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戲鬼神
第6章 戲鬼神
外面有太陽她走不了,只得呆在屋子裡,不過爺爺接連兩次打了她,爺爺站在旁邊,她還時不時打個哆嗦,爺爺也瞧出來了,叼著煙槍背著手說,「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們倆好好獃著,陳天,要是她餓了,拿點香燭給她。」
我嗯嗯點頭,等爺爺走了后,我就跟她倆大眼瞪小眼這麼站著,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我看出她很委屈,以前爺爺打了我,總會用吃的來安慰我,我以為這方法對她也管用,就進屋拿了不少香燭出來,點了有十來炷,整個屋子都煙霧繚繞。
過了有差不多二十分鐘,她開始打嗝了,然後偷偷瞧瞧我,想看看我聽見沒有,我雖然聽見了,但也假裝沒聽見,等這些香燒完之後,我看她整個人都臃腫了不少,問她,「還要嗎?」
她連忙搖頭,然後問我,「能借我一把傘么,我想回去了。」
我看外面太陽太大,擔心她出去會出事,但又不好挽留她,畢竟非親非故的,留著一女鬼在家裡,也不像話,猶豫再三,進屋拿了一把傘給她,她撐著傘走了。
沒多大會兒,村子里傳來狗叫聲,那些狗跟發了狂一樣,不過也沒叫多久就消停了下來。
爺爺到當天晌午時分才回來,我把那女娃回去的事情跟爺爺說了遍,爺爺只簡單恩了聲,沒說其他的,爺爺進灶屋燒火做飯,我跟進去說,「爺爺,她爹媽晚上要來找我……」
爺爺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來就來唄,就怕他們不來。」
我看爺爺很平靜,也沒多少擔心,午飯過後,我在屋裡閑不住,跟爺爺交代了聲就跑出去到處野去了,那會兒農村沒什麼可以娛樂的東西,整個村子就兩台十四吋的黑白電視,一台壞了,另外一台時不時就沒了聲音,每當遇到沒聲音的時候,就過去在電視上輕輕拍兩下,就有了聲音。
而且農村為了省電,也極少開電視看,一般也就晚上開了看一會兒,白天除非有特別好看的電視劇才會打開,一旦打開,整個屋子裡就會擠滿了人,我自然也在其中。
看電視的時候,原本的大晴天忽然打起了雷,下起了雨,在我們這裡,這叫做偏東雨。電視的主人家估計是想省點電,就說,「打雷了,不能看電視了,外面在下雨,都趕緊回去,一會兒下大了就回去不了。」
關了電視,我冒著雨回家,才走了一半,小雨突然變大,回家要經過幾家住戶,農村每家每戶都有土地廟,就是在坡上挖一個小洞,砌上石板,就是所謂的土地廟了。
農村信這些,認為風霜雨雪都是土地爺管的,想要有好收成,就得伺候好土地爺。不過全村都有土地廟,唯獨我家沒有,用爺爺的話說,土地爺再大,能大得過天王老子了?土地管不了這些。
我冒雨經過一處土地廟時,迎面走來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大約有個三十多歲,總覺得有點印象,以前好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是誰,便不理他,當他從我旁邊走過,都錯過一截兒了都,忽然回頭叫住了我,「誒,你是陳懷英家的?」
我回身點頭,「陳懷英是我爺爺。」
他笑了笑,走過來把傘撐到我頭上說,「你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見過,都長這麼大了,怎麼淋著雨。」
我盯著他,仔細回想以前在哪兒見過這個人,同時說,「玩忘記時間了。」
想了老半天,始終覺得見過這個人,但還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哦了聲,剛好這會兒有條大黑狗從不遠處跑過,他瞧了眼黑狗,再問我,「你曉得狗喜歡咬啥人不?」
「不曉得。」我搖頭說。 他笑說,「喜歡咬怕它們的人,人只要一怕鬼,身上就會有股氣味,只要被狗聞到了,那麼狗肯定會追著人咬,越是逃跑,這種氣味就越明顯,狗就追得越凶。就今天上午,有個女娃娃撐了把傘從你們這裡過路,那把傘上就有被人加了這種氣味,那女娃娃被咬得挺慘。」
我驚了下,心說他說的不會就是到我家的那個女鬼吧,因為她離開的時候,我聽見了狗叫聲音。不等我說話,這男人從背後取出一把傘來,我都沒瞧出他藏哪兒的,我一看這把傘,就是我給那女娃的。
他問我,「認得嗎?」
「這是我家的。」我連忙說,這把傘是爺爺的,平時都收了起來,上午我在寫字檯上瞧見了這把傘,就順手把這傘給了那女娃。
他眯眯眼一笑,「是你家的就好辦了。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見過撐死的人么?」
「沒有。」我很詫異,他怎麼一直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說,「人撐死的少,因為人曉得餓與不餓。但是兔子和鬼就沒這個概念了,他們是沒有餓這個概念的,只要面前有東西,他們就能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撐死為止,就剛才,我就瞧見了一個差點被撐死的女娃娃,都吃腫了,我起先還以為她是自己貪心吃多的,結果一問,合著是有人點了一屋子的香,把她撐成了那樣,好在我搶救了她。」
我聽著怎麼覺得這麼像是在說自己,他雖然臉上一直有笑容,但我漸漸感覺到了一股子寒氣,伸手奪過了他手中那把傘,說,「我要回家了。」
他呵呵笑了笑,目送我朝屋子方向跑去,等我跑了一截兒,他才沖我喊話,「有人來找我告狀,說你們村裡有個小娃瀆神戲鬼,故意用香燭戲弄鬼,再用傘來逗狗咬鬼,你拿了傘,就說明你認了這件事情,瀆神戲鬼是大過,晚點我來找你。」
我聽了直打冷顫,回頭瞧,背後哪兒還有人影,左右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那人,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再看那土地廟前面,有人剛踩過的足跡,瞧見這,我驚得拔腿就跑。
還沒到屋,突然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了,我沒見過他,但是見過他的相片,之前有次跟爺爺去鄰村做事,在那家神龕旁邊看見過一張黑白遺相,剛才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那照片的人。
不過他死的時候,我才剛出生不久,難怪一直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以前聽爺爺說起過他,我記不起這人名字,只知道他姓張。但是他很多事情我都聽過,一些還十分玄乎,村裡不少人都在說他的事情,說這人以前是個十足的懶漢,白天別人下地幹活,他就睡大覺,啥也不做,被不少人詬病,農村人不下地幹活就沒得吃,偏偏他家什麼都不缺。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來了另外一個人,說是專門來找他的,聽完村裡人對他的評價,那人當場表示不滿,而來找他的那個人,也是個遠近聞名的懶漢。那懶漢為了解釋,說了一樁事兒。
他說他是陽間陰差,在下面幫土地爺辦事,平日里睡覺,是下去輔助土地爺審案了,而他口中的土地爺,就是我剛才見到的那個人。
當時沒人信他的,問他憑什麼能當上這陽間陰差,他說考試,下面人手不夠,所以打起了活人注意,給活人安排考試,只要考過了就能當,死了之後直接下去任職,他考的稍微差點,就當了個陽間陰差,那個姓張的,考得比較好,就當了個陽間土地爺。
有人問他在哪兒考試的,他說是城隍廟,還能把城隍廟裡的布置說得明明白白,比如裡面有關壯繆的石像,還有一副對聯,對聯寫著的還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