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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安撫陝西(5)

  第196章 安撫陝西(5)


  「好馬?!」石越霍然一驚,「敢問先生,可知是在何處買?」熙寧九年與熙寧十年,大宋市面上一切良馬,都優先供應軍隊。以裝備整編的騎兵部隊,民間能買到的,都是做不了戰馬的馬,怎麼可能同州還有好馬買?

  「聽說是在延祥鎮。」


  「延祥鎮?」


  「不錯,便在沙苑監附近。」


  「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石越霍地站起身來,注視何畏之,說道。


  「學士但請吩咐。」


  「我明日就要回長安,此間尚有一事……」石越的聲音低了下來。


  43

  熙寧十年二月,亦即西夏大安三年二月。這是夏國王李秉常「親政」的第二年,這一年,他十七歲。


  西夏都城,興慶府。


  「國相,在講宗嶺建一座城寨,果真如此重要?」李秉常一身党項服飾,騎了一匹黑色駿馬,笑著問梁乙埋。


  「講宗嶺緊逼東朝的環慶路,位置險要。我西朝想要謀取熙河,此處不能沒有城寨為據點。」梁乙埋沉聲道。


  自從熙寧以來,王韶經營熙河,梁乙埋每次出兵,每次都被王韶戲弄。甚至和別的宋將交手,他也沒有佔到過便宜:有一次他親率一萬精騎去誘宋將劉昌祚二千人出擊,劉昌祚中計,二千人馬窮追不捨,被一萬精騎包圍。不料劉昌祚勇敢過人,且戰且退,一萬精騎硬是吞不下他的二千人。一個酋長沖得太前,被劉昌祚一箭斃命,全軍士氣大落,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劉昌祚突圍而去。此事被梁乙埋引為奇恥大辱,立誓要與宋軍再決高下。但這幾年來,宋朝國力日長,而熙寧七年的大旱,也殃及到西夏——草木枯死,牛羊沒有草料,死了不少。在邊境之上,西夏也只能擾擾邊而已。但長期的平靜是不符合梁氏的利益的,一來熙河地區控制宋朝手中,如同腹部被人時刻用一把小刀頂著一般,寢食難安;二來梁氏以女主專國,外戚當政,若無戰爭來轉移矛盾,國內就難免會有衝突;三來以河西之地與宋朝這樣的龐然大物一直和平共處的結果,只能是刀子鈍了以後被宋朝吞併,這一點,奉行軍國政策的西夏君臣,都有著清醒的認識。因此,自從李秉常親政之後,梁乙埋便開始日夜不停的鼓動小皇帝,請他至少要親率大軍,到銀州與夏州地區去向大宋耀武揚威一次,並且開始著手準備謀取熙河。而在講宗嶺建講宗城,就是梁乙埋謀取熙河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母后說,東朝皇帝重用石越、司馬光,整軍經武,暫時還是莫要惹他們才好。」


  「陛下!」在西夏國內部,臣子都用皇帝禮稱呼著自己的君主,「東朝皇帝整軍經武,為的是什麼?就是想兼并我大夏國。難道我大夏要等他們一切準備好了,來攻擊我們的時候才動手么?趙頊小兒把石越派到陝西路來做安撫使,位權之重,東朝開國以來未曾有,其意甚明,就是針對我大夏。我大夏豈可坐以待斃?」


  「國相言之有理。」李秉常忽然轉過馬頭,向身邊一個將軍問道:「李清,你以前是宋將,我聽說東朝有所謂震天雷,威力巨大,果真如此么?」


  李清在馬上微微欠身,說道:「陛下,臣歸夏已久,震天雷聽說是石越發明,臣卻不曾見過。」


  「陛下。」梁乙埋道:「臣派人去北朝打探過消息,震天雷雖然厲害,但是也不是有了就可以天下無敵。憑著東朝願意把震天雷賣給北朝這一點,就知道其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嚇人。臣賄賂北朝將領,得了三顆震天雷,正在吩咐工匠仿製。若是成功,我西朝也有震天雷!」


  李清望了梁乙埋一眼,梁氏位高權重,在國中一手遮天,他區區一個降將,自然不敢當面惹他。但是所謂「仿製震天雷」,卻不過是自欺欺人,遼主何等英明,國中最出色的工匠夜以繼日的工作,試圖仿製出震天雷來,但是火藥配方一直無法解決,威力遠不如宋朝。而且運輸更是麻煩。西夏又有什麼辦法解決遼國也解決不了的難題?宋朝圖謀兼并西夏,已是公開的秘密,李清早聽說在橫山地區,有十幾個宋朝和尚在那裡活動,邊境守將明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卻是奈何不得——橫山蕃就是信佛!沒有十足十的證據,誰敢去逼反他們?要知道這些和尚在那裡,專門替百姓念經超度,治病救人,聲望極高。除此之外,不斷的有姦細向西夏滲透——這些人利用西夏招攬宋朝沿邊熟戶入境耕種的機會,隨著投奔西夏的各族農民們一起潛入。從前幾天靈州城抓獲姦細的情況來分析,宋朝的姦細已經很深的潛入到西夏國境。對於這些情況,身為降將的李清,感覺非常複雜。這麼多年以來,雖然也算身居高位,亦沒有被疑忌,但他依然不喜歡西夏,特別是討厭党項人那醜陋的髮型與服飾!


  「既然如此,國相,你便好好把講宗城給我建起來,過幾月,我要帶大軍去銀州打獵!」李秉常囂張的聲音打斷了李清的思緒,他把目光投向梁乙埋,正好梁乙埋也在用眼角看他,二人的目光電光火石的一碰,便立即分開了。「李清,你再給我講講東朝的事情,那開封府究竟是怎樣的?」


  「是。」李清開始講起那不知道向李秉常講過多少次的繁華的開封城,雖然那座城市,他也只去過一次,而且是自己都不記得了的哪一年。但是自他口裡說出來,卻是那麼的熟悉。梁乙埋譏諷地看了李秉常與李清一眼,「講吧,慢慢講吧。讓小娃娃嚮往東朝的繁華,也不是壞事。」他的目光,卻投向了天空,一隻大鷹從那裡飛過,「那才是我梁乙埋的志向!」梁乙埋在心中悠悠嘆道,他早己經不記得,若從血統上來說,他其實是個漢人。


  李清回到府上時,天色已經全黑。興慶府永遠比不上開封府,這裡雖然是都城,但是夜生活只有貴族們才有得享受,而且又是那麼的單調。


  「將軍。」熟悉的長安口音,李清心中閃過一絲溫柔,但是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他冷冰冰的回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今天在集市買到一點長安產的青茶……」一雙雪白的小手捧著一小袋茶葉,怯生生的遞到了李清面前。


  李清注視著這袋青茶,目光終於慢慢的溫柔起來,他嘆了口氣,道:「多謝你。」


  「那奴家告辭了。」


  望著遠去的纖細的背影,李清微微搖了搖頭。他走進「書房」,取了供在架子上的一柄寶劍,找了塊布,坐下來,開始擦拭。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夫君。」


  李清沒有抬頭看他的妻子,他在西夏有一妻兩妾,妻子是党項人,一個部族首領的女兒,姓衛慕,沒有名字。生有二子一女。最大的兒子都已經十二歲。真是可怕的年齡。


  「那個女人不是普通人。」衛慕氏似乎習慣了丈夫的神態。


  「我知道。她是史十三寫信讓我暫時收留的。」


  「那個馬賊?」


  「對,那個馬賊。」


  「所以她時常鬼鬼祟祟的,你也容著她?」衛慕氏的話雖然是指責,卻說得非常的溫柔,溫柔得幾乎不象是党項女人。


  「既然是史十三寄託的人,縱然是姦細,我也得容著她。」李清面無表情的說道,把手中的劍插入鞘中,小心的放好,一面說道:「我可能要去一次講宗嶺,然後皇上可能還要去銀州,我也要隨駕,回來之時,也許要六月份了,家中之事,拜託你了。那個女人,便隨她做什麼好了。總之不要招惹,不要得罪。」


  「是。」衛慕氏應道,並沒有多問。


  「兒子和女兒,單日習武,雙日習文。和漢文先生說,若是不用功,便往死里打。李家的後代,不可驕慣。」 「是。」


  「你也要多多保重。」


  「是。」衛慕氏的眼中,忽然一陣晶瑩。


  大宋京兆府。陝西路安撫使臨時駐節衙門。


  「整編完畢的振武軍第一軍,以及神銳軍第一軍、第二軍,將在下個月授予軍旗,正式採用新的禁軍旗號,神衛營第三營、第五營將入駐延州與綏德,這兩支部隊還攜帶了一種新式火器。最成問題的是侍衛馬軍所轄騎軍遲遲不能整編成軍。因為整編速度太慢,如今沿邊各軍的建制與番號也很混亂。」安撫使參議豐稷非常有條理的向石越報告著陝西路的兵力,讓人很難想象他到任尚不及二十天。


  「侍衛馬軍整編速度這麼慢?樞府不是優先完成對沿邊西軍的整編么?」石越有點奇怪,再怎麼一個慢法,一年半的時間,不可能連一個軍都整編不出來。


  豐稷笑著糾正道:「樞府是優先完成殿前司馬軍的整編,其次是對西北,再次是河北,最後是東南各路。殿前司禁軍號稱最為精銳,擔負著拱衛京師之重任,樞府絕不會等閑視之。戰馬之供給,據下官所知,除了殿前司四騎軍之外,還要先配置給侍衛步軍司所轄的神銳軍。樞府認為在軍隊整編之前,邊防應當以防守為主,而且我們西軍還有蕃騎可用,所以純騎兵軍的急迫性低於馬步混編軍。一年半的時間,整編出馬步軍十三個軍來,已經是很快了。」


  「那神衛營呢?為何才給西軍兩個營?」


  豐稷下意識地看了四周一眼,廳中除了石越、侍劍與潘照臨、陳良兩個幕僚之外,並無他人,他自失地一笑,道:「石帥一定早已知道,二月初一,聽說兵器研究院試驗成功了一種威力巨大的火器,下官揣測樞府是打算將其他的六個神衛營全部裝備這種火器。下官也聽到傳聞,說樞府打算擴編神衛營,將八個營的計劃增加到十八個營。」


  石越不由微微一笑,他早已知道兵器研究院終於試製成功了火炮。只不過這種火炮暫時來說成本較高——那是熟銅鑄造的炮管。兵器研究院正在夜以繼日的試驗採用鑄鐵或者鋼管製造炮身的技術,以求大幅度降低成本。火炮的誕生,雖然威力驚人,在試驗中一炮轟穿了一堵磚牆,但是趙頊卻並沒有大肆聲張,反而下令保密。因此即便是可以接觸到大量軍機的安撫使參議豐稷,也不知道這種新式火器的名稱。石越自然也不敢隨便泄露軍機,只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問道:「那第三營與第五營攜帶的新式火器,又是什麼?」


  「只知其中有一種名為『萬人敵』,是沈存中設計的。其餘的詳情便不得而知。」


  石越微微頷首,笑道:「看來禁軍的情況暫時就是如此了。昨日接到消息,環州附近的講宗嶺,有許多西夏人出現,似乎在屯積木材。估計西夏人是想在那裡建座城寨。梁乙埋是存心不給我安穩日子過。」


  豐稷早已知道西夏國相梁乙埋派刺客行刺石越之事,到此時為止,石越陸續「贈送」給梁乙埋的人頭,已有三個之多。但讓人奇怪的是,雖然安撫使衙門守衛森嚴,石越出入警蹕,但是為了「區區」三千兩黃金,卻一直有許多的刺客前赴後繼。他皺眉道:「梁乙埋臉皮之厚,古今少有。送了三個人頭給他,他還一直喊冤,一面卻變本加厲的派遣刺客。如今又算計起講宗嶺,若是任其施為,日後環慶無寧日;若是派兵去阻止,卻是輕開邊釁,只怕朝廷不肯。」


  「講宗城絕不能讓梁乙埋築起來。」潘照臨忽然插道,「此處對環慶是極大的威脅,卧榻之側,豈能容人酣睡?邊境衝突是小事,幾十年來宋夏邊境有過幾日安寧?」


  豐稷卻憂道:「聽說李秉常生性衝動,怕就怕他大舉入侵,一旦損失大了,御史台肯定不會放過。到時候兩府便會叫我們背黑鍋。」


  「不給梁乙埋一點厲害,他會沒完沒了。搞不好哪一天他就跑到我大宋境內來築城了。眼下讓他修,修到一半,一把火燒了他的。」石越對梁乙埋算是恨得牙庠庠的了,「我們也不必管兩府,有黑鍋我也背了。」


  「便是想拔了講宗嶺,兵少了只怕不行。」


  「七天之內,劉昌祚與王厚都會到任,王厚歸李憲管,李憲暫時還在京師回不來,不好越級調他的兵。劉昌祚歸高遵裕管,講宗城,便讓劉昌祚去拔了。再派人去京師,問問兵部職方司,到底要何時才能在陝西設分司,幫我來清理這些刺客。」石越顯然是在心裡籌劃已久了。


  潘照臨搖了搖頭,道:「職方司是指望不上了,求人不如求己。眼下還得靠自己。」停了一會,又道:「高遵裕是烈武王高瓊之孫,當今太后之從父,親貴無比,非等閑之人。如今為羌部總管,在羌人之中,威信僅次於王韶。如此重大決策,公子不與他商量,僅以一紙傳文,說不定會別生事端。」


  豐稷與陳良也一起點頭稱是,道:「潘先生所言有理。」


  石越笑道:「那便先聽聽他的意見,正好我也應當去沿邊諸州看看,趁此機會,親自去一次渭州。」


  「這……還請石帥三思,沙苑監之事未遠,石帥不可掉以輕心。下官以為請高遵裕來一次京兆府便可。又或者公文往返,問其意見,也已是尊重。」


  石越笑道:「如此怎能表示我的誠意?更何況朝廷令我帥陝西,我總不能因為有幾個刺客,就連渭州都不敢去,打起仗來可怎麼辦?」


  「石帥真儒者也!」豐稷對石越的膽氣十分佩服,忍不住拍了句馬屁。


  石越不由莞爾,笑道:「差遠了,先賢臨死從容正冠,我在沙苑監卻可稱狼狽。這膽子,委實是被梁乙埋練出來的。」


  豐稷笑了笑,心裡自是不肯相信的。卻聽石越又說道:「相之,你這次卻不必跟我前去,此間事務還要麻煩你與子柔。我與潛光先生去渭州便可。」


  「是。」豐稷與陳良忙欠身答應著。


  石越又轉向陳良,道:「子柔,若何蓮舫來此,你便請他多等幾日。」


  「何畏之?」陳良不覺愕然。


  「正是。我托他辦點事情。」石越笑道,「晚上劉希道遍請京兆府官紳,今日便先議到這裡,劉希道的面子,我不敢不給。」


  豐稷笑道:「卻是有人敢不給劉希道的面子,下官聽說監察御史景安世與朱時都拒絕了。監察虞候向安北與副使段子介也不肯出席。」


  「他們是監察官。」石越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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