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前世今生結束
醒來之時，裴深一摸枕頭邊，小娃娃沒了。
然後隻覺得胸口被壓地悶，低頭一看竟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趴著他的胸口睡地正熟，一身青藍外衫蓋在背上，正是那小娃娃。
等了三秒鍾，青羽醒了，揉揉眼睛和裴深打招呼。
“啊。”
當然，裴深沒有回應他。把小娃娃從身上撕下來後裴深就出去洗漱了，青羽一個人坐在床沿睡眼惺忪，半眯著眼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裴深才回來，手裏多了一個裝了清水的木盆，邊兒上搭著一條白巾。少年弄濕了白巾就給這小娃娃洗臉，等他清醒了一些就問道：
“一夜之間能長大到三四歲，你絕不可能會是凡人，所以你到底是何來曆？”
裴深的語氣比這山泉水還冷，青羽怕他誤會張開嘴就是——
“啊！”
青羽心裏一驚，內心涼了半截。
……為什麽他還不會說話？握了個大草呦，別是智障兒童！
裴深擦著小娃娃的爪子，手捏著他的脈門。青羽著急地指著自己的嘴巴，一直啊啊啊地叫個不停，好似說不出話來就不罷休一樣。可惜了，裴深聽不懂。但好歹他學了些看家本領，辨認眼前的小娃娃屬於哪一界的自然不在話下。裴深閉眼仔細嗅了嗅小娃娃身上的氣息，再次睜開時一雙眼睛變得金燦燦的，能看清小娃娃身上的靈力流。過了好一會兒，裴深內心覺得不可置信，外表卻不動聲色，問青羽。
“你身上為何有妖氣又有仙氣？”
妖氣……仙氣？鬼知道怎麽回事兒，他自己還想搞清楚呢。青羽胳肢窩被裴深架起來，對方隻要稍微用力一點兒就能把他提起來。不過裴深還是放他在床上，對著門口的小和尚明衍道：
“你把他帶走吧。”
隨後就扯下自己被某妖攥地死緊的衣角，手腳離開小娃娃三尺遠。真真是昨晚還在一起睡覺，今早就要拋棄的節奏，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拔屌無情啊。更何況青羽好不容易能和裴深見上一麵，哪裏舍得讓他就這麽走？
“……啊？”為什麽會這樣？這不符合劇情發展啊大哥！
裴深低頭看見小娃娃趴在床沿一手撐著另一手拉著他腰帶的流蘇，純真無辜地看著他。
明衍小和尚走了過去，友好地拍拍裴深的肩膀，勸說道：
“小小施主很喜歡小施主你啊，小施主你就幫忙先照顧他，等住持那邊有他父母的消息後你就解脫了。”
青羽看著他，翡翠妖瞳純淨無垢，孩童的心靈就從眼睛就能看出來。裴深沉默一秒，直接用手掰開小青羽的手指，吩咐明衍小和尚：
“別讓他掉下去，我走了。”
青羽被小和尚及時抱住，沒有掉下去。他看著少年裴深頭也不回地離開，愣愣地“啊”了一聲，哽咽地哭腔都出來了。
這大混蛋……真的就這麽走了？就算是夢也好，就不能回頭看看他一會兒有個念想都不行麽。青羽伸出要抱的手臂直直地懸在半空，直到看不見裴深的身影了他才酸軟了手臂垂下去。
“哇！”
明衍剛想抱著小娃娃去老方丈那兒青羽就突然哭了起來，眼淚嘩嘩地流，眼睛周圍都紅了起來。一時慌神的明衍沒什麽哄小孩兒的手段就隻好抱著這個燙手山芋直奔老方丈的後院。
“師父！師父！”
空間扭曲，場景變化。
血霧迷蒙，眼前一片修羅場，死人鋪成了路，血肉變成植物的肥料。
不遠處便有一方血池，裏麵坐著一個半裸的男子，一頭黑發垂下遮住了麵容，頭上長著一對尖細的角，光照之下呈現黑色的金屬質地。青羽鬼使神差地靠近過去，直覺上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很危險，但他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服從一切來自未知名力量。
靠近了他才看得清楚，這個男人身材魁梧，身上被手腕粗細的鐵鏈禁錮在血池之內，他的胸口之前有一處駭人的傷口，是個卍字。
似乎是能察覺到別人的氣息，血池裏的男人抬起頭，一雙冰冷之極的金瞳迸射出殺意。
青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發現那男人在看到他的一秒後金瞳微縮，情緒激動起來，試圖掙脫鎖鏈。
“……青、青羽……”
那個男人在叫他的名字，不知為何青羽竟覺得心痛異常，好似心髒被一塊碾石碾壓。他跪在血池邊，兩隻手摟著一身血汙的男人，側臉吻了上去。對方微微驚訝，內心欣喜之下回應了過去。
……擦槍走火之際，青羽停下來，秀眉糾結在一起，翡翠妖瞳竟留下了血淚。
男人的頭靠著他的肩膀，垂下無力，胸膛無起伏，氣息停止。
青羽白皙的手穿過男人的胸膛，一手破碎了卍，血液濺灑在他們的臉上。
“……裴深，我……”
剩下的話都說不出口，青羽咬著牙不哭，淚水早已經打濕了衣襟。
張開五指，掌心裏躺著一枚黑色的晶石。
他雙手結印，將晶石用陣法傳遞給那個人，隨後他斬斷了鎖鏈把裴深從血池裏拖出來。
男人臉上身上的紫色印記開始消失，角也逐漸縮回去，手指變回圓潤不再尖利地如同魔獸。
這是個好現象，可拖著他的青羽難過極了，因為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身體會一點點地腐化，化為世間的塵土。
要是自己死了，那這個世界記得他的生靈就沒有了。
他們離開了血池到了一處草地，遠處的天際出現了曙光，橙黃色的一線天幕將黑暗逼褪。繁星閃動，螢火蟲飛離這裏，青羽抱著裴深的頭坐在一棵樹下看日出。
冷風吹過，青羽同一個身體冰冷的死人相依相畏，他對著裴深什麽話也不想說。
翡翠妖瞳，金色龍瞳，一一熄滅。
溫柔的光線觸碰到他們之時，青羽懷裏的人化作一股煙塵，散入空氣。
再尋不找蹤影……
青藍之羽飄下，世間繁華。
“浪漫吧？”
“……”
“你回一句會死啊？又不是啞巴。”
“嗯。”
“你不能忘了我，回來記得給我帶酒來。我可不信你堂堂一個皇子連點兒零花錢都沒有。”
“你就變出兩都花，就想讓我帶梨花春給你喝？”
“……可你接受了啊。”
“那你可知在西藻木域送兩都花代表什麽含義？”
“送花能有什麽含義……”
“兩都花隻能送給自己未來的愛人，難道你想和我過日子啊？”
“……滾！”
好像過了很久，耳邊的對話又來了。
“你登基後是不是得娶好多女人？後宮佳麗三千呢，一天睡一個都來不及小心到時候腎虧啊。”
“莫要胡說。”
“哎，老方丈教我怎麽治這方麵的，你封我個禦醫我保證你渾身上下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你不能去木域，好好待在浮生寺。”
“……為何？”
聽得出來對方極為失落的語氣，然而那個聲音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
“你是妖。”
“……就因為我是妖？”
“對。”
“我是妖浮生寺又為何接受我？老方丈和明衍都不介意我的身份你會介意？介意的話你……既然你都這麽說了大不了我不再也不去找你，那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浮生寺了，更不要來找我。”
“你去哪兒？”
“你沒有權力管我，該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凡界那麽多獵妖驅魔師，你一出浮生寺就會被捉難道你要自投羅網嗎？”
“不幹你事。”
“青羽，你要任性到幾時。”
“姓裴的，你回去找你的女人和皇位去！你要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你誤會了。”
“聽說西藻帝國木太後為你選了幾個女人來著，我數數看啊，太傅女兒兩個，東方將軍的侄女一個，尺璐帝國的小公主，淵雲帝國帝都商行的女主人……”
聽著越來越酸……
“你吃醋了……”
語氣聽起來還透著一點兒小開心。
“吃你妹。反正我到頭來終究隻是一個人，有沒有你已經無所謂了……走了，不送。”
“青羽，不行！”
“呦，不行？你那兒不行啊？讓明衍或者老方丈給你治治……”
“你回來，我沒想娶她們。”
“我又不是你情人，我不介意。所以請你放開手，未來的西藻帝君。”
“……別扭了？”
“你他媽的誰別——唔？唔！”
……一隻大螃蟹爬過。
睜開眼時，入眼之物是一具巨大的龍骨，荒龍環繞在周圍，頭部對著他。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醒了？”
裴深活動筋骨，一動就發出哢哢哢的聲音，骨頭像被扭折了一樣。他看了地上破碎成幾大塊的蛋殼和一些幹草，麵無表情地問荒龍曄澤：
“你幹的？”
曄澤含蓄一笑，坦白：
“對，為了恢複你的龍瞳。現在感覺如何？”
裴深撫上眼眸，即便沒有靈力他也能看得見了，視力不是一般的好。荒龍曄澤怕他以為自己沒本事就變出一麵水鏡。
他清楚地看到裏麵映著的自己，以及最奪目的金色瞳仁。
曄澤扔了個東西給他，他順手接住，一看竟是【佛咒】！
“此乃寶物，有個和你同名同姓的家夥曾經也拿著它，小米把它放在吾這裏現在交給汝了。”
沒等裴深欣喜，曄澤接著就說：
“記住……”
然後，裴深就被一陣白光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