲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正德皇帝聞言笑眯眯地說道:「好了,劉伴當,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其他七人一見正德認可了劉瑾的忠心,也紛紛下跪,齊聲拖著公鴨嗓子喊道:「奴才張永(谷大用等)對皇上一片忠心,願灑熱血,願挖心肝。」


  正德笑眯眯地擺擺手說道:「罷了!都和劉伴當一樣忠心。朕放心你們。」


  劉瑾並不起身,繼續跪著說道:「萬歲爺,奴才自從爺您入主東宮,就一直跟著您當奴才。奴才就像黑豹一樣,不,黑豹畢竟是個畜生,奴才是有心有肉的,知冷知熱的,奴才一直對萬歲爺忠心耿耿。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八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萬歲爺,奴才雖然不是進士出身,卻是對萬歲爺最忠心的。世上的人,有爹有娘,有兒有女,他們有牽挂,要為爹娘兒女爭名爭錢;奴才無兒無女,沒有家小,這皇宮就是我們的家,奴才沒爹沒娘,萬歲爺就是我們的爹娘。奴才們無牽無掛,一心只想著萬歲爺,論忠心,天下恐怕沒有比我們對萬歲爺更忠心的。」


  正德皇帝一直懶散著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盯住劉瑾,然後依次打量著八虎的眼睛,正色道:「劉伴當這幾句話倒是千真萬確。好,都起來!從今兒個起,你們就是朕的八大金剛,八大忠臣,是最忠心的八虎上將。加上黑豹,朕就有了九虎上將。」


  劉瑾等八虎再次齊呼:「謝萬歲爺賞臉!謝萬歲爺封典!」八虎一齊磕下頭去,連磕了九個響頭。


  正德尚武 太監將兵

  一直以能征善戰的太祖和成祖皇帝為榜樣的正德皇帝,在剛剛即位的五月,就看到了一份令他覺得既驚喜又刺激的戰報。內閣奏報,草原狼主小王子率領狼韃騎兵,侵犯京師西北不遠處的宣府,總兵官張俊吃了敗仗。內閣票擬處理的建議是派保國公朱暉為征虜將軍,充總兵官,由他率領京軍增援宣府。小皇帝不滿意內閣的建議,為什麼要派朱暉?新君上任三把火,我這第一把火不能燒到邊關嗎?我就不能像成祖一樣御駕親征嗎?他手拿奏報,在屋裡著急地走來走去,吩咐道:「羅祥,傳谷大用、馬永成,速速備馬,小校場練兵。」


  幾年來,在東宮,谷大用一直侍候皇太子朱厚照騎馬學兵法,身份相當於東宮太子的教師爺。皇太子時的朱厚照喜歡騎馬射箭。東宮和詹事府作為儲君的培訓學校,也像外面的府學和國子監一樣,文學「四書五經」,武教騎馬射箭。經過東宮小校場幾年的摔打,朱厚照十八般武藝雖然樣樣不精,卻也能揮舞上兩三下。最大的受益是他身子骨很結實,不像弘治皇帝幼年時為了逃避萬貴妃的迫害,整天提心弔膽,東躲西藏,落得一輩子弱不禁風,窗戶一開就著涼,大夏天也要穿著夾衣。當然,身強體健也正是弘治皇帝有意放縱太子騎馬、遛狗、放鷹、肆意遊戲的原因。


  正德皇帝與八虎披掛整齊,威風凜凜地賓士在小校場上,十幾個太監和黑豹,排起來的隊伍太短,讓正德覺得意猶未盡。有些掃興的正德喊住谷大用,吩咐道:「谷大用,勒馬整隊!」谷大用把十幾匹馬排成一個橫排,一起對著正德,聽候正德的將令。


  正德勒馬在前,激動地宣講道:「內閣奏報,北元胡虜小王子侵犯宣府,邊兵受挫。兵部奏報,京營兵額編製十六萬軍隊,現在實際在營軍兵只有六萬多人。這怎麼能打仗!各位將軍要加緊操練,朕不日要親征邊關。」


  劉瑾打馬出列,往前走了兩步,說道:「劉瑾啟稟萬歲爺,為了萬歲爺將來的親征,眼下應該選派得力太監,分赴九邊各鎮,出任鎮守太監,出任監槍太監,京衛十二團營,也要選派能幹的太監,替萬歲爺掌管兵權。太監是最忠於萬歲爺的。臣這裡有份太監人員名單,請萬歲爺選用。」 正德興奮地誇獎道:「劉伴當想得最周到。成祖朝時,三寶太監能率領幾萬軍隊,幾十艘戰船,巡視南洋各國,宣武揚威。可見太監之中大有能臣。」


  劉瑾帶領太監在馬上齊聲歡呼道:「為保萬歲爺,臣等願衝鋒陷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正德激動得滿臉通紅,當即宣佈道:「今兒個起,朕賜你們八位將軍,每人一套二品武官飛魚服,以後都要精神點,揚我皇明的軍威。劉伴當說得對,馬上往各邊各省派出我們身邊的得力太監,替朕牢牢地看住兵權。」


  五月二十六,剛剛即位八天、龍椅還沒暖熱的正德皇帝,在弘治皇帝熱孝期間,急不可耐地要抓住兵權,他下旨任命劉瑾統率京軍衛戍部隊的三千營,張永統率京軍衛戍部隊的神機營,谷大用統率禁軍中的騰驤四個衛的軍隊,派遣二十四位親信太監,分赴九邊沿邊要塞,充當監槍、分守、守備太監,掌握實際兵權。


  內閣建議派保國公朱暉增援宣府,劉瑾推薦太監苗逵監軍援軍,正德皇帝批准了人選。苗逵和朱暉援兵到達宣府,小王子已經搶殺完畢。車載馬馱著戰利品,唱著勝利的歡歌,撤回草原了。援軍勝利地斬殺了八十名韃靼掉隊的老弱殘兵。


  英勇擊退侵略軍大獲全勝的捷報很快報送到了皇宮。劉瑾拿著捷報,召集八虎們在鍾粹宮開會。


  劉瑾喜不自禁:「萬歲爺說得對,太監之中有能臣。這次咱家推薦苗逵監督軍務,果然馬到成功,一戰殺死了八十多個狼兵。這說明什麼?一是我們萬歲爺英明果斷,當皇帝不出一個月,就打了個大勝仗;二是苗公公會監軍;三是咱家有識人之明。萬歲爺說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了鼓勵當兵的以後英勇殺敵,要大力獎賞軍功人員。這次軍功名單一共兩萬人。萬歲爺不是說了嗎,京營當兵的編製缺員十來萬,我們要為萬歲爺補滿這個缺額。這就是忠臣,這就是忠心,萬歲爺缺啥,我們給萬歲爺補啥。咱家帶頭當兵,咱家推薦自己的侄子劉大漢出任都督府從一品都督同知,張公公推薦了自家弟弟張固出任都督府正二品都督僉事,大用兄弟推薦了自己弟弟谷大成出任錦衣衛從三品指揮同知,你們剩下的幾位,咱家也有心成全,可你們總得報個名字上來。雖然家裡父兄侄男沒有上戰場殺敵,但是作為萬歲爺的忠臣,人沒上戰場,誰心裡沒有牽挂著戰場的勝負呢?大家哪怕有一點功勞也不能埋沒。大家報報名,魏先生記錄下來。」


  魏彬興奮得眼睛發亮,激動地說:「世人讀書求功名,還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升官發財還不是為了顯親揚名、光宗耀祖。我們太監也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是爹娘生爹娘養的。我希望這次軍功最好給爹娘封個大夫和誥命夫人,也不枉咱讀了幾年『四書五經』。劉公公,您意下如何?」


  劉瑾和氣地笑了笑:「魏先生到底肚裡有墨水,想得周到。咱家也才把爹娘從陝西老家接來北京。咱家同意魏先生的建議,這樣吧,聖朝的先例,先有兒孫的功名,才能封贈爹娘祖宗。各位兄弟還是先報兄弟侄男,然後再封贈爹娘祖宗吧。」


  魏彬眼睛發亮地說:「還是劉公公想得更周到,這叫兩全其美,兄弟侄男有了,爹娘祖宗也有了。好!我報兩個弟弟,魏林和魏杉。」


  劉瑾道:「魏先生,兩位兄弟就封為錦衣衛正四品指揮僉事吧。你看怎麼樣?」


  魏彬笑得合不攏嘴,一迭聲地說道:「劉公公,行!只是三品才算大官,這個,這個,不為兄弟打算,也得為爹娘考慮,是不是?」


  劉瑾略一沉吟,果斷答道:「罷了!難得魏先生一片孝心。兄弟兩人中哥哥為先,升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從三品。滿意了吧?」


  魏彬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他點頭似雞啄米連聲答道:「劉公公,非常滿意!非常滿意!」魏彬說著,順勢趴到地上,給劉瑾磕了一個頭,說:「謝謝您,劉公公!您是恩人!您讓我盡了孝心,了了多年的夙願。」


  魏彬開了先例,馬永成一口氣報了三個,兩個弟弟,一個侄子。丘聚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氣報了四個,一個弟弟,三個侄子。高鳳報了三個哥哥和一個外甥。羅祥覺得無功受祿,於心有愧,只報了兩個哥哥。


  劉瑾一直笑眯眯地聽完報名,笑呵呵地總結道:「兩萬多軍功,也不多咱兄弟這幾個。這樣吧,為了滿足大家盡孝心的願望,一家給一個三品大臣的官位,其他最低也不會低於錦衣衛千戶正五品的爵位。」因為忘不了那天晚上學比干挖心時羅祥的下跪求情,劉瑾特地對羅祥說:「羅祥兄弟,有哥哥沒有侄子嗎?不要只想著哥哥忘了侄子,多報幾個有啥。魏先生,給他記上,再加兩個。就是五個也不嫌多。羅祥兄弟年紀不大,卻跟萬歲爺最親近。」羅祥囁嚅道:「侄子太小,大侄子十歲,小侄兒才六歲。」劉瑾笑眯眯地勸慰道:「羅祥兄弟不動腦子,當今萬歲爺兩歲就做了太子。選人不在年齡大小,我們這些忠臣子弟可憑祖蔭,又不是讓他上戰場打仗。先當著錦衣衛千戶,吃皇糧長大的孩子長大更忠於皇上。」劉瑾轉向高鳳說道:「高鳳兄弟,咱家馬上要派給你大用場呢。好了!咱家這就去請萬歲爺批准,明天我們兄弟各家各戶都是大臣之家了。高鳳、羅祥兄弟,你們去侍候萬歲爺踢球,踢到熱鬧時,讓人給咱家回稟一聲。」


  高鳳望著劉瑾,狡黠一笑:「劉公公,您就放心吧!」


  正德皇帝和高鳳、羅祥在小校場上踢球踢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劉瑾疾步走到正德皇帝身邊,請示道:「萬歲爺,您登基才一個月,就取得了邊境大捷,真是聖德威武、驚天動地。小王子一個草寇草包,聞您的盛名喪膽。這是派往兩個直隸省和十三省的十五個鎮守太監名單。這是派往各地太倉倉庫的太監名單,這是派往京師四門守備的太監名單。」劉瑾捧著名單,將之呈到正德眼前。正德一臉大汗,掃了一眼,說道:「好!派出去吧!要訓導他們,好好替朕看守門戶。」


  劉瑾收起太監名單,再呈上厚厚的一本軍功登記冊,打開第一頁,不緊不慢地請示道:「萬歲爺,這是按您的吩咐,重賞有功將士的名單,一共兩萬一千二百一十一人,請萬歲爺過目。」


  正德剛掃了一眼軍功冊,就聽見遠處高鳳高聲驚慌的提醒:「萬歲爺,小心,球!」皮球正飛速地向正德胸前襲來,正德飛身後撤,兩臂快速向前一伸,穩穩地接住皮球。正德為自己矯健的身手自豪不已,扭頭見劉瑾還在面前弓著身子,便訓斥道:「沒見朕正忙著嗎?不長眼色嗎?去去!自己看著辦吧!」正德說著,轉身把球開了出去。


  太監陰謀 青樓伴君

  正德元年新春過後,劉瑾在大宅門內親切地接見了高鳳,一同參加接見的還有八虎謀士魏彬。


  劉瑾給魏彬遞了個眼色,魏彬從座位上拿起四本畫冊,遞給高鳳,說道:「這是四冊畫冊,姑蘇才子唐伯虎畫的,你晚上放到萬歲爺床頭,要讓萬歲爺愛上這一口,小心觀察、仔細侍候著,過個兩三天,待火候一到,你便可見機行事,晚上領萬歲爺去你相熟的本司衚衕,去逛窯子、去逛相公鴨子店。」


  劉瑾說:「這是一條龍服務,有一班子人馬呢。我已經安排好,你唱主角,有人在暗中配合你、保護你,當然更是保護萬歲爺。晚上錦衣衛軍校便裝小轎,在西華門外候著你們,進的不管是窯子還是相公鴨子店,都會有便衣錦衣衛在暗中保護。你的任務是讓萬歲爺上癮,讓他樂不思歸,樂不思政。記住,一定要保密,而且一定要天黑出宮,黎明前一定回宮。」


  高鳳跪在地上,磕頭對劉瑾發誓道:「為劉公公效勞,萬死不辭。」不等高鳳起身,魏彬手捧一座趙高金質塑像,來到高鳳面前,說道:「這是一尊我們祖師爺趙公公的純金像,是劉公公賞你的,過年圖個吉利。」


  高鳳再次磕頭說:「謝劉公公恩典!」


  劉瑾笑眯眯地說:「高鳳兄弟,我們是自家兄弟,都是為萬歲爺效勞盡忠的。互相聯手幫襯,侍候好萬歲爺,也是我們的福分。俗話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今年是正德元年,我們要開個好頭。過兩天就是元宵節,太熱鬧,人多眼雜。正月十六一過,可以開始行動。好了,今天就在本府,大家吃個便飯,給你鼓鼓勁。」劉瑾說完,對著門外扯著公鴨子腔吩咐道:「來呀!」門外兩旁一直候著的答應小太監小跑來到門裡,垂手躬身。只聽劉瑾吩咐道:「傳飯!」


  青樓接駕 滿城風雨

  沒出正月,正德皇帝已經迷上了青樓。他爹弘治皇帝勤於政事,每天早朝還覺得時間不夠,後來又加上了午朝;正德皇帝上朝,兩天打魚五天曬網,按禮每五日要到慈寧宮給張太后請安,實際上十天半月張太后也見不著皇帝的影子;一切國家大事全部委託放任劉瑾劉公公代為打理;本司衚衕已經成了正德的行宮和寢宮,一群人老鼠一樣晝伏夜出。幾十家高檔棋琴院、中檔茶藝館和低檔的窯子鋪,被一家家巡視過了。


  皇莊皇鹽 賣官撈錢

  正德頻繁地微服私訪的傳聞已經鬧得風雨滿城。主管監察的一百一十位御史和四十多位給事中,只要是在京沒有出巡的人員,或者單獨諫言,或者多人聯署,諫阻的奏章雪片一樣輪番地飛入內閣,由通政司呈送給宮內文書房。司禮監太監王岳很少能見著皇帝的面。正德小皇帝每天在外面忙了一夜,白天回宮的主要任務就是補上一個回籠覺。時刻掌握正德行蹤的內宮監劉瑾公公,為皇帝的健康著想,一怕驚了正德的清夢,二擔心刺耳的忠言逆了龍鱗,就一直扣押著群臣的奏章,隔離著正德和文武百官的直接聯繫。


  劉瑾有聰明辦法瞞著睡覺的正德不看奏章,卻沒有膽量拒絕睡醒后的皇帝要奏章看。劉瑾和魏彬小心翼翼、擔驚受怕地侍候著正德批閱奏章。


  正德想大體翻閱瀏覽一下全體奏章,然後重點處理。連續瀏覽了十幾份后,他臉上的笑容逐漸被惱怒取代。他突然撂下奏章,右掌啪一聲拍打在桌面上,呼地站了起來。只見他兩眼冒火,氣呼呼地怒視著劉瑾和魏彬。一直躬身哈腰侍立在一旁、觀察正德臉色的劉瑾和魏彬條件反射似的兩腿出溜就跪到了地上。正德指著劉瑾和魏彬,怒喝道:「你們……」見劉瑾和魏彬像哈巴狗一樣蜷縮在御案前,像棉花一樣軟弱無骨,他意識到自己脾氣發錯了對象,只好又咚的一聲,一拳擂在桌子上。一掌拍打,一拳擂擊,心頭怒氣已經泄了一半。正德站了一會兒,做了一個深呼吸,將剩下的一半怒氣長長地呼吐了出去。正德坐下來,望著一摞子奏章,苦笑了一聲,再次瀏覽起來。翻閱著,瀏覽著,頭上冒的火越來越熾,突然他猙獰一笑,左邊看過的一大摞奏章,右邊根本未翻過的一小摞奏章,被他一齊掃落到了地上。手上的動作伴隨著嘴裡的怒吼:「犯上作亂!要造反嗎!這是什麼存心?朕就昨個夜裡才睡了個安生囫圇覺!朕出去玩玩,朕查看民間疾苦,這皇宮四面高牆,天天悶在這裡,朕是個囚徒嗎?啊!朕……出去看看,你們、你們,他們、他們,他們誰……」


  劉瑾和魏彬聽到正德說「他們」,知道皇上的怒火轉移了槍口,這才抬起剛才一直伏在地面上的頭臉,偷眼對正德察言觀色,心裡琢磨著應對言語。


  正德一時找不到指責諫言朝臣的理由。老祖宗說過「食色,性也」,由這句話可知,古人並沒有反對男人好色;不過孔聖人說過,好色要像好德一樣。天天晚上泡在妓院里畢竟不對,作為天下百姓的道德榜樣,正德自覺理虧。只是,只是,美好的享受實在誘惑太大,有沒有什麼辦法兩全其美呢?正德兩手扶著御案,兩眼望著天花板發獃。他腦子裡一會兒回味著昨晚的甜蜜,一會兒翻滾著群臣眾口一詞的反對,有決心做一個守規守矩的萬人敬仰愛戴的聖明君主,可又割捨不下顛鸞倒鳳的刺激和動人心弦。當下,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於是乾脆不去想它。正德目光散亂地盯著天花板。


  劉瑾和魏彬互相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覺得時機成熟,要拿出這幾天合計出來的對策。劉瑾小著心,試探性地說:「最近我們派到廣東去監管對外生意的市舶司小太監回來說,廣東那邊有一種花柳病,是從佛郎機商人那裡傳到陸地上來的,男人得了這種病,襠里會爛掉。」劉瑾停下來,觀察正德的反應。正德好像無動於衷,仍望著天花板。劉瑾聲音大了些,繼續說道:「這種病,佛郎機男人傳給女人,女人再傳給男人,廣東海邊一些男人都成了、成了太監了。」


  正德望著天花板,仍然無動於衷。劉瑾聲音再大些,乾脆挑明了說道:「這種病就是通過窯子鋪傳染的。」


  正德正在思念窯子鋪,聽到劉瑾說窯子鋪,嘴裡下意識地蹦出了「窯子鋪」,說著窯子鋪,好像突然醒過神來,他問:「劉伴當,你說什麼?」說著,低頭看劉瑾。


  劉瑾這次刻意加重語氣說:「我們派到廣東的小公公說,佛郎機商人通過窯子鋪女人傳染一種病,男人得病會爛襠,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一樣的閹人。」


  正德臉色一變,苦笑著說:「還有這種病嗎?真是桃子好吃,怕爛嘴。」


  劉瑾試探性地說道:「要是萬歲爺想吃桃子,能不能在宮裡面建一座街市?街市上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劉瑾說著,停了下來,以觀察正德的反應。正德聞言一臉驚喜,發覺劉瑾突然沒了聲,便催促道:「說說,說下去!起來說話。」


  劉瑾站起身子,膽子大了,聲音高了,不再躬身哈腰,繼續說道:「萬歲爺,咱們自己在宮裡建一座『八大胡同』。這樣一來不僅不怕佛郎機男人傳病,那些喜歡多嘴多舌的朝臣也再找不到機會,這樣豈不一拳打兩人,一舉兩得。」


  正德的煩惱被風吹到了爪哇國,他咧開嘴,喜笑顏開,說道:「好主意!好,可是,可是……」正德臉上又浮現出了愁容。


  劉瑾哈下腰,小心地問道:「萬歲爺,既然好,還愁啥呢?」


  正德苦笑著說道:「去年八月,宮裡向戶部要二十萬兩銀子,一班大臣東推西躲的,還是朕狠了心,硬追著討要了兩個月,才要這麼一點。看看這奏章……」正德說著,一掌拍打在一摞奏章上,繼續說道:「就知道哭窮,哭窮!說什麼,朕即位慶典花了二十萬兩,朕即位賞賜天下花了四十萬兩,先皇陵寢營建殯葬花了一百〇二萬兩,修繕宮室十八萬兩……」正德頓了頓,戶部彙報為他準備大婚慶典的四十萬兩,正德最終沒有說出口,「朕現在才知道,戶部一年才收這麼一點銀子,一年一百四十九萬兩,現在庫存六十萬兩,說是連年打仗,要儲備軍費,又要發放文武百官的俸祿,又要治河護漕,又要賑災備荒,又要修。唉,朕富有天下,天下原來這麼窮。」正德苦笑著搖頭,眼神中有迷茫有落寞。


  魏彬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正德,見正德愁眉不展,他往前湊了湊身子,小聲提醒道:「萬歲爺,咱宮內承運庫,不是每年有各省和戶部分流來的銀子嗎?先帝爺一直節儉,積存了三百多萬呢!」魏彬以為正德不知道宮裡有這麼座承運庫,好心地提醒一下,不想馬屁拍到了馬蹄上,正德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彬,喝道:「朕就不能有點看家的本錢嘛!這你們也要算計!」魏彬身子一縮,脖子立馬短了。


  劉瑾覺得應該全盤端出自己的靈丹妙藥,來治療萬歲爺的窮病。他自認為手握錦囊妙計,於是諂笑著,再湊近正德一些說道:「魏兄弟不懂事,別說萬歲爺了,小戶人家誰家不留點壓箱底。哪能輕易動壓箱底。萬歲爺,戶部不給錢?萬歲爺,咱自家掙,自家掙錢自家花,不求人,氣勢!」


  正德興奮得眼睛發亮,忙問:「有啥好辦法,快說!」


  劉瑾眉飛色舞地說:「掙錢,有快錢,有慢錢,不知道萬歲爺是掙快錢呢還是掙慢錢?」劉瑾本想賣賣關子,停頓了一下。正德聽得眼裡光芒四射,他著急地問:「快錢慢錢都要掙,快說說!」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