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極南廟(6)
第205章 極南廟(6)
他拍了拍身邊那個開槍救自己的大漢,笑道:「做得不錯,伊萬。」跟著又附在伊萬耳邊說了兩句,伊萬瞪大了眼睛。莫金朝他點點頭,又含笑轉過頭來,對身邊的鐵軍道,「鐵軍啊,你跟了我,有五年了吧……」
鐵軍道:「四年又十一個月,老闆。」
「剛才,怎麼會失手了?」莫金一團和氣道。
「對不起,老闆。」
「沒事,沒關係。」莫金拍著鐵軍的肩,和他一起向前走去。卻聽到「啪」的一聲,鐵軍回頭,伊萬的槍口冒著煙,這時他才感到一絲痛覺。莫金的聲音也變得冰冷:「我聽說,中國的公安在卧底時,往往狠不下心來射殺無辜的人。」
鐵軍緩緩倒下,莫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道:「你跟了我快五年了,我沒見你殺過一個人。」
鐵軍掙扎道:「老闆,我沒有……」
莫金彎下腰,溫和道:「我知道,你或許不是中國的公安,不過,你的行為讓我起疑了。」他站起身來,對著其餘的人大聲道,「你們也都聽著:要錢,要女人,好好乾,在外面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是有一點得給我記住……永遠,永遠不要做出一些讓我起疑的事情!伊萬,以後你可要好好帶著他們!」
伊萬獰笑道:「是的,老闆。」
岡拉奔跑如風,正在冰川狹道間飛速跳躍,突然聽到風中傳來一聲槍響,它是見過盜獵者的,很清楚那是怎麼回事,心中陡然一沉,突然感到生命中有什麼東西,永久地失去了。岡拉突然停了下來,尖爪在冰面留下數道划痕,它在原地飛速地轉了兩圈,一面看著走出大冰川的道路,一面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兩圈之後,它毅然掉轉頭來,朝著冰宮的方向跑了回去。
凍土又堅不可摧,紮下一根鋼釺相當費時,但只要有了第一個支柱,前進將要好許多。目前唯一讓隊員們擔憂的則是,在冰川下耽誤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於霧氣瀰漫,能見度不斷降低。
卓木強巴牢牢地系好安全帶,看著前方沙石飛滾,不由吐氣道:「真不愧為十八級烈風啊。」
「你說什麼?」胡楊隊長愕然回頭,道,「十八級烈風?」
「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卓木強巴將拉巴大叔告訴他的話重複了一遍。胡楊隊長眼含懼意地看著前方道:「看來我們低估了死亡西風帶的威力,在山腳下測量不過20米左右,我以為在西風帶也不超過30米每秒。如果達到十八級的話……」
張立關切道:「那是多少米每秒?」
巴桑解釋道:「現在的風速分級只有十二級,超過三十多米的風速就達到十二級了,十八級,是另外一種分法吧?」
胡楊隊長道:「沒錯,因為出現大風的情況很少,所以十二級以上就沒有分類了。至於颱風、颶風和龍捲風這些破壞力巨大的風,則以時速和秒速直接表示。所謂十八級,是曾經一個時期使用的分類方法,現在也已經不用了,那是將十二級以上的大風重新分類,以前專門用來監測颱風和龍捲風的破壞力使用的記錄單位。十八級,意味著風速將高達95米每秒以上,要知道,珠峰的最高風速也僅在90米附近,就連南極的最高風速也不過百米左右,你們知道一百米每秒的風速是怎樣的破壞力嗎?1999年美國遭遇可怕的龍捲風,其中心風速預估百米每秒以上,那是被稱為死神的剃刀啊!地面上,不光滑的地方——統統被剃掉!」說著,他艱難地道,「沒有人能在風速超過三十米的雪山攀登。」
呂競男聞言,命令道:「加固一根固定鋼釺,雙主繩綁定。」轉向胡楊隊長道,「估計沒有拉巴大叔他們那時候的環境惡劣。我們處於風和日麗的天氣,風速應該是在我們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張立,測速!」
張立拿出攜帶型測速儀,戴上頭套皮帽和防風鏡,對著風的來向,然後道:「邊緣風速,27米每秒。」
呂競男看著胡楊隊長道:「還過得去吧?」
胡楊隊長道:「只能闖一闖,這裡還沒有正式進入西風帶,只是在它的邊緣。我最擔心的就是放繩龍。」唐敏沒聽懂,疑惑道:「神龍?」 岳陽微笑道:「沒關係,我們背得重嘛,可以起到壓艙石的作用。」
風中送來熟悉的味道,伴隨了岡拉十五年的味道,同時,夾雜著血腥的氣息,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岡拉的心在縮緊。它如同獵豹一般伸展著身體,瘋狂地奔跑著,只希望快一些,再快一些!沒人知道岡拉感受到了什麼,或它在思考什麼,那一身銀白的皮毛,在冰川甬道中漸漸變作了雨後藍天一般的顏色,一雙眼睛竟也血紅。它還在不斷地提速,它化作一道藍光,腳不沾地地從冰面飛掠而過,在冰道中只留下一個淡藍的影子。
莫金等人還未走出冰宮,忽感一陣疾風襲來,一個藍色影子突然出現在虛空當中,從眾人頭頂掠過,他們還未做出任何反應,但見藍光一閃,那影子又憑空消失了。
「什……什麼東西?」莫金一驚。
伊萬的回答更是讓他啼笑皆非:「好像有東西過去了。」
莫金轉念一想,道:「回去看看。」
岡日趴在冰面上,已經很接近那面鎖著拉珍的冰壁了,在他身後,是一道長長的血痕。他咬著牙繼續爬行,他非常清楚,兩顆子彈,一顆擊穿了肺,每次呼吸都噴出血沫,另一顆打裂了肝,血正流個不停。但他的心還在跳動,意識還未迷糊,所以他要繼續向前,哪怕只能靠近拉珍的影子,再靠近一厘米也是好的。
他失血太多,以至於當耳邊響起「嗚……嗚……」的低鳴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岡拉那溫暖的舌頭舔上他的面頰,他才確信,是岡拉,岡拉又回來了!那聲音焦慮、悲傷,連續而短促地急鳴。岡日抬起頭,看到了岡拉眼裡的淚水,岡拉在哭,從那次卓木強巴離開后,再未聽它哭得這樣傷心過。岡日想抬起手摸一摸岡拉,卻是提不起力氣來了,輕聲罵道:「傻丫頭,不是讓你給……給強巴拉……為什麼回來呀……」
岡拉看著冰面上那一道長長的血痕,在岡日身邊來回不安地走動著,有時又用鼻子湊到岡日身邊嗅一嗅,或是舔舔岡日的臉,接著又來回不安地走動,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岡日看著那抹美麗的海藍,剎那間,與岡拉相識相伴的所有歲月,都回現在腦海……
「牛奶……你不要?羊奶……還不要?那只有喝礦泉水了……喂,人奶沒有……別抓我衣服,人奶沒有!」
「小壞蛋,你怎麼能在這裡撒尿!」
「我的小祖宗,這可是我最喜歡的皮襖啊,你要床墊,也不用把它抓成一塊一塊的啊……」
「我說,你不是一條狗嗎?狗怎麼會發燒的呢?這裡離醫院可遠了,哎喲,你真是要我命哦……」
「這是你給我採的草藥?你在哪裡學會的?今天我身上沒勁,岡拉,去納拉村,幫我叫……」
終於,岡日帶著微笑合上了眼睛,岡拉就趴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笑容,伸長舌頭喘著氣。岡拉知道,岡日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了,究竟是怎麼不一樣呢?它試著去理解,岡日是睡著了嗎?不,這和睡著是不同的,他不再發出那熟悉的氣息,那顆一直跳動的心臟,也不再有跳動的痕迹,那雙經常撫摸自己的溫暖的大手,漸漸變得和冰一樣冷。
岡拉用腦袋頂了頂岡日的頭,用爪子扒拉著岡日的衣服。若在平時,岡日早就大笑著起來,對它道:「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岡拉,我們出去跑步吧!」可是現在,岡日怎麼沒有反應呢?
岡拉咬著岡日的衣領,將他拎起來,放在了冰壁上,它想讓岡日坐起來,讓他站起來。為什麼他不說話了呢?岡拉急躁起來,嘴裡嗚鳴著。岡日不說話了,他是怎麼了?他是怎麼了?岡拉抬頭看著這偌大的冰宮,冰宮裡空蕩蕩的,岡拉心裡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