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終極血池(4)
第156章 終極血池(4)
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巴都從各自的背包中找出了打火機,這種噴射火焰高達三千攝氏度的特種打火機,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亞拉法師給多吉熔鐵鏈,卓木強巴則自救,將火焰全開,噴嘴發出「吱吱」的叫聲,內焰也從淡藍色變成了純白,發出刺眼的亮光。卓木強巴將火焰對準了鐵鏈環扣位置,任由火焰燒灼,很快熱氣就傳到了腳踝,整個腳踝冒起了白煙,炙烤的肉香撲鼻,卓木強巴咬牙忍住。但奇怪的是,任由火焰如何燒灼,鐵鏈的導熱性保持良好,卻絲毫沒有熔斷的跡象。卓木強巴急了,一腳踩著鐵鏈的一頭,一邊熔燒,一邊用另一隻腳奮力扯動鐵鏈,依然沒有效果,徒增痛苦而已。那邊亞拉法師也遇到了瓶頸,他大聲道:「多吉,用力拉呀!可惡,怎麼不熔?」
五分鐘的高壓氣體很快就揮霍光了,這下三人徹底傻眼。三千攝氏度的高溫,普通鋼鐵用一半的溫度就能熔解,三千攝氏度的高溫,就連石頭也烤化了,這鏈子竟然連紅的跡象都沒有。卓木強巴憤然道:「這根本就不是鐵鏈子,這是什麼東西做的?」他悲憤地甩著腿,傷口血液從潰破處流出,除了灼熱的刺痛外,竟然有一絲麻木了。
這時,頂壁已經下降了一大半高度,石門更是只容人彎腰屈膝才能通過了,亞拉法師望向石壁的沙粒金字塔,此時三角形已經完成四分之三,只留下一個小尖。多吉垂目道:「法師大人,你走吧,我和聖使大人恐怕走不了了。」
卓木強巴也道:「對啊,亞拉法師,你先離開這裡,我們不能三個人都困死在這裡。」
亞拉法師氣憤道:「走!我怎麼走?你讓我扔下你們兩個走嗎?我怎麼去和他們說?我怎麼去告訴你的唐敏大小姐?我又該怎麼去告訴德仁老爺?」
多吉哀求道:「求求你了,出去吧,法師大人。」他吼道,「你出去啊!」
亞拉法師彷彿從多吉的眼裡讀出一種決心,他經過痛苦而短暫的掙扎,還是選擇了默默地離開,他已經知道了多吉的決定,但是這個決定,不能告訴強巴少爺。法師離開時,已經需要雙膝跪地才能爬出石門了。
卓木強巴鬆了口氣道:「太好了,亞拉法師總算肯出去了。」
「聖使大人。」多吉面對著卓木強巴,喃喃道,「謝謝你,帶我出來,在我最黑暗的時候,你也沒鬆手。因為你,讓我的追求變得有了意義,不再是一句空話……」
卓木強巴也知道多吉想做什麼了,他道:「別做傻事啊,多吉,沒到最後不要放棄希望。」
多吉睜著那雙大於常人的眼睛,微笑著看著卓木強巴,道:「或許我該早一點鬆手掉下去,聖使大人和法師大人也不會為我吃這麼多苦。冥冥中萬能的佛祖自有安排,聖使大人抓住我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命運的歸屬。我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能在聖使大人找尋聖地的途中起多大作用,如今,就讓我用這不足道的生命,為聖使大人開路吧!」
叢林刀泛起寒光,多吉是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朝自己腿上砍去。在卓木強巴撕裂的吼聲中,血光飛濺,巨大的疼痛讓多吉瞬間昏死過去,然而更劇烈的痛楚又將多吉從昏迷中痛醒,那一瞬間,多吉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腿骨完全斷裂,但腿還沒被砍掉,少許筋肉連皮粘著,多吉的臉因痛苦而變形,他咬著牙,一腳踩在銅枷底部,以身體為重心,奮力一扯,腿,斷了。多吉的臉色如紙般蒼白,斷口處的血好像打開了水籠頭般外涌。卓木強巴驚呆了,亞拉法師別過頭不願意看到。多吉齜牙咧嘴地笑著,將斷腿從銅枷里取出,跟著,用他那弱小的身體,將完全呆住的卓木強巴撞向即將關闔的石門處,隨即拉動卓木強巴腳下的鐵鏈。果然,當多吉腳下的銅枷沒入銅板下面,卓木強巴腳上的銅枷「啪」的一聲便打開了,跟著地下的機關盤絞鐵鏈,準備將銅枷拖回原地。亞拉法師早有準備,卓木強巴一個踉蹌來到石門旁時,亞拉法師將手伸入石門往外一拉,隨即將卓木強巴拉倒,拖出石門,此時石門距地面也僅有一個頭顱高了,卓木強巴的頭在石門上重重一磕,頓時暈了過去。
這時的多吉再想出去,他的頭已經無法通過石門了,而他也沒有那個力氣爬至門旁,他扔出一個小東西,對亞拉法師最後說道:「拜託您,法師大人,請把聖石交給嘎嘎。還有這個,告訴她,別在村口等我了。」
石門緩緩落下,多吉也感到體力和體溫隨著血液緩緩溜走,他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彷彿回到了幾年前,那棵巨柏下,那群孩子的嬉笑聲。
「跌不,跌不,多吉跌不……跌不,跌不,多吉跌不……」
瘦小的男孩跪在地上,透著那股倔強,硬是沒讓眼中的淚水滴落,他依然在大聲反駁:「我不是跌不!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你爸爸是跌不,你也是跌不!你永遠永遠都是跌不!」
「等著瞧吧,我會成為村裡最優秀的獵人,聖使大人來到村子里,只會帶著我出去!」小男孩的手深深地插入泥里,死死地握緊。
當孩子們都散光之後,他站起身來,驚異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不滿地問道:「喂,小丫頭,你怎麼還不走?剛才就是你哥哥帶頭欺負我吧?小心我揍你哦!」
「嗯,那個……你不會的。」小女孩的眼睛很明亮,好像會說話的樣子。她怯生生地說話,低著頭臉紅,「對不起,我為我哥哥向你道歉。那天,那隻小羊羔,嗯,我知道是你救了它,那個……真的很謝謝你。」
小男孩很惡毒地笑道:「喂,感恩是要有誠意的,唔,該怎麼辦好呢?這樣好了,以後你做我老婆吧。」
「老婆是什麼?」
「老婆嘛,就是,就是有酥油餅一起吃,有奶茶一起喝,天天都在一起玩。」
「真的嗎?那太好了,你要守約哦。」
「好,來,我們拉鉤,不許反悔哦。不過,我現在要到森林裡面去,阿爸說過,森林才能教會我們怎麼做最優秀的獵人,那是在村子里學不到的。我一定要讓村子里那幾個老頭子看看,我多吉才是村裡最好的獵人,我多吉才是聖使大人能賞識的人,哼!」 「嗯,那我就在村口等你回來哦,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
記憶的碎片蹚過歲月的河,石門落下的沉重聲讓這裡陷入了黑暗,彷彿感覺到石板壓上身體,多吉感覺到身體好冷,比任何時候都冷。在黑暗中,沒有光,枕著冰冷的地板,好安靜啊,多吉悄悄閉上眼睛。
獵人和獵物
六個人,四個委靡不振。張立、岳陽的左右肩各自無法抬起;方新教授腿腫得厲害,不得已只能將外褲劃開,避免過緊的擠壓造成更嚴重的血腫;巴桑鼻青臉腫,持槍的手筋肉痙攣;唐敏一改平日溫柔,變成了打不倒的女戰士,那張瓷娃娃一般的臉白晰得可怕,天鵝公主般的身軀偏偏如鋼筋一般的屹立著,不知道是種什麼信念將她撐得筆直;另一個女人拭去額頭的血跡,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前方,從那嚴峻的表情和英姿完全看不出她受了多重的傷,如果這支隊伍人人都會倒下的話,她一定會是最後一個。在同時遭受藤蔓收縮襲擊的情況下,正是這個女人,憑藉驚人的直覺和分析能力,帶著隊伍在死亡通道中闖出一條活路,硬是繞到了馬索等人的前方。雖然途中與三隊被衝散的武裝分子交火,但雙方都一接觸即散開,在那絞肉機一般的洞穴內開火無異於自殺。岳陽在十相自在殿突然發狂似的吼了聲什麼傑的之後,又恢復了冷靜,事實上那以後他們一直在邊打邊撤,呂競男也未深究,張立問了兩次,岳陽都支吾開去。
被馬索等人牢牢地吊著,他們在懸空的血池間穿插遊走,尋找出路和可能出現的地圖。按照呂競男的指示,他們盡量不與對方接火,能避則避,實在不能可以放幾槍拉開距離。
巴桑將頭從門口縮了回來,輕輕一搖,表示暫時沒有人跟上來。呂競男環顧著周圍的環境,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路了,從這房間繼續向上攀登七層樓高,似乎又回到走下立方體的起點附近去了。她冷靜地分析道:「第一組七人與後來的兩個身影應該已經遭遇了,但是他們沒有開火,那麼就是一夥的。如今我們面對的是九名武裝分子,這也許是他們最後的人數,他們沒有分散開來佔領關鍵位置說明他們的指揮不力,估計本沒在隊伍之中。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找到地圖,這裡的房間我們都檢查過了,明顯不是放置貴重物品的地方,前面就是最後一條岔路,如果不能發現新的出路,我們就只能離開這裡。」
教授扶正眼鏡道:「這裡應該是佛像的最深處了吧,離開就只能原路返回。」
呂競男沒有說話,原路返回的意思已不用她作說明。沉默良久,她說了一句:「別停下。」
「嘩啦」,方新教授一腳踏斷了一根圓石階,發出巨大的聲響,他身後的張立和岳陽各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下方的敵人立刻做出了反應。呂競男警惕地看了看下方,揮著槍道:「小心一點,還是我來開路吧。」
唐敏也一晃槍栓,道:「我來斷後。」中間的四個男人一陣汗顏。
卓木強巴醒來,從亞拉法師手中接過多吉的遺物,一枚天珠和一塊玉蠶,在石門前沉默了足有十分鐘,石門絲毫不見再次打開的跡象。
「從今天起,多吉這條命,就是聖使大人的了,多吉將追隨聖使大人行遍三千大千世界。以我身下阿鼻地獄,受盡十八苦楚,也保大人平安。」
多吉拍著胸脯發誓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當時自己只是一笑,而今,多吉已經用他的生命驗證了自己的誓言,多吉……卓木強巴強壓下悲痛,將多吉的遺物放入了貼心口袋,果敢地轉身:「我們走吧,法師。」亞拉法師在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對生命更深一層的理解,心道:「強巴少爺,你終於學會了漸漸領悟,這就是歷程啊,你的人生歷程。」
卓木強巴沒有掉眼淚,他要帶著多吉那份執著和堅韌繼續走下去,他正在漸漸堅信,尋找帕巴拉神廟便是命中注定,這是他的——使命!這條通道很長,漸漸離開藤蔓布滿的通道,在兩條岔路口前,卓木強巴選擇了向岩壁更深入的一條路,他相信,教授他們也會選擇這條路的,在黑暗中穿行,終於,他們找到了出口。那是一道暗門,門打開后,面前是絳紅色的方形通道,牆壁上的伊舍那天正在降妖伏魔。一地的屍骨和滿牆的神魔起初也讓兩人震驚不已,很快他們便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在牆腳處,教授他們留下了顯而易見的路標。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對望一眼,總算露出了一絲欣喜,他們沿著路標開始全速朝呂競男等人處趕去。
此時的呂競男等人已經走到了盡頭,離開立方體之後,從山岩的側壁另有一條四方形通道,通道約十米寬高,台階無數,漸行漸高。兩旁是燭檯燈斗,上方有飛天夜叉懸空憑眺,下方有牆裙,其上以浮雕刻有神佛無數,通道裡面是兩排保存較完好的轉經輪,有枯骨伏屍其上,盡頭是一排扇門,朽木上的二十八宿圖案還依稀可辨。令人心生寒意的是轉經輪旁立著的乾屍,這些乾屍完全不同於地上的枯骨,他們就那麼直挺挺地站立著,好似經輪的守衛一般,甚至有的乾屍還結有手印,看上去他們都是安然地站立在此處死去的。
呂競男極小心地推開木門,結果兩扇門還是應聲而倒,砸起一團塵霧。不待灰塵散盡,四名小組成員進入內殿,唐敏和巴桑在拐角處監視敵人動向,必要時阻擊敵人。
這座深埋入岩壁的內殿非常奇怪,推開門后發現不過是一圈寬三米左右的圍廊。正面一道石牆,牆上開了不少門,許多門都坍塌了,屍骨散布其間,門內卻不是通道,而是一座座獨立的佛龕,裡面供奉著造型各異的三眼神佛。圍廊的另一面牆上也是如此,在石壁中鑿出一個個佛窟,有大有小,小的寬高不過兩三米,大的有十來米高。圍廊寬約一百五十米,長約兩百米,圍成一個長方形。第一圈的大小佛像就不下百尊,而且這裡的佛像破壞並不嚴重,大部分保持了完好性。繞過第一圈佛后,中間又有一圈佛像,一圈再一圈,共有四圈佛像,大小佛約三百餘尊,皆面朝內。正中是一個座台,由無數手臂參天支立,如花瓣般包裹著座台中心,可惜裡面一無所有。岳陽失望地從座台上跳下,搖了搖頭。
方新教授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惋惜道:「東西又被取走了嗎?這裡應該是最重要的壇座,中央放置的絕不會是一般的聖物,看這些佛像布置,估計就是某個曼陀羅。唉,可惜啊。」
張立道:「周圍還有三道門,未必就找不到。」
這時,門口響起槍聲,呂競男道:「他們追來了,我們從西門走,我們的火力無法壓制他們。叫唐敏和巴桑退回來,讓這些佛像暫時迷惑他們一下,我們盡量爭取時間,將其餘地方都找一遍。」
西邊的房間里全是大缸、銅鼎、棺木一樣的鐵皮木箱,牆上依然畫著誰也不認識的神,大缸里空無一物,銅鼎內是整齊碼放的顱骨,有部分被齊切去頂蓋,露出圓洞。木箱中不知道有什麼,張立壯著膽子揭開一塊蓋板,發現裡面是整齊的陶罐,幾乎和生命之門裡的陶罐一樣,也用灰漿密封了邊緣,岳陽抱出一壇晃了晃,果然裡面裝著水。但是方新教授認為不宜貿然打開,呂競男也認為應該等到國家專業人員前來查看,第二具木箱就怎麼也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