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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水晶宮(3)

  第196章 水晶宮(3)

  張立道:「不會那麼嚴重吧,我們是從海拔五千多米直接向上爬,雪線在海拔六千米附近,就算山路遠行,空氣稀薄,也不用恢復半天吧?」


  巴桑看著夜空,月未落,雲如紗,他平聲道:「下午有大風。」


  呂競男也道:「不錯,氣象局同志說,下午的風很大,如果中午前無法抵達預定的突擊營地的話,下午攀登會消耗我們更大的體力。」


  敏敏疑惑地重複道:「風很大?」


  他們都未曾感受過雪山上的風,對於什麼樣的風叫作大風也沒有十分明確的概念。


  胡楊隊長道:「小丫頭,這裡不是死亡西風谷,它叫死亡西風帶,整個西北朝向的山脈幾百公里都籠在西風帶之中。那些罡風翻過山頭,在另一邊遇到高原低氣壓,它就倒著卷,那和普通的冰川下坡風是完全不同的,那絕對是上坡風,我們管它叫倒卷龍,跟滾筒洗衣機似的,是一種橫向旋風。風從腳下往頭上吹,你站都站不穩,哪怕是結蠶蛹營也抵不住風勢,除非能及時趕到預定的突擊營地,否則在山腳下就有可能被吹散哦。」目前還在雪山腳下,大家全速爬過草坡,隨著月落星稀,天色漸明,人的精神也漸漸好了起來。


  晨風寒意重,拂面精神爽,空氣特別清新,深吸一口,猶如薄荷在喉,涼沁肺腑,蟄伏草間的蟲鳴不斷,錯落有韻,時而宮弦低鳴,時而羽箏高亢。山南一端,星辰猶在,點點星光,泛出寶石般的閃耀;一輪明月在雲中半遮面,漸墜至西山頂,恰似山巔一顆珍珠,柔和的月光被雪山反折,猶如神光普照大地。當是時,皚是山上雪,皎為雲中月。


  行至半山,月已西沉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東天雲蒸霞蔚。山巒之後一片光明,天際被劃出一道明顯的弧形亮光,七彩的雲霞風雲翻湧,聚集在山岡之上,猶如百鳥朝鳳;那多條緞帶變幻多端,時而騰龍駕霧,時而鯉魚躍海,時而蒼鷹搏兔,時而萬馬奔騰,其色彩艷麗非凡,紅是寶石紅,白如羊脂玉,藍是碧海晴空,綠為芳草茵茵,天公造物,令人流連忘返,心曠神怡。在那花團錦簇的雲霞之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初時好似害羞的小姑娘,猶抱琵琶半遮面,只露出小半張臉,紅彤彤羞答答地不肯出來。


  大家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佇立在半山等待日出,那心情,就像等待行將破殼的小雞,有新生命即將誕生的喜悅和激動。初升的紅日並不耀眼,那光澤有如玉一般溫潤細膩,神光內斂,卻蘊涵著無窮的力量,它緩緩地努力向上飛升,一點一點,血玉圓盤在碧峰間成型,八方雲霧來朝,猶如眾星拱月,為這天地萬物之源的又一次升起而歡騰。終於,它猛地一掙,猶如瓜熟蒂落、雛鳥破殼,完全地脫離了由起伏山巒連成的地平線,好似脫籠飛鳥;它上升的速度也在加快,剎那間,萬丈光華重臨大地,連巍峨的神聖雪山也為之戰慄!大地虔誠地低伏,山間肆虐的風悄然退卻,一絲絲暖意籠罩全身,也帶走了那微微的疲乏和心中的一切憂鬱。那是造就萬物的生命之光啊,那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這個星系的真正主宰!


  大家不明白,這雪山上的日出與別處有何不同,為何會令自己如此心情激蕩,那種欲哭著跪地膜拜的衝動又源自何方?一時間天地俱寂,只有那奪目的光芒打量著它照耀下的一切,它無分正邪,沒有對錯,自亘古以來它便已存在,至恆久以後,它還將燃燒,就它而言,人類只是這大地上眾多生物的一種,同樣卑微而渺小,同樣只是它的同類——地球身上的寄生物。


  靜默良久,誰也沒說話,眾人心情不一,有豪邁,有慚愧,有敬仰,有卑微。載著複雜的心情,亞拉法師第一個轉過身去;卓木強巴、唐敏等人長久地呆立。呂競男淡淡地發出指令:「繼續前進。」


  地獄之門

  當胡楊隊長回過頭來,沒走幾步,突然目瞪口呆,仰望著山峰說不出話來。在他身旁的張立順勢望去,只見雪山山壁,那白玉無瑕的坡壁上,突如其來地出現了一條血紅的綢帶,好似雪山女神白裙上的束腰,那般醒目而鮮艷,紅如滴血,又帶有幾分詭秘和妖嬈。張立指著山峰大叫起來:「快看!看!那是什麼?」


  岳陽怪叫道:「剛才還沒有啊,怎麼回事?是飄過去的雲霞嗎?」


  唐敏歡呼道:「太漂亮了,好美啊,這種顏色,這種顏色真是……」


  方新教授道:「那不是雲霞,雲和雪山再怎麼貼近也不會是這樣,難道!難道是……」


  胡楊隊長這才道:「血雪,那是血雪啊!這次出行可真糟糕。」


  一聽血雪,大家都恍悟過來。血雪和旗雲同樣都是高原雪山上罕見的奇景之一,但與旗雲的意義不同,旗雲潔白如哈達,是吉祥的象徵;血雪則暗示著災難,被藏民視為不祥之兆。有時雪山山腰處,皚皚白雪上會突然出現一片血紅色,那便被稱之為血雪,走到近處卻又什麼都看不見,大家只是聽說過,還從來沒親眼見過。按照科學的觀點解釋,血雪估計和彩虹或海市蜃樓一樣,屬於自然界光學折射現象,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雪層之中,而血雪出現時又多伴有雪崩、狂風等破壞性自然現象,這暫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解釋。


  胡楊隊長建議道:「血雪出現,天氣有變。我覺得,我們應該返回山下村中,另擇時機登頂,這樣比較穩妥。」他朝呂競男背影詢問道,「怎麼樣?」


  呂競男轉過頭來,微微搖頭,堅定道:「我們這次必須登頂,機會只有這一次。我們不得不考慮大環境,在這西風帶,每年5月初至9月中旬為雨季,強烈的東南季風造成暴雨頻繁、雲霧瀰漫、冰雪肆虐無常的惡劣氣候。11月中旬至翌年2月中旬,因受強勁的西北寒流控制,氣溫可達零下60℃,平均氣溫在零下40℃至零下50℃之間,最大風速可達90米每秒。每年3月初至4月末,這裡是風季過渡到雨季的春季,而9月初至10月末是雨季過渡至風季的秋季。在此期間,才有可能出現較好的天氣。所以說,這次無法登頂,就得再等一年,不管是國家還是我們,都不能夠再等一年這麼久了。再說氣象局發來的信息很明確,近期大氣雲團平和,應該不會在這山峰附近聚集,這是最佳也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機會。雖然說天兆有變,前途未卜,我們也不得不冒這個險。」


  張立支持道:「沒關係,我們又有哪一次不是在冒險呢?」


  胡楊隊長看著呂競男的背影暗想:「果然是有什麼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嗎?」


  沒想到,僅僅又走了兩個小時,山坡上的風勢突然大了起來,就好像迎面有一堵牆,扼制著隊員們前進的步伐。岳陽急得大叫:「不是說下午才有風的嗎?怎麼現在就起風了?」


  胡楊隊長搖頭道:「血雪,這就是血雪啊!」


  呂競男道:「如果這樣前進的話,抵達突擊營地,我們的體力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明天無法沖頂,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胡隊長?」


  胡楊隊長道:「我們昨天定的第二套方案,另一個突擊營地在什麼地方?」


  呂競男迎著大風,將地圖鋪在地上,用亂石壓住,道:「你看……」


  胡楊隊長看著地圖,對呂競男道:「用衛星導航,請氣象局和地質局的同志協助,我們得繞開這股強風。雪線以上,攀登難度將是目前的十倍,不能在這裡無謂地消耗體能。」


  一路上,呂競男用衛星定位導航,不斷通過手機與外界聯絡。喜馬拉雅山脈附近就是這一點好,被衛星覆蓋,手機有信號,能保持與外界的聯繫。


  終於,在衛星定位儀、地圖分析師、氣象觀測員和地質學家的幫助下,大家在雪山面南的山坳找到一處風勢較弱的地方。這裡原本是一大塊平坡,但在中間就像被勺子挖走一塊,面積也不大,那倒捲風便從山坳的上方掠過,至少能平穩結營,這裡就是他們的二號突擊營地。 他們結的是極地專用蠶蛹營,看上去就像半個蠶蛹橫躺在地上。這種營帳內置十六枚營釘,外面同樣牽了四根固定纜,使它固定得非常牢靠,無論從哪個方向吹來的大風都能抵禦。更關鍵的是,它採用了雙層蜂窩狀充氣強化薄膜作為帳篷材料,加上蛋殼狀的蠶蛹外形,使它能夠抗住普通滾石和冰崩的襲擊。在極地環境下,強風往往吹得磨盤大的石頭滿地亂滾,普通營房一砸就是一個洞,只有這種蠶蛹營才能經得起滾石打擊。在南極,中國科考隊的科考站也採用了這樣的蠶蛹外觀,只不過為了增大使用面積,科考站修得更像半個埋在地下的鐵桶。


  營帳較矮,低伏,得貓腰鑽進去,就如同鑽進一個大的睡袋中,通常一個營帳可容四人躺卧,但起火煮飯什麼的就得在營外另選地方。他們在山坳靠牆處支起高壓鍋,大雪山海拔高,氣壓低,不用高壓鍋根本煮不好食物,連水都燒不開。匆匆吃過午飯,隊員們又忙碌起來,他們要監測風向、風速、雲層聚集情況,觀測地形,定製明天的登頂路線,檢查雪融水的水質水況,觀察地表環境和地面植被生長。由於這支隊伍接受了多方幫助,在呂競男與各方聯繫的同時,各個部門也提出了幫忙實地監測氣候環境變化的要求。如今已經在半山紮下營來,他們本就準備監測氣候和地理條件,為明天的沖頂作充分的準備,所以順道也就答應下來。


  「風向,東南偏西,上坡風。」


  「風速,15米每秒,在逐漸加大中。」


  「氣溫,零下2攝氏度,午後氣溫將持續降低。」


  「氣壓,56.446千帕。」


  「地表植物,目前可見雪蓮花莖、三指鳳毛菊,還有……無名的蕨類植物。」


  「目前,我們在雪線以下,所處的位置屬凍土層,土壤樣品採集完畢,將測定土壤呼吸、土壤酶活性、土壤微生物生物量、土壤有機碳礦化、土壤氮素礦化,土壤酸鹼度……雪線以上,肉眼估計三公里便進入積雪層,五公里附近進入雪霧籠罩範圍。目前峰頂情況不明,雪霧在向下蔓延,午後估計能下延五百米左右。」


  「水質情況……」


  在各方專家的指引下,這些資料都被彙報回各個部門。其餘情況被教授和岳陽用拍攝器械記錄下來,暫時無法用無線網路傳輸,資料將在下山後傳送出去。


  一天忙碌,在太陽接近西沉時才結束基本調查工作。此時風速增加到22米每秒,氣溫陡降至零下15攝氏度,而這還是在雪線附近,隊員們心裡多少對明天的沖頂有了思想準備。


  山坳內風勢平緩,火焰又提供了溫度,吃過晚飯,圍著篝火,呂競男向大家宣布:「從氣象局同志傳來的消息,明天天氣持續晴好,沒有任何對此次行動有影響的雲團在這附近形成,風速風向都將與今天持平。大家好好休息一夜,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舉了。只是目前我們還不清楚雪霧區籠罩的情況,這是我們要面臨的最大危險。」


  見氣氛有些沉悶,胡楊隊長領隊經驗豐富,開導大家道:「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我在這裡提前預祝大家明天沖頂成功。來,大家一起唱個歌吧,大家慶賀一下,我給大家起個頭,肯定都會唱的……」


  營房內氣氛頓時活躍起來。這裡的人大多數的確是共過患難,同過生死,一次次相互提攜著從死神手中爬出來的,每個人都清楚並堅守著這樣的信念,不管前面有多大的危險,不管還將遭遇什麼樣的挫折,他們依然會一次次相互提攜著,從死神手中再爬出去。


  胡楊隊長開了個頭,唐敏也很有文藝天賦,唱歌跳舞樣樣在行,卓木強巴的嗓音,竟然還帶有磁性,張立、岳陽大聲叫好。連對文藝從未涉獵的亞拉法師也被調動起來,唱了首梵語的誦經歌,只有巴桑,掛著冷笑,站在山坳口仰望大雪山。


  胡楊隊長將自己過去的一些科考經歷說給大家聽,聲情並茂,表情惟妙惟肖,生動處聽得大家屏息凝神,滑稽處又讓大家哈哈大笑。岳陽早就聽過這些事情,當他敏銳地觀察到巴桑獨立在坳口時,悄悄離開篝火,來到巴桑身旁,詢問道:「怎麼了?巴桑大哥!不過去和大家一起聊天?」


  巴桑冷笑道:「我喜歡獨處,你不用管我。」


  岳陽道:「是不是看著大雪山,想起了什麼?」


  巴桑搖頭道:「沒有。我們當時經西風帶時,全在雪線以上行進,風雪茫茫,不辨方向,雪山以外的情形根本看不見。」


  「哦。」岳陽知道巴桑喜歡冷清,正準備回到篝火堆,又聽巴桑道:「這霧……」


  岳陽昂頭看山,那雪霧瀰漫在主峰就像一朵大蘑菇,兩側的幾座衛峰也多少罩住一些霧氣,他喃喃道:「這霧沒什麼啊?」


  巴桑肯定道:「這霧,在消退。」


  「啊,不會吧。」岳陽驚訝道,「這晚上的罡風更猛烈的,雪霧只會更大才對吧?」


  巴桑道:「我在這裡觀察了半個多小時了,那霧確實在消退。我想,如果今天午夜時分來,肯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岳陽趕緊將這一情況報告給呂競男。呂競男和方新教授、胡楊隊長几個人一商量,覺得有這個可能,當即安排岳陽、張立這兩個年輕小伙去休息,準備進行午夜觀察活動。亞拉法師也入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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