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黑請閉上眼
第77章 天黑請閉上眼
習慣了光明,眼前的世界驟然變成了黑暗,而且還是毫無預兆地發生,所有還清醒的人都一下跳了起來,幾個打瞌睡的人也慌慌忙忙地站起來,問到底怎麼回事。
慌亂還未結束,那燈又亮了起來,白熾燈裡面的燈絲忽明忽暗,讓我們的臉上顯得陰晴不定,看著十分糾結。
瞧見這狀況,保衛處領頭的那位姓馬的同志,揉了揉一堆眼屎的眼眶,一臉不爽,悻悻罵道:「電路又不穩定了,那幫電工連照明電路都搞不定,真的是吃屎長大的。」旁邊兩人附和著罵了兩句,馬同志站起身來,去拿桌子上面的電話,搖號,轉接,一陣忙乎,結果愣是沒接通,他脾氣也不好,又罵罵咧咧說了好幾句,然後跟我們商量道:「幾位同志,你們看這燈,一直都這麼閃爍也不是一回事兒,不如我帶個兄弟去找個電工過來看一下?」
雖說省鋼保衛處的工作人員是在配合我們行動,不過到底不是自己手下,申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讓他們自便,那馬同志朝旁邊一個憨憨的小伙喊道:「牛得志,你跟我走,去把管這個車間的電工師傅喊來。」
兩人匆匆離開,我們站在調度室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車間門口,回過頭來,瞧見這車間大半的燈都熄了,就剩三兩盞,一閃一閃的,越看越感覺有些不對勁。
沉默了一會兒后,申重帶著我們在車間又巡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於是折轉回了調度室。這回大家都沒有什麼睡意了,左右也是閑著無事,申重領著我來到門口,瞧了一眼我肩膀上的胖妞,低聲問我道:「二蛋,以前呢,我們不熟,我也不好問,不過現在看見吳副局長實在是不待見你,所以我就想問你一件事兒,你跟戴老局長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申重突然跟我提起這件事兒來,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轉念一想,縣官不如現管,怕是今天他也挨了吳副局長的批評,所以才會來找我談心。
我跟戴校長之間,除了那一筆交易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於是將事情一一說明,申重沉吟一番,疑惑地問我:「二蛋,你沒有隱瞞什麼嗎?」我搖搖頭,他則十分不解:「不對啊,你來了這麼久,也知道咱們這兒有多吃香了。按理說,巫山後備培訓學校並不是一所級別特別高的學校,畢業生走出來,如果沒背景,一般都是往雲貴川送的,那兒條件艱苦,待遇也差。你和戴老局長若是沒有什麼緊密的關係,他為什麼會費這麼大的力氣把你送這兒來呢?」
申重疑惑歸疑惑,不過他是個江湖老把式,察言觀色的功夫也十分了得,倒不疑我在騙他,沉思一番之後,跟我講起了戴校長和吳副局長之間的恩怨來。
其實這事兒並不複雜,同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永遠都很難有和睦的關係,而這衝突在戴校長離開這裡,組織派人來考察的時候,達到了巔峰。最後的結果,是戴校長去巫山後備培訓學校了,而上頭大筆一揮,把現任分局長李浩然弄了過來。
坐了一任又一任老二位置的吳副局長自然是怨氣十足,這口惡氣他撒不到有著龍虎山背景的李浩然身上,揉捏我卻是手到擒來——如此看來,我倒是送上門來的受氣包,不弄我弄誰呢?
聽申重講完這裡面的緣由,我不由得苦笑,只嘆自己倒霉,申重卻搖頭,說:「這還算好的,機關裡面其實最是複雜,像吳副局長這樣表現在臉上的,發發火氣,那都是小問題,倘若他要真心整你,悄不作聲地背後使絆子,那你才叫冤屈呢。」
好嘛,敢情我還得感謝吳副局長對我的另眼相待啊。
前輩之言,重如泰山,都是血和淚凝結而成的經驗。我和申重撅著屁股在門口的角落處聊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讚揚道:「二蛋,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呢,主要是看你娃做事勤奮,奮勇當先,為人也清楚明理,不像小魯,總是自作聰明,還以為別人都是傻瓜……」他壓低聲音說著話,這時調度室的門吱呀一響,小魯和留在這兒的那個保衛處同志一起出來,跟申重招呼道:「申哥,濃茶喝多了,我們兩個去解個手。」
這廁所在車間隔壁,申重扭頭看了一下,朝角落一指,說:「別出去了,人太散了不好找,出事兒了怎麼辦?你們兩個人隨便找一個排水溝解決一下就行,免得麻煩。」
那保安處的小張同志不同意,咕噥了一聲,小魯有些急,拉了他一把,催促道:「走了走了,尿到排水溝去,也沒事的,這黑咕隆咚地朝外面跑,跌一跤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對吧?」
他連哄帶拉,帶著小張向爐子後面的排水渠那兒走去,老孔在調度室里待著怪孤單的,倚在門框上面,丟了一根煙給申重,又問我要不要,我搖頭。他劃了一根火柴,自個兒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不知道咱們張科長什麼時候回來,唉,沒人罩著就得當孫子,他們一科值前半夜,到點了就直接睡去了,留我們這幾個倒霉蛋兒在這裡拜菩薩,第二天都回不過神來。他娘的,想一想就冤屈……」
他在這兒自顧自地發牢騷,然而剛剛說到「冤屈」二字,陡然之間,我們都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降了好幾度,一股冷風不知道從哪兒颳起,涼颼颼的,背脊骨都不由得挺立起來,一陣雞皮疙瘩迅速爬上了來。 「呼……呼……我好冤……枉啊……」
「呼……呼……」
寂靜的車間廠房裡面,一句又一句神秘的聲音從半空中悠悠揚揚地灑落下來,陰森恐怖,雌雄莫辨,這聲源似乎是在黑暗中,又彷彿就在耳朵邊,讓人毛骨悚然。它並非歌聲,但是卻能夠將人心底里那種徹骨的寒冷都勾了起來。不過我們三個都是見過一些類似場面的人,倒也不會被嚇到,老孔腳步一轉,風一樣地沖回了房間,然後摸出了他的那個紅銅羅盤,回到了我們的跟前。
我們低頭一看,在這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羅盤天池中的指針正在瘋狂地擺動著。
紅銅羅盤天池中的那根指針,經過特殊磁化處理,能夠感受到輕微的負能量變化,而當它出現這般的狀態時,說明滿滿的負能量就在我們身邊縈繞。
看來,省鋼有人反映這車間裡面有鬼在唱歌,倒也不是妄言啊。
瞧見那羅盤磁針幾乎就要甩飛出去,申重第一時間朝著空地大聲警示道:「小魯、小張,趕快回來。」這邊喊完,他對我吩咐道:「二蛋,立刻接招待所,讓吳副局長他們帶人趕緊過來,所有人!」
我接到吩咐,轉身朝調度室裡面沖,伸手抓起電話,撥動轉盤,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我等得不耐煩了,對著話筒大聲喊道:「快點給我接招待所!」結果在一陣沙沙的電子聲之後,竟然傳來了一道如怨如訴的哭聲來:「我好冤……啊……」
聽筒裡面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我差一點兒將電話甩脫出去,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那邊又是忙音了。
「你媽,裝神弄鬼的,想嚇唬誰呢?」我沖著電話那頭破口大罵,掛了重打,根本就接不通了,低頭一看,順著線路捋了一下,只見這電話線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剪斷了。我心想不對,朝著門外喊道:「申頭,這電話被人動了手腳。」我喊了兩聲,門口都沒有回應,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根本就沒有瞧見申重和老孔的身影。
房間里的燈依舊在閃爍,這時的我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恐懼,將電話扔下,衝到了調度室的門口,左右一望,四處空空如也,哪兒還看到什麼人啊?
這偌大的車間,人多了還沒有感覺,一旦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之中時,卻讓人怎麼看都不自在,哪兒都蘊藏著無邊的恐怖。我朝著空處大聲地喊了幾句話,無論是申重、老孔還是先前去解手的小魯,都沒有回應,我下意識地朝車間門口跑去,然而沒有跑幾步,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關門聲。
轟——
車間的大鐵門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關上了,那鋼鐵撞擊的聲音在空曠的車間中回蕩不休,胖妞受了驚嚇,一下就躲入了黑暗之中,不知所蹤。我衝到前面,使勁兒拉門環,結果一動也不動,這時我終於曉得害怕了,眼睛無意識地四處轉動,想要找尋一個出口。
很快我就瞧見了旁邊鐵架樓梯之上有一個窗口,當下也是健步如飛,一下子就躥上了二樓的平台處,然而我剛剛一衝上來,便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朝著我這兒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