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簫聲咽安魂殤
第581章 簫聲咽安魂殤
我一言既出,頗合眾人心意,唯獨小白狐不樂意,噘著嘴說道:「哥哥,外面這麼危險,你出去不就是送死嗎?」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搖頭笑著說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獸潮襲來,倘若大家都只為自己的人身安危著想,還不如馬上離開這裡,逃到外面去。神姬公主,我去了,不過你要記得要給我妹妹解毒,好嗎?」
天山神姬點頭說道:「自當如此,辛苦你了。」
得到她的點頭,我心中無憂,又看向了旁邊的福靈豹,朗聲說道:「豹兄,我此番要去赴險,你可願與我同行?」
那福靈豹似乎能夠聽懂人語,根本用不著我使用魔威,便一聲嗷嗚,將身體低伏在了我的跟前。我躍上了雪豹背脊,朝著城頭的各位拱手致意,然後雙腿一夾,那福靈豹引吭一聲,肉翅一展出直接從牆頭飛躍而下,朝著湖畔處的獸群之中滑翔而去。
福靈豹的速度很快,肉翅一陣拍打,很快就來到了銀姬宮主的上空,一大群黑鴉瞧見我們,拍打著翅膀,紛紛撲來。
這些黑鴉有著油黑的羽毛、堅硬如鐵的鳥喙和利爪,每一個都有籃球那般大,倘若是被這些扁毛畜生給纏住了,那肯定是十分難受的事情,不過騎在福靈豹上面的我卻也有辦法,雙手結了一個印法,朝著前方虛拍而去,魔威施展,帶著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恐怖震懾,使得這些扁毛畜生「呱唧」一聲,受驚一般地四散開去。
不過這魔威雖說能夠震懾群鴉,但是也引來了一隻翼展五米的巨大岩鷹,在空中不斷盤旋,似乎想要與這福靈豹一較高下。
福靈豹素來高傲,眼中罕有能容之物,被那岩鷹不斷挑釁,立刻躍躍欲試,想要與其交戰,我趕忙叫它先將我放下,免得被帶著在空中極速轉圈,弄得頭暈目眩。
在那岩鷹的刺激下,福靈豹飛抵到了離地面五米處,把背一拱,將我拋下之後,口中發出一聲厲吼,便朝著天空中的挑戰者殺將過去。
福靈豹和那五米岩鷹的天空霸主之爭,到底誰是勝利者,這個我已然不再關心,從五米高空跳下的我找准了一個落腳點,那是一頭渾身長滿青苔的雙角巨犀,攜帶著極大的重力勢能,我重重地踩在了它寬闊的背脊上,巨大的壓力讓這頭畜生悲鳴一聲,雙腳跪倒在了地上,轟然倒下,而我則順勢衝到了銀姬宮主跟前,將懷裡的銀簫掏出,遞給了她。
儘管我們在城頭看著危險,然而真正來到跟前,才發現這兇猛的獸潮對於頂級的高手來說,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穩住陣線之後,銀姬宮主的身邊,除了兩位長老陪同神姬離開之外,其餘的六人,倒也是各自結陣,牢牢地立在原地,並無死亡。
然而雖說遊刃有餘,但是銀姬宮主對於殺戮一事,並不熱衷,此刻的她正皺著眉頭與獸潮交鋒,接過我遞過來的銀簫,臉上立刻流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還下意識地朝著附近正在大開大合的北疆王那邊望了一眼。
這銀簫,是銀姬宮主當年出外闖蕩江湖時所用的成名武器,然而坊間傳聞銀姬宮主為情所苦,被人伏殺於岷山之中,兵器也隨之丟失。
傳言終究是傳言,當我真正來到神池宮時,方才曉得江湖人並不怎麼了解的銀姬宮主她所擁有的實力到底有多可怕,這樣的人,當年的事情未必如別人所說,但是這裡面的變故肯定與北疆王有關,所以舊物重新回到手上,睹物思人,不由會多幾分追憶往事的感慨。
不過在這危急的戰場上,她倒也沒有多少時間來緬懷過往,當下將銀簫在手中翻飛一下,接著把它豎立在了唇間,開始吹起來,接著我聽到一縷幽幽的簫聲從她口中傳了出來。
一開始這縷簫聲凄清而婉轉,在喧鬧嘈雜的戰場上被掩蓋,罕有人能夠聽聞,這簫笛絲竹之音,畢竟不如戰鼓濃烈,然而一陣腥風吹過,那簫聲便乘風而起,夾雜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旋風卷過,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如此一來,那簫聲便扶搖直上。
這韻律抑揚頓挫,法度森然。
明明溫婉的曲子,卻給銀姬宮主吹得博大深厚、意境開闊、氣韻沉雄,又帶有悲涼之氣,讓場中瘋狂的氣氛一下子就陷入了凝滯。
而就在這簫聲響徹湖畔之時,手持一把奇形斬馬刀的北疆王突然慷慨高歌起來:「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這詞簡單,然而北疆王彷彿吟唱,低沉而悲涼,嗚嗚咽咽,如泣如訴,語句陡轉之間,又有慷慨情懷,熱血激越之時,兩者相映,竟然使得整個湖畔戰場浮現出了幾許雄奇和悲涼。 一首《安魂殤》,一曲《簫聲咽》,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勝過萬千咒言,那些瘋狂的猛獸魔物在這樣的炁場籠罩下,終於逐漸地收斂起了暴戾的性子,變得安靜起來,雖然偶爾還會有一聲嘶吼,但卻是在響應著這曲子裡面的悲涼。
我站在那頭死去的雙角巨犀身上,被震撼得不能自已。
一曲鎮千軍,那銀簫在銀姬宮主的手上,沒想到會有這麼恐怖的效果。
我如有明悟,受益匪淺,聽著銀姬宮主一遍又一遍地吹著銀簫,而北疆王那黑胖子則踏著拍子與其呼應。曲調吹了三遍之後,整個湖畔,再無一處爭端,遍地的猛獸都將爪子低伏,趴在草地上,仰頭聽著這安撫人心的曲調,殺戮不再,而冰城的方向,則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顯然是在慶祝自家宮主的手段。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嗎?
就在我滿心歡喜的時候,卻聽到密林深處傳來了一陣激昂的號角,那些原本趨於平靜的猛獸突然開始不安起來,張開爪牙,朝著旁邊嘶吼,眼珠子里的凶光又重新浮現出來,瞧見這副場景,場中人個個都是臉色一變,而平靜吹著銀簫的銀姬宮主則突然發聲道:「不好,林中有人在操縱獸類,挑唆戰爭,不將那些人除了,難有安寧!」
她嘴唇在吹著銀簫,這話語卻是跟努爾一般,通過腹腔共鳴出來的,聲音不大,但是響徹全場,北疆王不再唱了,而是將長刀扛在肩膀上面,對她說道:「龍在田勾結西方光明會,一擊不得,便是玉石俱焚,倘若不能夠阻止他們,將裂縫給封印住,只怕事情難了,我且去,將這事兒給辦了!」
銀姬宮主沒有瞧他,依舊吹著簫,不過過了兩三秒,她卻淡淡地說道:「密林很危險……」
北疆王將嘴裡的煙屁股丟在地上,惡狠狠地碾熄,沒心沒肺地說道:「我不怕!」
銀姬宮主突然說道:「會死的!」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判斷,但是北疆王卻似乎很認同她這一句話,不過這個黑胖子的臉上卻毫無懼意,淡然說道:「我二十年前就應該死了,辜負你這麼多年,時至如今,一切都應該還你了!」
我欠你的,該還了。
情到濃時濃轉淡,北疆王這個粗獷的西北大漢,心中縱有萬分情絲糾結,無數懊悔存在,但是說出口的,終究只是淡淡一語,兩個曾經彼此相愛的人,此刻再度重逢,再無柔情蜜意,一切平淡如水。
然而真的就如水一般平淡嗎?
我不知道,卻瞧見了銀姬宮主臉色雖然一片肅穆,但是嬌軀卻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抖了一下。
你因情而受傷,但我又何曾是那薄倖郎?
北疆王一言方罷,發出了一聲爽朗的大笑,舉刀高喝道:「有誰願意隨我一同斬殺姦邪,赴湯蹈火?」
我瞧見這笑容裡面,有隱隱淚花,心中一陣激越,高聲應道:「如此慷慨赴死,豈能少了我陳志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