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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死亡西風帶(6)

  第211章 死亡西風帶(6)

  猶如再次進行密修的認證考試,卓木強巴完全喪失了時間感和空間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總之重複著這樣的過程,忽上,忽下,忽然左旋右轉,又忽然橫滾豎滾,有時眼前一黑,幾乎無法呼吸,有時眼前又突然一亮,刺得眼睛幾乎失明;唐敏則感到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甩干機,飛速的離心力幾乎將她的血都泵出她的體外;而呂競男還有另外一種感覺,她感到她們的航線逐漸偏南,她想,或許她們正在通過西風帶,可怕的西風將整個雪崩洪流吹得轉了向,但是感覺很不明確,反覆的翻騰產生的失重感,就像一個從高空做自由落體運動的人,想要判斷自己是在向哪個方向飄去,其結果只有一個:正在撞向地球。


  天昏地暗,卓木強巴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感覺,似乎停下來了,但又好像沒有,一直在旋轉,無法分清是自己在轉還是天地在轉。四周是無邊的黑暗,自己一直朝黑暗的最深處墜落,卻又一直墜不到底。黑暗中,有一股自己完全無法抗拒的力量,令自己胸悶氣沉,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身體就好像點爆了的炸藥桶,氣體無處發泄,就令身體急劇膨脹起來。


  「啊!」卓木強巴猛地睜開眼睛,兀自覺得天地還在旋轉,雙手一緊,卻明顯感到手裡沒有任何東西。他心頭一驚,翻身爬了起來,卻沒站穩,一個趔趄摔倒在雪地上,抬眼望,四周被積雪覆蓋,霧氣籠罩,只是白茫茫一片,蒼茫中風聲呼嘯,一種荒涼襲上心頭。寒風中不見人影,這片冰天雪地,彷彿只剩下他卓木強巴孤零零一個人,他突然感到一絲無助,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豈能抗衡!自己和敏敏,還有呂競男,是什麼時候分開的?他拚命撅雪,刨了一個又一個的坑,但沒有任何發現,他不禁大聲詢問:「敏敏!教官!你們在哪裡?回答我——」


  聲音很快被西風吹得七零八落,卓木強巴扯著嘶啞的嗓子,又全力呼喚了數次,遠處的雪山似乎傳來淡淡的迴音:「回答我……回答我……」


  卓木強巴急了,亂了方寸,那種惶恐與無助再次襲上心頭,雪原茫茫,野風呼吼,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卻無力可做,敵人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強大到讓人無法反抗。「這就是命運嗎?」卓木強巴自責地想著,「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活著?究竟是為什麼?」


  他不甘心,不想放棄,一刻不停地撅雪,每挖一個坑就朝一個方向放聲呼喊,但是只得到寒風冰冷的回答。放眼望去,那一片白色直與天際相接,何年才能翻遍積雪,找到心中的人?

  「叫什麼呢,山都被你吼塌了!」呂競男的聲音從霧裡傳來,似乎也充血沙啞著,但聽在卓木強巴耳里,不啻於天外之音。他急速向呂競男奔去,大聲道:「教官……你,你沒事吧?敏敏呢?有沒有和你在一起?」奔跑中才發現,一雙腿已經跪得半麻,才幾步就又摔了一個跟斗,被狂風吹得連滾幾轉,重重地磕在凍土岩石上,但他不由得笑了。


  呂競男看到卓木強巴狼狽的姿勢,也不由笑了,奔去扶起卓木強巴,道:「她沒事。你們兩人都昏過去了,剛才在附近找到一處岩穴,本打算先把敏敏拖過去,然後再來拖你。你知道你有多重嗎?」


  在呂競男的攙扶下,兩人蹣跚著向呂競男所說的岩穴走去。卓木強巴只覺這裡的風比別的地方都冷,問道:「這是哪裡?」


  呂競男拿出一個電子儀器道:「不知道,我們是順著山谷滑下來的,或許在冰川的邊緣地帶,冰川裂谷要麼在我們的東北方,要麼在我們西北方。我們應該是在海拔六千三至六千五之間,這裡的空氣已經可以滿足正常呼吸。要感謝西風,它將我們頭頂的積雪都吹走了,我們才撿回一條命來。否則剛停下時,雖然我還沒有失去意識,但身上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被活活埋在雪下。」


  卓木強巴道:「激光導向儀?」


  呂競男點頭道:「我在洞口放了激光發射裝置,如果法師他們能順利返回,希望他們能找到我們吧。這裡雖然霧氣淡了,但還是在雪霧籠罩範圍內,能見度只有二三十米,風也很大。」卓木強巴知道,這是胡楊隊長說過的迷霧,僅憑他們三人是無法走出去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洞穴躲避。他一心想著早點見到敏敏,唯恐晚了一秒,又發生什麼變故,渾然不覺身邊攙扶著他的女人,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小心。


  直到進入洞穴中,親眼看見敏敏安靜地躺在破帳篷堆成的床墊上,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又回頭問道:「她沒事吧?」


  呂競男點了點頭,道:「只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就會能醒過來。」


  卓木強巴坐在唐敏旁邊,打量著周圍環境。這不是岩穴,只是一道岩壁裂縫,可容四五個人躺身,頭頂裂縫可見白霧。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剛才我到處喊你們,難道教官沒聽見?」


  呂競男道:「呃……當時在這縫隙里,外面風又大……」其實,卓木強巴第一次呼喊時她就已經聽見了,出了洞穴,遠遠看著那個風雪中拚命刨雪的高大身影,天地間雕塑一般矗立著。她沒有馬上做出回應,只是默默地看著,那一聲聲呼喚,令她為之動容,幻想著如果雪下埋著的是自己,有這樣一個男人,能為自己而忘記了自身,悲情地做著最後的努力,她感動得想哭。只可惜…… 氣氛一時沉悶,卓木強巴不明白原因,他哈了幾口氣,用力將雙手搓暖,然後將手伸進敏敏的胸口,心臟有力地跳著,呼吸平穩而祥和,他也就放下心來。拿出手來,只感到又冷又凍,不由抱緊了身體,說道:「這裡好像比山頂還冷。」


  呂競男微微一笑,道:「那當然,也不看看你穿的什麼。」


  卓木強巴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外套衣服早已如草裙一般被劃成一道一道的,背包也被劃了條鱷魚口子,裡面的東西掉得七七八八。再看呂競男,她的衣服也到處都是划痕,如此透風的衣裳,不冷才怪。敏敏身上的衣裳似乎較為完好,但是……這不是呂競男的衣裳嗎,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卓木強巴感激地看了呂競男一眼。呂競男挪了個地兒,在這不大的空間內,就變成緊貼著卓木強巴坐了,她盡量平靜地告訴卓木強巴道:「大家坐近一點,就沒那麼冷了。」


  吹氣如蘭的氣息頓時讓卓木強巴亂了方寸,那幾縷秀髮貼在他臉上癢酥酥的。他本能地朝敏敏靠了靠,點頭道:「嗯,對,我該叫醒敏敏了,不能讓她再躺下去。」呂競男垂下目光。


  唐敏悠悠醒轉,這次沒有恣情地痛哭流淚,也沒有撒嬌不依,好像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覺,在她潛意識裡,只要有強巴在身邊,就算天塌下來,自己也會沒事的。


  她的頭枕在卓木強巴腿上,平靜地、淡淡地帶著一絲笑意說道:「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兩人,化作了兩隻鳥兒,在天上自由地飛翔,後來又變作兩尾魚兒,在水裡……」說到這裡,聲音一小,翻身在卓木強巴耳邊細語說了一句話,嘻嘻一笑。卓木強巴面色一赧,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別鬧,教官還在旁邊呢。」


  唐敏這才注意到卓木強巴旁邊坐著的呂競男,她先將自己往卓木強巴胸膛貼得更緊,才道:「啊,教官,你還好吧,我們三人,總算沒事了。」


  那狹小的縫隙內,唐敏的話字字入耳,呂競男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笑容,也沒有恨意,看不出羨慕,也沒有嫉妒,好像刻意壓抑成一張機械的臉龐。她冰冷地答道:「還說不上沒事,外面風雪很大,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沒有食物,沒有器械,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去。」


  卓木強巴抱著唐敏,就像懷裡攬了頭倦貓,道:「現在只希望胡楊隊長他們能平安脫困,順著激光發射器找到我們。」說著,看了看裂縫外肆虐的風越發強勁,再次感受到人力不可與天抗衡。


  唐敏醒轉后,裂縫內氣氛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有好幾次三人都欲開口說話,但話到嘴邊,似乎又都咽了回去。卓木強巴夾坐在二女當中,看著她們幾次欲言又止,想說幾個笑話來調節氣氛,卻搜不出多少材料,只能左顧右盼,不時傻笑一番。


  如今,三人所剩下的,唯有呂競男背包中幾樣派不上用處的電子工具、半瓶未吸完的氧氣,還有一捆細繩,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漸漸地,寒冷開始肆虐,在這方狹小的空間無法活動開來,寒冷就像潮湧一次次撲面而來,拍打著衣衫透風的三個人。


  終於,卓木強巴看出,不能再這樣冷清地坐下去,那樣只會讓人感到更加寒冷。他開始講述曾經的人生歷程、創業、婚姻、家庭,隨後說了些關於狗的故事。他很清楚,呼吸道內水分子正在大量流失,這樣他的肺部或許會水腫,但他必須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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