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駐京辦主任(全集)> 第21章 雲捲雲舒

第21章 雲捲雲舒

  第21章 雲捲雲舒

  38、殿堂


  周永年在中央黨校三個月的學習終於結束了,離校那天是周末,丁能通開車拉著劉鳳雲去中央黨校接周永年。


  劉鳳雲很長時間沒見過丁能通了,卻經常與金冉冉通電話,所以對衣雪的近況比丁能通還清楚。劉鳳雲一直想找機會和丁能通談談衣雪的事,正好去中央黨校的路上是個機會。


  賓士車剛下航天橋,劉鳳雲輕咳一聲說:「能通,衣雪病了!」


  丁能通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一踩剎車,車突然停下,後面的車險些追尾,司機搖下車窗破口罵道:「找死呀!」


  丁能通連忙踩油門,賓士車沿著京密運河勻速駛去,丁能通極力掩飾著自己,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鳳雲姐,你怎麼知道的?」


  「是冉冉告訴我的,上個周末冉冉去醫院看了衣雪。」劉鳳雲察覺到丁能通的變化,心裡暗喜。


  「怎麼還住院了,什麼病啊?」丁能通略顯緊張地問。


  「冉冉說,淋了雨,得了嚴重的肺炎,」劉鳳雲冷著臉說,「你以為一個女人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又是在異國他鄉,那麼容易呢!」然後又溫和地說,「能通,用不用我跟永年說一說,請個假,抽空去看看她們娘倆?」


  劉鳳雲是個讓許多貪官聞風喪膽的女人,當年的「肖賈大案」和何振東腐敗大案都是劉鳳雲主辦的,別看丁能通鳳雲姐長鳳雲姐短地叫著,好像關係親近得不得了,其實心裡檢點得很,因為膽敢不檢點,劉鳳雲絕對六親不認。


  因此,丁能通對劉鳳雲的話一再斟酌,他沉思片刻說:「鳳雲姐,我娘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我回鄉探親,看見娘又蒼老了許多,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孔子說,『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過去對這句話不太理解,現在體會越來越深了。我娘非常喜歡衣雪,我這次回鄉,我娘一直跟我念叨衣雪,鳳雲姐,我想求你個事,冉冉再和你通話時,你讓冉冉幫我滲透滲透,能不能勸衣雪回來看看我娘?」


  「能通,幹嘛不親自跟衣雪說,離了婚,她也是你兒子的母親,再說是你把人家娘倆弄到加拿大丟在異國他鄉不要人家的,依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劉鳳雲苦口婆心地說。


  「鳳雲姐,我弄不明白什麼是幸福,我覺得幸福就是一個夢。」丁能通失落地說。


  「你錯了,能通,凡是找不到幸福的人,都以為肉體的快感是幸福,當這種快感過去了,留下的只能是空虛,甚至是墮落,之所以墮落是因為他們想不斷地用肉體的快感填補空虛,結果是越來越空虛,以至於墮落,這就是幾乎所有的貪官都有情婦而且不止一個情婦的原因,他們之所以走向深淵,是因為誤將慾望的滿足當作幸福去追求,慾望是個無底洞,結果越追求越貪婪,直至毀滅!其實幸福與肉體無關,只與靈魂有關,只是靈魂的事。苛刻點說,凡是感覺不到幸福的人,都沒有靈魂生活,有的甚至丟掉了靈魂。」劉鳳雲振聾發聵地說。


  「鳳雲姐,這麼說我也丟掉了靈魂不成?」丁能通苦笑著問。


  「丟沒丟掉,你自己知道。能通,你知道什麼是家嗎?」劉鳳雲深沉地反問。


  「家不就是房子嗎?」丁能通不假思索地回答。


  「許多人和你一樣,都以為家就是一間房子或一個庭院,但是一旦房子和庭院失去了親情和溫馨,你還以為那兒是家嗎?有親情才有溫馨,家就是一個充滿親情和溫馨的地方,不是你居住的大房子,沒有親情的人和被愛遺忘的人,才是真正沒有家的人。」


  劉鳳雲的話讓丁能通非常震動,他沉默半天才自言自語地說:「鳳雲姐,原來我一直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啊!」


  「能通,找到了真正愛你的女人就找到了家,找到了家也就找到了幸福,找到了幸福,或許就找到了靈魂!」劉鳳雲睿智地說。


  聽了劉鳳雲的話,丁能通的心靈彷彿通透了許多,他真正開始反思與衣雪的關係是離開母親之後,母親是守了半輩子寡的人,對婚姻有著最本真和樸素的理解,今天與劉鳳雲的談話,丁能通也能體會到這位冷麵而熱心的大姐的良苦用心。


  《聖經》上記載,上帝用亞當身上的肋骨造成第一個女人,於是世上便有了第一對夫婦。亞當在上帝面前說:「妻子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自己能像亞當那樣,把衣雪帶到上帝面前,問心無愧地說出這句話嗎?不能!為什麼不能?因為自己先變成花心大羅卜,然後又把紅杏出牆的罪名強加給衣雪的。自己為什麼這麼做?想來想去他都覺得有兩個我,一個是肉體的我,一個是靈魂的我,這件事他不知道是哪個我做的,只是不停地在心裡追問,人怎麼會有兩個我,靈魂又怎麼會寄寓在一個肉體里呢?

  車入中央黨校大門時,賓士車也未停,劉鳳雲驚詫於丁能通的本事,好趣地問:「能通,武警戰士為什麼不攔你?」


  「大姐,咱的車有出入證。」丁能通得意地說。


  「怎麼搞到的出入證?」劉鳳雲追問道。


  「有一位副校長的秘書是我的同學,中央黨校的出入證一個月一換,每個月我都請他幫忙。」丁能通坦言道。


  「怪不得,你們這些駐京辦主任簡直就是無孔不入啊!」劉鳳雲感嘆地說。


  丁能通嘿嘿笑道:「鳳雲姐,你知道在中國,什麼地方司機開車最小心?」


  「什麼地方?」劉鳳雲不解地問。


  「中央黨校唄!」丁能通詭譎地說。


  「為什麼?」劉鳳雲饒有興趣地問。


  「因為他們知道,行人中說不定就有未來的政治局常委。」丁能通吐了吐舌頭說。


  「能通,你的腦袋可真能琢磨。」劉鳳雲既嗔怪,又讚許道。


  「鳳雲姐,其實中國的前途就寄托在這個大院里了。」丁能通深刻地說。


  賓士車過圖書館往右拐再向北是一條林蔭路,丁能通輕車熟路地停在一個有花壇的樓前。這是一座六層樓,兩個人剛下車,周永年就從三樓的窗戶伸出頭來打招呼。


  自從周永年到東州任市委副書記以後,劉鳳雲與丈夫就兩地分居。聽說周永年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消息最高興的就是劉鳳雲,高興不是因為丈夫走進殿堂接受洗禮,而是每周都可以見到丈夫了。如今丈夫在中央黨校三個月的學習結束了,又要回東州去了,劉鳳雲的心頭難免湧起一股惆悵。


  丁能通小跑著上了樓,周永年在314房間,巧的是當年賈朝軒在中央黨校青干班學習了一年,住的也是這間房間。讓丁能通記憶猶新的是,當年和賈朝軒的妻子韓麗珍一起來接他,也是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走進314房間時,賈朝軒手中正把玩著一把約一尺長的十分精緻的小寶劍,韓麗珍問丈夫,哪來的小寶劍?賈朝軒說是畢業紀念,每個學員都有。丁能通好奇地接過小寶劍仔細把玩,發現劍身上刻有賈朝軒的名字,丁能通當時就明白了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小寶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畢業紀念品,這是讓每位走進中央黨校神聖殿堂的學員牢牢記住,你們是黨的精華,應該時刻斬斷私慾、貪念和野心,時刻經受住金錢關、權力關和美色關的考驗,為黨的事業奮鬥終生。


  然而物是人非,一場震驚全國的「肖賈大案」,讓丁能通經受了一次煉獄般的考驗,風風雨雨總算闖過來了,如今再次走進這間房間,丁能通感慨萬千!

  「能通,聽說當年賈朝軒也住在這個房間,是不是?」丁能通一進門,周永年就問。


  「是,我記得當年送他入學時,他不喜歡314這個號碼,還讓我設法找人幫他換間號碼吉利點的房間,他知道我有個同學是副校長的秘書。當時我覺得這樣做對他影響不好,就勸他別換,他勉強同意了。」丁能通謹慎地說。


  「他為什麼不喜歡314這個號碼呀?」周永年不屑地問。


  「主要是不喜歡後面的14,他說是要出事的意思。」


  丁能通剛解釋完,周永年就哈哈笑著說:「典型的唯心主義,住在314房間的學員少說也有百八十人了,怎麼別人都好好的,偏偏他賈朝軒出事了?這說明那個時候賈朝軒心中就已經有鬼了,心中一旦有了鬼,走哪兒都怕鬼叫門,最近《求是》雜誌上有一篇文章說的很深刻:『當前少數黨員幹部對黨的忠誠意識有所動搖,逐漸弱化……一些黨員幹部不信馬列信鬼神,值得高度注意。』」


  這時正在收拾行李的劉鳳雲接過話茬說:「最近我查辦了一個貪官,風水大師說他有副總理的命,只缺一座橋,他不惜將建設中的國道改線橫穿水庫,修上一座橋。」


  「鳳雲,這說明什麼?」周永年惆悵地問。


  「信仰缺失唄!」劉鳳雲隨口說,「當年賈朝軒腳上總是系著兩根『大師』從『神』那裡幫他求來的『平安線』,最終不也難逃死刑的結局嗎?」


  「能通,你小子認識不少佛道兩界的高人,你怎麼看風水問題?」周永年一邊摞書,一邊問。


  「周書記,我哪兒懂風水,我與一些佛界道界的高人交朋友,不過是為了凈化心靈。」丁能通圓熟地說。


  「你小子永遠是個大滑頭!」周永年用手指著丁能通笑著說。


  「周書記,我聽鳳雲姐說,你的論文是優秀論文,什麼題目呀?」丁能通故意轉移話題問。


  「這次我到中央黨校學習最大的收穫就是深入思考了GDP問題,我把我的思考都寫在我的論文里了,題目是《經濟發展必須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周永年得意地說。


  「永年,不過是把『又快又好』調了個個,有什麼玄機呀?」劉鳳雲嬌嗔地看了一眼丈夫,一邊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在包里一邊問。


  「什麼只是調個個,這裡面玄機大了,」周永年笑著說,「一隻用許多木板箍成的木桶。其容水量的多少不取決於最長的木板或全部木板長度的平均值,而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同理,一個國家發展的水平不完全取決於經濟的發展,而是經濟、資源、環境的和諧程度所決定的。這三個月我考慮最多的就是增長的代價,我們現在天天講可持續發展,我經過這次學習,與一些同學接觸才知道,其實很多人不知道可持續發展為何物,一位在煤都當市長的同學還笑著說,我這麼年輕當上市長,而且在位子上呆得住,靠啥,就是靠每年兩位數的GDP,GDP就像我老子,沒他,能出我這個市長嗎?我問他,你們城市污染那麼重,你就不怕老百姓罵你,他說,老百姓罵我無關緊要,只要上面的人笑就行了。據我了解,把GDP當老子的幹部不在少數。鳳雲、能通,你們不知道,國家每增加一億元的GDP,所需的固定資產投入接近五個億。去年我國GDP增長是9.1%靠的是26.7%的投資增長在支撐著,你們知道消耗了多少煤、石油和鐵礦石,告訴你們,佔全世界總消耗量的30%,我們還創造了幾個世界第一:化學需求量世界第一,氧化硫排放量僅次於美國居世界第二,約有一億人每天呼吸不到新鮮空氣。」


  丈夫沒說完,劉鳳雲就插嘴道:「照你的理論,我們在創造一百元財富的同時,付出了四十多元的巨大代價,這種發展還有什麼意義?乾脆,讓GDP見鬼去吧!」


  「鳳雲,你大錯特錯了,」大手一揮說,「中國如果沒有必要的GDP快速增長,社會主義現代化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就會落空,經濟發展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就是要實現一種以人為本的低代價甚至是零代價的經濟增長模式。」


  「有這樣的模式嗎?」劉鳳雲質疑道。


  「所以才要講科學發展觀嘛!」周永年信心十足地說。


  望著周永年和劉鳳雲夫婦一唱一和的情景,丁能通心裡酸溜溜的,一路上劉鳳雲勸他的話又迴響在耳畔,丁能通一再在心裡問自己,應該給衣雪打個電話,打還是不打?

  39、乾女婿

  習濤閃電式結婚震驚了東州市駐京辦,更震驚了丁能通。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習濤的新婚妻子竟然是辛翠蓮。在婚禮上,丁能通第一次見到了習濤的哥哥習海。


  婚禮是在東州市北都大飯店舉行的,吳東明和王鼎臣都參加了婚禮。吳市長親自參加婚禮,讓習濤和辛翠蓮的同事艷羨不已。其實吳東明也是第一次見到習海,婚禮結束后,吳東明和王鼎臣就將習海接走了。


  丁能通一直覺得習濤在婚禮上的情緒不太對勁,辛翠蓮倒是心花怒放的,丁能通很想找機會問問辛翠蓮,「什麼時候和習濤談的戀愛,怎麼一直瞞著大哥,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轉念一想,算了,人家已經成為夫妻了,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呢。


  不過,通過這個婚禮丁能通開始對辛翠蓮刮目相看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辛翠蓮的本事這麼大,在吳市長家當了幾天保姆竟成了人家市長大人的乾女兒。丁能通心下竊喜,本來自己是想不辜負羅小梅的委託,給她的表妹一個好的前程,現在自己不僅做到了,還在吳東明身邊安插了一條眼線,可謂是一舉雙得,無論怎麼說,自己也是辛翠蓮的娘家人。


  在婚禮上,辛翠蓮也格外敬重丁能通,因為她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真正的恩人是丁能通。但是在丁能通心裡還是無法接受辛翠蓮與習濤結婚的事實,總覺得不太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不對勁在哪兒。


  其實當習濤第一次看見李欣汝時,丁能通就察覺到習濤看李欣汝的眼神不一般,後來他從朱明麗的嘴裡確認到,習濤愛上了李欣汝。當然丁能通更了解李欣汝與金偉民的關係,丁能通覺得習濤愛李欣汝終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又不好勸習濤,因為這小子與自己的關係太微妙,如果是胡占發和榮國庫或者是白麗娜,丁能通都可以直言不諱,但是對習濤,不能這麼做,何況習濤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如果話不投機,會加深自己與習濤的隔閡。


  後來聽朱明麗說習濤為了追李欣汝,每天都給她送玫瑰花,朱明麗是用艷羨的口氣說的,說的目的就是暗示丁能通,希望丁能通也能像習濤那樣大膽地做出選擇,要麼愛自己,要麼愛別人。


  然而,朱明麗的話彷彿還在丁能通的耳邊,習濤就拋下李欣汝,娶了辛翠蓮,這讓丁能通怎麼也轉不過彎來。除非習濤遭到李欣汝的拒絕,愛的火焰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熄滅了。以習濤的性格,一旦遭到李欣汝的拒絕,很容易破罐子破摔,如果真是這樣,這場婚姻能幸福嗎?丁能通心裡為辛翠蓮擔心起來。


  當天晚上,丁能通去林大可家彙報工作,兩個人閑聊時談起了習濤的婚禮。


  當林大可得知習濤娶的是吳東明的乾女兒時,嗤之以鼻地說:「能通,你經常去恭王府,想必一定了解和珅了。和珅有一個乾女兒叫納蘭,是江西饒廣道台蘇凌阿的女兒。蘇凌阿日思夜想著進京城做大官,就千方百計地巴結上了和珅,並叫自己十三四歲的女兒納蘭拜和珅為乾爹。不久和珅就與納蘭有了苟且之事。這納蘭姘上和珅之後,自己與家人都得到了說不盡的好處,享受到了數不盡的榮華。她父親蘇凌阿從江西調到了京城,先做了吏部侍郎,後來一直做到了宰相。納蘭與和珅有了苟且之事之後,和珅本想娶納蘭,但一時改不了口,又怕人背後說三道四,於是就一直以乾女兒相待。老男少女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勾勾搭搭』走到一起,那種『乾女兒』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本質都是為實現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實,在以往倒下的貪官中,便不乏『乾女兒』為錢,貪官為色而沆瀣一氣之人。」


  丁能通深知林大可與吳東明的關係,兩個人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他原以為兩個人只是性格上不和而已,沒想到林大可竟然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諱地把吳東明比作和珅,丁能通心裡覺得林大可未免有些過了,但嘴上卻圓熟地說:「以我看吳市長在放長線釣大魚。」


  「這話怎麼講?」林大可不解地問。


  「『乾女兒』是長線,乾女婿是魚鉤,大魚就是習海,有了這種虛擬血緣關係,吳市長與習海就更好說話了。」丁能通既敷衍又斟酌地說。


  「能通,習海不是中南海,就怕魚沒釣上,船卻翻了!」林大可嘴角浮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刻毒笑意。


  丁能通聽了林大可的話,心裡像被蠍子蟄了一下,心想,林大可這麼個親民愛民卻又不屑於鑽營官場的硬漢,怎麼對吳東明這麼大的怨氣?兩虎相爭,早晚要出事啊!自己不願意夾在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之間做「攪屎棍」。


  丁能通狡黠地眨了眨眼,閃爍其辭地說:「林市長,你不提海我倒忘了,榮國庫給我打電話,說南海的川山群島非常漂亮,特別希望你能抽空去一趟,讓我做做你的工作。」


  「眼下又是籌備制博會,又是忙活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的,哪來的時間啊!」林大可蹙著眉頭說。


  「林市長,川山群島就位於江門市境內,人家剛剛被評為國家環保模範城,你可以帶隊去取經嘛,順便可以考察一下深圳市,深圳可是第一批被評為國家環保模範城的城市。」丁能通一副彌勒臉地笑道。


  「我聽明白了,你小子是變著法兒地想讓我出去散散心,告訴國庫,我心領了,倒出空來我一定去!」林大可爽朗地笑著用手指點了點丁能通說。


  「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說了,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要是能做到工作既是休息,休息就是工作,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丁能通詭譎地說。


  「毛主席他老人家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怕是你小子發明的語錄吧!」林大可笑謔道。


  丁能通呲牙嘿嘿笑了起來。


  剛離開林大可的家,丁能通的手機就響了,電話是朱明麗打來的,她告訴丁能通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瀚晨明天傍晚進京拜見國家建設部領導,希望丁能通儘快趕回去。


  黃瀚晨進京非同小可,丁能通恨不得馬上飛回去,他答應朱明麗明天早晨坐第一班飛機回京。


  第二天早晨,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飛機上碰上習海。習海是先上的飛機,坐在頭等艙的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上。


  丁能通的座位剛好挨著習海,他一上飛機就看見一位四方臉龐,眉發很濃,兩眼炯炯有神的軍人,雙肩少將金豆熠熠閃光。


  習海正翻閱著飛機上的旅遊雜誌,一抬頭看見了丁能通,連忙起身與丁能通熱情握手,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才坐下來,飛機很快就起飛了。


  習海客氣地說:「丁主任,昨天在婚禮上忙忙叨叨的,也沒來得及跟你聊一聊,想不到我們竟乘同一班機回京,而且座位也挨著,這大概就是天意了。丁主任,不瞞你說,自從我弟弟調到市駐京辦工作后,我特意向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駐京辦司了解過你,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啊,金杯銀杯不如人家的口碑呀,說句心裡話,我弟弟能在你手下工作,我既放心又高興啊!」


  「習處長太客氣了,習濤是個難得的人才,他這麼一來,我真是求之不得呀!」丁能通圓滑地說。


  「丁主任,按理說,我弟弟在事業上有進步,我這個當哥哥的應該高興,」說到這兒,習海習慣性地摟了摟頭髮,然後惆悵地說,「可是不知為什麼,我這心裡卻高興不起來啊!」


  「為什麼呢?」丁能通不動聲色地問。


  「丁主任,你不覺得我弟弟升得太快了嗎?」習海坦誠地說。


  丁能通聽了習海的話心裡微微一顫,他一時還摸不清習海說這話的用意。


  「習處長,我提正處時的年齡比習濤還年輕呢!」


  「丁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弟弟在市安全局內部正常升遷,在某個處任副處長、處長,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只是調到這駐京辦,而且直接就任主任助理,就不能不讓我多想啊!我弟弟畢竟年輕,我是怕他把握不住自己呀!」習海一副擔心的口氣說。


  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習海這麼敏感,心想,不愧是中央首長身邊的人啊!但他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想法,因為他還叫不準習海是不是試探自己。


  於是,丁能通謹慎地說:「習處長是不是多慮了,習濤自從到了駐京辦以後,一直嚴格要求自己,不僅工作上可圈可點,為人處世更是穩重練達,如今又喜結良緣,你這個當哥哥的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丁主任,最讓我不放心的就是這個良緣,前些日子還和我說他愛上了一位香港女孩,是一家合資企業的駐京辦主任,當著我的面把那個女孩誇得天花亂墜,不知為什麼突然跟這個辛翠蓮結婚了,還是吳市長的乾女兒。」


  沒等習海說完,丁能通笑著插嘴說:「習處長,翠蓮是吳市長的乾女兒,習濤就是吳市長的乾女婿,多少人還求之不得呢,有什麼不好啊?」


  「要不是乾女兒我就不這麼擔心了,她怎麼不給下崗工人當乾女兒呀?丁主任,本來我是想回北京后,專門找時間請你吃個飯,把我心裡的這些疑慮找你好好聊聊,既然老天爺安排我們同乘一架飛機,又坐在了一起,我就和你不客氣了。我知道東州的兩起腐敗大案,你都在漩渦中,卻堅守了自己,我之所以敢和你說心裡話就是因為你是個經歷過風雨考驗的人,值得信任,我想找你聊聊就是想拜託你關照一下我弟弟,他年輕氣盛,不知道水深水淺,還望丁主任在關鍵時刻給指指路啊!」習海誠心誠意地說。


  丁能通被習海的信任深深地觸動了,他為習濤有這麼個好哥哥而高興,看來習海不是個輕易被人利用的人,看明白這一點,丁能通也放心了。


  自從習濤到駐京辦以後,丁能通一直提防著習濤,他心裡清楚,吳市長之所以器重習濤,不是因為賞識習濤的才能,而是看中了習海的身份。只要習海不買賬,習濤的價值就大打了折扣,到時候吳市長還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想到這兒,丁能通心裡一陣竊喜。


  「習處長,」丁能通暗透一口氣,笑容可掬地說,「既然你不把我當外人,我也就不客氣了,看樣子我們年齡相當,習濤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習濤若有閃失,你拿我是問怎麼樣?」


  聽了丁能通的話,習海連忙伸出一雙厚重的大手握住丁能通的右手說:「謝謝!」


  這時,空中小姐微笑著走過來問:「兩位喝點什麼?」


  「啤酒!」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說完相視一笑,分別接過空姐遞過來的啤酒。


  習海心中高興,爽快地說:「丁主任,干一個怎麼樣?」


  丁能通脫口而出:「好!」


  兩聽易拉罐碰到了一起,兩個人一飲而盡!


  40、總統樓

  在釣魚台國賓館,舉辦以蠍子資源的利用與產業化發展為主題的全國蠍子保健食品與健康專家研討會,邱興本並沒求習濤,因為把蠍神酒推為國宴用酒非習濤莫屬。其實邱興本心裡很清楚,這件事能通就能幫著促成,之所以推給習濤就是為了避嫌。丁能通畢竟是自己的小舅子,而且聽白麗娜說,習濤和丁能通之間關係還不太和諧,習濤不會不知道自己與丁能通之間的關係,能通讓自己去求習濤其實也是向習濤示好的一個信號,如果習濤辦了,給的還是能通的面子。


  邱興本不能不佩服自己小舅子的心計,把東州的名牌產品推到國宴上去,既是扶持了民營企業,也是為家鄉做貢獻,邱興本斷定習濤一定會幫忙。他決定開完研討會後,當京城各大媒體紛紛報道蠍神集團和蠍神酒後,再借勢找習濤幫忙,到時候,習濤求人底氣也足。


  這次在釣魚台開研討會多虧了白麗娜,白麗娜剛好有一位大學同學在中國保健協會保健品市場工作委員會工作,中國保健協會對科學利用蠍子資源造福人類非常重視,也久聞蠍神系列產品的聲譽,在白麗娜的積極斡旋下,中國保健協會同意與東州蠍神集團一起召開全國蠍子保健食品與健康專家研討會,並由中國保健協會出面聯繫釣魚台國賓館管理局,最後會議定在芳菲苑召開。


  正如丁能通預測的那樣,由於邱興本對京城各大媒體記者下了不少功夫,會議取得了極大的轟動效應。基本做到了報紙上有字,電視上有影兒,電台里有聲。


  通過這次研討會,邱興本一下子愛上了釣魚台國賓館,他覺得京城裡所有的五星級酒店加在一起也沒這裡好。在這裡,走在鋪著紅地毯的走廊上,看著牆上的名人字畫,欣賞著擺放的國寶級古董,邱興本不禁陶醉了,他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想和白麗娜一起在十八號總統樓享受一晚。


  本來由於這次研討會邱興本有幸住進了毗鄰十八號總統樓的二號樓,住進了團長套。二號樓西臨釣魚台中心湖,周圍環境賞心悅目。邱興本太喜歡這裡了,聽說過去這裡是金代章宗皇帝釣魚的地方,清朝皇帝在這裡建立了釣魚行宮。迄今為止,釣魚台已經接待了九百多位國家首腦,其中有六百多位下榻在了十八號總統樓。他望著典雅華貴、氣勢恢宏、頗具皇家氣派的總統樓,心裡想起了中學課本《史記·陳涉世家》中的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傍晚在芳菲苑的宴會廳,邱興本答謝完與會專家記者后,專門在二號樓餐廳請白麗娜吃飯,他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麗娜聽罷咯咯地大笑起來,「興本,你以為有錢就能住總統樓啊?」


  「我就不信總統樓只接待總統,」邱興本說著叫過身旁的服務小姐問,「小姐,十八號除了接待總統,還接待什麼樣的人入住?」


  「十八號樓是釣魚台國賓館的總統樓,主要接待來我國訪問的各國總統。普通身份不能住十八號樓,能入住的人除了各國總統,只能是那些由國家政府介紹過來的『國賓』。」服務小姐微笑著說。


  「那影視明星呢?影視明星能不能入住總統樓?」邱興本酸溜溜地問。


  「應該不能,他們可以選擇入住國賓館內的其它樓房。」服務小姐還是微笑著說。


  「興本,」白麗娜接過話茬,「告訴你吧,十八號總統樓以前也接待過幾次高自費代表團,你知道包樓價一天多少錢嗎?」


  「多少?」邱興本不屑地問。


  「五萬美金一天。」白麗娜伸出白嫩的玉掌晃了晃說。


  「值!現在還能包嗎?」邱興本興奮地問。


  「你瘋了?五萬美元幹什麼不好?再說高自費代表團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何況人家現在已經不外包了。」白麗娜說完呷了一口紅酒。


  「五萬美元算什麼,如果十萬美元能住,我奔兒都不打!」


  「興本,你就別較勁了,能通早就說過,在當今中國富和貴是分家的,有的人光富不貴,有的人光貴不富,你要是想嘗一嘗富貴集於一身的感覺呀,你可以住十二號樓,十二號樓住過二十多位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又叫『元首樓』,當年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訪問中國時就住十二號樓,後來她卸任后訪問中國,點名住十二號樓,對十二號樓情有獨鍾。另外美國總統里根等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也曾下榻過十二號樓。你還可以住十五號樓,西哈努克親王在十五號樓住過一年多呢。」白麗娜眉飛色舞地說。


  「麗娜,十二號樓住一晚上多少錢?」邱興本財大氣粗地問。


  「可能是一萬美金吧。」白麗娜不確定地說。


  「麗娜,明天咱就搬到十二號樓過過癮。」邱興本揮著手說。


  「興本,研討會已經開完了,太奢侈了吧?」白麗娜提醒道。


  「男人嘛,不僅要會掙錢,還要會花錢。」邱興本不可一世地說。


  「興本,」白麗娜拉著臉嗔道,「你到底愛不愛我?」


  「當然愛了,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呀!」邱興本狎邪地說。


  「破瓶子長個好嘴,自己享受五萬美金、十萬美金也不吝惜!」白麗娜噘著嘴說。


  「寶貝,我什麼時候光想著自己了,還不是想讓你嘗嘗貴夫人的滋味。」邱興本甜言蜜語地說。


  「你要是真愛我,幹嘛不用這筆錢給我買套房子,也讓我嘗嘗有人愛的感覺。」白麗娜嬌聲嗲氣地說。


  「麗娜,你太小瞧我邱興本了,」邱興本說完,拉開皮包的拉鏈,從裡面拿出一把鑰匙放在白麗娜的手心裡,「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本來想生日那天送給你,為了證明我對你的愛,只好現在就給了,這是一套一百五十米的半躍,精裝修的,離北京花園不遠,叫香草園。」


  「真的?興本,我太愛你了,你真是我的白馬王子。你說這套房子在哪兒?」白麗娜歡天喜地地問。


  「香草園。」邱興本重複道。


  「香草園,習濤也住香草園,是吳東明借王鼎臣之手以市安全局的名義分給習濤的,這傢伙自從到了駐京辦,又是賓士又是半躍房,好事都是他的了,這回好了,老公,我早就看上香草園了,沒有你我這輩子也住不上,我不是在做夢吧?」白麗娜興奮得有些手舞足蹈。


  邱興本望著心愛的女人幸福得花枝亂顫的樣子,心想,「媽的,有錢的感覺真好!」


  41、雙喜臨門

  丁能通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下定決心跟衣雪通個話,其實丁能通早就想打這個電話,只是沒有勇氣。一是磨不開面子先打這個電話,二是總覺得沒臉打這個電話,三是怕衣雪不給好臉子,自己找沒趣。


  然而,自從上次去監獄見過羅小梅后,丁能通的確有一種迷失羔羊的失落,自己以前在羅小梅面前一直充當聶赫留多夫,撐得自己好累,如今羅小梅復活了,丁能通卻有了一種找不到家的感覺。還是劉鳳雲說得對,沒有女人帶來的溫馨,家不過是一座房子、一間屋子。


  「我的家在哪兒?」這是丁能通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他便聯想到衣雪、聯想起兒子,一想到衣雪和兒子,丁能通就有一種倦鳥歸巢的衝動。


  正因為如此,丁能通才下決心給衣雪打電話。然而,當丁能通撥通衣雪在加拿大溫哥華的電話時,卻沒有人接,他一連撥了四次,就是沒有人接,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慌亂起來。


  「別出什麼事?」丁能通本能地想。


  丁能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衣雪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家裡沒有人接電話?於是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金冉冉,他想,冉冉一定知道衣雪的情況。


  金冉冉沒讓丁能通失望,衣雪的確在紐約,和金冉冉在紐約的哥倫比亞長老會醫院。一聽在醫院,丁能通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經金冉冉解釋,丁能通的心才算放下來。


  原來金偉民為歐華汽車在紐約上市的事一直奔波於紐約、香港、東州之間,歐華汽車的上市資料已經報送SEC快兩個月了,准予上市的批文卻遲遲沒有下達,金偉民又著急又上火,再加上勞累過度,在紐約一下子就病倒了,住進了紐約的哥倫比亞長老會醫院。


  由於金偉民病的很重,金冉冉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衣雪,衣雪得知金偉民病倒了的消息后,特意從加拿大飛到紐約看望金偉民,剛巧丁能通往家裡打電話沒人接。


  就在衣雪到達紐約的當天下午三點鐘,金偉民接到了SEC批准歐華汽車上市的文件傳真。金偉民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了起來,他在病床上對衣雪說:「你不來看我,SEC不批准歐華汽車上市,你一來,SEC就批准歐華汽車上市了,衣雪,你給我帶來了好運!」


  就在這時,金冉冉接到了丁能通的電話,金冉冉算了一下時差,現在剛好是北京時間下半夜兩點。金冉冉接到丁能通的電話既高興又酸溜溜的,因為丁能通第一句話問的是「冉冉,衣雪和你在一起嗎?」


  之前金冉冉一直在為丁能通說出這句話而努力,如今真的親耳聽見丁能通向自己打聽衣雪了,女人本能的醋意油然而生。但是金冉冉是視愛如信仰的女人,只要所愛的人幸福,甚至可以犧牲生命,酸溜溜的醋意只是一閃念,欣喜之情便佔了上風,她只是說了一句:「哥,你稍等!」便激動地把手機給了身邊的衣雪。


  金冉冉一聲「哥」衣雪就明白了電話是丁能通打來的,雖然自己盼丁能通的電話也盼了許久了,但是真從手機里聽到丁能通充滿男人味兒的喘息聲時,衣雪並未像金冉冉那樣激動,反倒顯得異常平靜。


  丁能通顯然壓抑著異常複雜的心情問了一句:「雪兒,你還好嗎?」


  衣雪卻冷靜地回道:「還好,你呢?你還好嗎?」


  「還好,娘想宇兒了。」丁能通小心翼翼地說。


  「娘還好嗎?」衣雪關切地問。 「不好,娘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了,娘很想你,雪兒,抽空帶宇兒回來看看娘吧。」丁能通動情地說。


  此時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表面上異常冷靜的衣雪,眼淚含在眼眶裡,沉默了半天才說:「過年的吧,過年我想帶兒子回去看看娘。」


  「好,偉民怎麼樣?我想和他通個話。」


  衣雪終於沒讓眼裡的淚流出來,儘管她內心世界翻江倒海的,臉上仍然顯得很祥和,和丁能通通話的情景她在夢裡夢見無數次了,該說的話好像在夢中說了不知多少遍了,真聽到丁能通的聲音后,反倒不知說什麼好,她平靜地把手機遞給病床上的金偉民,說了聲,「偉民,能通要和你通話。」便推門出去了。


  衣雪直奔衛生間,此時此刻,她也只能去衛生間了,因為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讓自己的淚水盡情地流淌,她不願意讓金冉冉看見自己流淚,她覺得能夠掩飾自己淚水的最佳去處就是衛生間了。


  金偉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衣雪手中接過手機,此時此刻他最想通話的就是丁能通,沒有老同學的幫助,自己哪兒有機會駕馭東汽集團這艘國企大船勇闖美國的資本大洋,如今東汽集團這艘大船終於要在紐約港靠岸了,作為舵手的金偉民怎麼能夠忘記是老同學給了自己這次在美國資本大洋中乘風破浪的機會,金偉民恨不得馬上見到丁能通,青梅煮酒慶賀一番。


  「能通,你覺得歐華汽車上市時間定在哪一天好?」金偉民興奮地問。


  「當然是十月一日了,祖國母親的節日嘛!」丁能通深情地說。


  「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要給祖國的生日獻上一份厚禮,在紐約華爾街上,以歐華汽車掛牌交易,向祖國、向清江省、向東州市表明,我金偉民要為國家做點事的心跡!」


  「這也是你多年的宿願啊!」


  兩個人掛斷電話,金偉民仍然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金冉冉卻秀眉蹙著說:「金總,國慶節這一天怕是不行。」


  金偉民看了看手錶上的日曆說:「怎麼不行,十月一日是星期四,正好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每周六個交易日之內。」


  金冉冉搖了搖頭說:「金總,我的意思是說,國慶節這一天太敏感了,怕NYSE的官員不同意呀!」


  「不同意我們也要想辦法說服他們。」金偉民揮了揮手說。


  這時衣雪推門進來了,金冉冉挽著衣雪的胳膊說:「姐,我覺得今天是雙喜臨門。」


  「怎麼個雙喜臨門?」衣雪不解地問。


  金冉冉真誠地笑著說:「SEC批准歐華汽車上市是一喜吧,你和能通哥終於握手言和了也是一喜呀,這不是雙喜臨門嗎?」


  衣雪嗔道:「誰答應和他握手言和了?」


  「姐,我看你是鴨子死了嘴硬!」金冉冉笑著說。


  「衣雪,我覺得冉冉說得對,今兒是雙喜臨門,冉冉辦出院吧,我全好了,晚上咱們好好慶賀一下!」金偉民說著從病床上坐起來。


  「這可不行,金總,你還發燒呢!」金冉冉阻止道。


  「早退了!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金偉民說完哈哈大笑,滿臉都是上市如願的喜色和大功告成的豪氣。


  第二天,金冉冉陪金偉民走進紐約證券交易所見NYSE官員商討歐華汽車上市時間時,果然碰到了釘子,當金偉民提出把歐華汽車上市時間定在十月一日時,SEC和NYSE的官員連連搖頭。


  「十月一日這個日子太敏感了,你們中國人不是喜歡雙數嗎,那就把歐華汽車上市的時間定在十月十日吧。」NYSE的官員說。


  「那怎麼行?」金偉民斷然反對道,「不行,肯定不行。十月十日是『雙十節』,是中國國民黨的建黨日,也是台灣那個所謂的『中華民國』的『國慶節』,這個日子絕對不行。」


  看著金偉民斬釘截鐵反對的樣子,NYSE的官員笑了,退了一步問:「金先生,除了十月一日,你覺得定在什麼時間好?」


  金偉民心想,既然十月一日太敏感,美國人不同意,那麼放在哪一天呢?金偉民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既然十月一日你們說不行,乾脆定在九月三十日吧。」金偉民笑著說。


  「金先生,為什麼要定在九月三十日呢?」NYSE的官員不解地問。


  「不為什麼,也沒有什麼,就是想讓歐華汽車早點上市。」金偉民詭譎地說。


  NYSE的官員根本不相信金偉民會沒有任何寓意地定日子,難消疑慮地問:「金先生,你是一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你們中國人也非常講究黃道吉日,你肯定不會隨意定歐華汽車的上市時間,我們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如果你非要知道我的真實想法,那麼我告訴你們,九月三十日是我母親的生日。」金偉民動情地說。


  NYSE的官員想了想說,「這個理由很充分,你說服了我,金先生,歐華汽車的上市時間就定在九月三十日吧。」


  NYSE的官員說完,翻開日曆,在九月三十日的頁面上用簽字筆畫了一個圈。


  42、嫂子


  在吳東明的幫助下,邱興本日思夜盼的直銷牌照終於批下來了。這次蠍神集團能夠順利拿下直銷牌照,除了吳東明、丁能通等人的斡旋外,邱興本不遺餘力地在北京造勢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家養蠍子,就是給自己找一份好工作」的廣告用語充斥著各大報紙的黃金版面,更充斥著電視台、電台的黃金時段,邱興本是個造勢高手,他利用各種媒體不遺餘力地宣傳他的各種榮譽和慈善行為,對宣傳蠍神集團起到了驚人的效果,蠍神系列產品,特別是蠍神酒在各種宣傳的狂轟濫炸下,已經成為知名度最高的保健品之一。


  在丁能通的建議下,邱興本經常掛在嘴邊的「萬壽蠍神酒,誰喝誰知道」的口頭禪成了家喻戶曉的廣告用語。這句「誰喝誰知道」,極力營造了一種惹人遐想的神秘語境,給蠍神集團產品帶來極大的品牌影響力,也讓這隻不起眼的「小蠍子」紅遍大江南北。


  正巧在這個時候,吳東明將愛人蔣春華的工作從昌山機場副總的位置上調任到東州航空公司任副總經理。吳東明的兒子吳光考取了北京大學,邱興本不失時機地陪蔣春華送吳光去北京大學報到。


  自從蔣春華吃了邱興本送來的蠍神膠囊后,覺得不僅皮膚比以前好了,性趣也比以前濃了。再加上邱興本天生就有「不幹膠」的本事,很快就與蔣春華處成了叔嫂關係。


  像吳光去北京大學報到這種事,蔣春華第一個就想到了讓邱興本陪同,連自己的弟弟蔣春傑要開著警車親自護送到北京,蔣春華以一句「太招搖了」就給拒絕了。


  在飛機上,邱興本發現東州航空公司的飛機座椅靠墊上的廣告都是歐華汽車的,他頓時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嫂子,」邱興本在頭等艙坐在蔣春華的後排,他俯身恭敬地問,「你主管東州航空公司廣告宣傳吧?」


  「對呀,我們公司客艙媒體廣告長期處於供不應求的局面。」蔣春華側了側身子說。


  「嫂子,我有個想法,想求嫂子幫忙。」邱興本謙恭地說。


  「怎麼,你的『小蠍子』想『一飛衝天』?」蔣春華意識到邱興本的意圖笑著問。


  「嫂子,你可真是高人,我的心思一眼就被你看穿了,當年靠三十萬元起家的波司登斥巨資,連續包下全國所有航空公司座椅靠墊廣告而一炮打響,一躍成為年創利稅五億元的大型企業,創造了一次營銷史上的廣告神話。我們蠍神集團也想包下東州航空公司的機上媒體廣告,不僅要包下座椅靠墊的廣告位置,而且還要投放機艙液晶電視廣告,嫂子,你無論如何得幫這個忙!」邱興本迫不及待地說。


  「興本,你知不知道目前幾乎全國所有航空公司的機上媒體廣告價格持續上漲,而且成為機上媒體廣告用戶的企業大多擁有高端產品,產品定位目標直指高端人群。」蔣春華謹慎地說,她雖然已是人到中年,但保養的白嫩白嫩的,暗紅色的髮髻油光發亮。


  邱興本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不乏甜美地笑道:「嫂子,蠍神集團在吳市長大力扶持下,已經拿到了商務部頒發的直銷牌照,如果嫂子再給創一次進軍『藍天』的機會,一定能提升蠍神品牌在高端客戶心目中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有什麼條件,嫂子儘管提!」


  「興本,如果這個忙我幫成了,『蠍神』大概是我國保健品品牌中惟一一個在飛機上做廣告的產品,怪不得你把企業做的這麼紅火,你不光營銷思路新,而且眼光獨特。」蔣春華讚許道。


  「這就叫由『廣而告之』轉型為『窄而娶之』,嫂子,南航、國航、海航,你也幫我搭搭橋,我要創造一個蠍神藍天神話。」邱興本雄心勃勃地說。


  「到時候,其它保健品品牌就得望『天』興嘆了,這步棋一旦走成,不僅能起到搶佔市場高中端的作用,也將有助於蠍神品牌形象的大力提升,到時候,你該怎麼謝我呀?」蔣春華笑眯眯地瞥了邱興本一眼,漫不經心地問。


  「嫂子,你是我們蠍神集團永遠的VIP!」邱興本拍著胸脯說。


  「滑頭!」蔣春華笑謔道,「興本,這事你不能急,畢竟我調入東州航空公司的時間不長,容我點運作的時間,我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哎喲,嫂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子!」邱興本噓唬著說。


  蔣春華笑著搖了搖頭,將身子轉了過去,邱興本也重新靠在沙發上,他仔細觀察著蔣春華座椅上歐華汽車的座椅靠墊,發現座椅靠墊廣告位於每位旅客的正上方,不僅廣告面積大,而且具有良好的視線角度,他還發現,座椅靠墊廣告是飛機廣告中乘客視線停留時間最長的區域,他為自己將蠍神集團企業形象送上萬米藍天的創意而興奮,看著看著,目光模糊起來,「歐華汽車」四個字不知不覺地變成了「蠍神集團」,邱興本詭譎地笑了……


  邱興本每次到北京都要通知丁能通,這次他多了個心眼,自己是第一次陪蔣春華和吳光進京,蔣春華更是調任東州航空公司副總經理后第一次進京,他想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在蔣春華面前表現表現,如果通知自己的小舅子,功勞非讓丁能通搶光不可。


  本來從東州出發前吳東明想給丁能通通個話,讓駐京辦好好接待自己的夫人和兒子,被蔣春華制止了,她怕影響不好。


  蔣春華到東州后很低調,之所以決定讓邱興本陪著,是因為邱興本會來事兒,用起來順手,而且不是官場中人,再說蠍神集團在北京也有駐京辦,用個車什麼的也方便。吳東明擰不過蔣春華,只好依了妻子。


  來之前蔣春華還特意囑咐邱興本不要通知丁能通,蔣春華早就知道丁能通是邱興本的小舅子,也知道市駐京辦是個是非最多的地方,迎來送往的沒有等閑之輩,蔣春華不願意給丈夫帶來負面影響。邱興本巴不得沒有人跟他搶功,指天跺腳地地表決心,絕不走漏風聲!

  但是,三個人一下飛機,邱興本就傻了,市駐京辦的賓士車就停在飛機底下,機艙門一打開,丁能通就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邱興本心想,壞了!蠍神集團駐京辦的車根本進不到機場里來,只能停在停車場恭候,潘富貴一定在出港大廳等著呢。邱興本想給潘富貴打個電話,但根本來不及了。


  丁能通熱情地接過邱興本手中的行李說:「姐夫,你辛苦了,這就是春華嫂子吧?」


  丁能通說著又向吳光點了點頭,然後說:「嫂子,我是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是特意來接您的!」


  蔣春華根本沒想到丁能通會在首都機場把賓士車停在飛機底下來接自己,這也太有能量了,她既吃驚又感嘆,吃驚是因為丁能通是怎麼知道自己和兒子要進京的,感嘆是因為她從未見過如此精明幹練、穩重圓熟之人。


  雖然蔣春華對丁能通早有耳聞,但是這卻是她第一次見丁能通,丁能通卻像早就認識蔣春華一樣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著,蔣春華責備地看了一眼邱興本,意思是問,「你不是不告訴你小舅子嗎?不告訴,人家怎麼還知道了!」


  邱興本明白蔣春華的目光,連忙解釋說:「嫂子,我可是一點也沒犯規,真不知道能通是怎麼知道的?」


  丁能通詭譎地一笑說:「嫂子,我身為東州市駐京辦主,連您和吳光進京都不知道,吳市長早就把我給撤了!」


  蔣春華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丁能通,但是丁能通的精明勁兒她早就聽丈夫說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心裡就有幾分讚許,心想,我倒要看看丁能通是如何安置我們娘倆的,便笑著說:「既然丁主任這麼有心,興本,那我和兒子只好悉聽尊便了!」


  邱興本苦笑了笑,只好認了,心想,多虧自己這個小舅子沒做企業,如果做企業,競爭起來自己肯定不是對手。丁能通也是有意給邱興本一個下馬威,心想,「好你個邱興本,是我幫你搭橋巴結上吳市長的,給你辦直銷牌照操了多少心,你可倒好,市長夫人和兒子進京竟然不告訴我,和我鬥心眼,你還差點火候。」


  丁能通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抱歉地笑著說:「姐夫,富貴在接站口呢,你上他的車吧,嫂子,吳光,上車吧!」


  丁能通說著親自開車門請蔣春華和吳光上了自己的賓士600,賓士車緩緩駛出首都機場,邱興本搖搖頭,眼看著丁能通劫走了蔣春華母子,只好無奈地登上了擺渡車。


  賓士車很快就駛上了首都機場高速公路,丁能通深知蔣春華之所以和兒子進京沒有通知駐京辦,是不想給吳市長造成負面影響,因此,丁能通沒有通知駐京辦的任何人,自己隻身安排好了一切。


  蔣春華仍然納悶丁能通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行程的,一上車就問:「能通,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吳光乘這趟航班的。」


  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笑著說:「嫂子,其實非常簡單,只要做個有心人就行了,我早就聽說吳光考上北大了,我斷定嫂子會親自進京送兒子,母子連心嘛,我就讓民航售票處的朋友注意你們的行程,民航系統我有許多朋友。」


  蔣春華畢竟是航空公司副總,沒等丁能通說完,她就明白了,「能通,這麼說你是通過民航訂座系統查詢的?」


  丁能通恭維地說:「嫂子不愧是航空公司的老總。」


  蔣春華不禁讚歎道:「能通,難得你這麼有心,要麼怎麼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呢!」


  丁能通半是炫耀半是恭維地說:「嫂子,你知道吳市長是怎麼要求駐京辦的嗎?他說,要想做好駐京辦的工作,就要做到在北京城無孔不入!嫂子,你放心,你和吳光這次進京,駐京辦不會有人知道,我在北京大學附近的翠宮飯店給你們訂了標準間,我知道嫂子是個簡樸的人,所以沒訂豪華套。」


  這時吳光插嘴問:「丁叔叔,邱叔叔給我們訂了崑崙飯店,是五星級的,你定的翠宮飯店是幾星級的?」


  丁能通笑著說:「當然是五星級的了,而且在北京大學附近,這樣你媽見你也方便!」


  吳光高興地說:「還是丁叔叔想的周到!」


  說話間,賓士車下了首都機場高速公路,往四環路上駛去。


  43、奇迹


  金偉民沒有想到歐華汽車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路演情況出奇的好,一周前的午餐會,當時進行路演的宴會廳現場座位已經爆滿,相當一部分投資者不得不站著聽完了路演。


  為了路演能夠成功,金偉民自從得到SEC批准歐華汽車上市的文件后就沒有回國,也沒有回香港,他還讓李欣汝從北京急飛紐約準備路演。功夫不負有心人,想不到歐華汽車引起投資者強烈的興趣,這當然得益於波士頓第一投資銀行、美林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所羅門兄弟投資銀行、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和格信律師事務所組成的強大的承銷陣容進駐歐華。


  與此同時,紀東翔也帶隊用三十六天走遍了美國十三個城市,做了三十七場演講,走訪了近四百位投資者,進行「推介」。由於路演等推介活動得到投資者熱烈回應,金偉民與承銷商商定,以每股定價十六美元掛牌上市交易。


  美國紐約時間9月30日上午9點,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股票上市掛牌開鍾儀式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會議大廳隆重舉行。


  金偉民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然後紐約證券交易所主席與金偉民互相交換了禮物。紐約證券交易所贈送歐華汽車一頭金牛,並頒發了證書,歐華汽車回贈了一幅中國畫《百鳥朝鳳》。


  敲鐘儀式后,金偉民、紀東翔、馮保春、李欣汝、金冉冉以及波士頓第一投資銀行、美林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所羅門兄弟投資銀行、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格信律師事務所的相關人員與SEC和NYSE的官員齊聚紐交所大門口合影留念,記錄下這一歷史性時刻。


  歐華汽車掛牌二十分鐘后,以十八美元的價格做成第一筆交易,然後股價以一根紅線直抵二十美元。金偉民欣慰地笑了,笑得是那麼的自信。


  東汽集團在金偉民的成功運作下終於踏上了國際資本市場,扣除投資銀行的承銷和會計師、律師的費用,共融資一億兩千萬美元。


  馮保春徹底被金偉民折服了,他是以中國汽車教育基金會會長的名義參加掛牌儀式的,也是東州市政府唯一參加掛牌儀式的官員。馮保春是代表吳東明市長來的,本來吳東明想親自赴美國參加開鑼儀式,但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又正值中國國慶節前夕,只好派馮保春以基金會會長的名義代表自己參加。


  此時此刻,吳東明已經飛抵北京,住進了釣魚台國賓館,籌備舉行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美國上市融資支票交接儀式。吳東明之所以選在釣魚台國賓館搞這個支票交接儀式,就是要造勢,高調宣傳歐華汽車成功在美國上市。


  金偉民、紀東翔、馮保春、李欣汝等人乘飛機抵達北京時,剛好是十月一日下午兩點,波音777客機緩緩對接廊橋后,漂亮的空中小姐打開機艙門,金偉民第一個健步走出機艙,迎面是兩位漂亮的禮儀小姐手扯著一條紅色橫幅:「熱烈歡迎歐華汽車在美國成功上市!」吳東明親自率丁能通、楊善水、習濤、白麗娜以及東汽集團的班子成員迎接。


  吳東明緊緊握住金偉民的手說:「金總,辛苦了!你為東汽集團創造了一個神話,也為國企改革創造了一個奇迹呀!」


  金偉民喜滋滋地說:「吳市長,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全世界五十四家主要媒體對歐華汽車在美國成功上市做了深度報道,我登機前股價已經沖高至三十四美元了。」


  這時丁能通插嘴道:「吳市長,當初許多人反對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說什麼小心資本家的糖衣炮彈,依我看您是把糖衣留下了,又把炮彈打了回去!」


  吳東明聽罷,開懷大笑。


  下午四點鐘,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美國上市融資支票交接儀式在釣魚台國賓館18號樓正式舉行。金偉民與第一波士頓投資銀行CEO簽署了交接文件,隨後紀東翔從第一波士頓投資銀行CEO手中接過了一億兩千萬美元的銀行支票,把這麼一大筆從美國拿回來的外匯,緊緊地攥在了手裡。總統樓會議廳內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就在總統樓會議廳掌聲響起的時候,早上乘飛機進京的省委書記林白向總書記彙報完工作,正乘坐由省駐京辦提供的黑色奧迪轎車剛剛駛出中南海西南大門,沿著那道威嚴肅穆的古老紅牆向南行駛,出府右街口,從中宣部辦公大樓一側往東拐,上了天安門廣場。


  林白這次進京是總書記點名要聽清江省在老工業基地振興方面的情況彙報,特別是裝備製造業發展情況的彙報。總書記之所以要專門聽清江省的工作彙報,緣於東州市委副書記周永年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寫的那份畢業論文《經濟發展應該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這篇論文發表在中央黨校的校刊《理論前沿》雜誌上,是中央黨校校長推薦給總書記的。


  「變又快又好為又好又快」一字之變引起了總書記的高度關注。總書記說,從「又快又好」到「又好又快」,由「快」字當頭,到「好」字為先,全面體現了科學發展觀的內在要求,我們就是要變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實現國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的根本途徑。


  總書記希望清江省能率先成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試點。林白向總書記保證,清江省省委一班人絕不辜負總書記的囑託,爭取全省呈現出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的新局面。


  這次總書記跟林白談得很深,時間也較長,當林白乘車駛出中南海西南大門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透過車窗望著被晚霞映得鮮紅的國旗,林白有一種俯仰天地,責任重於泰山的沉重。


  回到省駐京辦,在林白下榻的豪華套,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向他彙報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東汽集團在美國上市成功了,剛剛在釣魚台國賓館總統樓,吳東明親自主持了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美國上市融資支票交接儀式。


  東汽集團準備到美國上市的事,夏聞天曾經向林白彙報過,當時林白聽了彙報后沒表示支持,也沒表示反對,只是笑著說:「聞天啊,我不看過程,只要結果,結果就是國有資產不僅不能流失,而且要保值增值!」


  林白沒想到吳東明的運作這麼快,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將東汽集團推到了華爾街的風口浪尖之上。這讓林白很振奮,當初是他力薦吳東明就任東州市市長的,力薦的理由就是吳東明在搞活老工業基地方面,特別是在抓裝備製造業方面敢想敢幹。現在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林白立即讓薪澤金通知吳東明,他要見見促成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的有功人員。當初夏聞天向他彙報這件事時,他就記住了「金偉民」這個名字,他特意囑咐薪澤金,務必要見見金偉民。


  丁能通接到薪澤金的電話時,吳東明主持的答謝酒會剛剛接近尾聲。丁能通向吳東明彙報了林書記要見大家的消息后,吳東明非興奮,立即讓丁能通安排車去省駐京辦。


  金偉民得知省委書記林白非要見見自己的消息后,也很高興,特意囑咐李欣汝,務必帶上一張由紐約證券交易所發行的歐華汽車的股票樣本給林書記作為禮物。


  薪澤金深知吳東明的分量,如果林白調任中央,趙長征任省委書記,夏聞天非常有可能接替趙長征任省長,那麼吳東明肯定是省委常委、東州市委書記。因此,薪澤金掐著時間早早地就恭候在省駐京辦,也就是清江賓館的門前了。


  此時林白剛剛吃了一碗牛肉麵,正在房間看報紙。


  當薪澤金引領著吳東明、馮保春、金偉民、紀東翔、李欣汝和丁能通走進房間時,林白熱情地與眾人握手,並且風趣地說:「諸位給清江企業到美國融資,接通了一根金管道啊!」


  吳東明今天特意選了一條暗紅色的領帶,顯得滿面春風,他自豪地說:「林書記,的確是一根金管道啊,沒想到東汽集團這回在華爾街一下融到了一億兩千萬美金啊!」


  「好啊,看來是成績斐然啊!金先生,你功不可沒啊!」林白一邊讚許一邊請大家坐。


  薪澤金親自為眾人沏茶。


  這時金偉民接過李欣汝剛剛從提包內取出的股票樣本遞給林白說:「林書記,這是歐華汽車在美國上市的股票樣本,送給您做個紀念吧。」


  林白微笑著接過股票樣本仔細欣賞著,只見股票標誌圖右邊聳峙著中國的萬里長城,左邊豎著手持火炬的自由女神像。


  「金先生,這個股票圖樣是誰的創意呀?」林白饒有興趣地問。


  「不瞞林書記,這個股票圖樣是我構思的。」金偉民有些不安地說。


  此時,金偉民想起設計這個圖樣時,紀東翔曾經提示他,「偉民,這麼搞容易遭到非議,還是把自由女神換成天安門前的華表吧!」當時,金偉民只是笑了笑說:「我心裡有分寸。」


  如今林書記這麼一問,金偉民以為林白是對這個圖案有異義呢,連忙解釋說:「林書記,這個圖案的寓意是東汽集團立足中國走向世界。」


  林白雖然微笑著卻看不出微笑背後的態度,「金先生,為什麼自由女神像比長城低呢,看著不對稱嗎?」


  其實這正是金偉民對紀東翔的分寸,他局促地說:「林書記,萬里長城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自由女神像才一百多年的歷史,怎麼可能高於長城呢?」


  林白哈哈大笑地說:「想不到你這個資本海洋的弄潮兒也這麼保守,市場經濟講究的是競爭,是優勝劣汰,不平等的競爭是不公平的。」


  其實林白理解金偉民的小把戲,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連一個港商對政治都有顧慮,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改革仍然任重道遠啊。


  「不過這個圖案設計的很有點思想,」林白接著說,「既有中國特色,又有國際化特徵,充分體現了國企要走向世界的決心,東明,國企改革就是要有這個氣魄呀!」


  吳東明點點頭說:「林書記,東汽集團為東州裝備製造業走向海外趟出了一條新路,下一步我們將按照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的路子,再推出幾個像歐華汽車這樣的典範,給全省的裝備製造業走向世界起一個示範作用!」


  「好啊,」林白揮了揮手說,「金先生,東汽集團這次在美國上市成功,你是不是也賺了不少錢啊?」


  金偉民是第一次直面一個省委書記,內心不免有些緊張,他靦腆地笑了笑,馬上表白道:「這個錢,我全是靠國家支持,給國家和企業賺的。」


  坐在一旁的丁能通聽了這話,心中頓生隱憂,明明都是金偉民個人的資產,掛在基金會的名下,在百慕大註冊了歐華汽車再去紐約上市,從美國賺的錢到底歸誰是清清楚楚的,怎麼見了省委書記就不敢堂堂正正地說呢?


  很顯然,林白不僅懂股票、懂證券,也懂投資,聽金偉民這麼一說,他笑著問:「怎麼,錢都是給國家和企業賺的?」


  金偉民連忙解釋道:「在公司的法律結構上,這個錢都是基金會的,所以從美國拿回來的錢進了企業的帳,給企業賺的,就是給國家賺的。」


  林白哈哈大笑著,興奮地說:「東明,給國家出力,替國家做事,為國家賺錢,這樣的港商,對我們清江省來說多多益善啊!我這次進京向總書記立了軍令狀,在全國率先變經濟增長方式為經濟發展方式,東汽集團這次在美國上市,成功的經驗值得總結呀,東明,回去以後,你們東州先總結一下,拿出個東西,要省委常委人手一份,在省委常委會上,我要讓大家都談談想法,改革已經到了真正啃硬骨頭的時期,不解放思想,就殺不出一條血路呀!一些部門和地方對通過改革解決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層次矛盾和體制機制性障礙認識不足,沒能夠把改革放在突出重要的位置上,沒能正確處理好改革和發展的關係,『重發展、輕改革,甚至不敢改革』的現象還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東汽集團勇闖國際資本大洋,的確給清江省的國有大中型企業帶了個好頭啊!」


  整個談話進行了兩個小時,林白的談話讓眾人很受鼓舞,李欣汝不失時機地拿出了數碼攝像機,薪澤金為大家拍了合影,每個人心裡都暖洋洋地走出了省駐京辦。


  但是在路上,丁能通特意坐進了金偉民的賓士車,開車的是李欣汝。


  金偉民一上車,李欣汝似乎就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她嫣然一笑說:「丁大哥,你是不是擔心歐華的資產不翼而飛呀?」


  丁能通憂慮地問:「對呀,偉民,幹嘛當著林書記的面不說清基金會的錢全是你投的,你就不怕戴上一頂紅帽子?」


  金偉民知道老同學替自己擔心,笑著說:「能通,紅帽子有什麼不好,關鍵時刻或許是保護傘啊!」


  丁能通擺了擺手說:「偉民,你就不怕成了緊箍咒?在國內摸著石頭過河可不比在國際資本大洋里航船,航海畢竟有航海圖、航海燈、天氣預報和航道,摸著石頭過河有什麼?摸著石頭還好,摸不著石頭有可能嗆水甚至淹死!你別聽林書記說,改革已經到了啃硬骨頭的時候了,誰都知道硬骨頭不好啃,啃不好不光吃不著肉,還可能把牙咯下來,要是骨頭卡在嗓子眼,很可能要了小命,林書記為什麼說解放思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你以為殺的是保守派的血?你錯了!那全是思想先行者的血。偉民,我這句話給你放在這兒,既然你主動戴上了紅帽子,就會有人用這頂紅帽子大做文章,你可千萬要加小心啊!」


  金偉民聽了丁能通的話,不禁眉頭緊鎖起來,「能通,有那麼嚴重嗎?我不過是表示自己願意為國家出力做事而已,在美國融得的一億兩千萬美金,都給紀東翔拿去造車去了,這難道有什麼錯嗎?」


  丁能通冷哼道:「偉民,在國內做生意就是做政治,政治你懂嗎?或明槍暗箭,或圍剿包抄,或散兵偷襲,實在是不能不留神,不能不提防,不能不施以回手啊!」


  丁能通的話讓金偉民陷入沉思,他回想著剛才見到林白書記的音容笑貌,林白說的話句句在理,字字入情,生生叩耳,怡然落心,一看就是有著堅定執政品格和高尚政治情操的政治家,這樣的人說話是不可能不算數的!


  想到這兒,金偉民打消了疑慮,堅定了信心,「能通,我覺得你過於危言聳聽了,改革開放是中國歷史上的一次壯舉,是順應世界發展潮流的大勢,孫中山先生早就說過,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世界各國的發展目標只有一個,萬川奔大海,奔向像歐美一樣的現代化,這就是人類未來發展的方向。中國改革開放快三十年了,能通,你沒發現我們每向發達國家學習一點,我們的社會就向前進步一些,這就是發展的魅力。東州不是要建國際化大都市嗎?建國際化大都市,他的執政者也需要國際化的胸懷,我相信清江省委省政府、東州市委市政府有這樣的胸懷!剛才林書記的談話也證明了這一點。」


  丁能通無奈地搖了搖頭反駁道:「偉民,你別忘了我們的市場經濟是從計劃經濟演變而來的,還沒有脫胎換骨,不僅僅是殘存著計劃經濟思維,有時候還要卷土發威,我只是希望你每走一步都要把股權結構搞清楚,該誰的就是誰的,別摸著石頭過河,市場經濟是最講規則的,規則是什麼?就是架在河上的橋,儘管我們的橋還不太結實,但總比摸著石頭過河要好!」


  丁能通勸的苦口婆心,金偉民因剛剛將東汽集團推向華爾街,正享受著勝利的喜悅,對丁能通的話有點不以為然。


  正在開車的李欣汝不無擔心地說:「民哥,我覺得丁大哥的話有道理,俗話說,小心使得萬年船,什麼時候也別忘了我們是投資者,賺錢才是我們的目的!」


  金偉民聽了李欣汝的話沒吱聲,他在憧憬著心中的另一個目標。


  丁能通關切地問:「偉民,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金偉民躊躇滿志地說:「很簡單,讓歐華汽車登錄上海灘和香港維多利亞海灣。」


  丁能通似懂非懂地問:「你的意思是說繼續讓歐華汽車在上海和香港上市?」


  金偉民微笑著說:「對,這就叫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此時,北京城已經是華燈初上,車隊徐徐駛入北京花園。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