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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人生的宿命(4)

  第221章 人生的宿命(4)

  羊滇不敢怠慢,搶先左手一拳擊去,這記刺拳卻是虛晃,跟著的右勾拳才是勁力十足。在拳台上,他這記后右手勾拳不知放倒了多少對手,可這次卻落空了,也不知怎麼的,那大個子邁著醉步,左一搖右一晃,自己那兩拳就沒擊在實處。想回拳重擊,他只覺得腹部一痛——卓木強巴的拳頭已經結結實實地嵌入羊滇的腹部,這一拳,才讓羊滇知道什麼叫鐵拳,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打得快從嘴裡噴出來。


  「我說讓你來打我的!那是看得起你!」又一拳,痛的感覺從羊滇左臉頰傳來,帶著骨頭碎裂和牙齒崩落的聲音,痛覺就像水中波紋,從左臉頰傳導至左半身,羊滇頭暈腦漲,兩眼發黑,一時臉頰共唾沫一色,鮮血與驚呼齊飛……


  「你叫些什麼人來打我——」這一次,痛覺中樞換至右臉頰,眼前一團金星,舌頭歪向一邊,大腦和身體似乎斷開了聯繫,羊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轉向何方……


  「難道我真的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罵我?」鼻樑正中好似撞開了一朵鮮花,將金色星星也撞得不知去向,那種感覺,熱乎乎,火辣辣……


  「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打我嗎?」身體已騰飛在空中,只能用意識去親吻大地,四肢百骸,幾乎同時感覺到無法忍受的劇烈疼痛,同時羊滇心靈深處升起一個意識,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完了。


  「難道我天生命賤!」巨大的衝撞力從腰脊傳來,斷了,鐵定斷了,看來自己的下半身得和下半生說再見了……


  卓木強巴說完這幾句話,將那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羊滇夾在腋下,抓住他頭髮,讓他看著自己,憤怒道:「你說——我有沒有對不起你?」


  或許是出於生命最終的本能,羊滇突然清醒過來,帶著哭腔道:「沒有!」


  卓木強巴又問道:「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羊滇遲疑道:「還……還不錯。」


  卓木強巴手上稍一用力,羊滇立刻殺豬般嚎了起來,連連點頭:「好,好……」


  卓木強巴情緒激動,大聲道:「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折磨我?」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答錯就有性命之憂。羊滇一時呆住了,只是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裡,朝不保夕,該怎麼回答?還是繼續口吐唾沫、四肢亂抖算了。


  卓木強巴又將這個人的頭轉過來,讓他看著自己,惡聲道:「你說!你,知,道,錯,了,嗎?」


  羊滇面容悲痛,兩行濁淚擠出眼窩,哀聲道:「哥哥,我錯了……」


  卓木強巴好像一個臨終之人在合眼前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話一般,悲從中來,將羊滇小心地放在地上,眼睛似乎清澈一些了,同樣悲痛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你錯了,那我叫你來打我,你為什麼不出手?難道你忘了我說過,你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你嗎?」


  一聽這話,羊滇更是傷心得不行:「哥哥,我也想啊,但我真的打不死你啊!再打下去,我和我那一班兄弟,恐怕比你還先死啊!嗚……」


  他哭了,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嗎?卓木強巴搖晃著站了起來,看著躺在地上的羊滇,背著雙手道:「來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我不會還手了,哪怕被你打死也不會還手了。」說著,他甚至閉上了眼睛。


  機會!羊滇一看機會難得,趕緊手足並用,連滾帶爬,朝門口鑽去。見離卓木強巴遠了,他才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帶著幾個還爬得動的兄弟快速逃命,同時害怕卓木強巴追來,還不忘安慰他兩句:「哥哥,今天我是打不死你了,改天,改天我叫夠兄弟,拿好工具再來……哎呀!」又是一跤跌倒在地,趕緊快爬幾步……


  「媽的,那傢伙怎麼回事?和兩年前完全不一樣嘛!真他媽邪門兒!」左邊一個捂著胳膊的人道。羊滇重重地哼了一聲。


  右邊一個蒙著鼻子的人道:「我們真是背運,那傢伙這兩年多究竟去了什麼地方?難道是少林寺?」羊滇重重地哼哼了兩聲。


  身後一個捧著心窩、彎著蝦腰的人道:「老大,難道我們就這樣……就這樣算了?」


  右邊一個眼睛像熊貓、臉龐如畫彩的人道:「還能怎麼樣?我們二十幾個兄弟,都被人家丟翻了……」


  「誰說就這麼算了?」羊滇咆哮道,「誰敢再他媽說算了,我就割了他媽的去喂狗!走!把所有兄弟都給我叫來!把所有傢伙都帶上!這次還打不死他,我就不姓滇!」


  後面一人暗中猜疑:「好像,老大本來就不姓滇啊?」 這行人急匆匆要去找幫手,誰也沒留意,在街燈後有兩個背著大大行囊的人正注視著他們。這麼深的夜,會是誰呢?


  只聽左邊稍矮一點的人道:「有沒有搞錯,二十幾個人打不過一個人,這二十幾個人也太差勁了。」


  右邊高一些的人道:「你說,他們說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強巴少爺?」


  矮一點的人道:「嗯?不知道啊,不過,好像根據教授提供的地址,相約酒吧應該就在這附近。哎,只是周圍的建築物變化太大了,教授又是好幾年前來的,以我這樣的偵察手段,現在都摸不準門路,我們順著那幾個人來的方向找一找吧。」


  高一些的人道:「喂,我說,如果強巴少爺真的喝醉了,就我們兩個人,恐怕制不服他啊,還是先聯繫教官他們吧。」


  矮一些的人點頭道:「對呀,教官他們走的南邊,如果找到了的話應該給我們打電話了。嗯,我們找到那地方就給教官打電話吧。」


  醉了,真的醉了嗎?真的醉了,還知道自己醉了嗎?卓木強巴空對吧台,裡面的人在打鬥開始時就逃得乾乾淨淨,如今更是空無一人。一個酒保原打算回來收拾殘局,一看這個煞神還坐在那裡,嚇得屁滾尿流地跑開了。卓木強巴肆意地挑選著吧台上的酒,不管黃的白的紅的,他一瓶接一瓶地喝。這些飲料下肚的感覺真是好啊,喉頭像有炭在燃燒,胸口像有火在燎烤,腦袋似乎與身體分家了,是飄忽在半空中的,每走一步,如踏雲端。


  每喝一口,就砸掉一瓶,卓木強巴在空無一人的酒吧舞廳里肆意破壞,踢斷欄杆,掀翻桌子,他只覺得體內有股衝動。想要衝開束縛的衝動,剛才那場打鬥就像一根導火索,將體內蘊藏的力量都引了出來,頓時感覺到周圍有股無形的力量壓抑著自己,他要把它掀開,統統掀開!踢累了,砸累了,又坐回吧台,大口大口地喝著烈酒……喝完又砸,砸完再喝……


  酒杯中,酒水的波紋一圈圈蕩漾開來,在卓木強巴眼裡,出現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是英啊?不,是女兒,她笑得多開心啊,一定很幸福,怎麼……怎麼會變矮了?多吉?多吉為什麼還不回村子去,為什麼長鬍子了?啊,原來是岡日,你和岡拉還好嗎?岡拉旁邊的人好凶,胡楊隊長,怎麼會突然看到胡楊隊長?他在責罵我嗎?張立、巴桑、岳陽,怎麼是他們?他們在找我歸隊嗎?哈哈,不對,特訓隊已經解散了!我們這支隊伍本來就不長久的。一想到特訓隊,酒杯里立刻又出現了呂競男和亞拉法師的相貌,呂競男在笑,亞拉法師很慈祥。別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們……酒杯盪開一圈波紋,這次清晰地印出唐敏的臉龐,那張瓷娃娃的臉,笑靨如花。敏敏嗎?敏敏,你究竟到哪裡去了?以前是你不想和我聯繫,如今,我卻不敢和你聯繫了,算了吧,斷了吧,散了吧……就這樣最好了,你應該忘記我……對不起,說好帶你一起去看紫麒麟的,我做不到了。波光一轉,那威風凜凜呼嘯山林的,不是紫麒麟又是什麼?紫麒麟,啊,是紫麒麟,你別走,等等我……等等我……在卓木強巴的意識下,自己離紫麒麟是越來越近了,可是那紫麒麟,卻越看越不像了,怎麼是灰色的皮毛,你的嘴怎麼變尖了?那種滄桑、那種睿智的目光,啊,是老狼王啊,我記得你離開了狼群,獨自登上孤峰,在月圓之夜,將頭朝向部落的方向,那才是你最終的歸屬,真羨慕你啊,不需要去考慮,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歸屬,而我,我的歸屬在哪裡呢?你要去哪裡?等等,旁邊那人是誰?那個穿白衣的小姑娘是誰?老狼王,你要跟她走嗎?


  浴血涅槃

  那白衣女孩轉過身來,那清秀的面龐,那純真的微笑,那雙明亮動人的大眼睛,呵,是妹妹啊,妹妹翕動著嘴唇,好像在說:「哥哥,要好好活著,要努力活下去啊。」突然,妹妹身邊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他們是那麼的魁梧,他們要帶走妹妹,卓木強巴不可遏制地暴喝道:「把妹妹還給我!」


  額角一痛,卻是猛地撞上了酒杯邊緣,酒影里老狼王、妹妹,和那些神秘的人都消失不見了,唯有一杯酒水。「哥哥,好好地活著啊……」妹妹的聲音尚且如此清晰,彷彿就在耳邊。妹妹,哥哥好苦,你可知道?傻妹妹啊!卓木強巴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進杯中,砸碎了一鏡幽夢。真的該好好活下去嗎?妹妹,你告訴我,哥哥聽你的,都聽你的,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卓木強巴頹然回坐,半生浮雲,一杯清酒,酸甜苦辣,皆在杯中。人生就如這酒水一般,年輕時是青壯的高粱,渴望擁抱那碧藍的參天;長得愈發高挺,步入社會中,便如進了蒸酒作坊,五穀雜糧,各種細菌,攪和在一起,反覆地翻炒,所謂命運,便是一次次在那跌宕起伏中掙扎著欲要跳出來;老了老了,也就知道了隨波逐流,命運是不可抗爭的,所有的色彩,最終都變得透明無色了,那濃郁的清香卻已內斂,放得越久,便越甘醇,但就外觀而言,卻同清水無異。


  卓木強巴舉杯待飲盡,卻在杯中又看到了巴巴·兔的身影,自己竟然還沒有忘記她,她的命運,是否也同自己一樣多舛?耳邊彷彿有人輕輕細語:「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看不見的敵人,是啊,呵呵,現在自己正是被看不見的敵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為什麼,每次自己想起這句話,都有強烈而恐懼的預感,卻偏偏摸不著到底是哪裡可怕了,看不見的敵人,看不見……那些綁走妹妹的模糊而高大的身影再次佔據卓木強巴的視野……


  「砰!」一聲槍響劃破了午夜的寧靜,卓木強巴低頭而看,鮮紅的血液染紅了衣衫,中,中彈了!


  羊滇得意地吹了吹槍管的硝煙,旁邊那臉上畫彩繪的人問道:「老大,為什麼不一槍打死他?」


  羊滇歪了歪頭,掰著手指頭道:「一槍打死他,太便宜他了。如今廢去他一隻手臂,這樣還搞不死他,那我還混什麼混?」轉頭對卓木強巴道,「兄弟,我又回來了。你不是想死嗎?滿足你的要求。弟兄們,拿起傢伙上啊!」


  殊不知,在卓木強巴眼裡,全是那一個個身影模糊、不知道來歷而莫名強大的敵人,他們搶走了妹妹!找他們拚命……


  一時間場面混亂起來,不斷有慘叫響起,不時有人被高高拋起,飛向遠處。一個人拿著鋒利的玻璃瓶扎向卓木強巴背後,卻被那厚實的背肌牢牢卡住,捅不進去,卓木強巴反手一掄,那人只見一個簸箕大的鐵鎚摑上自己的臉,如陀螺般旋轉倒地;又一人高舉鋼管砸向卓木強巴被槍擊中的肩傷處,卓木強巴右肩一挺,將鋼管反彈出去,跟著就是一腳,那人捂著小腹像蝦米一樣倒下;「嗤」的一刀,卓木強巴雖然退開,還是留下一道從他左肩拉至右腰的血口子,他手臂一長,捏住那持刀者的咽喉,把他提到跟前,用頭朝那人額際一撞,那可憐的小混混感覺猶如火星撞地球,耳朵里雷聲大作,眼睛里火山噴發;「哐啷啷」,一條鐵鏈繞上卓木強巴的傷臂,卓木強巴換手拉過,用力一揮,將那人當流星錘甩了出去,砸開周圍一片人海……


  卓木強巴眼裡,前後左右都是敵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敵人?他們太多了,怎麼打也打不完。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搶走我唯一的妹妹?把我妹妹還給我!

  所有的人都在戰慄,所有的人。雖然他們人數眾多,敵人只有一個,可那人披頭散髮,咬牙切齒,有如雄獅猛獸,任何武器靠近他,都會成為他的武器,任何人距他一米以內,就將有痛不欲生的感覺。那些本是窮凶極惡的混混,此刻每個人都感到震驚、恐懼,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瘋狂的人,那一身肌肉就好似鋼澆鐵鑄,那動作敏捷得就好像一個魅影,那力量好似無窮無盡,怎麼打都打不倒,而一旦被他打中一拳,基本上就失去活動的能力了。


  那個男人,明明渾身多處被砍,皮開肉綻,全身上下都在淌血,卻兀自屹立不倒,好似一尊魔神。


  他們打過無數場架,毆了無數個人,從來沒有哪一次由這麼多人同時圍毆一個人,也從來沒有哪一次打得這般驚心動魄。打到後來,幾乎變得只能格擋,而無法或是不敢進攻,彷彿他們才是挨打的,而那一個人——一個手臂受傷的醉漢,要將他們這百來號人趕盡殺絕。


  羊滇第四次從人流中被打得倒飛出來,終於不可遏制地害怕了,他們所面對的哪裡還是一個人,那渾身帶血、如癲似狂的傢伙,簡直就是從地獄闖出來的魔鬼!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據以前的小弟調查,那人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頂多就是塊頭大些,第一次也不過和自己打成平手。這段時間那傢伙到底在做什麼?怎麼僅兩年多不見,就變成了一台打不倒的格鬥機器?看著血肉模糊的卓木強巴,羊滇不明白,究竟是一種什麼力量能讓那人支撐下去。此時的卓木強巴,渾然不覺周身浴血,只藐視那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心中在吶喊:「妹妹!你看到了嗎?哥哥、哥哥把他們都打敗了!他們退散了,他們害怕了!我沒有倒下!我沒有倒下!我一定……一定能把你救回來!」


  「槍!槍呢!把槍給我!」羊滇大喊道,他一把奪過小弟手中的槍,握著槍的手卻抖來抖去,怎麼也瞄不準人群里的卓木強巴。他朝天鳴槍,同時向那些早想退開的人大喊:「都給我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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