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一二」碎屍案(4)
第103章 「一·一二」碎屍案(4)
劊子手將繩頭在女人背負的手腕上打了個結。這時現場的音樂聲中隱隱夾雜著女子的呻吟,那呻吟聽起來極端痛苦,活脫脫便是瀕臨死亡的臨終喘息,令人不寒而慄。但那些圍觀的酒客卻在這樣的呻吟中獲得了更大的快感,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血液幾乎要隨著音樂燃燒起來。
這時從後台又鑽出兩名男子。他們也都光著膀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兩人合力推著一個大玻璃箱,那箱子橫卧在滑輪車上,大約一米長,半米高,通體透明,像是一個碩大的魚缸。
兩名男子將玻璃箱推放到演台中心,然後將箱蓋揭開,又伴著音樂亮了幾個充滿了暴力感的姿勢。當音樂略入低潮的時候,他們便重新退入了後台。
於是這場表演的主角又成了那個劊子手。只見他走上前將那個女人橫身抱起,繞台展示一圈之後又將她塞進了那個玻璃箱里。似乎要配合這樣的暴力場面,演台四周騰起了一陣繚繞的煙霧。當煙霧散盡之後,劊子手已不知從何處捧出了一堆明晃晃的刀劍,這些刀劍被扔到演台上時,互相碰撞著,反射出陰森的光芒。
羅飛心中一驚,憑著他多年的刑警經驗,可以判斷這些刀劍可都是開了刃口的「真傢伙」!這樣的東西被拿到舞台上,不知下面的表演還會出現怎樣血腥暴力的場面?
而那些酒客卻是見怪不怪,或者說,他們本就是為了那些血腥和暴力的場景而來!當閃著寒光的刀劍被亮出的時候,他們爆發出轟然的喝彩聲。酒吧內一時間群魔亂舞,鼎沸翻騰!
劊子手把那玻璃箱重新蓋好,女人便徹底成了箱子里的囚徒。然後他撿起了一柄長劍,高舉過頂,向眾人展示著劍刃的森森鋒芒。音樂在此刻戛然而止,喧囂的看客們也屏住了呼吸,他們瞪圓了血紅的眼睛,像是一群餓狼般緊盯著演台上那隻白嫩的獵物。
女人蜷縮在玻璃後面,臀乳高聳著,整個身體被扭曲成一種誘人的姿態。紅繩、白肉、黑色的面罩和內衣,這三種色彩對比鮮明,直看得人目眩眼暈。
「他們……要幹什麼?」儘管事先知道這只是一場「表演」,但慕劍雲還是捅了捅黃傑遠,忐忑地問了一句。
黃傑遠把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他輕輕地囑咐道:「別說話,到最關鍵的時刻了!」
慕劍雲又轉頭看看羅飛,卻見後者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演台,她只好無奈地撇撇嘴,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演出現場。
此刻劊子手正把長劍的劍尖抵在箱體上,醞釀了片刻之後,他忽然一用力,那劍尖竟穿過玻璃插了進去!
慕劍雲的心一緊,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不過她的這聲驚呼卻沒人能聽見。因為玻璃箱內的女子也在同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呼,伴著這呼聲,之前刺入箱體的長劍深深地扎在了女人的裸露胸乳上,血液立刻順著劍刃汩汩流出。
箱子內似乎有麥克風與音軌相連。被放大的慘呼聲傳遍了全場,與鮮血相映襯產生出極為震撼的效果。酒客們的身體都隨之凜然顫動了一下,臉上則現出緊張與刺激相交雜的亢奮表情。
音樂在此刻再次響起,節奏越發地躁亂瘋狂。在金屬的摩擦聲中隱隱傳來野獸低沉的嗥叫,而女人曖昧的呻吟和如訴的哭泣亦夾雜在其中,足以激發出男人心中原始的慾望和嗜血的衝動。台下圍觀的狼群輕舔著嘴唇,捕捉著空氣中那甜絲絲的血腥氣息。他們已經處在了徹底瘋狂的邊緣!
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在面對這樣的場景時都難免產生惶恐,便是慕劍雲也不能例外,她環顧著四周,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羅飛注意到她的變化,便稍稍站在了她的側後方,用身體遮住了外圍狼群饑渴的視線。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慕劍雲感到安全了許多,她沖對方淡淡一笑,以示謝意。
演台上的劊子手此刻把長劍拔了出來,然後用右手高高舉過頭頂,新鮮的血液順著劍間滴落在他裸露的前胸上,愈發襯顯出其猙獰可怖的氣質。
酒客們狂躁起來,他們對某些事情已經期待了太久,實在難以壓抑亢奮的情緒!
劊子手深諳這樣的氣氛,現在他就要將這最後的一團烈火點燃。於是他向著前方邁出兩步,沖台下的酒客們舞動自己的左臂,像是要招引他們衝上演台一般。在這樣的挑逗下,那些早已膨脹的獸性終於徹底地爆發了,人群瘋狂地向前涌動,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熊熊的慾望之火,色情的、嗜血的、瀰漫著死亡氣息的慾望!
不過演台前面的那道幕牆擋住了狼群的去路。只有先前那個矮個男子在眾保安的簇擁下通過了幕牆上的那扇門。他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手中的那條皮褲,因為俱樂部的演出規則早已說明:這條皮褲正是酒客們想要登上演台時的唯一「通行證」。
羅飛等人目送著矮個男子從自己身邊經過。那人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台上的玻璃箱,似乎那裡就是他發洩慾望的終極之地。在壓抑躁亂的音樂聲中,他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舞台,來到了那個玻璃箱前。
劊子手把滴血的長劍交到矮個男子手中,然後自己便退到了一邊。那男子緊緊地握住長劍,目光像鉤子一樣盯向了被囚禁在玻璃箱內的女子。
受傷后的女人更顯得嬌弱無依,鮮紅的血液滲在雪白的胸口上,組合成冷酷而又艷麗的色彩。她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喘息呻吟著,而這樣更加激發了狼族獸性中的暴虐慾望。
矮個男子的慾望此刻已無法壓制,他舉起長劍,把劍尖對準了玻璃箱表面的一處隱蔽開口,然後就像先前的劊子手一樣,用雙手把住劍柄,將長劍往箱體內部插去。
慕劍雲對不久前的血腥場面仍心有餘悸,見此場景又要出現,便微微地側過頭去。不過這次那女子的慘叫並未如期出現。慕劍雲便又詫異地轉過頭來,卻見那男子手中的長劍僅僅刺入箱體一寸有餘就刺不下去了,像是劍頭遇到了什麼阻礙似的。
一旁的黃傑遠和羅飛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男子的動作,看起來這一幕才是「演出」真正的焦點所在!
演台上的矮個男子也微微露出詫異的神情,不過他並沒有著急加大蠻力,而是微微轉動手腕,變換著發力的角度。片刻后,他似乎找到了一條通路,長劍又開始向著箱體內部推進了。
黃傑遠的眉頭微微地挑了挑,目光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因為要一路躲避玻璃箱內的某種阻礙,男子手中長劍刺入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不過最終他還是成功地將劍尖送到了箱子的核心部位。鋒利的劍刃再次劃破了女子的嬌美肌膚,慘叫聲亦隨之響起。
台下的看客們如勝利般齊聲歡呼,他們的邪惡慾望在血腥的殺戮過程中得到了滿足。而台上的矮個男子則更是如痴如狂,他慢慢將那長劍退了出來,然後伸長舌頭去舔舐劍尖上瀰漫的鮮血。
慕劍雲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抬起右手搭在眉間上,同時非常反感地連連搖頭。不過也就在這時,黃傑遠先後碰了碰她和羅飛的胳膊,然後做了個「走」的眼色。
羅慕二人會意,便緊跟在黃傑遠身後。三人穿過幕牆,仍在眾保安的陪護下擠出了人群,向著二樓包廂的方向走去。
等進了包廂之後,羅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厚厚的隔音門關死。被那極具衝擊力的音樂折磨了半個多小時,他早已煩悶欲嘔。即使把那聲波關在門外,他的耳膜也仍在嗡嗡作響,過了片刻才平靜下來。
「坐吧。」黃傑遠一邊招呼羅慕二人,一邊找開關閉掉了滿牆的監視屏幕。他們剛剛近距離觀看了整個「表演」過程,這些監控也就失去了繼續開啟的意義。
慕劍雲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也不管茶水已涼,「咕嘟嘟」地連喝了好幾口,似乎這樣便能抹去剛剛受到的不良刺激。稍微緩過些勁之後,她放下茶杯問道:「這表演到底是什麼意思?」 黃傑遠沒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羅飛一眼道:「羅隊長,你覺得呢?」
羅飛早已有了一些想法,見對方主動問起,便頗自信地回答說:「很明顯,你在尋找一個喜歡極端音樂的、暴力嗜血的,並且對刀刃有著良好操控能力的色情狂。」
黃傑遠微笑著搖搖頭,一副嘆服的神情:「我知道很多事情瞞不過你,可是沒想到你能看得如此的全面準確。」
慕劍雲在一旁瞪著眼睛看著這二人,漸漸心裡也亮堂起來。對於這個俱樂部形式的酒吧來說,這裡進行的「表演」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接受的,而那些熱衷於此道的會員們的確都符合「喜歡極端音樂、暴力嗜血和色情狂」這三個特徵,至於「對刀刃有著良好的操控能力」顯然是由表演最後劍刺玻璃箱的過程中得出的結論。從當時的現場狀況來看,那矮個男子必須非常小心,力度和角度都選擇恰當才能最終把長劍送到玻璃箱的內部。明白了這些表演設置的用意,再結合「一·一二」碎屍案中兇徒的作案手法,其中倒真有不少耐人尋味的地方。
不過此刻慕劍雲還是很難靜下心來去深思這些玄機,因為「表演」過程中那些血腥的場面仍讓她思之後怕。所以她又忍不住追問道:「那個被刺的女孩又是怎麼回事?你們沒有真的傷害到她吧?」
黃傑遠「嘿嘿」笑了兩聲,他還是把目光投向羅飛,想先聽聽後者對此事的分析。
「你不用擔心。」羅飛沖慕劍雲笑了笑,「我們剛才看到的,應該算是一個魔術。」
「魔術……」慕劍雲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可她並不能想通其中的原理,所以臉上仍掛滿了困惑的表情,「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具體的手法我現在還不敢確定,不過那個玻璃箱應該是個構思精巧的道具吧?」羅飛用猜測的口吻說道,「刺到箱子里的劍肯定不會傷到那個女人,一切都只是一場效果逼真的表演。」
從羅飛口裡無法得到詳細的解答,慕劍雲便又轉過頭,用好奇而又期待的目光看著黃傑遠。
黃傑遠笑著點點頭:「玄機確實就在那個箱子里。那箱子其實分內外兩層,外層是一圈非常厚的透明玻璃,內層則是緊貼著玻璃的電子屏幕。而箱子下面的滑輪車藏著通道,可以和演台地板上的一個開孔相連。」
羅飛聽到此處便猛地一拍巴掌:「我明白了。難怪那劊子手把女人扔進箱子的時候,演台上騰起了一陣煙霧。表面上看是要營造舞台效果,其實是在打掩護吧?那個女人就趁著這個機會從滑輪車的通道里鑽進了演台的下方。而此後我們看到的所有關於她的畫面,其實都只是電子屏幕上顯示的模擬圖像罷了。」
原來如此!慕劍雲心中終於釋然。再回想當時的情形,自從那女人被塞進箱子里之後,她便覺得對方的形象有些不太真實。不過那會只是認為是玻璃折射之後產生的視覺差異,又怎會想到箱子里早已上演一幕金蟬脫殼的好戲?況且現場的燈光明暗閃爍,本身營造的便是一種亦真亦幻的效果,誰又會懷疑箱子里的場景是否還真實呢?
大致是明白了,不過仍有些小細節不太清楚。慕劍雲可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小小的疑問。
「那長劍上的血液是怎麼出現的呢?」
「這很簡單。」黃傑遠輕鬆地聳了聳肩膀,「事先準備好血包,然後用透明導管連接到玻璃上的劍刃開口處,只要劍尖觸碰到屏幕,就會有裝置擠壓血包,血液就會瞬間滲滿玻璃上的開口,而顯示屏上女子受傷的畫面是早已錄製好的,只要適時播放,這樣內外同步,就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了。」
「真有意思。」慕劍雲由衷地感慨著。因為確信了並沒有人在這樣的表演中受傷,她的心情好了許多,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好了。」羅飛此刻看著黃傑遠說道,「我們都已經看明白了你的表演,你是否也該給我們講講你的思路了?」
「我的思路——」黃傑遠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不知該如何準確表達。斟酌了片刻之後,他反問道:「你們知不知道網魚和釣魚的區別?」
這下不僅慕劍雲摸不著頭腦,連羅飛也覺得頗為好奇。網魚和釣魚?這和「一·一二」案件有什麼關係呢?帶著這樣的困惑,他攤開雙手道:「請你詳細解釋一下吧。」
「好吧,今天我就給你們講一講。」黃傑遠俯著上身湊向羅慕二人,「漁網你們都見過吧?很大一張,一網撒下去,能夠抓住很多魚。你們說,這是不是很好的捕魚方式?」
「是不錯啊。」羅飛摸著下巴頦說道。他曾在明澤島見過漁民出海,當漁網被拖上船的時候,滿網的魚活蹦亂跳,即使是旁觀者也能看得滿心歡喜。
黃傑遠盯著羅飛的眼睛看了片刻,像是要引導對方的思路:「可惜撒網捕魚有個最大的缺點,不知你能不能想到?」
羅飛琢磨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還是你來告訴我吧。」
黃傑遠有些失望,又有一些得意,他眯起眼睛說道:「撒網捕魚,抓到的魚雖多,但那些都是笨魚、傻魚、遲鈍的魚!真正厲害的魚你是抓不到的。因為狡猾的、敏捷的魚在你收網之前就早已逃之夭夭了。即使你的網撒得再大,又怎能大過整個海洋?那裡都是魚兒的天地,只要它夠敏捷、夠狡猾,你就永遠別想用網捕捉到它!」
羅飛隱隱感覺到黃傑遠想表達什麼了,他沉吟著道:「嗯,有點意思——繼續說下去。」
「所以對這些厲害的魚,我們就要換一種方法。不能用漁網,而必須用魚鉤。在魚鉤上掛起誘餌,然後投放在魚兒出沒的地方。然後你就靜靜地等待著——決不能主動出擊,因為那樣只會把狡猾的魚兒嚇跑!等風平浪靜之後,只要這誘餌對味,魚兒總有一天會咬鉤,那時它便不得不成為你的囊中之物了!」
聽黃傑遠這麼一說之後,慕劍雲的眼睛也閃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一·一二』案件的兇手就是一條狡猾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