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暈血
【三年後】
“三白哥!駱哥那邊都收拾好了,咱們動身嗎?”
“走吧,阿京”坐在黑色牛皮老板椅上的半長發的男子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取過衣架上的墨色風衣隨意的搭在肩上。在身邊的小服務生拉開辦公室的大門的同時接起了手裏震動了有一陣了的手機。愜意的輕笑聲從那兩張薄薄的粉唇中蕩漾開來,“嗬嗬嗬,生哥急什麽,我這就帶人給你!”
維持著開門姿勢紋絲不動的服務生表情怪異地偷偷瞄了一眼他們長相極佳的老大,欲言又止地接過柴策不勝煩擾而丟下的手機,搓了搓緊張下有些僵硬的臉,亦步亦趨地跟上了柴策的步伐。
停靠在樓下的寶紅色阿斯頓馬丁取代了已經取代了效忠過兩任主人的銀色瑪莎拉蒂,身穿純白色服務生服裝的司機和保鏢在看到自己老大出現後停下了竊竊私語,恭敬地拉開車門,不等保鏢做作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柴策一手扶上車門,架起身子一躍坐上駕駛座,吹聲口哨招喚下一直跟在身後邊有些唯唯諾諾的小服務生,等人一坐好,也不管身後一群人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家老大帥氣逼人地開著那台剛入手不久的跑車任性的消失在公路盡頭。
那一抹任性的紅色終於在兩個小時之後停在一棟三十九層的辦公大樓麵前,柴策把鑰匙甩給身邊開門的保安之後就用一副拎著家養小母雞的動作拎著分了不知道是什麽錯的阿京走向大樓裏,進了電梯後,柴策按下了b1層的按鈕,封閉的電梯裏,柴策心不在焉地吹著前幾日剛剛在大街小巷流行起來的一首他記不清名字的曲子,另一個則是緊緊攥住衣角,盡管自家老大和他打包票,“隻要你是我兄弟,這命就不會讓旁人取走”,可是這兄弟情是真是假,別人不清楚,電梯外麵等著的那人可是心知肚明……自己這一條不值錢的爛命,今天是要斷在這裏了。
電梯提示音“噔——”地一聲和柴策的哨聲交相做了一個華麗麗的收尾。柴策心情大好,舒展一下筋骨,把披著的那件風衣輕輕放在身邊連氣都不敢喘一下的白衣服務生肩上,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那雙帶笑桃花眼清澈見底卻又朦朧幽暗,就像是藏在叢林深處的一處世外桃源,叫人離不開視線卻不敢接近。
“等會兒你可千萬別亂說話!我不嚇唬你,生哥可沒我這麽好說話!”柴策關切地囑咐著阿京,全然不顧打開的門後身後正對著的那一排黑西裝。
“三白哥……”阿京抽搐著嘴角,用眼角斜瞄著柴策身後的一排人,還好,沒有生哥,否則柴策這麽親切的舉動就算他長了一身的嘴也解釋不清了。
“行了!別緊張別緊張,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把你嚇的!”雲淡風輕一般開玩笑的語氣並沒有讓阿京覺得鬆了口氣,反而更肯定今天是入了狼窩出不來了。柴策哥倆兒好地摟著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肩膀,大搖大擺走出了電梯。
一排黑衣西服見到兩人後自動的讓出兩排,整齊的動作指向屋子正中心的台球桌。深色暗花的襯衫被圈起到臂腕處,修剪得體的純棉西褲,定製的休閑羊皮鞋,讓生哥接近三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不過是年輕有為的精英形象。
聽到柴策叫的一聲“生哥”,生哥停下了瞄準最後一個實心球的動作,把球杆遞給一直在一旁天人對戰的小邵,小邵抱著兩根球杆,把愣一下一頭亂糟糟的黃毛,癟癟嘴,蹦起來坐在台球桌的一側,兩根球杆不老實地在桌子上胡亂攪動,發出劈裏啪啦的噪音。
“小邵,老實點!”生哥皺起眉頭,眼角的細紋若隱若現。
“噢……”伴著一聲不耐煩的答應,小邵用力揮動手裏的球杆,把坐落在四處的圓球一起滑進了網兜裏,然後將杆子隨意放在桌上,兩手插在褲兜裏,哼著走調的音樂溜達出了生哥視線中。
“這就是那個內鬼?”生哥屈起手指輕輕敲打著麵前粗糙的桌麵。
“前個兒有人看著阿京去了警察局,昨個兒駱駱又拿來了兩張阿京和何蹊見麵的照片……嘖!這事兒要我說就直接斃了,可是想著怎麽也得聽聽生哥的想法呀,這不!人我帶來了,全憑生哥一句話!”柴策看似漫不經心點起煙,一側的阿京注意到生哥臉色有些發黑,便忙不迭地舉起火機湊到柴策嘴邊點著了火。
“三白,你是大哥,這事兒你做主”聽見生哥就這麽把自己交出去了,阿京整個人都軟了,打火機啪地落在地上,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繞過來還回去。
“撿起來!”生哥粗聲道。
打火機被一雙冷得發硬的手顫巍巍的抓了多次終於抓了起來,猶豫不決要不要站起身的期間生哥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能感覺到有一塊冰冷的柱體堪堪堵在了太陽穴的位置。阿京不敢再動,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咽了一口口水,喉結咕隆的一聲甚至讓他有了回音的錯覺。
“生哥這是要行刑的意思?”柴策取下煙,長長呼出一道煙霧。
阿京此時真的想勸勸自己家老大,這話說在這時候不就是下令動手嗎!自家老大亂來慣了吧,人命關天的事兒啊!沒等這聲吐槽被柴策聽見,一聲槍響就在阿京的腦中留下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個旋律。
金色的子彈從一側的太陽穴飛速前進,在衝破了另一側的障礙之後染盡血紅的子彈生生保持在一半卡在皮肉之間,鮮紅的血液隨著粘稠的腦漿滴滴答答地在圓潤的子彈洞口之中流出來。阿京在還處於緊張和焦慮的表情中直挺挺地轟然倒立,泥濘的血漿在柴策和生哥腳邊慢慢彌漫蜿蜒。柴策抿著嘴角直白地顯露出嫌棄,踮起腳尖走到生哥的身後順著他的視線觀察著還溫熱的屍體。
柴策從生哥的身後伸出一隻手指指著阿京瞪得大大的雙眼,貼近耳邊悄聲說:“生哥不怕午夜夢回時,阿京回來找你喊冤?”原本曖昧的動作在此時顯得倍加陰森,柴策的喘息聲縈繞在生哥的每一處細胞周圍久久無法散去。
“三白,你在怕什麽?”生哥的聲音波瀾不驚,這也是柴策為什麽總喜歡聽故作鎮定的生哥的聲音,像極了不結巴的嶽傲天……想到嶽傲天,柴策的情緒又開始變得微妙起來,與生哥分開一段距離後繞過僵直的阿京。
“生哥要他死,他必定是不敢喊冤的!何況我聽說,子彈衝進心髒時,人還會有七秒的脈搏,還來得及思考為什麽自己會死?死的委屈不委屈?可是……嗬,打進太陽穴之後就是立即斃命,比砍頭還要來的痛快!生哥這也算仁至義盡了,畢竟給你做事這麽久了呢。”
生哥收起了手裏的手槍,踢了踢麵前礙事擋路的支在麵前的一根手臂,“三白,他也不是生來就做了內鬼的,凡事給人留下退路才是智者的選擇。”
“生哥,人來之前我還擔保他不會有事!你殺的我怕什麽?反正……死不死的對咱倆的意義不一樣!”柴策攤開手,意味深長地哼笑一聲,在兩黑衣西服的注目下昂首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柴策胃裏湧起了一陣惡心,血腥的鏡頭循環在眼前放映,柴策緊緊揪住衣袖,忍住不適的感覺強逼著自己上了保安取來的車,放開了車頂的敞篷,一路的涼風總算吹散了圍繞在周身的腥臭味道。其實在阿京腦漿迸發的一瞬間他就已經腿軟了,三年前的經曆現在於他來說還像是一場噩夢,午夜夢回是被厲鬼索命的人裏麵有沒有生哥他不敢說,但是這幾年直接間接死在他手裏的人絕不是一條奈何橋就能走得下的。
可是柴策從不敢說自己暈血這件事,因為住旅店時見證了一場血流成河如今就不敢見血住旅店?這是自己的短板,三年的社會生涯教會他想要在一方立足就要擁有讓真的變成假的,假的變成真的這一類欺人自欺的遊戲,阿京不過是生哥拿來頂死的倒黴鬼,要是這場演給兩個觀眾的戲還沒落幕時一個觀眾先出了狀況……那這演員倒是值錢了。
柴策安慰著自己,以後這種血肉模糊的場合還是能躲就躲吧,就說是膽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