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閨燭火
日落西山,紅霞漫天。
幾隻白鷺掠過天際,終與將暗的夜色相融,遠方的山林還傳來幾聲嘶啞的鴉叫。
早已引來女鬼遠離鳳藻殿的冬苒手持短劍扶著一棵樹彎著腰喘息,密林裏如牛毛般細密的飛針急速而過,黑衣男人空中翻轉抽出流鶯劍於手中砍掉直擊命門的飛針。惡戰了一下午的裴深盯著樹梢下發狂的長發女鬼拚死守護懷裏的彩色羽翎,不由得眉頭一皺。
左手調運靈氣,於手心凝結成一降魔印。被毀掉雙眼的女鬼隻能靠自己對獵妖師的靈氣判斷裴深的下一舉動,防止寶貝被搶走。
冬苒中了女鬼的煞氣,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幫他。
“呃……喝……”
女鬼麵貌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濕漉漉的黑色長發以肉眼還能在漸暗的黃昏中看到的情況下迅速變長,像條靈動的蛇一樣衝向裴深和冬苒所在的位置!
“冬苒!閃開!”
“閣主……”
奈何,冬苒此刻渾身無力唯一能做的隻是睜開快要閉上的眼睛,看到即將穿梭過她軀體的鬼發……以及一邊用流鶯劍斬斷發絲,另一邊使輕功飛速而至的裴深。
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快哭了,拖後腿什麽的真的很作死啊!
天殺的女鬼居然真的有孔雀翎,有就算了她居然還會怎麽用孔雀翎的力量!把她引出鳳藻殿後殺不死也把這隻鬼給徹底激怒了,她和閣主打了一下午都沒能搶到孔雀翎啊……
最後自己死翹翹也就罷了,偏偏還連累閣主……大姐二哥三姐她們知道還不得撕了自己!
“嘖,發什麽愣?”
裴大閣主一路過關斬將,好不容易將冬苒遠離女鬼的攻擊範圍,她自個兒卻在他麵前昏迷了過去。
“不是中毒了吧?”
裴深一把脈,翻開冬苒手腕。果然發現有股子黑氣兒竄往心髒處,這般再拖延就不妙了……
而此時的女鬼得到喘氣兒的機會也不管發生了什麽就嗖地溜走了!
裴深遺憾地發現女鬼連跟頭發絲兒都沒落下……
沒想到,傳聞中的孔雀翎法力如此高強。
嗬,要不是伏妖珠不在身邊他早就將孔雀翎奪來了……
失手的裴大閣主一臉陰翳地帶著自己受傷的得力屬下踏上返回古棲閣的路。
黑暗將光明吞噬,夜幕即將掩蓋住這片深林,遠方的人影在暮光之下逐漸變小。
殊不知,在一棵古木的背後隱藏在黑暗中女鬼濁白的眼睛正盯著他離去的身影……
同樣,古棲閣現在已經點著了燈火,四處通亮。主要就是裴大閣主那屋挺熱鬧,時不時有鍋碗瓢盆碰撞的聲兒響著,接著就是閣主那兒剛擄來的美人抓耳撓腮地自問自答。知道他是製作解藥的妖,所以春枝總管叫他們駐守在附近,那青羽公子有什麽需要還得一一滿足他……
天邊的啟明星在閃爍,回暖小閣裏的人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煉藥。各種藥材都收集好了,春枝還幫忙著晾曬,今晚青羽做的也隻是些準備工作。
製作解毒劑不難,問題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裴深的蠱毒損傷肝髒的程度如何,也就不知道該怎樣調劑量和火候。而他,總不能嚷嚷著讓裴深回來吧?叫過一次就夠丟臉了,還來成什麽樣子……
隻是,彩衣這嗜睡症他還得好好調養回來,回暖小樓裏太明目張膽地用自個兒的小藥鼎可是會引來這些人猜疑的。
這裴混蛋怎麽還不回來?他還想暗渡陳艙給彩衣製作丹藥啊!
越想越氣,恨不得將掛在脖子下貼著胸膛的伏妖珠給一掌拍碎。
屋內燈火通明,搖曳擺動。裏麵的人拖著細長的玄鐵鏈子略顯焦急地走來走去,屋外的駐守的人偶爾暼到人形剪影在那個範圍之內轉啊轉,將耳朵貼近窗楞說不定還能聽見青羽公子清泠如山泉的聲音……
“有人麽?”
守衛們愣了愣,確定是裏麵的人發出的聲音後彼此對視了一眼,才回應道:
“公子有何事請吩咐。”
青羽坐於裴深的大床的床沿,揉著腦門,顯然有些累了。
思量許久後,才緩緩地用冷淡無比的語氣詢問:
“你們閣主何時回來?”
守衛們再次默契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屬下不知。”
然後他們將頭靠近喃喃私語:
右門守衛:
青羽公子總算提到咱閣主了,心裏肯定有閣主的位置。
左門守衛:
你說咱閣主咋想的?看上人家鎖屋裏頭也不見他進去和青羽公子親熱過……
等過了一柱香,八卦的守衛們也沒聽到青羽再問他們裴大閣主任何事兒,若不是聽力好知道被軟禁的青羽公子脫衣蓋了被,他們很可能就以為這美人會坐著等到天亮。
青羽躺是躺下了,可沒半點兒睡意,閉著眼睛放空大腦好讓自個兒放鬆些。
彩衣被春枝帶著,睡覺這倆也在一塊。以至於大床邊上臨時放的小床空落落的,整間屋子裏隻有他一個縮在錦被之下,身體依舊暖不回來。如此,他早已習慣。
入眠,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夜色漸深,越顯涼薄。
燭影翻動,霧起陰冷。
不曉得過了多久,隱約聽到外麵有說話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人將聲音壓低,怕是吵著人。
“閣主,這——”
“別吵,我帶她進去。青羽呢?”
熟悉的聲音此時疲憊無比,帶著一絲沙啞。
“青羽公子子時才睡。”
“開門。”
“是。”
被吵醒的青羽想縮進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被窩裏,無意識中眉頭糾結在一起。
屋子裏的燈燭雖然一直在燒著,但已經顯得非常地黯淡,勉勉強強能看出屋子裏擺放著什麽東西。裴深抱著冬苒回到自己臥室時就看到這麽節省的情況,而守衛們口中的青羽正躺在自己大床上,即使被垂下的圍帳層層遮住,他也知道那像小山包的突起就是他擄來的妖精。
冬苒還在自己懷裏,情況糟糕。
幾乎沒有考慮,他就徑直地走到床邊,俯視著企圖想重會周公的青羽。對方差不多整個埋在被窩裏,僅僅露出半張側臥的臉。
光線黯淡,他看不到青羽有些蒼白的臉色。見他一動不動地似乎睡得挺香?
“起來。”
沒人應答。裴深沉了沉眼眸,周圍氣壓都低了好幾個度。
“青羽,起來。”
聲量大了幾倍,隱隱帶著絲絲怒火。可惜青羽模模糊糊地輕啟如扇麵的睫毛時,裴大閣主還以為他早醒了故意不回應他。
“妖孽,你非得我動用伏妖珠才肯聽話麽?”
徹底被吵醒的青羽壓著許久積攢的怒氣,慢慢地坐起來,掀開蓋著上半身的錦被,一頭青絲略微淩亂地披散在背後和胸前,身上僅穿著月白色的裘衣,顯得非常地單薄。青羽非常想一爪子扯下伏妖珠甩在裴深身上,可他卻連碰都碰不得。
盡量保持平靜,抬起頭望向一身玄黑衣袍有些狼狽的裴大閣主:
“有事兒?沒事兒請滾開行麽。”
幾日不見,語氣一如既往地不客氣。
裴深往下一瞧,就看到青羽敞露下的大好膚色,從脖頸到胸膛再到小腹……惹人聯想,再看就是被錦被嚴嚴實實蓋住了。將瑟瑟發抖的冬苒靠在床邊,頭倚著自己的手臂,以命令的口氣對著半眯著眼的青羽道:
“救人。”
青羽側臉,看到他懷裏的少女發抖冒冷汗,麵堂纏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冬苒緊緊地靠在裴深懷裏將臉貼著他的胸膛,雙手攥著他胸前的衣裳不放手,像給予了這個男人所有的信任般。
這女人倒是和裴混蛋郎才女貌……青羽多看了一眼,嗯,挺般配的嘛。
隻是虧得他還以為裴深有正經事兒去做,結果還帶了個女人回來,大半夜的還不讓他好好睡覺。
嗬,這叫什麽事兒?
若不是這伏妖珠……
青羽轉過臉,冷冷地對裴深說:
“你的女人,自己去救。關我屁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