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啟程
蔡基認真的打量著眼前這張臉。
單論長相，根本不似一個怪物，反倒像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真是和地球人類太像了，他實在想象不到，在遙遠的4100萬光年外的陌生星球，竟然能看到這樣一張臉。
瘦削的臉龐，臉頰骨深陷進菜色的皮膚中，空空的眼窩裡長著一雙大眼睛，紫色的嘴唇很薄，露出尖利的牙齒，伴隨著帶肉翼的鼻子的粗重喘息，它嘴邊的肌肉間歇性的抽搐著，不知是害怕還是在憤怒。
它額頭眉心位置有一團絮狀黑斑，像長在肌膚里的胎記。
蔡基感到自己正在凝視一個年輕的地球人類。
「你能聽得懂我講話嗎？外星佬。」蔡基一邊用中文詢問，一邊密切關注著對方的尾巴動向。
好在這個怪物比想象中要安分很多，它對於遠處同伴傳來的慘叫無動於衷，粗壯的尾巴緊緊貼在地上，此刻正輕輕的向旁邊挪動著身體。
蔡基看到了對方的小動作，但沒有阻止，果然，它避開地上自己的排泄物后，就乖乖的呆在原地不動了。
看來是一隻膽小的、講究衛生的怪物。
蔡基疑惑的將它和遠處的同類做了個對比，立刻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它的前肢更瘦弱，兩條腿也不如同伴粗壯，尾巴的鱗片黑亮而有光澤，比起其他怪物來說，身體小了一圈卻顯得更加精緻。
蔡基猜測，這可能意味著它擁有比同伴更高的地位，或者還處在發育期，是受照顧的對象。
他有些後悔，倒在地上哀嚎的怪物們看上去更適合當自己的坐騎，而不是眼前這個袖珍版的「小瘦子」。
可是沒辦法，除了眼前的小瘦子，蔡基別無選擇，其他的怪物或死或殘，肯定用不成了。
「聽著，如果你能把我帶到人類地盤，我會放你一條生路。」蔡基繼續用中文說道，「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光門，這個星球人類叫它噩夢之眼，你一定知道在哪。」
蔡基臨走前從李菊富那裡打聽到，這裡的人類存在的方式有些特別，必須通過那個光門才能接觸到人類，尋找天啟者的家族後人，從而完成任務。
小瘦子聽到蔡基的聲音，發出一聲急促的嘶吼，然後嘰里咕嚕的胡亂喊叫起來，直到蔡基揚起拳頭，作勢欲打，才馬上安靜下來。
蔡基壓下把這隻愚蠢而聒噪的怪物暴揍一頓的衝動，從空間手串里取出幾張A4紙和一支2B鉛筆。
當語言無法發揮溝通作用的時候，畫圖是更好的交流方式。
小瘦子瞪大了雙眼，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對於蔡基隔空取物的操作非常驚訝。
「看好了，土包子。」蔡基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帶著笑臉的簡筆畫小人，然後指了指自己，「這是我，來自地球偉大天朝上國的蔡基！」
他又反覆的指了指紙上的小人，再指了指自己，以便對方理解，重複了兩遍后，小瘦子就發出幾聲像是催促一樣的鳴叫。
「不錯，比我小時候養的狗聰明。」
蔡基很滿意，他又以小學二年級的畫功，在紙上畫了一個長著尾巴的奇形怪狀的動物，指了指對方，說道：「這是你，鳥不拉屎星球的土包子。」
然後，他用鉛筆後面的橡皮擦擦掉了第一個簡筆畫小人，在怪物背上重新畫出來一個小人。
「你，被俘虜，我騎你，懂？」蔡基指了指A4紙上抽象的畫作。
小瘦子盯著雜亂線條交織的圖案，發出類似打嗝一樣的咕嚕聲，看上去沒有理解蔡基的意思。
「就這想象力？」
蔡基惱羞成怒，這麼傳神的、返璞歸真的畫作對方竟看不懂，簡直對牛彈琴。
他收好紙和筆，向前踏步，猛地摟住對方的脖子，一擰身子就翻身上了背，以實際行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
小瘦子第一次被人騎，突然受到驚嚇，劇烈的掙紮起來，試圖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可惜它的掙扎毫無用處，蔡基強健雙腿死死的夾住它的脊背，像最優秀的鬥牛士一樣，整個人牢牢的釘在它的背上。
緊接著，它感受到了脖子上柔軟的鱗片被巨大的力量抓起，越來越緊，彷彿下一刻就要讓它窒息而死。
「別動！」蔡基一隻手捏著它的脖子，一隻手狠狠的在它屁股和尾巴交界處打了一巴掌。
「啪！」
小瘦子像觸電一樣，身體打了個哆嗦，立刻停止了掙扎，變得無比乖巧順從。
「就是欠收拾，土包子！」
蔡基滿意的哼了一聲，這一巴掌足以把石頭拍碎，這怪物想必也受了苦頭。
他用雙腿夾著對方的背，又從空間手串里掏出紙和筆，在距離剛才圖案很遠的紙張邊角處，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圈，並把它塗黑。
蔡基想了想，將騎著怪獸的小人和黑色圓形用一個箭頭連接在一起。
他從小瘦子肩膀旁邊探出腦袋，指了指自己的畫作上的黑色圓形。
「你瞅瞅，這個圓是不是很眼熟？黑色光門，噩夢之眼！開動你的小腦瓜，好好想一想，把我帶到那裡去，我就放了你！」
回答蔡基的是一片沉默。
蔡基又狠狠的在對方屁股上拍了一記，才換來小瘦子的幾聲怯生生的哀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不想挨打就好好看，放聰明一點。」蔡基調整坐姿，他往下滑動到對方飽滿的臀部和尾巴交界區，舒舒服服的坐上去。
他騰出雙手，一會指黑色的圓，一會指騎著怪物的小人，食指與中指在虛空中模仿奔跑的動作，一陣比劃。
許久之後，他終於聽到幾聲相同音調的鳴叫。
蔡基猜測那是「我知道啦」之類的意思。
「終於弄明白啦？那就好。」蔡基的自問自答更像是自我安慰，他此刻無比佩服當年玩的遊戲里的德魯伊。
實在沒有辦法，蔡基倒是也光棍，任務時限一百個地球年，大不了慢慢找唄。
先得離開這個寒冷的鬼地方，於是，他中氣十足的發出了號令，「走吧，去噩夢之眼！」
小瘦子沒有馬上行動，它先是調轉身體，遠遠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胞，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吼，隨著他的叫聲，其餘幾個怪物竟然爭先恐後地開始鳴叫。
蔡基原以為他們在道別，但是他看到小瘦子臉上冷漠的眼神，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覺得屁股下的這隻怪物性格還挺奇葩。
它對蔡基畏懼且順從，看到同類慘死卻漠不關心，放到戰爭年代，肯定是個天生的叛徒走狗。
蔡基用腿踢了踢它的下腹，終於，小瘦子邁動強壯的雙腿，開始向著太陽的方向移動了。
最開始它似乎不太適應馱著近乎兩百斤的蔡基，走的有些慢，隨著蔡基結結實實的又一巴掌，小瘦子撒腿狂奔起來，再也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蔡基感受兩旁飛速後退的黑色荒原，心裡默默估算，應該有四五十邁的速度，而且行動之間幾乎感覺不到顛簸，簡直像是在騎摩托車。
對方的臀部肌肉綿軟而富有彈性，比蔡基當年騎馬的體驗要好出太多。
真是天生的寶馬良駒！
黑色荒原上，蔡基騎著旅居者，朝著兩個太陽的方向疾馳，背後掀起一層薄薄的沙塵，沒過多久，就消失在了天邊。 ……
就在蔡基離開不久以後，一直不斷鳴叫的受傷旅居者像是商量好一樣，同時止住了聲音。
除去被蔡基黑虎掏心殺掉的首領，以及被能量手雷炸掉半截身體的傢伙，剩下的三個旅居者還一息尚存。
它們傷勢不輕，此刻卻忍住劇痛，沉默的、木然的以相同的姿勢額頭貼地，緩緩跪倒在地上。
過了幾秒，隨著一片連綿不斷地脆響，所有旅居者的頭骨突然炸裂開來。
先是一根滑膩的觸手從碎裂的頭骨裂縫裡探出，緊接著，兩根，三根.……
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觸手，柔軟的如同蝸牛的犄角，不斷伸縮著向頭骨外湧出，包裹著一團噁心的黑色黏液，逐漸覆蓋住屍體的鼻眼。
旅居者的屍體飛速「縮小」，而黑色的黏液生物像膨脹的氣球一樣變大，它的觸角逐漸堅硬起來，但並不妨礙它吞噬旅居者的血肉。
隨著無數根觸手的前赴後繼，五團新鮮出爐的黑色黏液不停的吮吸著旅居者的屍體，它們的身體逐漸脹大成直徑近乎一米的黑色帶刺硬球。
吃飽喝足以後，它們從只剩一層鱗片皮膚的骷髏身上滾下，隨風在荒原上漫無目的的滾動起來。
它們要尋找下一位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