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天山聚首
再過了幾天,青羽才明白什麽是痛苦。
有人的時候他不能說話,嗓子癢癢的很難受;等嗓子差不多能吱聲了,身邊又沒有一個人。自己都覺得身上能長出蘑菇了,整日埋在藥泥裏搞不好那天他就得像土豆一樣發芽……而且頭頂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一朵白花花軟綿綿的雲,這雲頗有靈性,一沒人了就趴他的頭頂活生生像頂帽子……天知道,自從被天雷擊中他就對天上的雲朵有了心理陰影,還沒好呢就又飄來一朵小型的這是想劈他呢還是想劈他呢?青羽苦不堪言,這詭異的小白雲行蹤不定,他又不能把它告訴給雪宮的人,硬是咬牙切齒地渡過了三天。
每天都得喝苦藥,青羽終於能發音了。但是梨白越可不管這啊啊啊地超想說話同他交流的青羽,隔空把原本身骨支離破碎現在像黏陶瓷一樣的傷患放入藥罐裏,給他的藥泥裏加佐料的時候暼到了試圖躲往一邊的小白雲正扭著胖嘟嘟的身體和一堆瓶罐擠在一起。
他當什麽也沒看到,自然地用一根木杵搗開青羽麵前的藥泥,將乳白色的藥漿緩慢地倒入,然後攪動拌勻。
青羽看到梨白越卷起袖子光著倆胳膊,挺有肌肉有力量的樣子,不禁羨慕。對方輕輕一抬眼,冰藍色的瞳孔正對著翡翠之瞳,青羽隻聽見梨白越建議他道:
“有空可以哼哼歌,練嗓子。”
“唔?嗯!”
青羽瞪大眼睛,對梨白越突然端到他麵前的濃稠藥汁表示不解和驚悚,他為什麽要吃這個啊!每日一碗苦藥水還不夠麽……瞬間,他的臉皺成了包子。
“想早點說話就自己喝了。”
他的手部傷得不重,調養四天就能動了拿藥碗什麽的不成問題。青羽猶豫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嘴裏心裏都是苦的再來一碗苦上加苦的藥還要不要他開心地活著了?還不如忍幾天憋著呢……
“……唔。”
他的意思很明確:不,我不喝,打死都不喝。
但他忘了一件事,人為刀俎他為魚肉。梨白越隻是給他另一種方式來選擇而已他並沒有反抗的權力,所以當梨白越狠心給他灌藥水的時候他才明白梨白越當哥哥真的一點兒都不可愛!哪能這麽逼迫他的!苦死了……一點糖都沒有都要反胃了……淚都飆了。
梨白越搖搖頭,直歎這青羽真是被寵壞了這點兒苦都受不了……真懷疑他到底是怎麽抵擋住天劫之雷用非常人的意誌力活下來的。
“出來吧。”
“?”青羽張開嘴讓苦氣散去,不知道梨白越和誰說話。
“!”
白胖胖的小白雲一驚,碰翻了旁邊的瓶罐。
正想逃走,短短的滑溜尾巴就被宮主大人揪住,一點點給提起來哪裏都跑不了。小白雲掙紮一會兒無奈依舊做的無用功,暗道尾巴那麽小是它的弱點這人是怎麽知道看到揪到啊!
青羽眼睛一亮,神情激動。
“……!嗯!唔!……”
就是這家夥就是它!半夜三更不上天老跑來飛雲樓拿他腦袋當床睡!小爺我被雷劈的陰影還沒散呢趕緊地讓它走走走!白越哥哥你抓住它就別讓它跑了,小弟我還需要安靜地作個美男子呢休養生息呢。
可青羽過激的反應,梨白越還以為他對這小東西十分地感興趣呢。
畢竟,很多時候青羽都得一隻妖待著,難免空虛寂寞冷。有個解悶的東西其實也不錯。
梨白越自然知道這小白雲打哪兒來的,雪宮密境裏的東西大多都成了精估計這朵小白雲趁著它老娘鬆懈時跑了出來。不過它生性不壞,就比較黏那些心地純真胸無城府的妖。青羽是孔雀妖自身帶著高度幸運值,小白雲更沒理由放過他。但雪宮宮主梨白越也知道,小白雲守著青羽還有一個潛在的好處,它能罩著青羽形成特殊的結界,在凡界的話能躲避天劫之雷的專屬雲追蹤。
他把小白雲擱在青羽的頭頂,軟趴趴地像隻貓崽子一樣乖順。順便無視掉青羽驚悚的表情,和他解釋解釋:
“小白是雲精靈,它的結界能讓你躲過天雷,好好待它。”
“!”
這棉花一樣的小雲朵有這功能?我靠!早知道就上你這兒來擄一朵了,現在也不至於搞得那麽慘,話都不能說……
小白變化出小孩兒的手,輕輕按摩青羽的眼角。得了安慰的青羽瞬間被治愈地滿滿,覺得這朵雲太特麽貼心了。給它讚一個!
“另外,再過幾天就是武林大會,你想不想去?”
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雖然青羽曾跟著他五姨崖牙去看過,但總覺得不太盡興。當時是由別的門派作為東家天山雖是赫赫有名的老門派了卻沒有參加,少了這一大亮點那年的武林大會實在不怎麽地。辦武林大會並不是為了選舉武林盟主,隻不過是為參加的門派提供一個展示自我力量的平台,當然,不參加也行就是別掩藏實力讓大夥憂心忡忡以為武林會翻天覆地。此大會參加的都是白道中人,一如魔教邪道是不屑於此的,而雪宮則為中間派,很難說它到底偏向哪邊。梨白越既然問他去不去,難道今年的武林大會他要讓天山出戰?
對麵的玄衣男子掏出一塊寒冰,像投喂零食一樣扔給青羽發頂上懶洋洋的小白。看出他疑惑後,輕言:
“天山不參加,隻是作為東家而已提供一下場地。帶你去看看也沒什麽……”
不對吧,即使做武林大會的東家能掙不少錢但梨白越又怎會把那點利潤看上眼?別是其他門派看天山多年未出麵怕天山暗地裏隱藏實力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青羽蹙眉,額間的灰泥渣簌簌掉落。
“不用擔心,他們惹不出什麽妖蛾子。不過是怕雪宮與魔教勾結,趁機拉攏罷了。”
梨白越看他那樣自然是懂的。他沒告訴青羽綠蘇在回信中特意交待了一個男人要他注意,據說是青羽的情郎來著。本這隻傻蠢的鳥兒會被關在化仙台的黃金牢籠裏等綠蘇和他師父趕回來,卻不想那晚結界被破一大一小都被擄走,對方還是個凡人。想必他口中的情郎應該就是把青羽帶走的那位,不止有勢力有武功,還會點法術。武林大會即將開始,說不定那人也會來參加。即便不來,他一雪宮宮主還不會查查麽?
想到這裏,梨白越涼嗖嗖地看了青羽一眼,問道:
“你這伏妖珠哪來的?”
“嗯唔(撿的)。”
“嗯?”
尾音被拉長,帶著莫名的威壓。
青羽縮縮脖子,知道綠蘇肯定什麽都交待完了!說不準裴大混蛋陣營裏的頭號軍師春枝已經淪陷,投向他大哥的懷抱了……
“天山弟子來報,說西藻國方向有一乘著流雲飛馬車的男子趕往瀾優帝國,方向正朝著天山,一路上破除了不少通行結界。你說,他是你的那位情郎麽?”
可他看見青羽搖搖頭,垂目的略失落模樣倒真是失戀般。難道並非那人?
可誰知,青羽一直以為裴大混蛋和他新歡膩歪在一起,說不準在梅隱山滾床單哪裏會想起他這隻妖精,看裴深那麽直一定會討厭自己對他的一番心思吧,相見不如懷念……人妖向來沒什麽好結果,還是算了啊。省得到了最後苦的還自己。
“我知道了。”
青羽覺得略莫名其妙,這梨白越知道什麽啊?他說了什麽嗎?沒有吧!
又過了三日,飛雲樓難得地聚齊人,天舞地樞和雪宮夫人都在圍著青羽的藥泥罐子。
“你們這是閑地慌麽?拿花扔我扔我頭上好玩啊當我是泥啊能養它!”
青羽好不容易等著能說話了,結果天舞地樞一來就把一株帶根的千葉蓮杵到他頭上的一堆藥泥上,白色的花朵隻綻放了一半,細長的花瓣卷曲搖曳,綠色的葉片耷拉著垂到他的眉眼,稍微一動,整株花都顫抖起來。
小白被搶占了地盤,因為雪宮夫人在所以不敢鬧,隻好圈住青羽的脖子,偶爾用倆黃豆大小的眼睛瞪著那朵來路不明的千葉蓮。
地樞舀起一勺藥泥不管青羽越來越黑的臉色,扶好花莖,笑道:
“宮主說你前兩天一直纏著要給他唱歌,吵地他耳朵疼,今天怕你悶著讓我們來陪你。哎,你上次喝醉的時候我還聽到你對著上天唱過呢,多有氣勢啊不如唱幾首給我師父聽聽,換點兒有新意的啊。”
青羽白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了他幹娘坐在凝神台微笑著,挺期待的樣子。
“你說唱就唱啊……哼,看在幹娘的麵子上勉勉強強咯。”
第一次見到雪宮夫人他就知道怎樣討好這位空寂心死的女人,多年來無論雪宮夫人抱著怎樣的心態認他為幹兒子,他總覺得不為過,逗她老人家開心就是他和她之間的交流方式。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心思。
“咳!想聽哪首啊?”
天舞嘴角一揚,搶了先機:
“《天際浩蕩》,行麽?”
“不行!”
“怎麽了?你不會啊?”
青羽無奈,解釋道:
“姐啊,那是高音的曲子小爺我現在得保護嗓子唱不了!而且那是戰歌現在沒戰鼔我醞釀不出那種感情……”
天舞興致立馬降低一個度,逼迫他換另一首:
“那就《十八摸》。”
沒想青羽這小子最近膽子被養肥了,直搖頭歎道:
“天舞啊天舞,你說你一個女孩子聽什麽《十八摸》呢?多影響你左少司的身份啊……”
還沒等天舞要揍他,坐在凝神台邊上的雪宮夫人就緩緩開了口。
“唱首《小小鳥》吧,這個你最喜歡了。”
“嘻嘻,還是幹娘疼我。”
青羽嘴唇都裂到耳邊,露出一口白牙。
開場時,地樞還遞給他一根黃瓜,青羽伸出沾滿藥泥的爪子,想了想,又讓纏在脖子上的小白幫拿著,渴了就咬一口,特別方便。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
或許是那苦藥有奇效,青羽嗓音清脆仿佛被靈泉溫潤過。
三位聽眾一齊坐在凝神台上,倆姐弟光顧著聽歌逗小白雲,沒有發現自家師父神情與以往有些不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