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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江頭風怒(15)

  第181章 江頭風怒(15)


  驍勝軍第一營被視精銳中的精銳,從軍中選拔基層武官由第一營先挑,軍器監與兵器研究院為其量身訂造武器,有著最優良的裝備,每人的標準裝備都是輕型裝甲一套——田烈武見過文煥的這套盔甲,羨慕不已,那套盔甲與普通的鱗甲全然不同,只在要害部位提供了精鋼防護,其他部位則用野豬皮或者牛皮製甲,對於在講武學堂每日進行負重行軍的他們來,非常輕便靈活,但防護能力卻也同樣出色,足以應付遼人與西夏常用的六斗、七斗弓的射擊——除非被人家在近處一箭射穿,那就另當別論。這種盔甲的一個特色是對頭部防護很嚴密,戴上頭盔后,只露出了眼睛與嘴巴。田烈武聽說這種盔甲,是從遼國人那裡學來后,由兵器研究院特別為騎兵設計的,其設計的思想就是要輕巧與防護能力兼顧,其主要防備的是敵人在遠處的弓箭攻擊,而並非刀槍。除此之外,第一營配備的是從遼國買回來的最好的戰馬,達到了每人一馬一騾或者一馬一驢,須知其他幾營現在往往是兩人一馬甚至三人一馬,這一點就不知道讓人多麼羨慕。至於馬刀、手弩、弓箭等物,雖然驍勝軍諸營都有,但是大家心裡都懷疑第一營的裝備就是要特別一點,說不定自己手中的武器,也是第一營挑剩的。總之,驍勝軍第一營在禁軍將士們的眼中,幾乎可以和諸班直相提並論,甚至還傳說有不少班直武官也在第一營受訓——當然,田烈武倒是非常肯定的知道這是謠言,因為班直武官絕對是在講武學堂受訓的。


  和文煥在一起,田烈武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這些舊事。卻聽身後秦觀和文煥笑道:「怎麼沒見著吳鎮卿?」


  「吳鎮卿?他前幾日和小王將軍頂撞,結果被打了三十大板,現在還躺在床上呢。他要有本事跑到京師來,我就把文字倒了寫。」文煥略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道。


  田烈武笑道:「他又因為何事惹著小王將軍了?」


  「我們實兵演習,他的第四指揮設了個陷阱,把小王將軍親率的第一指揮使給做掉了。本來勝負乃兵家常事,倒也沒有什麼,誰知事後總結之時,吳鎮卿居然公開譏諷小王將軍不會打仗,又笑小王將軍所作的詩文也屬狗屁不通。前幾天他到陳橋鎮喝了點酒,又在街上打抱不平,小王將軍找到這個由頭,還能不給他穿小鞋?——一年之前,石參政就上表,要求禁軍要整肅軍紀,嚴禁與百姓發生爭執。樞密院為此三令五申,他去打架,那還了得?」


  秦觀笑道:「他不是打抱不平么?怎麼算是打架?」


  「打抱不平也是打架。」文煥事不關己的笑道,「軍中誰和你講道理?軍中只講命令。何況吳鎮卿這個第四指揮使,和我們第一營中大大小小的武官,竟沒有關係好的。本來這等事情若是有人求情,上官也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罷了,大家天天苦練,偶爾脾氣大一點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吳鎮卿要受罰,卻是誰也不肯為他求情,連我都不肯,我卻是怕求情之後,還被他冷嘲熱諷。」


  秦觀與田烈武想起吳鎮卿的脾氣,不由相顧苦笑,搖了搖頭,又向文煥說道:「你也忒不厚道。」


  文煥滿不在乎的笑道:「有本事你們去求情好了。我倒是聽說薛世顯觀看演習之後,誇過吳鎮卿,說他進退嚴整。不如讓他寫封信給薛世顯,調去海船水軍好了。他只要不暈船,到了海船水軍學堂,絕對是佼佼者。」


  「罷了。誰知道薛世顯還記不記得吳鎮卿?樞密院莫名其妙就要調他到廣州,轉任虎翼軍第二軍都指揮使,還只准他從杭州帶五艘船過去。雖然說讓他節制歸義城與凌牙門所有水軍,並且允許第二軍擴軍到六百艘福船的規模,但是廣州市舶務怎麼可以和杭州相提並論,縱然許他擴軍,一時間也沒那麼多錢。廣州人情風俗與杭州不同,杭州經營已久,招募水手甚易,百姓均樂於做水手。在廣州卻要困難許多。就算有曾大人的全力支持,一年之內,又要辦水軍學堂,又要建船隊,還要經營南海地區,薛世顯還能有性命留著,已經是奇事了。」秦觀說到此處,不由嘆息一聲,但在他的心中,卻是還有許多話不便出口。他自從與蔡京出使高麗歸來后,被皇帝召見,授了個正八品下的樞密院編修官,在樞密院編修《武經總要》等軍事資料。這個官職對於他來說,算是可有可無,不過領份薪水,清閑得緊。但他卻也因此知道了樞密院的許多事情——譬如薛奕被調任廣州,杭州虎翼軍第一軍由荊昭擔任軍都指揮使,其中就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表面上這是正常輪換,但最關鍵的卻是荊昭是宋初名將荊罕儒之後,而荊家與曹太后家世代通好。因此朝中大臣,包括石越在內,無不對這道任命三緘其口。


  「這次調動,對薛世顯實在不夠公平。」文煥卻也是聽說過種種傳聞,不由替薛奕抱不平。


  秦觀笑道:「唐康時卻不這麼說,他說讓薛世顯去廣州,對他個人不公平,對國家卻有利。讓荊昭在杭州守成,好過讓他去廣州把南海諸國局勢擾亂。邊將若是用錯人,很容易激起大變。因此有薛奕在廣州,朝廷便可安心……只是朝廷未免也太小氣了一點,至少也應當讓薛奕帶二十艘戰船過去。這樣他在廣州才容易打開局面。」


  三人一面說著話,不覺已是到了御街之上。只見御街之上燈燭輝煌,人頭攢動,一條大街上,儘是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的人們,隱隱的絲竹之音混著嘈雜的人聲、笑聲,未入其中,便覺出行人的喜悅。只是瞧這等局面,騎馬是走不得了。三人不得已下了馬來,便聽有人叫道:「快去,快去,晚了就錯過了。」呼聲未落,便有許多人托兒挈女,如潮水般的都往一個方向涌去。


  三人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均感好奇,文煥於是一把拉住一人,問道:「兄台,勞駕。敢問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人不料被人緊緊拉住,心中甚是焦急,又掙脫不得,只得急道:「別拉,別拉。官人不知道在大相國寺前,要舉辦煙火大戲慶祝皇子出生么?聽說那些煙火是兵器研究院專門調集人手連夜製成,和往常大不相同。」


  「有這等事情?」文煥笑著放了手,便見那人匆匆向前跑去,似乎要挽回被文煥耽誤的那點時間。


  「怎麼辦?去不去看熱鬧?」秦觀笑道。


  田烈武遲疑道:「唐康時在等……」


  「他同時娶了文家小姐和高麗佳人,必定在家多溫存一會才出來的。別怕,從大相國寺過去,也不算得太遠。」秦觀笑道。


  文煥暖昧地笑了笑,道:「正是。少游之言有理。難道你們竟不想看看兵器研究院做成了什麼物件么?」說話間,已經拉著田烈武,便跟著人群一齊向大相國寺走去。


  待三人到大相國寺時,大相國寺外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率領眾親王、宰執、翰林學士等大臣,在大相國寺內一座高樓上遠遠觀賞。班直侍衛艱難的維持著秩序,讓大相國寺門前空出一塊大坪來。只是三人來得晚了,那裡擠得過去?只聽到人聲喧嘩,但坪中的場景卻是絲毫也看不到,眼前唯有眾人伸手指點的背影。


  文煥靈機一動,眼見道邊不遠處有一株柳樹,便將馬拴了,捋起袖子、衣襟,抱著樹榦,竟然爬了上去。一面找了根樹枝坐了,這才招呼二人。秦觀是風流不羈之人,田烈武捕快出身,自然也不在乎此舉是否有損形象,見他招呼,也跟著爬了上去。三人居高臨下,這才看得清楚,此時在坪中擺了九十九面巨大的屏風,屏風上畫著各種各樣的圖畫,有大宋最英俊的神靈二郎神;有永遠笑容可掬的壽星;有象徵生男的羅睺羅,有百子嬉春圖……一時也看不清許多,只聽歡呼喝彩聲中,有人燃起引線,立時,屏風之中,便蓬放出五彩的煙火,筆直的衝上空中。隨著耳中聽到煙火被點燃的「哧」、「呯」的聲響,一個接一個的煙花騰空而起,在空中綻放出各形各樣的絢麗煙花來。此時己近傍晚,滿天的煙花絢爛無比,在暗黃的天空中盡情的揮灑著所有的喜慶與美麗,將天際重新映亮,奪去了夕陽的光彩。 無數斑斕的色彩構出的火樹銀花,在汴京的天空綻放,似乎要將人群的喜悅傳達到九天雲霄之上。人群中不時發出一聲聲讚美與驚嘆的聲音,盡皆看得目眩神迷……令得這偌大的地方頓時成為一片歡樂的海洋。


  的確,人們是有理由快樂的。


  田烈武便隱隱約約的聽到樹下有人正在興緻勃勃的議論著。


  「今年的確值得慶祝。又是湖廣屯軍,又是官道改造,聽說許多商家向錢莊借錢去開發湖廣,現在許多錢莊里都沒有錢了。唐家錢莊已經在各大報紙登出廣告,明年起在錢莊存錢,不僅不要交錢,反而會給利息。存的時間越長,利息越高。」一個瘦高個子尖著嗓子叫道,神情間甚是興奮,似乎他所說的這此事跟他大有相關。


  旁邊的矮胖子笑道:「湖廣開發順利,連帶朝廷也省了不少錢。朝廷連續兩年免征免役寬剩錢,今年夏天河北旱災,雖然報紙上說朝廷拖緩了什麼地方官制改革,可竟是沒有流民——這可是少有的事。司農寺又成立了什麼齊民館,專門負責勸農教農,教百姓用好種子,好農具。齊民館的人,有不少進士官人,還有不少老農長者呢。種田種得好,也能做官……嘖嘖!聽說只有漢朝有過這事。」


  「這事情秋天的時候還鬧得很兇,有人說聖人不主張教農藝,有人說建了齊民館也沒什麼作用,只是浪費官帑,為這事吵了個把月。還是皇上有主見,硬是定了下來。」


  旁邊有人插話道:「依我看那是放屁——聖人不種田他吃什麼?聽說那是司馬相公進諫之功。」


  「錯了,那是石參政力主的功勞。《新義報》上那幾篇評論,你沒看見么?署的是石參政的大名。」高個子似乎很以自己能讀報為榮,口氣中頗有幾分不屑。


  矮胖子用勁的點點頭,道:「這我信。這些子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石參政的功勞,你說一個人怎麼能那麼有本事?南海小薛將軍搞得風風火火,聽說凌牙門城現在已經有萬餘人了。向大宋稱臣納表的小國有幾百個,不知多少人去那裡買地。在國內買地,朝廷要征『寬地稅』,到南海買地,又便宜,還不用交稅,也不用怕強盜,小薛將軍打仗厲害,六月份就滅了渤泥國,聽說是分成三國,兩個渤泥國貴人和南平王的一個弟弟各得一份。」


  「為何有南平王的弟弟一份?」又有人不明白了。


  「尊府就算養條狗,打了獵物也要給塊骨頭不?小薛將軍讓交趾國出兵出將,打贏了自然也分他交趾國一份。況且他弟弟到了渤泥國,就被封為渤泥侯,自成一國,也不受交趾國管轄,每年只要上交十幾萬貫稅金,就是一方霸主,這種好事,誰不樂意?聽說那渤泥侯年紀還小,不過是個娃娃,國中的事情,都要小薛將軍替他拿主意。」


  「那總是便宜了他們!」這時,有人聽到他們的議論,忽轉過頭來,憤憤不平的補充了一句。


  「交趾國為大宋也做了不少事。老兄你現在身上穿的衣服,說不定就有交趾國的功勞。」


  「你什麼意思?」


  「歸義城收購交趾國的棉花,在歸義城加工后,其中有三成就運回了國內。你喝過甘蔗酒沒有?說不定也有歸義城釀的。歸義城今年上繳朝廷的稅金就有幾十萬貫,你以為是平空來的么?小薛將軍帶著幾艘船,打出這麼大聲勢,也託了歸義城的功勞。狄相公的兒子,果然是有本事的。」矮胖子說完,吞了口唾液,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沒有?清河郡主懷了孩子,狄大人從歸義城送來的禮物,聽說價值十萬貫!石參政夫人三個月前懷了第二胎,狄大人不敢送錢,可是上個月送來的東西……」


  「是什麼?」立時有一堆人把頭伸了過來打聽。


  矮胖子白了眾人一眼,冷笑道:「不知道。總之是寶貝。」


  田烈武心中暗暗好笑,石夫人懷孕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他老婆也是時常上石府走動,還替石夫人求過神,送過一些用得著的小玩意兒。狄諮給清河郡主送禮沒有,他不知道,但是送給石越的東西,他卻清楚,那不過是十二壇鹹菜。只是千里迢迢從交趾送來,卻是禮輕情重的意思。昨晚上他老婆還笑話過狄諮太過寒磣,送的禮竟與他們小戶人家一樣。田烈武夫婦自然不知道,別說狄諮,許多石越一手提拔的官員,還有熙寧九年的進士——石越是省試主考官,只須知道石越脾氣的,都不敢送什麼貴重的禮物。他正想著狄諮送給石越的鹹菜,忽然卻被秦觀拉了一把,只聽秦觀笑道:「快看,那是什麼?」


  他連忙抬頭望去,便見幾個紙制的人物,被紮成各路神靈的模樣,被火藥推向空中,藉助火藥的力量,在空中不停的旋轉,火藥燃燒發出的火光,在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倒似這些紙人踩著金光升空而去一般。引來市民的陣陣歡呼聲。連樹下談話的都吸引了過去,除了驚嘆讚美之聲便不再有其它之聲。田烈武是汴京土著,自是知道這物什的名目,當下笑道:「這是溫家的葯發傀儡,家傳的手藝。」


  正說話間,又見一座二尺多高的金色佛像,端坐金盤之中,被火藥送上天空。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座金色佛像升空之後,竟在金盤中向四方緩緩轉了一圈。引得不少虔誠的信眾連忙雙手合什拜倒。田烈武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事,不由得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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