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詭波譎
第10章 雲詭波譎
35、痛風
三個月的中央黨校學習生活終於結束了,劉光大回到東州剛上班沒幾天,就住進了醫院了,回到家沒管住嘴,痛風的老毛病又犯了,腳腫得跟饅頭似的,省委書記林白是第一個來看望劉光大的。
林白前腳剛走,省長趙長征緊接著就到了,他一進病房就喊:「老劉,怎麼搞的,剛回來就趴窩了!」
劉光大正躺在病床上掛水,見趙長征來了,在秘書的幫助下,努力坐起來。
「長征,快坐,快坐,好幾個月沒吃老伴做的飯菜了,讒得很,一時沒管住嘴,老毛病就犯了。」
「老劉,都吃一輩子了,還沒吃夠?」趙長征笑著問。
「你還別說,我這輩子就得意我老伴做的飯菜,長征,我離開幾個月,東州變化挺大呀,到處是工地,是不是房地產搞得過熱了?」劉光大不無擔心地說。
「是啊,起初洪文山和夏聞天關於東州經濟如何啟動的問題意見相左,兩個人關係一度弄得挺緊張的,洪文山主張房地產立市,理由是啟動經濟立竿見影;夏聞天主張裝備製造業強市,汽車開路,理由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但是洪文山不同意夏聞天的思路,為這件事聞天同志還找過我,希望我能做做文山同志的工作,讓我撅了回去。黨政一把手總要磨合嘛,我和老林剛開始搭班子時,沒少擦槍走火,不也磨合過來了嗎,這兩個人一個政治經驗豐富,老謀深算,一個是經濟工作專家,年輕有為,他們要是磨合好了,何愁東州經濟不騰飛呀!」趙長征侃侃而談。
「長征啊,我看你是過於樂觀了,我和文山是老搭檔了,這老夥計是個犟脾氣,他認準的事,很難勸回頭,除非撞了南牆,從目前東州經濟發展的現狀看,聞天好象妥協了,年輕人還是有胸懷的,他這是為了維護班子團結啊!東州是個老工業基地,裝備製造業是立市之本,洪文山搞紀檢工作是一把好手,但是他畢竟是從條條幹上來的,從來沒幹過塊塊,搞經濟工作的經驗肯定不如聞天同志豐富,單純的房地產立市過於急功近利了,誰不知道賣地賺錢快呀,但是不能盲目開發呀,掠奪式開發,地賣光了,怎麼辦?這是在賣家底呀!」劉光大語氣有些激動。
「聞天也不是完全妥協了,最近與香港黃河集團談成了一個大項目,雖然也是房地產開發,但與裝備製造業能搭上關係。」
「國際會展中心?我在北京時就聽省駐京辦的薪澤金跟我說了。」
「國際會展中心搞成后,每年搞一次裝備製造業博覽會,對打造東州裝備製造業基地的形象很有好處。」
「但是國際會展中心放在哪兒不行,非在藥王廟社區搞,要動遷三四千戶老百姓,弄不好非出亂子不可!」
「他們也是沒辦法,釣著香港黃河集團這條大魚不容易呀,人家就認準藥王廟社區這個黃金地段的黃金眼了。」趙長征理解地說。
「不是還要建全國第一高五星級酒店嗎?會不會是形象工程啊?」
「你這是怎麼了,老劉,讓文山同志主持東州工作,你可是投贊成票的,我當時希望常務副省長梅紅軍同志與夏聞天搭班子,這兩個人搞經濟工作一個是實踐高手,一個是理論專家,保證東州經濟不走彎路,可是,老林考慮『肖賈大案』的消極影響,還是推薦了政治上更成熟的文山同志,老劉呀,你當時在省委常委會上可是舉雙手贊成的,聽你現在的口氣好象後悔了!」
「長征,我這是就事論事,我是擔心這個不懂經濟工作的洪克思瞎指揮,這些年經濟專家們常掛在嘴邊的是投資過熱,通貨膨脹,國家在宏觀調控方面一直不放鬆,萬一收緊銀根,無疑為處於低谷中徘徊的東州經濟雪上加霜啊!」
趙長征覺得劉光大的擔心不無道理,自己也為東州經濟的現狀捏著把汗,可自己畢竟是從東州起家的,感情上情不自禁地為東州說話,劉光大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長征,你可是清江這個經濟大省的省長,東州經濟搞上去是你的政績,搞砸了也是你的責任,洪文山和夏聞天為了急於出政績,會不會背著省里亂來呀!」
「老劉,難道你老兄聽到什麼了嗎?」
「昨天省環保局齊局長來看我,擔心瓊水湖的水質會污染呢!」
「花博園周邊房地產項目不是叫停了嗎。」
「可是蓋起來的樓堂館所賓館別墅,每天都往瓊水湖裡排放大量污水,情況令人擔憂啊!」
剛談到這兒,劉光大的老伴兒和護士進來給他換藥,趙長征起身告辭,臨走時,才想起來,「哦,對了,光大,我託人給你弄了點治痛風的好葯。」
一招手喊過自己的警衛秘書小王,從包中取出葯,「老劉,我得通風得的比你早,對付它比你有經驗,這可是一位祖傳老中醫給你配的,這位老中醫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你烀上這葯好的能快點。」
「長征,讓你費心了!」
從省人民醫院出來,趙長征一直反思劉光大的話,這位主管紀檢的省委副書記怎麼突然關心起經濟來了?受「肖賈大案」的影響,林白上調中央的消息一度消失了,近來這股風又颳了起來,從林白的情緒上看好象有些端倪。老劉對經濟工作突然關心起來,莫非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得到了什麼消息?如果林白上調中央,中央不空降一位省委書記,最有可能接替這個位置的就是自己和劉光大,當然劉光大也有可能接替省長,但是無論接替省長還是省委書記,老劉都要在經濟工作方面有所表現,可是老夥計的話說的句句在理,又不象是為了在經濟上顯示自己。想到這兒,趙長征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複雜了,光大提醒自己關注東州完全是出於公心,自己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36、爭論
金冉冉的長篇愛情小說《天堂雨》終於與出版社簽約了,拿到出書合同后,金冉冉興奮地給丁能通打電話,她不僅要把這個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告訴心上人,還要約他出來一起慶賀一下。
最近金冉冉去看望劉鳳雲大姐的時候,得知丁能通離婚的消息,內心世界立即翻江倒海起來,過去丁能通是個有家室的人,自己壓抑著對他的感情,與他兄妹相稱,現在他成了一個孤獨的人,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愛情是人生最奢侈的一件事,最珍貴的感情就在平靜甚至平淡的生活中,金冉冉能夠體會到丁能通對自己兄長般的愛,猶如陳年老酒,純正而悠長。金冉冉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愛情的洶湧,腦海中充滿了對愛情遼闊而燦爛的幻想。
丁能通接到金冉冉電話時正在開會,他小聲告訴金冉冉開完會去接她,然後一起吃飯。會議的內容很簡單,根據常務副市長林大可的指示,駐京辦成立了兩個新的處,一個是農民工服務處,由胡占發任處長;另一個是人才聯絡處,由榮國庫任處長,同時,經市委組織部同意,任命胡占發和榮國庫為駐京辦主任助理,駐京辦轉變職能課題組繼續調研。
散會後,黃夢然心灰意冷地走出會議室,他知道自己想當駐京辦一把手的夢想徹底破滅了,他內心對丁能通恨得咬牙切齒,但黃夢然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他下決心與丁能通較量到底,哪怕是魚死網破。
丁能通似乎看出了黃夢然情緒不對頭,黃夢然剛走出會議室,就被丁能通叫住了。
「夢然,這段時間我發現你的情緒不太對頭,怎麼,對我有意見?」丁能通開門見山地問。
「頭兒,你多慮了,我能有什麼意見!」黃夢然尷尬地笑了笑說。
「沒有意見,見了我像見了瘟神似的,我知道你上進心很強,上次回東州,我見到市委組織部陸部長還提到了你的級別問題,我建議市委組織部綜合考慮你的能力,不一定局限在駐京辦,陸部長答應會認真考慮,這次把善水的巡視員解決了,那是因為善水同志是駐京辦的老底子,風風雨雨在駐京辦工作二十多年了,副主任都當了十幾年了,熬年頭也該熬到了,夢然,你畢竟還年輕,可以說是東州政壇上最年輕的副局級幹部,而且是實職,將來有你施展才華的舞台,不過,我年長你一兩歲,以老大哥的身份提醒你兩句,我從『肖賈大案』這場反腐敗鬥爭中體會出兩句話:人生的價值不在於當多大的官,而在於做多大的事!希望我們能共勉!」
「頭兒,你可別逗了,駐京辦這種伺候人的地方,整天迎來送往,跑『部』『錢』進,能幹什麼大事?你當駐京辦主任這麼多年了,你去了多少次長城、故宮了?請國家各部委辦局領導吃飯喝酒,你喝吐了多少回了?哪年過年過節的那些個掌握審批權的部委辦局門前不是車水馬龍的,都是誰在送?各地的駐京辦!媒體的記者都寫文章說駐京辦,是腐敗的溫床,人家拿著咱的,吃著咱的,喝著咱的,可沒聽說誇咱駐京辦好!頭兒,這種地方能辦什麼大事?何況崇尚官本位的今天,有多大權力才能辦多大事!」黃夢然滿腹牢騷地說。
「話不能這麼說,駐京辦從誕生那天起就擔負著為社會提供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功能,具有濃厚的民本內涵,各地駐京辦為家鄉建設和首都的繁榮穩定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成為社會和諧的潤滑劑。當然,駐京辦也存在著很多問題,正因為如此,市委市政府才讓我們著力解決職能轉變的問題。」
「職能轉變,轉變得了嗎?有的官員罵駐京辦跑『部』『錢』進,要是中央政府各部門的資源分配與項目審批的標準和程序完全公開透明,地方各級各部門不需要額外支付成本,就可以平等地獲取相關信息,我們何必到處裝孫子?上面的錢想給誰就給誰,下面的人誰有手段,誰就能得到錢,不跑『部』『錢』進行嗎?再說,某些市領導或他們的家屬到了駐京辦,就像過去皇上到了『行宮』一樣,駐京辦要提供全天候服務,你不接待行嗎?我當接待處處長的時候,你就多次告誡我們,市領導來京之前,就要把領導喜歡住的房間,喜歡吃的菜,出行車輛、隨從人員以及來京日程事無巨細地安排好,要萬無一失,不能有半點疏忽,駐京辦一直是這樣接待市領導的,突然轉變職能了,哪個市領導能願意?」
黃夢然的話的確觸及了丁能通的隱憂,可以說,駐京辦的職能轉變,對於當事方來說,都是一種難言之痛。一方面必然會觸動那些利用駐京辦搞腐敗的官員利益,至少他們通過駐京辦搞腐敗,不象以前那樣方便了;再就是地方政府的利益,地方政府可能不得不收斂自己的行為;三就是中央各部委辦局的利益,駐京辦如果規範了,某些中央部委辦局就沒那麼多「油水」了。
「夢然,我堅信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國家各部委辦局的審批權力會越來越公開透明,我們的職責是率先轉變職能,給全國的駐京辦帶個好頭,這件事做好了,你我也沒白在駐京辦干一回,你說呢,夢然!」
「頭兒,想不到你還是個理想主義者,別忘了,駐京辦永遠是小媳婦,不伺候公婆行嗎?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下午我還要趕回東州,還是蓋樓好,起碼不用整天點頭哈腰,低三下四的!」
黃夢然轉身就走,丁能通望著黃夢然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37、吐露真情
失敗的婚姻讓丁能通對神聖的愛情失去了信心,但是羅小梅和金冉冉的頻繁出現似乎又逗弄起他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之弦。一個是重重地彈奏,一個是輕輕地撩撥,讓丁能通欲罷不能;一個笑得嫵媚、雋永,一個笑得清麗、燦爛,讓丁能通有些心馳神往,然而,丁能通畢竟是愛過、痛過、浪漫過的過來人,他對無欲無求如緩緩細水般愛情的期待,遠遠勝過對轟轟烈烈激情澎湃般愛情的嚮往,面對羅小梅和金冉冉,他註定要做出選擇。想到這兒,他孤獨的心靈開始冰解。
中午,丁能通接金冉冉來到位於燕莎友誼商城的薩拉伯爾,要了烤牛排、烤鰻魚、烤五花肉、熏牛裡脊、牛尾湯、蔥煎餅,樂得金冉冉合不攏嘴。
金冉冉生就一張甜巧可人的臉龐,一雙脈脈含情的鳳眼,更擁有潔白細膩的肌膚和一頭烏黑的秀髮,她身材苗條,氣質典雅,楚楚動人,看上去她是那樣陽光,笑起來是那樣燦爛,說起話來更是那樣充滿活力,一雙靈動的眼睛顧盼之間天真無邪。
丁能通難得有今天這樣的好心情,要了兩壺清酒燙熱,舉杯說:「冉冉,祝賀你進入80後作家行列,希望你以《天堂雨》為契機,一發而不可收,來,干一杯!」
金冉冉脈脈含情地抿了一口清酒說:「哥,真的很感謝你,你讓我懂得了很多!」
「誰讓我是你哥呢!」丁能通意味深長地說,語氣中暗藏著傷感。
「哥,我戀愛了,我該怎麼辦?」金冉冉直勾勾地看著丁能通說。
丁能通被金冉冉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懵了,他故作從容地說:「你也該戀愛了,他是誰?」
「一個讓我惦記,讓我痛苦的人。」
金冉冉仍然凝視著丁能通,彷彿透過她的雙眼可以看見她純美的心靈。
「愛情本身就是折磨人的東西,讓人心碎卻又讓人著迷,痛並快樂著。」丁能通閃爍其詞地說。
「哥,我已經知道你現在是一個人了,是鳳雲大姐告訴我的。」
「她怎麼知道的?」
「別忘了永年大哥是東州市委副書記,管著你呢!」
「冉冉,不談這些,烤鰻魚很好吃,別涼了!」丁能通遮遮掩掩地說。
「哥,你看著我,我心裡只有你,我要和你一起慢慢變老。」金冉冉動情地說,眼淚含在眼眶裡,晶瑩欲滴。
「冉冉,我們之間對你是不公平的,別胡思亂想了,好好讀你的研究生,你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丁能通覺得眼前的金冉冉吐著嬌美,透著智慧,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相比之下,自己就像飽經風霜的枯樹,他萬萬沒有想到一頓飯吃得這麼累,本來是想放鬆一下的,他從心裡為金冉冉的書能順利出版而高興,他從金冉冉的才情上能看出當年與衣雪相愛時的影子。
衣雪大學剛畢業時,分配到東州電視台工作,也像冉冉這樣有才情,可惜隨著歲月的流逝,衣雪變得庸懶了,耐不住寂寞了,出軌了,這是自己一生永遠也撫不平的傷痛!
冉冉是丁能通的一個夢,他不願意打破這個夢,他寧願把她當作妹妹守著她,也不願意彼此受到傷害。
送冉冉回去的路上,冉冉一直沉默,來之前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為了調節情緒,丁能通打開了車載CD,卻是莫文蔚的《你給我多少時間》:
HEY,
到底要多少時間,
才能真的互相了解;
OH HEY,
到底要多少思念,
才能抓住你的視線。
HEY,
我就在你的身邊,
卻又隔一光年,
究竟只差一瞬間或永遠,
愛是兩個人的原野,
可我一個人狩獵,
什麼過眼,
在你消失以前,
你給我多少時間,
HEY,
我就在你的身邊,
可是你看不見,
究竟要走到海角還是天邊,
才是兩個人的終點,
可我一個人擱淺,
什麼雲煙,
我給你一切愛戀,
你到底給我多少時間,
HEY……
38、鬧鬼
羅虎最近經常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對方用沙啞的聲音只說兩個字:有罪!聽得這小子晚上睡覺不敢關燈,三更半夜給丁能通打電話,姐夫長,姐夫短地叫著,讓丁能通來陪自己。丁能通也覺得納悶,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丁能通答應羅虎晚上陪他。
這幾天,為了地鐵立項審批的事,丁能通沒少往國家發改委跑,但是始終沒有眉目,卻聽到了一個信息,一周前,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發布報告稱,樓價還將繼續上漲,但兩年後陷入低迷,房地產出現泡沫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對於一個已經出現泡沫的產業而言,泡沫早破比晚破要好,丁能通不禁為東州的房地產立市政策擔起心來。
吃過晚飯後,丁能通開車去皇縣駐京辦,自從羅小梅離開皇縣駐京辦主任的位置后,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原皇縣駐京辦副主任王漢生寫匿名信告羅小梅,羅小梅被市紀委雙規,雙規后,她辭職下海,開起了花卉餐廳,緊接著就是黑老大陳富忠被捕,「肖賈大案」發生,自己也受肖鴻林、賈朝軒的牽連而被雙規,經過煉獄般的等待后,終於又回到了北京,重新走上了駐京辦主任的位置,此時此刻的丁能通對失而復得的崗位倍加珍惜。
丁能通骨子裡不是一個盲目的為官者,他對權力的嚮往在大學時代就開始了,他不遺餘力地爭取入黨,競選學生會主席,在同學中樹立威信,這一切都是為了日後步入仕途、擁有權力做預演。
在丁能通心目中,權力不是醜陋的,而是充滿了誘人的魅力,這種魅力不是來源於政治功能本身,而是來源於想成就大事的男人的野心,或者叫做鴻鵠之志。使用權力的快感與使用權力人的野心是互相促進的,所以權力場上沒有友誼只有利益。
丁能通的車駛進皇縣駐京辦大院時,羅虎正惴惴不安地站在大楊樹下踱步抽煙,他見丁能通的賓士停在了自己面前,趕緊上前開門。
「姐夫,你可來了,這幾天快把我嚇死了。」
「羅虎,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別老姐夫姐夫地叫行不?我是你哪門子姐夫?」丁能通鄙視地說。
「姐夫,羅小梅是不是我姐,你們倆什麼關係地球人全知道,還瞞我幹啥,姐夫,說實話,皇縣駐京辦原來是不是亂墳崗子,埋在這裡的女孤魂野鬼看上我了!」羅虎胡言亂語道。
「羅虎,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小子是不是做過虧心事呀?」丁能通揶揄道。
「天地良心,姐夫,我羅虎可是個好人,」羅虎一邊給丁能通遞煙一邊指天發誓地說,「你到皇縣打聽打聽,誰敢說我羅虎的壞話?」
「羅虎,我聽你的口氣怎麼像個黑社會老大呀?還誰敢說你羅虎的壞話,說你壞話怎麼著,你還把人家嘴堵上啊!」
丁能通邊說邊往六棟八號走,這裡做東州駐京辦時,六棟八號是接待市領導的專用房間,是裝修最好的房間,羅虎來了以後,就佔為己有了。因為皇縣的縣領導每次進京,沒有人住在這裡,都住在五星級的北京花園。
兩個人走進房間坐在沙發上,羅虎讓服務員沏了一壺龍井。
「我聽小梅說,你也喜歡下圍棋,不知道水平怎麼樣?」丁能通饒有興趣地問。
「姐夫,我早就聽我姐說你是圍棋高手,當年賈朝軒下棋,拿捏的火候絕對到位,可是我不是賈朝軒,你儘管放馬過來,告訴你實話,我在皇縣沒對手!」羅虎七個不服八個不憤地說。
丁能通聽罷哈哈大笑,「羅虎,皇縣多大個地方,你小子不服,就把棋擺上。」
羅虎聽罷,連忙取出圍棋擺好戰場,不下則已,你別說,羅虎的棋技丁能通還真不敢怠慢。兩個人下了兩局,打了個平手,下到第三局中盤時,房間電話響了,羅虎激靈一下打了個冷顫,手中的棋子「當」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上。
「姐夫,鬼又來電話了!」
「扯淡,哪有什麼鬼,我來接,看看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丁能通說罷,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沒等丁能通說話,電話里傳出恐怖的聲音:「有罪!」
「你是誰?」丁能通厲聲問。
「有罪!」沙啞恐怖的聲音。
「我不管你是誰,與羅虎有什麼過節,現在是法制社會,裝神弄鬼,你就不怕報警嗎?」
一聽報警,對方不說話了,丁能通繼續說:「我是東州駐京辦主任丁能通,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恨,可以找我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
丁能通隨口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手機號,只聽見電話里又傳出恐怖的聲音:「有罪!」然後對方撂了電話。
「姐夫,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輕易給他手機號呢,萬一他……」羅虎臉色蒼白地說。
「萬一什麼?瞧你小子嚇得那個熊樣,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丁能通呷了一口茶問。
「姐夫,你別嚇唬我,我估計是我當護礦隊長時得罪的什麼人。」
「羅虎,你到北京當皇縣駐京辦主任,我就有些納悶,是不是跑到北京躲仇人來了?」丁能通恍然大悟地問。
「姐夫,你用不著詐我,我能有什麼仇人,只是……」
「只是什麼?我看這個打騷擾電話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報警吧!」丁能通勸道。
「不行,不能報警,傳出去了好聽不好說,這件事縣駐京辦的人誰也不知道。」
「那好吧,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丁能通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半夜兩點了,「好了,鬼也見了,你把電話拔了,手機關了,睡覺吧,我不陪你了,換地方我睡不著覺。」
丁能通說完,夾起包就要走。
「姐夫,你別走啊,縣裡不讓我關機,必須二十四小時開著。」
「那你就換個新號碼。」
「姐夫,換過了,我都換過兩個手機號碼了。」羅虎無奈地說。
「那就再換。」丁能通不耐煩地說。
「姐夫,不能再換了,再換縣裡的張書記就該罵娘了,還以為我欠了誰的賭債,怕要債的找我呢。」
「對呀,你小子到底欠沒欠賭債呀?」
「姐夫,我欠什麼賭債呀?誰不知道開鉬礦的日進斗金呀!」
「既然你小子不願意和我說實話,那你就自己扛著吧!」
丁能通說完,推門就走。
「姐夫,我送送你,我送送你!」
羅虎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丁能通不願意理他,鑽進賓士車一打輪消失在夜幕中。
離開皇縣駐京辦,丁能通腦海中一直迴響著那個沙啞恐怖的聲音:「有罪!」這聲音充滿了仇恨,和復仇的決心,丁能通斷定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電話,這電話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驚人的隱情,會不會與羅小梅有關係?
丁能通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去皇縣遇上的盜礦礦難,羅小梅的司機透露死了十幾個人,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沒聽東州市任何領導說起過,按理說因盜礦而死,應該算是刑事案件,不影響皇縣領導的烏紗帽,為什麼他們要瞞過這個案子呢?
丁能通越想越納悶,羅虎原來只是個無業游民,由於羅小梅開了鉬礦,一躍可以成為皇縣駐京辦主任、正科級幹部,「小梅呀,小梅,你可真讓我丁能通擔心啊!」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自言自語。
在羅小梅和金冉冉之間,丁能通骨子裡其實是更傾向於羅小梅的,正因為有這份愛,自己遭遇的皇縣盜礦死人事件沒向任何市領導吐露過,他希望自己深愛的這個女人能夠一生平安,可是今晚接的這個恐怖電話,讓丁能通心頭猛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39、一號工程
這幾天夏聞天一直感覺腹部隱隱有些痛,妻子寧彤希望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夏聞天哪裡有時間,藥王廟社區項目馬上進入動遷操作階段,這些天,市動遷辦上報的信息,每份都說老百姓抵觸情緒很大,他心裡很清楚藥王廟社區房屋結構複雜,居民層次、素質參差不齊,動遷難度非常大。
上午在市政府520會議室,市政府常務擴大會議正在緊張地進行。市建委主任武志強、市動遷辦主任刁一德、中山區區長吳長發分別代表本單位彙報了前期準備工作。
何振東作為藥王廟社區項目動遷拆遷工作總指揮、主管副市長,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創政績的機會,應該說這個項目是啟動東州經濟的引擎,這個項目抓好了可以名利雙收。
何振東一直從心裡對林大可不服氣,林大可在皇縣當縣長時,自己是西塘區區長,資歷相當,目前同樣是副市長,憑什麼你林大可就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何振東做夢都要進常委,他覺得機會來了,會場能有七八十人,他點了一支軟包中華煙,清了清嗓子說:
「藥王廟社區的動遷拆遷任務量在東州城建拆遷史上是空前的,繁重而艱巨,毫無疑問,動遷拆遷工作是一場硬仗,這場仗怎麼打,我提十六個字就是:『政治動員、行政統管、政策補償、市區聯動。』任何單位和個人,都要從大局出發,從全市的長遠利益出發,只能出力、出血,不能藉機揩油,對經說服教育拒不搬遷的,市、區政府要採取強制措施,對造成不良後果、影響工期進度的,要嚴肅追究當事人、企業法人和上級主管部門的責任,藥王廟社區項目是促進東州經濟發展的一號工程,這個項目將拉動東州經濟走出徘徊的低谷,拆遷帶來的暫時困難將會換來今後經濟上的高效益,是划得來的,希望大家儘力克服,同心協力切實抓好動遷拆遷安置工作。」
林大可覺得何振東的話火藥味太濃,他覺得,儘管藥王廟社區的拆遷工作難度大,但是只要補償到位,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改革開放二十幾年了,哪次拆遷,東州老百姓不是舍小家顧大家,問題是不能再讓老百姓舍小家了,沒有小家哪有大家。
想到這兒,林大可語氣凝重地說:「拆遷過程首先是對幹部的一次考驗和鍛煉。不會做群眾工作的幹部不是好乾部,沒有高尚人格的領導也不是好領導,群眾願意信服的是實在話,群眾樂於看到的是公僕形象,要切實做到兩手抓,一手抓動遷安置工作,一手抓社會穩定工作,扎紮實實,毫不鬆懈地做好各項工作。我強調四點:一是把握工作力度。指揮部、拆遷辦、中山區街道辦事處要發揚敢打硬仗和持久戰的精神,不畏艱難,不怕困難,忍辱負重做好工作。二是加強思想工作,要非常仔細深入、多角度、有針對性地開展居民思想宣傳工作,使更多的矛盾在有效的思想宣傳中得到化解。三是嚴格掌握政策,指揮部和拆遷公司要始終堅持『陽光拆遷』的指導思想,一竿子到底的動遷政策要在整個項目動遷中真正得到體現,並為今後的動遷工作積累經驗。四是落實配套措施,要抓緊做好各項配套設施建設,把為老百姓服務的實事辦好,讓老百姓高高興興動遷。」
「我同意林大可同志的四點要求,」夏聞天環視了一下會場做總結性發言,「既然大家對藥王廟社區動遷安置方案沒什麼意見,老刁,會後你這個副總指揮立即展開工作,振東同志雖然是總指揮,但是具體工作還得你們拆遷辦做,我在這裡強調動遷工作必須遵循八大基本原則:一是始終堅持依法動遷,切實保護動遷居民的合法權益;二是按市場的規則合理確定被拆遷房屋的補償價格;三是為動遷居民提供充足的優質安置房;四是為動遷居民搬遷提供各種各樣的幫助;五是對動遷居民和企業公開、公正、公平,一視同仁;六是政策透明,操作公開;七是嚴格紀律和管理,堅持文明拆遷;八是建立信訪網路,居民的訴求回應務必及時。同志們,從今天開始,藥王廟社區項目涉及到哪個部門,哪個部門都要一把手挂帥,指揮部要集中時間和人力,分片包干進入工作狀態。」 散會後,何振東悶悶不樂地回到辦公室,他始終認為夏聞天是一個馬謖式的人物,理論上一套一套的,實際操作能力不強,而且工作作風太軟,還自命清高,按夏聞天的打法怕是要失街亭,他打定主意按自己的辦法干。
40、念珠
何振東剛走進辦公室,黃夢然就跟了進來。
「何市長,開什麼會了,開這麼長時間?」
「研究藥王廟社區動遷。」
「我聽說老百姓抵觸情緒挺大,有人把上告信都寫到省委林書記那兒去了。」
「說好聽點兒叫老百姓,說難聽一點就是刁民,對待刁民就得以刁治刁,你越給他好臉,他越爬你鼻樑,夏聞天、林大可要搞什麼以德拆遷、親情拆遷、以法拆遷,拆得了嗎?書生意氣,紙上談兵!」何振東陰毒地說。
「現在從上到下不都講個以民為本嗎!」黃夢然溜縫兒地說。
「以民為本?唱高調誰不會,真要以民為本,藥王廟社區就不應該動遷,人家老百姓住的好好的,說動遷就動遷了,已經入秋了,這個冬天能把老百姓勸走就不錯了。」
「何市長,我看東州市就忽悠您一個人呢,誰不知道城市建設、縣區、社保等工作都歸你管,現在市委提出房地產立市的方針不都得您主管市長操作呀!」黃夢然拍馬屁地說。
「還是你老弟理解我呀,可是乾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蛋的,市委那個周永年閑得無聊,整天想找我的小辮子,沒事就往皇縣跑,名義上搞調查研究,實際上是想收集整我的證據,誰不知道,這傢伙的老婆和林大可是湖南老鄉,棋友,沒事就在一起勾搭連環,這種人幹事不行,整人一個頂倆。」何振東氣急敗壞地說。
「何市長,就憑您的政績早就應該進市委常委了,誰不知道您在機關幹部里是口碑最好的副市長,背後大家都叫你『及時雨宋江』。」
「過獎了,過獎了,做官就是做人,我有一個原則,誰有困難找到我這兒了,說明人家難得已經不行了,能幫上一把就幫一把,跟我幹活的沒有白乾的,官場上最大的學問就是跟對人。」
「何市長,別看你不是我的主管市長,但是,我可是跟定你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給您帶來了一件寶貝。」黃夢然神神秘秘地說。
何振東連忙將門關緊,順手扔給黃夢然一支煙,黃夢然趕緊掏出打火機給何振東點上,「何市長,最近我和玩古玩的朋友去了一趟陝西,我這個朋友定期在盜墓販子手裡拿貨,這一趟沒白去,我淘弄到一個寶貝。」
黃夢然說完,從皮包里拿出一個佛黃小包,他將佛黃布一層一層地打開,露出了一串五顏六色的念珠。
「不過是一串念珠,有什麼稀奇的?」何振東不以為然地說。
「何市長,這可不是一串普通的念珠,這是一件舍利子念珠,而且是從唐朝古墓中挖出來的。」
「是真的嗎?」何振東圓睜二目將信將疑地問。
「我已經請北京法源寺的智善大師看過了,絕對是佛家聖物。」
「你花多少錢搞到的?」
「盜墓販子急於出手,我花二十萬就搞到手了。」
「實際值多少錢?」
「何市長,這是個無價之寶!」
「老弟,難得你惦記大哥,既然你與北京法源寺的智善大師是朋友,什麼時候陪我去北京走一趟,我在法源寺許過願,如今是該還願的時候了。」何振東意味深長地說。
「何市長,你許過什麼願呀?」
「求佛祖保佑我當上這個副市長,佛祖他老人家還真幫忙,所以我得謝謝佛祖老爺子,求他老人家保佑我步步高升吧。」何振東洋洋得意地說。
「何市長,我別無他求,只有一個願望,拿下駐京辦一把手的位置。」
「老弟,為什麼對駐京辦主任的位置這麼感興趣,比駐京辦主任好的位置有的是,我主管的建口哪個委辦局不比駐京辦強啊!」
「何市長,我在北京工作十年了,對北京感情太深了,我喜歡當駐京辦主任的感覺,我是在駐京辦成長起來的,我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獻給了駐京辦,我也只會當駐京辦主任,到別的委辦局我也不會幹,幹不了,何市長,我在北京可對你的用處會更大呀!」黃夢然激動地說。
「可是丁能通那傢伙不好對付啊,夏聞天、林大可都很賞識他,一開始洪文山不太得意他,最近洪文山對丁能通也另眼相看了,這種情況下,你絕對不能硬來,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丁能通走。」
「什麼辦法?」
「早就跟你說過,捧啊,老弟,官場上的捧可是大學問,捧能殺人啊!」
「道理我懂,怎麼捧?還請何市長多指教。」
「老弟,慢慢悟吧,得權難,守權更難啊!」
41、野心
這幾天林氏集團總經理鄭衛國心情不錯,他預謀已久的計劃終於實現了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想不到房成高、何振東這些人這麼愚蠢,瞪著眼睛往坑裡跳,十億社保基金已經到帳,名義上是以委託運作的方式交給了林氏集團下屬的投資有限公司,實際上就是挪用。
鄭衛國心想,「洪文山,你不是清正廉潔嗎?你的秘書扛不住美人計,把老百姓的保命錢借給了心上人,你再清正廉潔也脫不了干係,在適當的時候把這個消息公之於眾,老百姓就能把你吃了!一個問題富豪的背後是一串問題官員,房成高就是導火索,我就是爆破手,這個世界上憑什麼我倒霉,你們陞官,門兒都沒有!」
鄭衛國站在北都大飯店頂樓自己的豪華辦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望著秋意正濃的東州景色,心裡盤算道:適當的時候,我得金蟬脫殼,怎麼脫好呢?
就在這時,林娟娟風姿綽約地走了進來。
「衛國,想什麼呢?」
「多美的秋色啊,娟娟,我不禁想起了林語堂關於秋的感慨:一陣新秋的金風掠過,木葉愉快地飛舞而搖落,你真不知落葉的歌聲是歡笑的歌聲還是黯然銷魂的歌聲,這是新秋精神的歌。平靜、智慧、圓熟的精神,它微微笑著憂鬱……」
林娟娟看了鄭衛國一眼,嫣然一笑說:「衛國,今天你的心情好象不錯嘛!」
鄭衛國從窗前轉過身來點了一支煙說:「是啊,娟娟,十億社保基金已經到帳了,難道你不覺得開心嗎?」
林娟娟楚楚動人地說:「衛國,這還不多虧你謀劃得好!」
「娟娟,我有了一個更大的謀划,這步棋走成了,林氏集團就會成為一艘商業航母,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到國際舞台上去乘風破浪。」鄭衛國野心勃勃地說。
「衛國,你又想出什麼好主意了?」林娟娟柔媚地問。
「娟娟,有這十億社保基金牽制房成高和何振東,社保局和銀行就成了林氏集團的提款機,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林氏集團在香港上市的問題,安徽有一條高速公路,每年只收兩三個億,在香港上市之後很快被市場譽為優質紅籌股,而收購這條高速公路的公司每年可以收二十五億。」
「衛國,港交所審核起來很嚴格的,操作起來難度也很大。」林娟娟為難地說。
「娟娟,別忘了,我是學資本運營的經濟學碩士,我們通過社保局的企業年金中心獲得資金,獲得投資國際會展中心的『自有資金』,然後以此作抵押,就可以從債權銀行獲得大筆的貸款,再通過打通關節投向相對壟斷的項目,獲取超額價值,藉助香港黃河集團的支持,成功在香港上市之後,把社保局的貸款還清,我們就套現成功,然後再進攻美國納斯達克謀求在美國上市,到那時林氏集團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國際集團。」
鄭衛國侃侃而談,眼睛在陽光的輝映下閃著智慧的光,林娟娟聽得驚呆了,她接手北都集團后一直憑著感覺走,靠姿色打動有權勢的男人來維持生意,想不到眼前這個曾經給腐敗市長當過秘書的男人就像一頭雄獅,目光是如此遼闊,他讓她看到的不是枕木而是一望無際的森林。
「衛國,你太了不起了,是名副其實的船長,林氏集團這艘大船交給你來掌舵,我算找對人了。」
「娟娟,別急,我們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相信只要我們倆齊心協力,林氏集團這艘大船揚帆遠航的日子就不遠了。」鄭衛國充滿信心地說。
此時此刻,林娟娟深情地望著鄭衛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多麼希望眼前這個男人能屬於自己呀,可是他把情感這扇大門關閉得緊緊的,連一點縫兒也不打開,她始終吃不透鄭衛國會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干,為了能籠住鄭衛國,她給了鄭衛國百分之十的股份,看來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是被自己栓住了。可是房成高卻提醒自己說,鄭衛國不是一個久居人下的人,你要防著他點,憑自己的姿色,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偏偏鄭衛國見了自己心如止水,像個木頭似的,難道他是個沒有七情六慾的人?
「衛國,你為什麼不結婚?」林娟娟突然轉移話題問。
「愛情,是要死的,不是人死,就是心死。」
「這麼說,你的心已經死了?難道在你的人生中受過女人的傷害嗎?」
「娟娟,愛和恨是一對孿生姐妹,是相伴而生的,不是女人傷害了我,而是我不想傷害任何女人!」鄭衛國的口氣斬釘截鐵。
「衛國,你不想傷害的女人中也包括我嗎?」林娟娟凄凄楚楚地問。
「娟娟,你這個人原本心地善良,不是做惡人的材料,你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你周圍的惡人太多了,『肖賈大案』后,我像一匹孤獨的狼,四處流浪,找不到事業的歸宿,是你的善良收留了我,我的心中只有感激。」
「衛國,我不要感激,我是女人,我更需要愛!」林娟娟眼裡汪著淚說。
「娟娟,對不起,眼下不是我們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們只有卧薪藏膽,才能把林氏集團的大船打造起來。」
「衛國,你的意思是說,將來有一天林氏集團可以揚帆遠洋了,我就可以投到你愛的懷抱了?」林娟娟驚奇地問。
「娟娟,我提醒你,你現在的任務是死死纏住房成高,像西施媚惑吳王一樣,我需要他給林氏集團這艘船加滿油,另外,何振東不是看上了影視明星王端端了嗎,影視公司我已經註冊完畢,劇本正在選,顧懷遠給我推薦了一本愛情長篇小說《天堂雨》,馬上就要出版了,抽空我們去一趟北京,找作者把影視拍攝權買下來,再接觸一下那個高傲的小玉女,只要把小玉女搞到何振東的床上,林氏集團這艘大船就會源源不斷地得到燃料。娟娟,答應我,別傷心好嗎?」鄭衛國飽含深情地說。
林娟娟似乎明白了鄭衛國的心意,她點了點頭問:「衛國,怎麼說王端端都是影視圈裡的大腕,每次出門,光保鏢就跟著三五個,片子一個接一個的,不知有沒有檔期,能不能請動啊?」
「我想好了,找丁能通,在北京沒有駐京辦辦不成的事,何況丁能通在駐京辦主任中是個人精兒,北京的那些部長大員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我當秘書時,肖老闆想見誰丁能通都能聯繫上。」
「官場和影視圈畢竟是兩碼事。」
「在一個官本位至上的國家,影視圈也是個准官場,潛規則都是相通的,不信咱倆打個賭,丁能通保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聯繫上小玉女。」
「賭什麼?」
「賭一雙皮鞋吧,你輸了你給我買一雙義大利皮鞋,我輸了也給你買一雙義大利皮鞋。」
「我情願輸給你。」
「為什麼?」鄭衛國不解地問。
「過去我給你買什麼你都不要,好象我是個臟女人,我如果輸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你買一雙皮鞋了,我會買一雙世界上最好的皮鞋送給你。」
「娟娟,穿鞋不需要最好的,而是需要最合腳的。」
「合不合腳穿上才知道,我不信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懂你的女人!」林娟娟含情脈脈地說。
42、群訪
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指揮部部署了十八個動遷安置小組,分片包干下到社區,藥王廟社區動遷安置終於進入實質操作階段。不願意離開自己家園的老百姓,眼看著就要失去在全市居住地帶最好的家園,終於憤怒了,上午十點鐘,上千人包圍了市政府,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清江日報》退休老主編楊仁澤。
老百姓中打著巨型條幅,白布黑字寫著:
「還我家園!我們不要政績工程!」
「我們要人民政府,不要官商勾結的政府!」
「我們熱愛藥王廟社區,我們要世世代代住下去!」
人群中高呼口號:「我們要與夏聞天市長對話。」
「以民為本,社會才能和諧!」
上千人的喊聲驚天動地,市政府辦公廳保衛處會同武警戰士緊閉市政府大門,十幾個武警戰士列成一排橫在市政府大門前。
市民群情激憤,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何振東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望著群情激憤的人群,掏出手機給中山區公安局局長康飛打了一個電話:
「康飛,我是何振東,市政府發生了群訪事件,藥王廟社區上訪群眾圍住了市政府,你趕緊派警力過來,將人群疏散了。」
「何市長,您放心,我馬上派警力過去!」
十幾輛警車閃著紅綠相間的警燈、呼嘯著警笛,不一會兒就到了,上百名警察在市政府大門外圍成了一道人牆。
警察不來還好一些,老百姓見市政府動用警力對付他們,情緒更大了,口號喊的更響了,如果夏聞天再不露面,場面很有失控的危險。
此時此刻,夏聞天剛剛得到消息,本來今天想跑幾個鄉,大白菜豐收了,農民卻賣不出去,有的都爛在了地里。為了解決農民賣菜難的問題,夏聞天一大早就帶著市政府辦公廳、市發改委、市農業局的領導往西塘區瓊水鄉趕。
剛走了一半的路程,秘書龍小波接到市政府辦公廳值班室的電話,把藥王廟社區上千名群眾到市政府到上訪的情況告訴了夏聞天。
夏聞天聽罷心頭一緊,此時常務副市長林大可正率領另一路人馬去金橋區的路上,也是為了解決農民賣菜難的問題。
林大可也是走到半路時,接到了市政府辦公廳值班室的電話,他趕緊撥通了夏聞天的手機。
「夏市長,我是大可,藥王廟社區群眾上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們要求與你對話,我的意思是你按原計劃繼續下鄉,我打道回府與群眾見面。」
「不行,藥王廟社區的群眾點名要見我,我必須出面,正好可以利用這次機會與群眾溝通一下,你走你的,我打道回府。」
夏聞天掛斷電話,告訴司機調頭回市政府,此時,灰褐色的雲朵從西邊陰了上來,就像蘸飽了污水的棉絮,不一會兒秋雨就刷刷地下了起來。
如霧一般的秋雨好象不是從天上落下來的,在割了莊稼的田野上四面八方的飄灑,忽上忽下,疏一陣緊一陣,車隊隱在羽紗似的迷離雨霧裡呼嘯著向前行。
夏聞天焦急地望著窗外,褐色的土地被秋雨泡得軟乎乎的,玉米茬子被洗得發白,陣陣帶有寒意的西風呼呼地掠過黑水河大堤。
對於夏聞天來說,此時的雨不是雨,而是油,正澆在心火之上……
雖然雨越下越大,但是市政府周圍的上千名群眾沒有一點退卻的意思,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家園討公道。
楊仁澤帶頭在市政府大門前喊著口號,花白的頭髮被雨澆得緊緊貼在頭上,正在省公安廳開會的副市長鄧大海也趕回了市政府,正在與何振東爭吵。
何振東主張先把領頭的抓起來再說,鄧大海不同意,他主張由何振東出面與老百姓對話,何振東不同意。
「大海,如果此時答應與他們對話,就等於市政府讓步了,他們就會藉機要挾市政府,會提出諸多苛刻的條件,我們答應了,外商也不會答應。」
「老百姓是最通情達理的,人民政府首先應該站在人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否則,藥王廟社區的拆遷工作就寸步難行。」
「人民有人民的利益,政府有政府的利益,外商有外商的利益,這是事實,是不能迴避的。」
「何振東,你這都是哪家的觀點,是不是政府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呀?」鄧大海質問道。
「鄧大海,你什麼意思?你要為你今天的話負責!」何振東氣憤地說。
「你要為你今天的行為負責!」鄧大海回敬道。
「我當然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康飛,我命令你把領頭的老楊頭抓起來,看他們還鬧不鬧!」何振東打開辦公室的門向走廊里喊道。
「康飛,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抓人!」鄧大海衝出辦公室阻止道,「何振東,楊仁澤老先生是市人大代表,你也敢抓?」
「鄧大海,我是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項目總指揮!」
「何振東,別忘了,我不僅是東州市副市長,還是市公安局局長!」
就在兩個人騎虎難下之時,樓外面的喊聲突然停止了,眾人都非常納悶,突然有人喊:「夏市長回來了,夏市長回來了!」
眾人連忙奔出樓去,只見夏聞天冒雨向上訪群眾喊道:「居民同志們,外面正在下雨,天很冷,大家如果相信我,就派代表到市政府辦公廳會議室談,如果大家還不放心,」夏聞天回頭喊市政府辦公廳保衛處處長,「於處長,把市政府禮堂打開,讓大家進去避避雨,別澆感冒了。」
這時,楊仁澤喊道:「夏市長,大家都想親耳聽聽市領導怎麼說,還是讓大家到市政府禮堂吧。」
「您就是楊仁澤老先生吧?」夏聞天握住楊仁澤的手說。
「正是,夏市長怎麼知道我的?」
「您老給省委林書記寫的信,我和市委洪書記都看過了,很有見地,有些事還想向您請教呢!」
「夏市長,老百姓都說您是親民市長,我還不太相信,不過您肯見我們就很不簡單啊!」
「楊老,咱們還是到市政府禮堂吧,外面冷,又下著雨,時間長了大家要感冒的。」夏聞天親切地說。
「大家都請吧,夏市長要在市政府禮堂和我們談,我們也難得見到夏市長,別錯過機會!」
楊仁澤一揮手,眾人呼啦啦擠進了市政府大院,既新奇又激動,市政府大院熱鬧得像開了鍋。
何振東望著像潮水一樣湧進來的人群心想,「看你夏聞天怎麼收場!」何振東瞪了一眼鄧大海,氣哼哼地向市政府禮堂走去。
鄧大海叫過來康飛說:「康飛,管好你的手下,維護好秩序。」
「放心吧,鄧市長!」
鄧大海滿意地向市政府禮堂走去。
市政府禮堂內座無虛席,沒有座的就站在過道里,夏聞天手拿麥克站在主席台上,將一場群訪事件悄悄轉化成了藥王廟社區居民動遷安置動員大會。
此時台上的夏聞天白皙的臉龐充滿了儒雅,睿智的目光里顯示出親切,洪亮的嗓音讓人感到這是一位沉穩幹練的市長。
「藥王廟社區的居民同志們:讓大家在雨中淋了半天,我這個市長的心裡很不好受,大家都知道,『肖賈大案』后,東州經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外商紛紛撤資,美國把東州列為投資最具風險的城市之一,國內城市在新一輪經濟增長中競相發展,地區間競爭日趨激烈,不進則退,慢進也退,在這種情況下,東州經濟滑到了低谷,我們這裡是全國少有的老工業基地,下崗工人多,沒有外資,我們就不能借船出海,市委、市政府千方百計費勁周折招商引資,終於說服香港黃河集團投資東州,國際會展中心對牽動東州經濟發展太重要了,有了國際會展中心,我們就可以將國際上先進的裝備製造業技術吸引到東州來展覽,我們一年搞一次制博會,取長補短,東州的裝備製造業水平就會不斷提升。」
有人在下面喊道:「搞國際會展中心在哪兒搞不好,非要佔我們的家園?」
「這位居民問題提的很好,」夏聞天附和道,「關於國際會展中心選址問題,市委市政府反覆研究過,也找專家論證過多次,研究來研究去認為藥王廟社區最合適,藥王廟社區是市中心的中心,黃金地帶的黃金眼,周邊星級酒店多,靠近市府廣場,周邊環境也好,最適合酒店業與會展業聯動,當然,困難就是拆遷量太大,大家在這裡住了十來年了,安居才能樂業,馬上就要入冬了,卻逼著大家到處找房子,有的居民對拆遷補償有意見,有的居民在這裡住慣了,不願意搬家,我們都理解,可是沒有東州這個大家,哪兒有小家呀!?只有東州經濟發展了,大家才能過上好日子。黃瀚晨先生是世界矚目的企業家,香港黃河集團投資東州,美國把東州列為投資最具風險的城市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良好的示範效應會帶來許多有識之士投資東州,東州經濟就會重新煥發活力,走出低谷。有一點大家放心,與以往拆遷安置不一樣,一味地讓大家犧牲奉獻,靠犧牲居民的利益發展的城市不是理想的城市,不能給居民造福的市長不是合格的市長!這次拆遷安置與以往不一樣,我們的原則是補償高一些,要讓大家在附近買得起房,決不讓大家到郊區買房。」
這時,禮堂內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楊仁澤老先生打斷掌聲說:「夏市長,很多家庭由於戶型小,即使按政策補償了,不要說在附近買房子了,就是到郊區買房子也很困難,能不能貨幣補償與回遷安置相結合呀!」
「楊老說得好啊,在拆遷過程中,有些居民會有這樣那樣的實際困難和問題,市區指揮部會根據有關政策結合實際,千方百計地幫助解決問題,政府一定會做到親情拆遷、以德拆遷、依法拆遷,讓居民們感受到黨和政府的溫暖,順利搬遷,大家早搬家,早安居!」
楊仁澤滿意地說:「夏市長,你讓我們第一次領略到了公僕的風采!」
市政府禮堂內再一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夏聞天抱拳誠懇地說:「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謝謝大家了!」
此時腹部一陣巨痛,險些讓他背過氣去,他緊咬牙關挺著,臉上仍保持著溫和的笑容,許多市民搶著與夏聞天握手,此時此刻的夏聞天雖然腹部疼痛,但他仍然保持著良好的形象,像明星接見粉絲一樣瀟洒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