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道士回山
第238章 道士回山
「二子,你都快二十,年紀不小了,你看你的這些同輩——龍根子、王狗子他們哪個不是抱起娃娃了,就連跟你一起出去的羅家大小子都帶了一個城裡媳婦回來,反倒是你到現在都沒有個著落。往常的時候,你在城裡頭也有工作,你爹你娘在龍家嶺也算是有面子。不過你後來又去了那個什麼茅山,你爹整宿整宿地抽煙,就怕你們老陳家絕了后,你倒是給我交代一下,你到底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這是我娘的開頭語,一上來就問我的終身大事。不過這也難怪,山裡人結婚向來就早,我姐一結婚,他們操心的對象一下子就轉成了我。
這事兒擱在我娘心頭久矣,所以一嘮叨起來還真的讓我有些招架不住,不過我娘一邊說,我的心思也不由得飛了出去。
再過兩個月,小顏應該就有十五歲了……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什麼呢?小顏終究還是太小了,她一直將我當做哥哥來對待,純潔如天上的月亮,我怎麼能夠有這麼禽獸的心思呢?
還是等兩年再說吧。
我腦子裡一陣亂想,我娘哪裡曉得,只以為我避而不談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說道:「這樣子吧,其實呢,你姐姐出嫁的那天,田家壩、螺螄林還有我娘家好些親戚都有人來,這幾天村前你王嬸傳了好幾回的信,明天她帶幾個姑娘過來,讓你看看。你若是過眼了,就先將八字排一排,到時候過禮啊、下聘什麼的,我和你爹都幫你先做,你不用管。」
我娘一使出這殺手鐧,我當時就被鎮住了,趕忙喊停,告訴她道:「您可別啊,現在已經不是封建社會了,婚姻自由,怎麼你還想給我做主不成?」
我娘也來了脾氣,叉著腰罵道:「什麼婚姻自由?趕緊結婚生小娃娃比什麼都強,你一個人在外面飄著,你姐雖說結了婚,但是生出來的娃娃姓羅不信陳,你以為你爹有多高興?我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
說著說著,她就抹起了眼淚,我有些受不住,慌忙應付兩聲,然後逃一般地跑出了家門。
走到村前的曬穀場,我想起了當年李道子給我的評價,當真覺得不應該在家裡面多待,不然容易生事。這話在我改命之後不知道還準不準,但是我曉得,倘若再不走,只怕就很難收場了。
我在場邊踱步,想著何時離開,這時聽到有人喊我,抬起頭來,卻是我兒時的玩伴龍根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走上前來遞了一根煙給我,然後給我點上。我低頭看,是甲秀,這煙對於麻栗山的村民來說算是不錯了,更多的人都是自己種煙葉來抽。
兩人吸了幾口,煙霧繚繞中,龍根子問我:「陳哥,你在外面混得不錯,要不然也帶兄弟我一起去發發財唄?」
龍根子一臉期冀,我卻有些無語,這世間並非人人都有羅大根那般的際遇,便是我,當初也羨慕那傢伙的運氣。而龍根子竟然拿羅大根來作比較對象,叫我拿什麼來幫他?
幫人這件事兒,做得少被人怨恨,做多了被當是理所當然,我實在是難以貿然答應。
我將自己現在的情況跟龍根子講明,問他有什麼技能或者特長,龍根子搖頭,說農村人能有啥特長,當初讀書不上進,現在也就會伺候點土裡面的莊稼。
這事兒我也不能給他答覆,他一臉失望,將一根煙抽完,一雙疲憊的眼睛看著遠方,摩挲著粗糙的大手,嘆氣道:「哎,其實這事兒都怨我,屁大的本事也沒得,連膽子都沒。當初我要是跟羅大根一樣,跟著你出去闖世界,說不定現在也跟那龜兒子一個樣兒了。到現在,娶了一胖媳婦,生了一大兒子,什麼都動彈不得。」
龍根子嘆氣,語氣中充滿了疲憊感,顯然是農事辛苦,歲月蹉跎。
我心中默然,倘若沒有李道子,我即便能活,說不定也跟龍根子一般,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窮忙活,估計也就夠找到一家子人的嚼裹,別的一事無成。
這麼說來,我無疑是幸運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在院子里練了一套拳劍,接著就被我娘攆著去梳洗打扮,弄得頗為精神,然後拉著我去說好的人家走一走。 我無比反對這件事情,又怕我娘的眼淚,她一哭我就心軟。再說她告訴我,也不是封建包辦,我不滿意,她也不會強迫我跟人家姑娘好,再說了,人家還不一定會看上我呢。
不過我母親說這話的時候,似乎並沒有什麼底氣,果然,當我來到村子里說好的人家,人家那個熱情幾乎要將我給生吞活剝了。而且苗女多情,雖說也有人害羞不敢上前來見面,但是走了四五家,基本上都出來招呼,倒茶擺瓜子,陪著我聊天。讓我有些鬱悶的是,這些人家的家長基本上都在問我工作的事情,在哪兒,什麼工作,一個月領多少錢,結婚包分房么……
如此的問題多了,我當真是有些厭煩,我娘的心情卻十分好,一路上都在跟我嘮叨,對各家姑娘評頭論足。
忙活了一整天,回來的時候,我娘問我到底看中了哪一家。
我自然是哪個都不滿意,就是不鬆口,回到家裡她還在說這事兒。我姐看到我這樣子,便開玩笑,說:「別急了,我老弟估計到現在都還沒有忘記張叔叔家的女兒小妮呢。」
我娘回過味兒來,一拍大腿,說:「對啊,上次你來信的時候還講起她們娘倆兒呢,現在哪兒去了?」
我姐將這話題扯開,聊了好一會兒,我才提出來,說這邊的事情差不多也結束了,家裡挺好,我姐姐也出嫁了,我還得回去給我師父復命呢,所以明天就準備離開了。
這話一說出來,我娘的眼淚水就滴滴答答地掉了下來,先前的那股高興勁兒立刻就消散無蹤了。
我滿懷愧疚地好是一通勸,只可惜我娘的眼淚就是停不下來,我爹長嘆了一口氣,拉著我娘說道:「這就是命,孩兒他娘,他就不是一個落家的人,你想留他,那是在害他。你到底是想要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還是一處每年清明去掛祭的墳頭呢?」
這話說得有點兒重,不過我娘反應過來了,這才停下哭泣,跟我詢問好了行程,然後張羅起路上的行李。
看著我娘忙碌的身影,我心中酸澀,想過去幫忙,卻被我爹給攔住了。他帶我來到了他問診的房間,爺倆對坐聊了一些話之後,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你現在也大了,也改了名字,我曉得你是做大事的人,有甚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家裡面你也別太擔心。你娘刀子嘴豆腐心,心軟,受不得這分離,不過當爹的有一句話想跟你說,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曉得吧?」
父親的交代並不花哨,很樸實,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知道,我一定會記住的。」
當天晚上我娘做了豐盛的晚餐,酸湯魚、血灌腸血豆腐、辣椒骨、老臘肉,弄了整整一桌子,我娘還破例喝了兩杯酒,我瞧見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心中實在是有些難過。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就出發了,與家人告別之後,努爾在村口等我一同離開。至於羅大根,這小子早在前天晚上就跟我告別,先一步去了贛西。
那天龍根子也過來送我了,不過並沒有再說讓我帶他一起的話。看到他那局促的表情,我不由得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的閏土,想著此後的我和他,或許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吧。
努爾接到通知讓他去西南局報到,與我並不同路。兩人分別之後,我直接趕往蘇北徐州那個位於雲龍山深處的小村子。
徐淡定居然不在,一打聽才曉得這傢伙竟然跑到金陵、余揚等地玩兒去了,第二天才返回。
還好他沒有玩瘋。
白合轉世,白家舉家喬遷往了滇南麗江,而我和徐淡定則帶著一個還沒有滿月的毛娃娃,一同返回了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