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識程昱東
大概自己能被父親允許上高中這件事還在刺激著柴策18歲的腦細胞,他看著小縣城裏唯一一所重點高中門口貼著的那張百人榜竟然沒有忍住淚腺哭了起來。
“臥槽!三白你咋哭得梨花帶雨的!艸!真娘們兒!”身後一隻大手拍上柴策的肩膀,原本就偏瘦弱的身板兒受到強有力的衝擊不由自主的趔趄一下。
“滾蛋吧!你丫的才哭了!”柴策略帶嫌棄的伸出拇指和食指夾起那隻手的虎口處從肩膀上甩下來,然後難受地拍著剛剛被碰到的地方。“六子你也考上了吧。”
被稱作六子的大男孩嘿嘿一笑,撓著頭指向紅紙大榜最後一個名字,略帶傻氣的笑著說:“喏!最後一個,摟住個底兒。”
(摟底兒:在隊伍或者排序的最後一個)
柴策“嗤”一聲,掃了一眼大榜上的最後一個名字“劉明遠”,不錯,哥幾個還在一所學校。柴策抬手捅了一下六子的後背說:“東子是不是說哥這次能考上就請哥兒幾個胡吃海塞去來著?”
“嘿!三白你還記得挺清楚哈?”六子斜著眼睛瞟了一眼柴策,飽含深意。
“那是!這頓飯是哥哥中考的唯一動力懂不!”柴策正氣凜然的對上六子的視線。
“艸!東哥你來啦!”
柴策聞聲速度推開六子,掛起標準的八顆牙微笑抬頭、轉身、提氣,含情脈脈的說:“東子你知道的,你是我唯一向前的動力!”聲音悠揚、感情深厚、吐字清晰。
“噗哈哈哈!三白你丫個撒比!明個中午華府酒樓別忘嘍!”六子趁機躲過柴策的視線迅速跑到馬路的另一邊大聲笑道。
發現自己被耍了,柴策衝六子逃跑的方向豎起一根中指,朝著路中央吐了一口痰,不疼不癢的笑罵了一句“個小兔崽子”。
柴策今年十八,同年紀的親戚家小孩都已經是準大學生了。用他家老子的話說,那幾年忙著搞女人忘了家裏還有個半大小子要上學,結果耽誤了幾年,不過影響不大,他老子有錢就算再多養他幾年也不是養不起。
柴策渾渾噩噩在街上晃蕩,他老子說今兒個要帶女人回家裏住一宿,讓他別回家搗亂,結果他現在就得在外麵湊合一夜了。
柴策心裏冷哼一聲,什麽怕搗亂,他家老子快四十了,不年輕了也不帥氣了,上次帶回家一個女大學生,結果看到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喝水的柴策就挪不開眼神了,那眼神勾的柴策他老子瞬間就黑了臉。也就是那一天起,他家老子不把他當兒子了,而是搞女人的競爭對手。
什麽啊,柴策心想,當初他老子在南方混日子時候一不小心給那個不知道叫啥的女人留下了種,結果被人追到了東北非要認祖歸宗。柴策自暴自棄的用石頭砸向對麵商場櫥窗裏麵那個和他老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青年,長得白、生得俊、桃花眼……還不就是小白臉兒,憑著這張臉騙女人的錢。當初剛來到這裏時還有幾家阿姨奶奶念他眉清目秀就像電視上的人兒似的,可當他們漸漸清楚柴家的祖上三代都是淮南有名的拆白黨之後,這些讚美就越來越像諷刺和嘲笑了。
也好,柴策在通宵電影院門口買了一張票之後坐在最後一排眯著眼盯住來來往往的觀眾,他對女人沒感覺,但是看到長得比自己好看的男人總是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程昱東是他第一次被老子趕出來時候認識的,當時他剛好遊蕩在那所高中門口,一個衣著整齊帶著金框眼鏡留著毛茸茸的寸頭的男孩兒正在看一張紅色的百人榜,男孩兒皺著眉頭咬指甲,似乎對上麵的名次不甚滿意。
“嘿!同學!有火兒沒?”柴策本來以為這種臉上寫著“我是好學生”的男孩兒看到他這副叼著煙的社會青年的樣子會一言不發的嚇跑,結果讓他沒有意料到的是那男孩兒伸手從兜裏掏出一個金屬外殼的小打火機瞅都沒瞅他一眼就扔了過去。
柴策給自己點了火,看著麵前眉頭緊鎖的男孩頓時覺得這小子還真挺好玩兒。就跟著他一起看百人榜,嫋嫋的煙香在兩人麵前繞著圈兒的飄。男孩兒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徑直走開了。
柴策霎時間覺得自己十分沒有麵子,這男孩兒分明是比自己年紀小還是個“乖寶寶”類型的,怎麽能這麽高冷?
“喂!打火機!”柴策小跑跟上男孩兒的腳步舉著打火機在人家麵前晃來晃去,男孩這次索性連看都不看了,目不轉睛的往前走。柴策不死心,繼續喋喋不休“喂!你是中考的吧?”“……”
“喂!你是不是沒考上啊?”
“……”
“喂!你家挺有錢吧?”
“……”
“喂!你這是要回家?”
“……”
“喂!你叫啥?”
“程昱東”
“啥?”柴策愣了一下,剛才那男孩兒是不是說了一句話?“程昱東”?
“我說我叫程昱東,你真磨嘰。”嫌棄柴策墨跡的男孩兒白了他一眼,繼續沉默的往前走。
忽視男孩兒明顯的厭惡之情,柴策繼續喋喋不休“喂!我叫柴策,你叫我三白就行,那啥,明年我也中考,嘿嘿,你肯定是學習特好的那種吧。”
在柴策沒完沒了的自說自話中,男孩兒終於忍不住了,柴策神采奕奕的眼神讓男孩有一種自己正在一絲不掛暴露在人麵前的錯覺,這人長得真好看,就是太痞氣,這點和外貌明顯的違和感竟然也讓人覺得沒那麽突兀,真好看。
“喂!你看啥呢?”注意到麵前的男孩竟然開始用那雙細長的眼睛觀察自己,柴策覺得微微有點臉熱,但是那也就是微微一點,半秒之後柴策恢複了正常的心理狀態,繼續調戲道:“喂!我好看吧?看傻了?嗯?”
“嗯……柴、柴策,你很好看。”這次男孩一板一眼的話讓柴策徹底把臉熱成了小火爐,這個男孩說自己好看,不是嫌惡、不是調笑,還真讓他這個比小男孩大三歲的大男孩覺得難為情起來了。但是還沒等柴策好好吸收自己的情緒,男孩兒緊接著一句話讓他所有的激情都被澆滅了,“盡管好看,但是嘴太碎,我討厭你。”
“誒臥槽!哥這小暴脾氣!你小子說啥!”柴策一手拽下吊在嘴裏的半截煙屁股狠狠地甩到地上,抬起腳後跟撚滅了火星,另一手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男孩幹幹淨淨的小臉兒。
男孩抬起眼睛正好對上了柴策飽含水汽的桃花眼怒氣衝衝地瞪向自己,男孩咬著嘴唇和那兩股不友好的視線對視幾秒,心裏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人太好看了,不適合發脾氣,最後勉為其難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我說你好看,沒別的了。”男孩狹長的眼睛微微挑起,似乎在說我剛剛就是沒說討厭你,愛信不信。
柴策一手摟過男孩的肩膀“嘖”了一聲,“你這出愛答不理的勁兒咋這麽招人喜歡呢?”
這天是程昱東鄉下親戚去他家做客,柴策放棄了去他家蹭一宿的打算,而且認識這人一年來男孩性格越來越冷了,整天貓在課本和各種稀奇古怪的課外書裏,柴策本來是打算隨隨便便上個技校的,可是認識半年後人家說嫌棄他沒文化,得,還得為了不給小孩丟人學習去,中考之前那孩子可是放話說了,要是考不上重點以後不許找人家玩要是考上了就請他和他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朋友和同學吃飯。柴策坐在賓館的單人床上重重的吸一口煙,他的朋友,不過是狐朋狗有罷了,當初想把這孩子介紹出去人家愣是活生生用一句“你的朋友我看不上”給堵回來了,現在也隻有六子能入人家文化人的眼,說是六子“為人質樸誠實”,呸!質樸個毛,還不是年級裏名聲爛大街的主兒。柴策頹廢的躺在床上,心裏七上八下的:明個去的那幾個可別給他丟臉呐!
一想到那孩子老氣橫秋的模樣,柴策的小心髒不禁又激動起來,真是喜歡啊,怎麽看怎麽喜歡。就這麽一會緊張一會歡喜的情緒,霍霍到天快亮了他人才隱隱約約進入夢境。
夢裏的程昱東一身束身黑西服,端著酒杯站在他身邊輕輕抬起腳,用那種雲淡風輕的音調在他耳邊說:“柴策,你真好看。”柴策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西服嘴角微微揚起,看著麵前的小孩比一年前高了,嬰兒肥也漸漸消了下去,清冷的眉眼中藏著一絲隱隱的期待。就是這種不溫不火的神態,柴策每次看到都覺得心裏癢的不行,正準備回複一句話,結果隻聽見“砰”的一聲,程昱東手裏的酒杯豁然落地濺起他滿身的葡萄酒。而麵前的小孩整張臉都被杯茬子紮花,噗噗地往外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