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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薦貪官宮府成交易 獲頒賜政友論襟懷

  第40章 薦貪官宮府成交易 獲頒賜政友論襟懷

  這場豪雨下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雨一住楊博告辭而去。張居正回到值房,來不及休息,立刻就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札案牘之中。自從高拱去職,高儀病逝,內閣中就只剩下張居正一人。泱泱大國,每日亟須處理的軍政要務該有多少,單是把須得內閣簽發的各種文件展讀一遍,當值就不消做得別事。張居正雖辦事幹練,但畢竟只有一雙眼睛一雙手,當有許多顧及不到之處。他自恨分身無術,感到選拔一位大臣入閣當他的助手已是迫在眉睫,但選閣臣比選六部尚書更為重要,此事雖急,卻也不能倉促行事。次輔沒有選好之前,張居正仍只能事必躬親處理一應大小事體。


  卻說今天上午楊博來訪之前,張居正先已約了戶部尚書王國光商量事情,見楊博來,他又派人急速趕到戶部通知王國光,把約見的時間改在下午。


  張居正約見王國光,為的是馮保所託之事,要薦拔胡自皋出任兩淮鹽運使。這事兒當時答應得爽快,但辦起來卻讓張居正頗費躊躇。誰都知道,兩淮鹽運使是第一等的肥缺,多少人都在找靠山鑽路子挖空心思想得到這把金交椅。張居正提出京察整頓吏治,就是為了杜絕這類跑官要官的歪風邪氣。但馮保也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他既然開了口,就必須特事特辦。而且只能辦好不能辦砸。兩淮鹽運使開府揚州,是一個四品衙門,屬戶部管轄。因此這個官員的任免雖然由吏部行文,但戶部也有參予遴選之責。張居正找王國光來,就是要說服他同意馮保提出的人選,並以戶部名義移文呈報。


  張居正剛把今天的邸報看到一半,書辦就來報告說王國光已到,張居正推開文牘,挪步來到了會客廳。


  王國光已在客廳里站著了。


  自那日在儲濟倉前被鬧事武弁打傷之後,王國光在家休養了幾天。剛到家時,夫人見他頭破血流的樣子,嚇得三魂掉了兩魂,忙不迭聲問他究竟出了何事?王國光雖然一腔怒火煮得熟牛頭,但在夫人面前卻還要硬撐面子。他讓丫環洗了血污,纏了繃帶,才嬉嬉笑著對夫人說:「在路上過,碰上個二八佳人女瘋子,脫得赤條條的一絲不掛,一邊舞之蹈之一邊唱歌,許多人擠著觀看,合不該咱停下轎子也想飽個眼福,被那女瘋子發現,一支箭樣衝過來,要和咱親嘴,咱不肯,惹惱了她。這個瘋子,隨手撿了塊石頭,不偏不倚,砸著了咱額頭。」夫人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橫眉罵道:「你這老沒正經的,為甚只挨了一石頭,挨一刀才好!」到了晚上,王府家周圍平添了許多持刀執槍的軍士,那是王篆奉張居正之命,特意抽調一哨巡警來保護王國光的安全。夫人大約也從另處打探到丈夫負傷的真相,才又跑到丈夫的床前哭道:「你這當的哪門子官,螞蚱啄了鬥雞,皇上難道不管?」躺在床上養神的王國光,這時候既不嬉笑,也不發怒。恁夫人說上天說下地,他直是雙目一閉,並無一語。第二天,張居正匆匆來看過他一次,看到老友遭此不測,張居正心甚怏怏,除了好言安慰,也沒有多說什麼。臨分手時,王國光扔出一句話:「叔大,咱王國光的為人你清楚,咱什麼都信,就是不信邪!」過了三天,頭上傷口結疤了,王國光又回到戶部坐堂值事。凡涉及胡椒蘇木折俸之事,他的態度較之往常更是強硬十分。


  張居正走進會客室時,王國光正盯著牆上懸挂的一幅書法立軸出神。張居正走到他身邊,笑著問:

  「汝觀,看出什麼蹊蹺來了?」


  王國光一欠身算是見面之禮,然後答道:「上回咱來,這兒掛的是吳道子畫的一幅鍾馗,如今換上了米元章的字,我正在看米元章寫的是什麼。」


  「是他游虎丘的詩。」


  「是真跡嗎?」


  「你看呢?」


  王國光又湊近把那立軸上的墨跡與印章認真看了一遍,以行家的口吻說道:「這紙用糯汁調漿,是宋宣的特點,應該是真跡。叔大,你是從哪兒弄到的?」


  張居正說:「這哪是我的,是內閣文卷房的藏寶,書辦找了來,掛在這裡裝門面。」


  王國光嘖嘖稱讚,感慨地說:「取下鍾馗,換上米顛,換得好,換得好。」


  見王國光搖頭晃腦的樣子,張居正被逗得一樂,問道:「這麼簡單一件事,未必老兄還能看出什麼名堂來?」


  「當然有名堂,」王國光振振有詞地說,「若論打鬼,叔大兄你本人就是高手,哪還用得著藉助鍾馗。換上米顛就不一樣,這米瘋子是宋代二百餘年來最有潔癖的人,在衙門裡辦事,碰到一個叫秦去塵的窮秀才,他覺得這名字取得乾淨,一高興,竟招這位秦去塵做了女婿。叔大兄的潔癖,與米元章原也在伯仲之間,所以,把他的字掛在這裡,正好應了戲文里的兩句詞。」


  「哪兩句?」


  「兩個痴心漢,一雙乾淨人。」


  王國光學了戲文里的念白,尖著嗓子學起了旦角,當他雙手甩了個水袖翹起蘭花指時,逗得張居正忍俊不住,卟哧笑出聲來。接著解嘲地說:

  「說一雙乾淨人還湊合,但兩個痴心漢卻與情不符。」


  「怎地不符?」王國光故意緊繃著臉爭道,「你們兩個有潔癖的人,巴不得大千世界不存任何一點污垢,這不是痴心又是什麼?」


  「好你個大司徒,什麼話到了你的嘴裡,酸甜苦辣全都變了味。難怪人家說你有一張油嘴,可以說得白水點燈,此言不虛。」


  在漢唐前朝,戶部尚書又稱大司徒,故張居正這樣稱呼王國光。初一見面就說了這一場笑話,張居正頓覺心情輕鬆得多。他招呼王國光落坐,待書辦上過茶后,張居正便把話切入正題,說道:

  「汝觀,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什麼事?」王國光問。


  張居正因王國光是老朋友,也就不繞彎子,索性挑明了問:「兩淮鹽運使史元楊的任期已到,不知兄台考慮到接任的人選沒有。」


  「這事應當徵詢博老的意見。」


  「博老在這裡呆了一上午,我尚未與他通氣,我是想,這件事還是我倆商議出一個方案,再與他會議不遲。」


  王國光略作思忖,說道:「人道鹽政、漕政、河政是江南三大政。鹽政擺在第一。全國一共有九個鹽運司衙門,兩淮最大,其支配管轄的鹽引有七十萬窩之巨,佔了全國的三分之一還多。所以,這兩淮鹽運使的人選馬虎不得,一定要慎重選拔才是。」


  「兄台是否已經考慮了人選?」


  王國光搖搖頭,依舊擺道理:「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如果鹽官選人不當,套一句話說,就是『三年清御史,百萬雪花銀』了。」


  「這些道理不用講了,大家心底都明白,我要問的是人選,這個人選你想了沒有?」


  張居正句句緊逼追問同一問題。王國光精明過人,猜定了張居正已經有了人選,所謂商量只是走過場而已。因此笑道:

  「叔大,你就不用兜圈子了,你說,準備讓誰替換史元楊?」


  「仆是有一個人選,」張居正沉吟著頗難啟齒,猶豫了半天,方說道,「這個人,可能你還認得。」


  「誰?」


  「胡自皋。」


  「他,你推薦他?」王國光驚得大張著嘴巴合不攏。對胡自皋他是再熟悉不過了,隆慶二年,他以戶部右侍郎身份總督天下倉場的時候,胡自皋是他手下的一個府倉大使。此人的貪婪是出了名的。王國光只想著張居正一心要把這個肥缺安排給自己的親信,卻萬沒想到會是胡自皋,他不解地問,「胡自皋的劣跡穢行,你知道嗎?」


  「知道,汝觀,我知道的甚至比你還多。」張居正又起身踱到米元章的書軸之下,盯著那些鐵畫銀鉤出神,其實他並不是在看字,而是藉此穩定情緒,半晌他又開口說話,聲音如同從古井裡出來,「胡自皋是個貪官,而且貪而無才,一方面花天酒地不幹正事,另一方面為保祿位到處鑽營。呸,十足的小人一個!」


  「那,你為何還要推薦他?」王國光氣呼呼地質問,接著說,「新皇上登基之初,南京工科給事中蔣加寬還上了一個手本彈劾這個胡自皋,說他花了三萬兩銀子買了一串假的菩提達摩佛珠送給馮保……」。說到這裡,王國光嘎然而止,他突然間像明白了什麼,抬眼瞅著臉色鐵青的張居正,又小心地問,「叔大,是不是馮……」


  張居正一擺手不讓講下去,他重新坐下來,審視著滿臉狐疑的王國光,語真意切地問:

  「汝觀,我且問你,如果用一個貪官,就可以懲治千百個貪官,這個貪官你用還是不用?」


  王國光琢磨著張居正話中的含義,問:


  「這麼說,胡自皋大有來頭?」


  「你是明白人,何必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呢?」張居正長嘆一聲,感慨說道,「為了國家大計,宮府之間,必要時也得作點交易。」


  張居正點到為止,王國光這才理解了故友的「難言之隱」,不過,他仍不忘規勸:

  「叔大,胡自皋一旦就任兩淮鹽運使,兩京必定輿論嘩然,你我都要準備背黑鍋啊。」


  張居正不屑地一笑,說道:「只要仆的大政方針能夠貫徹推行,背點黑鍋又算什麼?」


  「那些清流湊在一起嚼舌頭,也是挺煩人的。」


  「寧做干臣勿作清流,這是仆一貫的主張。汝觀,年輕時,你不也是這個觀點嗎?」


  王國光點點頭,也不再就這個問題爭論,而是掉轉話頭問道:


  「戶部呈文推薦胡自皋,怎麼說呢?」


  「這件小事也須商量嗎,你胡亂找幾條理由即可。」


  王國光苦笑了笑,揶揄說道:「當此京察之際,你這位首輔口口聲聲要刷新吏治,我們卻不得不挖空心思薦拔一名貪官。」


  「說起來此事是有點滑稽,但仆以天下為公之心,惟上天可以明鑒。」張居正詞嚴神峻地說道,「何況讓胡自皋升任此職,也不是讓他繼續貪墨。汝觀,你要想法子把胡自皋盯得死死的,一旦發現他有貪墨穢行,一定嚴懲不怠!」


  「有這句話,咱就知道該如何辦理了。」


  王國光狡黠地一笑,正欲調轉話題談談部務,忽見書辦冒冒失失闖進來,對張居正稟道:「首輔大人,傳旨太監王蓁到。」


  書辦說完,王國光趕緊踅進文卷室中迴避,王蓁人還未進屋,那又尖又亮的聲音已是傳了進來:「張老先生,皇上給旨您了。」話音未落,只見他已是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兩名小火者,各托著一隻盒子。


  張居正一提袍角,準備跪下接旨,王蓁咯咯一笑,忙道:「張老先生,免了禮罷,今日個,皇上是口諭。」說著,他習慣地清咳兩聲,有板有眼地念道:「 皇上口諭:說與張先生知道,朕每見你忠心為國,夙夜操勞,心實憫之,且慰何如之。今特賜紋銀五十兩,大紅紵絲二疋,光素玉帶一圍。欽此。


  念畢,王蓁吩咐兩名小火者把幾樣贈品放在茶几上擺好,請張居正過目。這意想不到的賞賜,叫張居正既激動又驚詫,他朝乾清宮方向深深打了一恭,說道:


  「臣何德何能,蒙聖上如此眷顧。「


  中官傳旨,不可多說一句話。所以王蓁也不接腔,只向張居正行禮告辭說:


  「張老先生,奴才這就回去繳旨,皇上還在東煖閣等著哪。」


  「啊,皇上還在值事?」


  「馮公公陪著,在練字。」王蓁這老太監是馮保的親信,此時他頓了一頓,又說,「馮公公讓奴才轉告張老先生,皇上忒喜歡那隻風葫蘆,如今玩得熟。」


  「沒耽擱學習吧?」


  「沒呢,因此太后也很高興。」


  王蓁說罷離開值房走了。王國光從文卷室中走出來,看著茶几上的贈品,問道:


  「叔大,王公公說到的風葫蘆,是怎麼回事?」


  張居正苦笑了笑,答道:「仆看皇上整日枯燥,便買了個風葫蘆送他。」


  「難為你如此用心!」


  王國光本是一句讚歎,張居正聽了卻感到難受,他想了想,問道:


  「汝觀,你說,皇上這時候突然頒賜於我,究竟有何用意?」


  王國光脫口而出:「皇上,不,是太后賞識你唄。」


  「難哪,汝觀,」張居正聽了王國光的話,忽然大發感慨,「古今大臣,侍君難,侍幼君更難。為了辦成一件事情,你不得不嘔心瀝血曲盡其巧。好在我張居正想的是天下臣民,所以才能慨然委蛇,至於別人怎麼看我,知我罪我,在所不計。」


  「這正是你叔大兄一貫的主張,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一番動情的話,王國光深以為是,因此答道,「做事與做人,若能統一,可謂差強人意。若有抵牾,則只能把做事放在第一了。」


  「知我者,汝觀也,」張居正把身子朝太師椅上一靠,看著面前茶几上的賜品,又恢復了怡然自若的神色,彷彿是自言自語道,「這些賜品,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時候到。」


  「叔大的話是啥意思?」王國光問。


  「汝觀,章大郎一案三法司會讞,定了個誤傷人命的罪名,呈進宮中,皇上讓內閣擬旨……」


  「怎麼擬的?」


  「削籍,發配三千里塞外充軍。」


  「皇上准旨了?」


  「你想想,能不準嗎?」


  「可憐王崧一條冤魂!」王國光頹然若失,接著又摸了摸額頭上似乎還在隱然作痛的傷疤,憤憤地說,「章大郎不就是邱得用的外甥么,牽扯到國家大法上,太后怎麼能存有袒護之心。」


  「這不怪太后,她堅持要秉公斷案。」


  「殺人不償命,這秉公又秉在哪裡?」


  面對王國光的憤憤不平,張居正既表示同情,又感到這位摯友修鍊還不到家,於是說道:「隆慶二年,我初入內閣,一日,隆慶皇帝忽然來了雅興,傳旨內閣幾位大臣陪侍他去西苑遊玩。仆在西苑,親眼目睹了一場餓虎撲羊的遊戲。西苑裡養了三隻番邦進貢來的老虎,都關在鐵柵圍死的虎屋裡。我們君臣到了那裡,飼虎的小火者便投了一隻羊進去。老虎一下子從屋子裡沖了出來,一個縱躍到了羊的跟前,前爪伏地,屁股聳起,目光如電,張須呲牙,那隻肥羊股慄不止。大家以為那隻虎頃刻就會衝上去把羊撕得粉碎,誰知虎卻掉頭而去。羊看到機會,頓時撒開四蹄倉惶逃竄,就在那一剎那,只見那隻老虎屁股往下一沉,長嘯一聲,凌空騰起,閃電一樣撲下,須臾間就咬斷了羊的咽喉,七步之內,血濺塵土。觀賞此番餓虎攫羊,讓仆悟到后發制人的道理。忍讓,後退,乃是為了積蓄力量,以便更有力的進攻,撲殺。」


  張居正娓娓道出這個故事,王國光咂摸再三,忽地嬉嬉一笑,說道:


  「怎麼著羊也是老虎口中之食。如果羊要戲弄老虎呢?要逃生呢?」


  「那就趁老虎打盹。」


  「叔大啊,你不要給人造成誤會,說你是硬處扛槍過,軟處殺一槍。」


  「我已說過,知我罪我,在所不計。」張居正覺得閑話扯夠了,又談起正事,問道,「汝觀,今夏的賦稅銀,是否有省解付進京。」


  「尚還沒有。」


  「太倉還是空的?」


  「有一點點小的進賬,須得留下來應付各衙門日常開支。」說到這裡,王國光想起心中擱了很久的一件事,憋不住問,「叔大,有件事,不知當不當問。」


  「你說。」張居正張大探詢的目光。


  「高拱多撥給殷正茂的二十萬兩銀的軍費,能否要回來,以解目下燃眉之急?」


  張居正沉吟了一下,答道:「這些時,殷正茂不但有摺子進京,奏報戰況,打從他接任兩廣總督后,才三個多月時間。慶遠剿匪就節節勝利。昨日,皇上還有旨給他予以褒獎。關於那二十萬兩銀子,他曾給兵部咨文談及,說是添置了軍備。這個人你知道,錢到了他手上,就如同棗兒到了猴子嘴中,摳是摳不出來的。何況當初高拱就講過:『只要殷正茂能把叛匪剿滅,縱讓他乾沒二十萬兩銀,也值!』應該說,高閣老知人善任。」


  「這麼說,那二十萬兩銀子是要不回來的了?」


  張居正點點頭,說:「仆根本就不動這個心思。設若殷正茂今冬之前能撲滅匪患,生擒匪首,這樣的事功,是一千萬兩銀子也買不回來的。」


  「只是這樣一來,下個月還得胡椒蘇木折俸。」


  「當初不是計劃好了的,共有兩個月施行折俸么,皇上既准旨,就得按旨行事。」


  「才一個月,就怨聲載道,再施行一個月,有的人恐怕要把咱王國光生吃了。」


  「你害怕了?」張居正笑著問。


  「咱怕啥,怕鼻子掉下來咬了嘴。」王國光自嘲地說,「倘若再有人跳出來鬧事,皇太后再讓咱鑽煙筒子,那才叫一跤跌進了毛缸,滿身是屎了。」


  「汝觀,事情不會糟到這種地步。」


  「很難說,大凡敢鬧事之人,後頭都有靠山。」


  「這倒也是。」


  談完了正事,發夠了牢騷,不覺又是日頭偏西,王國光起身告辭走了。這一天的連軸兒轉,張居正累得身子骨像要散架,他吩咐書辦打盆涼水澆了澆臉頰,正說眯會兒,書辦又領了一名內侍進來。


  「何事?」張居正問。


  「啟稟張老先生,」內侍跪地稟道,「馮老公公派奴才前來知會您老,明兒個,李太后要去昭寧寺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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