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孔雀啊孔雀（二）
孔雀林是孔雀妖一族的領域，早幾百年族長才找了這麽一個與世隔絕的好地方繁衍生息。外圍有赤水河和高聳的紫雲峰作屏障，再有族長的結界保護，一般人是絕對不會找到這裏的。孔雀族雖是妖但卻生活在人界，和隱世的神月兔族、消失的神秘凰族不同，他們是作為被世人所推崇的信仰的存在，即使將他們視為神明的凡人越來越少，孔雀一族也不會因此而消滅。每任族長都會通過紫雲峰的水晶洞到達人界，與每任西藻國君進行交易，用孔雀翎積累的法力換取紫雲峰不受獵妖師等人的攻擊，而西藻國作為近幾百年來兵力和獵妖職業崛起的大國完全有能力保護他們。得到孔雀翎的西藻君王便能避免世代的詛咒，綿延百歲。
青羽起初並不是出生在孔雀林的，被莫長老帶回來的時候還是顆蛋。好在他天資聰穎，不過五十年就能化形成了二十出頭的青年，連美麗的雀翎都能讓人目不暇接，容貌更是姣處。不僅是莫長老就連現任族長綠蘇都打算讓他當下一任族長，偏偏青羽更青睞於人界，三天兩頭要鬧騰出去遊曆。
特別是知道自己父母是在人界死之後。
青羽長那麽大，還從沒出過孔雀林，也不知道父母長什麽樣。不過他也不好奇，隻是每每在紫雲峰之顛模糊地看到那些凡人放的孔明燈明明滅滅地飄上來，他就按捺不住。
但，總被莫長老他們發現。
“婆婆，你要走了嗎？”
覃長老側身，一個花仗打在化仙台的石板上，頭頂的三支毛羽抖了抖。
“我說你呀，就不能安分點等蛻變了再去紫雲峰麽？搞得現在我連退休了都沒時間休息……”
被結界困在化仙台的青羽展開翅膀護住大半身軀，跪在地上，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瞅著即將離去的覃長老：
“對不起嘛……我沒出過孔雀林當然很好奇凡人是怎麽生活的啦。”
覃長老歎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串冰糖葫蘆，一個準頭地扔到青羽懷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就惦記著那些吃食是吧？早知道就不讓你碰這些玩意兒了，讓你吃一輩子的果子。”
躲在青紫羽翅下的青羽叼著一顆山楂就滿意地笑著對已經消失在化仙台的身影喃喃自語：“覃長老？走了啊……”
化仙台因為有特定的屏障，所以他並不覺得很冷，隻是這裏沒有別人陪著他，感到深深地孤獨。以至於嘴裏的美味都如同嚼蠟。青羽閑來無事便隻好修煉心法提升功力。他一向屬於那種有的玩就不幹正事兒的，莫長老作為他的大師父能讓他修煉到這種地步也是蠻拚的，畢竟在孔雀林每隻認識他的同族都對他們很好，尤其是那幾位長老。小時候比較鬧騰，掉入冰窟得了高燒還把他們嚇個心驚膽顫。
想想，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這種關鍵時候還鬧著玩……青羽越想越心亂，一張妖魅惑人的臉難得地露出不開心的表情。
陷入反思的他沒有聽到靠近他的輕微腳步聲。直到耳邊傳來一清脆軟糯的叫喊聲：
“青羽哥哥，你睡著了嗎？”
背對著側臥的青羽一激靈，翻身就看見黃金欄外的長襦衫小女孩兒。頭上像人界的四五歲小孩兒紮了倆丸子，用七彩的綢帶捆著。不過頭發有些亂，衣衫也不像以往般整齊。大概是睡到一半就偷偷跑出來了吧……
青羽當然認得這是誰了，不過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麽會來這裏？
“彩衣啊，找大哥有什麽事麽？你爹怎麽放你進來的？”
彩衣向欄杆裏伸出小手抓住了青羽羽毛化成的衣袖，扯了扯。
青羽靠近她，接到了彩衣偷偷拿來的食盒。打開一看，竟是桂花糕。
“哥哥，彩衣想聽你講故事。彩衣一個人在宮裏睡不著，爹爹也不知道去哪了。”
這桂花糕聞上去就覺得很香，好像是剛從廚房裏拿出來的。青羽把它放在地上，在彩衣的光裸的腳下幻化出毛絨絨的毯子和錦被，示意彩衣坐下披著錦被。才道：
“綠蘇叔叔肯定是和師父他們一同去了天山，明早就回來。彩衣你怎麽知道我在化仙台的？莫非？”
族長之女坐下身上裹著被子，看著小小的一團，倒是挺可愛。就是出生之時靈識損害的嚴重，四五歲了還有些呆呆傻傻的。
“嗯？爹爹說青羽哥哥是族裏的命跟子，大半夜的肯定空虛寂寞冷，本來是想明天才給你開飯的，可是我也餓了就來找你啦。”
對這些老不死的沒有愛了啦！居然想餓他一夜，虧得他還真的反省了呢。
算了，不和他們計較。
“我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說罷，便順手拈塊糕點吃。對麵的彩衣倚著黃金欄杆，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看著化仙台邊上擺的月季，手沒放開過青羽的衣袖。
“青羽哥哥，我現在想聽你唱歌。”
“剛才不是要講故事的嗎？想睡了就回宮啊乖。”
彩衣不情願地揪地更緊了，任性地說：
“就要哥哥唱歌！”
青羽淺笑，心裏到底還是疼這個小妹妹，大多時候很是言聽計從，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也幸虧彩衣一向乖巧，知道什麽時候該向他撒嬌。
“那彩衣過來點，哥哥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這個囚禁著他的籠子阻隔著他與外界，可並不妨礙伸出雙手去擁抱某人。
彩衣半眯著眼，享受著青羽帶給她的溫暖。聽把她護在青紫羽翅下的人的哼唱，如同母親保留的親切。
“青羽哥哥，莫長老他們總說你想跑去人界，為什麽啊？孔雀林不好麽？”
拍著她的手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沉寂地思索
著。彩衣一聽青羽要跑去人界就恐慌起來，害怕他就那麽一去不回掉入凡人的陷阱。對她那麽好的青羽哥哥她還舍不得他要走。
“彩衣，孔雀林很好。但是，如果我成功蛻變後就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我隻是很想去看看。就看看而已。”
女孩兒看起來有些難過，估計是怕自己不要她了。青羽摸摸她的頭，彩衣沒再說話。低頭一看，居然睡過去了。
她雖為族長之女，卻總被族裏很多妖不承認她的身份，自己要真的不在孔雀林那些家夥指不定會怎麽欺負她呢。
青羽自己也不是非得去人界不可，隻是還未見過那麽多美好的事務，總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搖搖頭，自歎了一聲。
噠噠噠，化仙台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聽上去好像有很多人，而且很急切。不過孔雀的腳步一向輕盈無聲，孔雀林也沒有人類的存在可是這真的不是族人的聲音。
難道孔雀林被凡人發現了？不可能啊，這裏有結界而且地處偏僻，唯一的出口就隻有紫雲峰。青羽沒由來地有些小緊張，這彩衣還在他這兒呢，出了什麽事他可承擔不起！
而且，這黃金牢籠他也打不開，化仙台那麽明顯遲早會被人發現。
“閣主！你看那棟樓閣！”
完了完了！這下他下半身還沒化成人性呢！萬一那些人裏有獵妖師肯定會給他一刀的！
想到這裏，青羽就悄悄地把彩衣從兩根黃金欄杆中挪到籠子裏麵，把寬大華麗的衣袖護著她不讓人發現這裏其實藏了個小妖。
他剛剛做完一係列動作，把彩衣護在羽翼下。化仙台的大門就被粗魯地踹開！
一陣風刮來，在黃金牢籠麵前分成兩股，散開。
門口站著四五個人，最前麵中間的那位身材高大，一身華貴的暗衣，捂著腹部不斷流血的傷口被身旁的兩個屬下攙扶著走向這裏。
“閣主，這解藥屬下立刻就去皇宮拿。還請閣主忍耐一會兒。”
那個男人揮揮手，那屬下就好比一支射出的弓箭飛一般地消失了。
那些闖入孔雀林的凡人是看不到化仙台結界內的情況，自然那個蒙麵男人看不到他。
慶幸長老們設的結界，不然他就真的暴露無遺了。
“秋剪，你去找找這裏有沒有東西止血。也不知道軒轅在上麵塗了什麽，又疼又癢。”
“是，閣主。”
那身姿妖嬈的女人單膝跪地，替那男人用布帶紮了傷口後就消失在孔雀台。
男人靠在黃金牢籠上，看著疲憊痛苦。好看的眉頭都皺起來了，血液仍在流，地上也很冷，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青羽再怎麽也知道這人不好惹，也不想招惹他更不想幫他。弄髒化仙台的人類最討厭了！
隻是他壓著自己衣襟的一角，他不能打草驚蛇。於是兩人其實靠得很近，青羽一直想著怎麽把衣服扯過來。
還有，不能吵醒彩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