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終究難逃惻隱之心
第626章 終究難逃惻隱之心
01
蔣龍母親的手裡,提著一個好利來的購物袋。
恩霖看到蔣龍,眼睛里閃過恐懼,他本來靠著床頭的,立馬警惕地坐直身子。
葉鵬飛蹭地從鄰床上站起來,快速走到恩霖的床前,擋著恩霖。
「你們來幹什麼?」葉鵬飛警惕地問。
他沒見過蔣龍的母親,但見過蔣龍。
丁湘立馬從鄰床上站起來,剛準備走到葉鵬飛的前面去,但被他伸出的胳膊擋住。
「您好,我是蔣龍的媽媽。」蔣母訕笑著走進病房,她將手裡的購物袋遞給葉鵬飛。
葉鵬飛視而不見。
蔣龍跟在母親的身後,看了葉鵬飛和恩霖一眼,又立馬低下頭。
「我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是我們沒教育好蔣龍,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傷害。」蔣母哽咽著說,她吩咐蔣龍,「蔣龍,快向葉恩霖道歉,向叔叔阿姨說對不起。」
蔣龍的頭低得更深了。
「對不起,我錯了!」聲音如蚊子嗡。
02
葉鵬飛警覺地上下打量蔣龍,擔心他身上會藏著什麼兇器。
他穿著一件薄棉服的校服,兜是癟的,也沒背書包。
蔣母突然撲通一聲跪在葉鵬飛和丁湘的跟前。葉鵬飛和丁湘瞠目結舌地望著她。
蔣龍見母親跪下,他也立馬跟著跪下。他心如刀割。見母親卑微地跪在葉恩霖父母的跟前,深深的羞恥感差點將他淹沒。
他好恨自己!
蔣母含著淚說:「不管什麼原因,我們蔣龍在學校打同學肯定是不對的。為這件事,在家他爸爸差點沒把他揍死,現在他也知道錯了……30萬我們真的拿不出來,請你們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少點?」
蔣母的眼淚涌了出來。
恩霖坐在病床上,如坐針氈。蔣龍的母親跪著乞求的樣子,讓他很不舒服,也很難過。
恩霖不知所措地望向父母。
03
丁湘連忙上前去扶蔣母。
「你快起來,有話好好說啊,你這是幹什麼呢?兩個孩子都看著呢。」
但蔣母依舊跪在地上不動。
丁湘有一種錯覺,明明她和葉鵬飛什麼也沒做,但好像他們在欺負蔣龍母子。
葉鵬飛冷靜地說:「你們都起來吧,不是已經報警了嗎?按照法律程序走就可以。」
蔣母低聲哭泣起來。
「我知道誰家的孩子都是寶貝,蔣龍把葉恩霖砸成這樣,不管到哪裡去說理,都是我們的錯,這個道理我懂。」
蔣母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眼淚。
「可30萬我們真拿不出這麼多錢……蔣龍的爸爸在食堂上班,一個月只有幾千的工資,我們家還有一個老二,我沒工作,在家帶孩子。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我們家有錢,肯定會不說二話,立馬賠償的……」
丁湘的目光落在蔣母羽絨服的袖口上。
袖口磨得發亮,兩根鑽出的羽毛粘在上面,隨著蔣母的身體擺動。
丁湘的心像是被針猛地扎了一下。
她想到自己的母親。
在她讀大學時,母親為了供她讀書,來北京當保姆。在寒冷的冬天,因為捨不得買質量好的羽絨服,就是買的這種容易跑毛的羽絨服。
穿在身上,不保暖,還鴨毛到處飛。
04
蔣母滿臉愁苦地望著丁湘,哀求道。
「您也是做母親的,青春期的孩子半人半獸,您肯定也知道。等蔣龍再大一點,他肯定會變好的。我跟你們保證,我們一定會轉學的,讓他離葉恩霖遠遠的。」
丁湘站在那裡,為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要30萬的賠償,不是說多看重這筆錢。即便給他們300萬,也是捨不得恩霖被人這麼砸一下。
他們就是想趁機給蔣龍和他父母一點教訓。傷害別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有付出的代價足夠大,蔣家人才會記憶深刻啊。
可蔣家確實沒錢,而且跪地乞求原諒,也願意轉學。難道真的還要他們賠償30萬嗎?
丁湘的內心充滿矛盾。
「我願意被恩霖用磚頭砸一下……這樣扯平行嗎?」蔣龍突然說。
「當然不行。」葉鵬飛嚴厲地望著蔣龍,「現在是文明法治社會,以暴制暴這種行為,怎麼可以?你打恩霖犯法,恩霖打你也犯法,怎麼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我們必須通過法律來解決,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蔣龍微微一怔。
他從小的教育是,別人打你,你就狠狠地打回去,打得丫的滿地找牙下次自然就怕了。
怎麼到了葉恩霖的父親這裡就行不通了呢?
05
蔣母跪在地上絕望地哭。
丁湘將她扶起來,望著她說。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是受害者,當時我兒子送到醫院的情景,你是沒看到……我們承受的痛苦和傷害,不是錢就能補償的……12歲的孩子確實還是半大的孩子,可也應該知道輕重,不應該拿同學的命開玩笑。」
「如果真把同學砸出個好歹來,你自己能脫離得了干係嗎?真心希望你們做父母的從今以後好好教育你們家兒子。這次我家兒子的傷勢不算很重,你兒子也只有12歲,互相之間還能協商解決,以後呢?等再大一點,難道真的等著孩子去坐牢嗎?」
「是,您說得對。」蔣母輕聲說。
葉鵬飛對蔣龍說:「你也起來吧!」
蔣龍站起來,還是低著頭,不敢直視葉鵬飛的眼睛。
葉鵬飛對蔣母說:「你帶著蔣龍回去吧。」
蔣母再次將帶來的糕點遞給丁湘。
丁湘沒接:「你們走吧!」
蔣母神情悲傷地轉過身朝病房門外走去。蔣龍跟在她的身後。
06
一周后,恩霖出院。
經過派出所林警官和張警官的協商,最後包括醫療費在內,蔣龍家賠償10萬。其中醫藥費就有3萬多,額外的各種補償只要6萬多。
前提是蔣龍轉學。
對於這個協商結果,葉鵬飛和丁湘是做了讓步的。看到蔣家生活那麼艱難,他倆終究是狠不下心來要太多賠償。
也許真的如北島所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明明自己寶貝兒子差點被砸死,在最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對行兇者有著難以說清的惻隱之心。
葉鵬飛和丁湘自我安慰。
葉鵬飛說:「算了吧,10萬對他們來說,應該會給他們一次很深刻的教訓。恩霖不會有後遺症的,真要是有後遺症,也是命。」
丁湘呢,她想得更遠:「算了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現在咱們多行善事,都是在給子女積福報呢。」
恩霖對賠償款的數目沒什麼概念。
他覺得有父母幫他撐腰,警察叔叔幫他撐腰,學校幫他撐腰,而且蔣龍還要轉學,就覺得這個處理結果很正義了。
07
恩霖出院的第一個周末,肖婧和寶伊來家裡看他。
葉鵬飛和丁湘也在家,為了給孩子們空間,他們裝作在書房忙別的事情,故意將客廳讓給他們。
三個孩子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吃著丁湘準備的水果和點心,一邊美滋滋地聊著天。
恩霖因為頭部受傷,當時住院時,頭髮都給剃掉了。
肖婧望著恩霖的光頭,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恩霖,你真像光頭強,以後我們叫你光頭霖好了!」
坐在旁邊的寶伊一愣,望著肖婧很認真地說:「肖婧,不要再給別人隨便取外號了,學校開會一再強調,你忘了嗎?語言暴力也是一種暴力!」
「沒事兒,恩霖又不玻璃心,蔣龍是心理變態。不過現在好了,他已經被停學了,我聽別班的同學講,他們家現在到處給他找學校,但是沒學校敢接收他。」
「你們想啊,咱們學校這麼好,多少人想進來都沒法子。他還偏偏要從咱們學校轉走,是不是很蹊蹺?而且他砸恩霖這事,很惡劣!各校之間的老師稍微一打聽,就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我跟你們講,他已經被社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