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歸來兮
「他們把門鎖住了。」謝永娟拚命的晃動著客棧的玻璃門,黃美麗一行慌忙從樓梯上下來,面對著玻璃門外沉沉拉下的捲簾門,四人慌張的面面相覷。
「勞資的。。。」許永華捂著一側臉頰,酒精這會已經借著憤怒和委屈湧入許永華身上的每個細胞里,他扯開嗓門一邊喊著,一邊朝著玻璃大門踹了幾腳:「CNM!我CNM。。。」
然後,他轉過頭,從餐廳拾起一把餐椅,抬起椅背朝著玻璃大門砸去。
謝永娟和黃美麗沒見過許永華這種發瘋似的德行,害怕的急忙讓到了兩側,看著這個在琉璃街隔離牆被揍倒在地的許永華,此刻借著酒勁狠命的發泄著。
「CNM,勞資也敢打,等勞資把門砸了,就出去揍死你們這幾個兔崽子。」許永華再一次用手中的椅子使勁的朝著玻璃門砸去。
這一下,玻璃門崩裂一聲,全部化成了玻璃顆粒,連同壞掉的椅子,噼里啪啦掉落在地板上。
許永華氣喘吁吁的看著被自己的砸開的客棧大門,然後捂住了嘴巴,結果嘔吐物早已經從他的指頭縫隙里噴射而出。
黃美麗見狀,也開始乾嘔起來,她原本就喝多,急忙穿過前廳朝著餐廳跑去。
老者拿來了紙巾,遞給了許永華。
「勞資沒事。。。」他擦掉了嘴上的污穢,目視著眼前攔截的不鏽鋼捲簾大門。
謝永娟跑過去,雙手提了提捲簾大門,紋絲未動,老者見狀也過去幫忙。
「不行。」謝永娟回頭說道:「捲簾門鎖住了。」
「我來拉,你看下。」老者說完,拉起了捲簾門,謝永娟小心的趴在地上,手掌按壓這玻璃碎片,在捲簾門被拉起一個小幅度的時候,謝永娟看見了鎖孔就在地上。
「不行。」謝永娟說道:「被鎖住了,這個鎖只能從外面被打開。」
「我剛才看了,餐廳的對街大玻璃外也拉下了捲簾門。」黃美麗從餐廳晃晃悠悠的踱步回來,她手裡拿著一張紙巾,正在擦拭嘴角的污漬:「我們。。。怎麼辦?」
「美麗,你沒事吧?」謝永娟問道,黃美麗搖了搖頭。
「依我對何氏村風俗的了解,這個村裡的村民信仰琉璃神女,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再者我也聽老闆娘嘮叨過你們的身份,他們應該不敢怎樣。」老者說道。
「這還不敢怎樣啊?」黃美麗臉色通紅,喘著粗氣說著:「這已經是限制人身自由了,等我出去后,我一定要告他們。。。」
老者嘆了一口氣:「我希望我是對的。」
「我CTM的神女,就是個婊子!」許永華罵罵咧咧:「他們就是一群神經病,你還看不出來嗎?屍菌已經襲擊了村子,村長都沒了,他們還在那搞封建迷信,腦子有問題。」
許永華罵著的時候,謝永娟撇過頭朝著捲簾門,一聲不吭。
「CNM……他們死到臨頭了還拜。」許永華說完搖搖晃晃的上了樓梯。
「華哥,你這是去哪?」黃美麗輕聲的問著。
「這大半夜的逃出去還能逃到哪裡?勞資困了,困了。。。」說完,他歪歪扭扭的上了樓。
「姐。。。怎麼辦?」黃美麗撩著長發,嘆著酒氣:「這一口氣都不能歇的。」
「打不開捲簾門,我們哪裡也去不了,要嘛餓死在這裡,要嘛想辦法逃出去,在屍菌還沒有從這個村子里蘇醒的時候。」謝永娟說道。
「但是琉璃街外那堵牆壁目測我們即使人疊人也夠不著。」老者說道:「但是穿過琉璃街,從琉璃山那邊應該可以出去,畢竟這牆是封不住整座山的。」
「我也是這麼想。。。」謝永娟同意老先生的意見:「但是現在關鍵是要從這裡出去,老先生,你房間的窗戶也是落地窗嗎?」
「你說二樓嗎?」老先生說道:「二樓沒有落地窗,窗戶外都是鐵欄杆,只有4樓才有落地窗吧,我記得那是一層一個價格的,四樓最貴了。」
「走吧,咱們去看看。」謝永娟說道。
他們從二樓走到了四樓,在四樓的公共客廳里,黃美麗坐在沙發上,歪斜著腦袋,散落著長發,滿臉通紅,屍菌襲擊的時候,她的確清醒了一會,但是跑步讓渾身的酒精更加迅速的滲透入血液中,她摁壓著自己的胸脯心臟位置,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沒有坐一會,便起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跑去,謝永娟聽見了一陣嘔吐的聲音。
「我去燒點開水。」老者說著下了樓:「這兩人都喝多了,如果不解解酒,萬一我們能跑,他們也是跑不了的,估計今晚,只能我們兩人想想辦法了。」
「美麗,你沒事吧。」謝永娟敲著洗手間的房門。
「姐,我沒事。」她回答:「我這樣怕也是逃不了了,我就不該。。。喝那麼多,難受。」
「這也不能怪你,誰知道。。。誰知道那東西會突然襲擊這場送親宴。」謝永娟說道。
「我是真的難受。。。」黃美麗在洗手間里說著:「萬一。。。你不要管我,你先跑。」
「你說什麼呢,要逃就一起逃。」謝永娟說道。
洗手間了傳來了乾嘔的聲音。
「姐,你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我沒事,一會就出來。」黃美麗說道。
謝永娟只好離開洗手間門旁,走到了房間里的落地窗,她輕輕的敲了敲玻璃,她探頭朝著底下望去,這是臨街的一側,和自己的房間是一個朝向,這四樓即使玻璃碎了也是下不去。
她思索著,這裡的四樓和三樓以及二樓之間的牆壁沒有任何的落腳點,看來想要從四樓下去也是行不通。
她坐在床沿上,目光盯著琉璃寺的方向,那燈光處,人影晃動,他們正在朝著正殿的拜亭那搬運那些被屍菌襲擊的村民。
雖然心急如焚,但是被困在這裡也是無可奈何,她望著被紅燈籠映照的琉璃街道,她們客棧附近空無一人,那些人也許都趕往琉璃寺幫忙去了,或許暫時她們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不一會,門口傳來了老者的聲音:「這樓下開水瓶里還有一些熱水,我也燒了一些,這些先給她解解酒。」
老者走進房間把一杯熱水放在了桌子上。
「還在吐啊?」他聽見了洗手間乾嘔的聲音。
「都叫她不要喝那麼多酒。。。」謝永娟說著。
「這裡能看見琉璃寺。。。」老者望著落地窗,畢竟他房間的窗戶和高度沒有這樣的景緻:「他們說要把那些感染屍菌的村民抬到琉璃寺正殿前的廣場上。」
「你說,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謝永娟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原本就不屬於這個村裡的,我們的離開對這個村子並沒有損失。」
「我也不知道啊。」老者嘆了一口氣:「既然村裡感染了疫情,就沒有道理不讓我們離開。」
「老先生,你說他們會不會害我們?」謝永娟擔心的問道。
「我想應該不會,姆仟信仰也是宗教的一支,理應行善積德,普度眾生,並不是歪魔邪教。」老者回答。
聽見老先生說完,謝永娟心裡稍加安慰,但是讓她害怕的並不是被鎖在這裡,而是即將有成百的屍菌感染者將會出現在何氏村。
「我怕的不是村民,而是屍菌。」謝永娟說道。
「誰不怕呢。。。但是即使現在離開這個客棧,外面夜深人靜,也許比這裡還要危險。」老者回答。
「也許不危險呢?」謝永娟說道:「在何氏村的這段時日,我幾乎忘記了外面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樣子,也許。。。也許沒有那麼危險呢?」
「你和我一樣,都躲在這裡躲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如果不是很嚴重,電視上也就不會有緊急警告了,這是前所未有的。」老先生說道,若有所思。
「老先生這樣一說,那真是左右為難。。。」謝永娟也嘆了一口氣。
「這女娃喝多了,今晚就陪陪她,我看咱們也沒有辦法今晚逃出去了,兩個醉成這樣,而且也想不到離開這棟客棧的路,不如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做打算,我也好回去琢磨琢磨。」
「我擔心的是那些感染屍菌的村民。。。」謝永娟回頭說道:「萬一他們倒回來,我們該怎麼辦?」
「擔心也沒有用,遠的不說,近的客棧,我們都逃不出去。。。換一個角度思考,現在半夜三更,離開村子外面未必安全,再說。。。躲在這裡未必也不是壞事,將就一晚,你看,這女娃和那個姓許的都喝得爛醉如泥,怎麼逃命?」老者說道:「送親宴那些人夠他們忙一晚了,還要搜索整個村裡有沒有被襲擊的角落,他們估計今晚不會過來了。」
是啊,這是個棘手的問題,偏偏是這樣的情況。
「我四處看看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實在不行,等那個姓許的男人醒來后一起幫忙,總能離開這個客棧。」老者說完,轉身離開,黃美麗這才歪歪扭扭的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躺在了床上。
「喝點熱水。」謝永娟端來了熱水,黃美麗喝了幾口。
「姐,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關我們?放我們走不是挺好的嗎?」
謝永娟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
「那我們是不是要死了。。。」黃美麗伸手握著謝永娟的手。
「我和母親來此拜過,這是姆仟信仰的地方,我想,他們應該是處理村民的事情,不讓外人打擾,才出此下策,放心,我們不會有事情。」謝永娟安慰道,連自己的信仰都開始動搖。
「我。。。我可是看見漫天飛舞的東西撲到他們臉上,村長,阿祥嫂。。。還有客棧老闆娘。。。他們會變成跟我哥一樣,渾身潰爛。。。」黃美麗說著,眼眶紅紅的。
「你放心,要逃就一起逃,我不會丟下你的。」謝永娟說道。
「姐,你知道我有多遺憾嗎?很遺憾我們現在才認識,要不是疫情,你我同在河門市,我帶你吃好喝好,咱們去喝貴婦下午茶,在葉子花湖邊,我家的酒店隨便你住,我給你無限的權利。。。」
謝永娟苦澀的笑了一聲:「你喝多了,不過,如果還能回到河門市,這個下午茶我一定赴約。」
「那就這麼說定了,拉鉤。。。」黃美麗捲起了小指,謝永娟輕輕的勾上,下一秒,黃美麗便呼呼的入睡了。
謝永娟輕輕的起身,她在四樓里踱步尋找能夠突破的地方,從四樓到一樓,她在餐廳里碰見了老者,老者也在尋找能夠撬開捲簾門的工具,但是遺憾的是,他搖了搖頭。
「困獸之爭,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今晚睡覺的時候,還是要留一個心眼。」老者叮囑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謝永娟回到了房間里,鎖上了門,並且在門后又加了一把椅子卡住,她不敢入睡,怕發生了什麼情況,自己無法像黃美麗和許永華一樣清醒,她靠著床沿半躺著,眼睛瞅著落地窗外的琉璃寺燈光,外面一片安靜,就和在這裡的每個夜晚一樣,靜謐得令人安心。
落地窗前的琉璃寺金光璀璨的LED燈突然熄滅了,那一定是0點的時刻,遠遠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但是唯一區別於以往的景緻,山上其中一座寺廟的漏窗閃著微弱的燈光,謝永娟猜測那應該是琉璃寺的主殿。
此時,遠處傳來了微弱的如同放鞭炮一樣的聲音,謝永娟支著耳朵,仔細聆聽,雖然不曾聽過這樣的聲音,但是時起彼伏如同鞭炮的聲響,她心裡暗自猜測,這可能是槍聲。
也就是說,在何氏村那堵巨大的隔離牆外,也許正有救援部隊正在某處爆發了一場槍戰,可是她現在困在這裡,哪裡也去不了。
*
一陣敲擊的門聲,謝永娟從床上驚醒,她發現自己不小心入睡了,她聽見敲門聲,急忙從床上下來,穿上棉鞋,披上外套,落地窗外此時陽光已經不偏不倚的灑入房間的床沿。
「誰?」她在房門警惕的問道。
「姐,是我,美麗。」黃美麗的聲音異常急促:「快開門。」
謝永娟急忙拉開頂住房門的椅子,打開房門,黃美麗臉色蒼白的躲了進去,然後把門關上,順便反鎖,面對這樣的舉動,謝永娟心裡一驚。
「怎麼回事?」謝永娟問道。
「她回來了。。。」黃美麗驚恐的說著,她凌亂的長發,蒼白的面孔,顫顫驚驚的眼神。
「誰回來了,你說清楚。」謝永娟拉著黃美麗坐下。
「老闆娘。。。」她說。
「老闆娘不是。。。」謝永娟疑惑的問道。
「姐,我醒來后就聽見樓下有聲音,我下樓在樓梯口看了一眼,捲簾門是打開的。」黃美麗說道。
「捲簾門打開了?」謝永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是打開的,然後我看見有人在掃地,掃地上的玻璃。。。」黃美麗說道:「那個掃地的人就是老闆娘,我不會看錯,我在她沒有發現我的時候,就跑上來了。」
「她沒有任何不正常吧。。。比如。。。」謝永娟問道。
「沒有。。。她在掃地。。。」黃美麗說著:「姐,我這是不是見鬼了。」
謝永娟抬眼看著黃美麗,眼神里也閃爍著不確定。
「你別不信我啊,我酒早就醒了。」黃美麗剛說完,樓梯處便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她急忙站起來,躲在了謝永娟身後:「老闆娘來了,她那雙布鞋鞋底嵌著的厚底聲響,我不會聽錯。。。」
謝永娟心裡也開始慌亂,如果真是老闆娘,那麼一定感染了屍菌,外面一定是個屍菌感染者。
她的腳步聲在客廳里踱了幾步,然後敲了敲謝永娟的房門。
「謝小姐。。。」她喊道:「下來吃早飯了。」
這聲音的確是老闆娘的聲音,黃美麗抓著謝永娟,像見鬼一樣。
「怎麼辦?」黃美麗說道:「你聽。。。是不是她。。。」
「謝小姐?」她又喊了一聲:「你說這大清早的,你們要睡到什麼時候。。。再不來吃,東西我就拿走給村裡的人吃去,錢我還是照算不誤。」
謝永娟現在心裡確定了門外就是老闆娘了,她掙脫了黃美麗,想要開門。
「別。。。」黃美麗拉住了謝永娟。
「聽見了沒有啊?你們在不在裡面啊?」老闆娘喊道,然後自言自語的在門后呢喃:「這幾個人該不會出去了吧。。。」
說完,謝永娟聽見了門外掏鑰匙的聲響,她急忙說道:「老闆娘,我聽見了,我這就起床,叫他們下去吃早飯。」
「好嘞,那我就不一一叫了,你們自覺一點,不吃,錢還是照算的。還有啊,你們弄壞了我的玻璃門,這個錢我可是要找你們掏的。」
「老闆娘,這門的錢我們賠,你放心,多少我們一定給你,現在給不了,到時候也會雙倍給您。」謝永娟隔著門對話著。
「對了,還有一把椅子也給我砸壞了,這個也算。」老闆娘說道:「你說你們是喝多了是嗎?送親宴不會喝就別喝那麼多,把我門都砸了,好歹現在只有你們幾個,換成平日,我可要讓你們多賠錢,這都什麼事情啊?還砸門。。。」
「對不起,老闆娘。。。椅子您也記上。」謝永娟在門后喊道。
「那就行,我也不怕你們跑了。。。」說完,她收起了鑰匙,腳步聲噠噠噠的下樓了。
直到四樓客廳一片安靜。
「姐。。。這是見鬼了嗎?」黃美麗說道:「你說,我這是不是不信這個,現在讓我撞上了?」
「人一旦感染了屍菌,就會陷入昏迷,那東西從天而降的時候,我們都親眼目睹,我只是好奇,老闆娘蘇醒了,怎麼跟正常人一樣?」謝永娟疑惑的說著:「難道我們聽見的和看見的屍菌是不一樣的?還是現在三山電視台里的屍菌疫情指南沒有仔細看清楚?」
「她會不會見到我們,就像之前網上的視頻那樣,把我們吃了或者大卸八塊?」黃美麗異常害怕。
謝永娟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她走到了落地窗外,朝著琉璃街看去,這一看。。。她驚呆了。
只見街上有些許行人來往,四口井方向依稀看見了那些談笑風生坐在井邊洗菜洗衣服的婦女身影,沿著琉璃街走下的那個挑菜的婦女正擔著兩籃子清晨剛採摘的蔬菜,而清晨的第一趟菜,她總是會留給那個叫做後母的女人。幾個小孩在街上東奔西跑,這一點都不像疫情來之前的徵兆,反倒是和原來的何氏村沒有任何的不同。
「我是不是也喝多了?」謝永娟懷疑的揉了揉眼睛,這裡面有多少人昨天躺在青石板上。
「姐,你可是滴酒未沾,我可以作證。」黃美麗看著街道說著。
「永華和老先生呢?」謝永娟問道。
「不知道,估計還沒有醒。。。」黃美麗回答。
謝永娟握住了黃美麗的雙臂,抬眼認真的看著她:「美麗,現在你回房間,整理好,穿好衣服,我去叫永華和老先生,然後我們離開這裡。」
「離開何氏村?現在?」黃美麗問。
謝永娟點了點頭:「現在,你放心,到了三山市區我去找我父親,他也許在區政府,也可能在我家裡,總有你們落腳的地點。」
「姐。。。」黃美麗擔憂的說道:「不是我多嘴。。。這三山市政府緊急通告都出來了,你確定他們都還在市區里?」
「不管我爸是不是在,現在我們都要離開這裡。」謝永娟說道。
「好。」黃美麗點了點頭:「現在就離開何氏村。」
說完,黃美麗輕輕打開了房門,快速的溜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謝永娟整理自己的衣裳,把長發盤成一個髮髻,然後推開了房門,敲了許永華的門。
許永華睡眼朦朧的打開了門,就穿著一件三角褲,也不避諱,謝永娟不想和他多說,撇開眼只說了一句:「趕緊穿衣服,我們要離開何氏村。」
「這大清早的。。。」許永華還想說什麼,就見謝永娟匆忙的下樓,他拍了拍發疼的腦袋,回想了昨晚的事情,急忙回到房間里,穿衣穿褲。
不一會,老先生跟著謝永娟上了四樓,許永華和黃美麗正在客廳里朝著落地窗外警惕的張望。
「那人不是。。。」許永華指著琉璃街一位穿行而過的男人說道:「昨晚坐在我邊上的。」
「你也發現了?」謝永娟說道。
「媽呀,這是借屍還魂還是怎麼的。。。」許永華哆嗦的裹著棉衣:「見鬼了。。。」
「美麗沒有跟你說情況?」謝永娟問道。
「說了,他不信。」黃美麗回答。
「她說老闆娘在樓下?」許永華訝異的問:「她不是嗝屁了嗎?」
「我剛也聽永娟稍微的說了下,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定就是屍菌感染者了,咱們得離開。」老先生說道。
「既然我們準備現在離開,那咱們就商量一下朝著哪裡跑?」謝永娟問道:「琉璃街廣場的牆壁太高,我暫時還不知道哪裡有竹梯,憑我們是翻不過去的。」
老先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客棧前台拿的琉璃寺導覽圖,然後攤開在桌子上。
「我想了一個晚上,既然琉璃街那堵牆我們翻不過去,那我建議出門后,直接朝著琉璃寺跑。」老先生看著三人說道。
「這不是反方向嗎?」許永華問道:「那我們豈不是送上門了?」
「琉璃街的出口那裡砌了牆,你們也見過,憑我們幾個人根本不可能翻越,只能從琉璃寺進入後山,然後沿著後山步道從琉璃山翻過來。」老先生說道:「那裡還有一個北山門。」
「我明白老先生的意思,山裡是無法砌牆阻攔的,翻山出來是這個意思嗎?」謝永娟問道。
「正是這個意思。」老先生說:「我雖然來這裡的時間比你們長不了幾天,但是之前琉璃寺後山我也曾經去過,那裡有條路是可以出來,而且出來后,是可以直接離開村子的範圍,只不過要越過琉璃寺。」
「那北山門那邊的情況呢?」謝永娟問道。
「我是疫情之前幾年來過,按現在來看,我不清楚北山門附近是否也砌牆,但是那一片都是山,山下都是田野,我想他們短時間能砌琉璃街南大門的方向,估計沒有精力去管後山,畢竟那裡比較荒。」
「咱們也只能試試了,華哥你說呢?」謝永娟徵求永華的意見。
「行,只要現在能離開這個神經病村子,別說爬山,就是上天我都去。」許永華開口。
「我擔心他們不是神經病,而是屍菌感染者。。。」老先生說道:「但是按理來說,不太可能是這樣的情況,我了解過的感染者是不會跟正常人一樣的。」
「我說的是千真萬確,那個老闆娘這會還在樓下,等下你們見了就知道了。」黃美麗開口。
「能不見就不見。。。」謝永娟說道:「能不被發現最好,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的目的是離開這個村子。」
「永娟說得對。」老者收起了導覽圖:「既然美麗說捲簾門已經開了,那正好我們可以離開。」
「但是琉璃寺的山門是鎖著的。」黃美麗說道:「而且村長不是一直告訴我們大家,不可以進入琉璃寺嗎?」
「還村長呢。」許永華哧溜了一下牙縫:「那東西都從村長喉嚨里嗦進去了。」
謝永娟看了一眼老者,她知道老者有門路可以進去,因為她曾經在房間的落地窗看見過老者進入琉璃寺,果然,既然這條路是老者提出來的,那他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了,只見他開口:「山門靠近祠堂的拐角,那裡有一堵牆,牆邊有一扇鐵門,鐵門是沒有上鎖的,我之前翻過去,進入過藏經閣,主要是看看琉璃寺的一些文獻。。。」老先生回答。
「那咱們趕緊走吧,既然老先生有辦法能進去,總比大搖大擺從正山門進入來得靠譜。」黃美麗開口。
「那各位準備了好了嗎?」老先生問道。
「有什麼好準備的,空空的來,空空的走。」許永華慘白著臉色,怨聲四起:「這逃命也真是。。。操蛋!」
於是,他們四個人起身,一前一後躡手躡腳,屏住呼吸的沿著四樓的樓梯朝著一樓挺近。
在一樓的接待廳前台,昨晚碎裂的玻璃和砸壞的椅子已經不見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異常的乾淨,捲簾門早已經拉起,陽光透過前廳異常的耀眼。
就連餐廳也敞亮異常,所有的捲簾門都不見了,桌上還擺放著一盆饅頭和若干小菜。
這一切和之前何氏村平日里並沒有任何的異樣。
雖然現在四位也都空著肚子,那大白饅頭也和往日並無二樣,但是誰也沒有想過要去動它們。
他們四人提著腳步,靜靜的穿過了一側的餐廳來到前廳,而這個時候,老闆娘突然從門口迎面而進,她的手裡捧著一欄青菜。
在看見老闆娘的那一刻,四個人站直了身體,就像腳下踩到了一根漏電的電線。
「哇!」黃美麗叫了一聲,這一聲把老闆娘也嚇了一跳。
「幹什麼呢!一大早的。」
老闆娘依然穿著藏青色的棉襖,頭髮上系了一根紅繩,她面色紅潤,和它日並無異樣,只是嘴角附近有些細微的紅色傷痕,嘴角長了一些水泡,就像是被水母蜇過一樣的閃電狀的痕迹,但是不太明顯。
「沒。。。沒。。。」黃美麗急忙低頭擺手。
「早餐你們吃完了嗎?」
「吃。。。吃完了,正準備出門呢。」許永華慌張的說道。
「你們是怎麼?受了什麼刺激?」老闆娘皺著眉頭,看著和平日里不一樣狀態的四人:「對了,昨天是誰把我玻璃門砸了?是不是你。。。」
老闆娘說完,手指頭指著許永華。
「我昨天喝多了。。。」許永華認慫的老實回答,歪頭避開老闆娘手指的方向,好像那根手指能夠一下戳穿他的腦袋似的。
「你知不知道,現在村裡沒有人能裝這個。」老闆娘責怪的抱怨:「空有琉璃寺的錢有什麼用,還不是買不到東西!」
「對不起,老闆娘,我們會賠的。」謝永娟說道,她開始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昨晚的宴席,那場送親宴一定是假的,老闆娘依然如同之前一樣喋喋不休,她怎麼看精神狀態都是好的。
「你們打算去哪裡?」老闆娘依靠在門框邊問道。
「去。。。」老先生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們準備去阿祥嫂那裡拿衣服,我們交代她做了一些衣服,但是一直沒有送來。」謝永娟低頭撒謊。
「對。。。」黃美麗附和:「上次我告訴您我想要。。。想要新衣服,你推薦給我,讓我去找阿祥嫂的,這會。。。這會衣服應該好了。」
「你們不用去了,阿祥嫂說等下會把衣服送過來,她已經做好了,昨天因為忙著送親宴沒有給你們送來。」老闆娘說道。
「阿祥嫂?」謝永娟問道:「她。。。她還好嗎?」
「你們這是什麼話?她好得狠呢,這會正在家裡。」
謝永娟盯著老闆娘仔細的瞧著,看來看去,這個老闆娘和平日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嘴角有些感染髮炎,但看上去並不太嚴重。
「你盯著我幹啥。」老闆娘問道。
「老闆娘,你沒事吧。。。」謝永娟關切的問道。
「沒事,昨天就是太忙了,你們昨天玩得開心吧?」她笑著說:「我一直在幫忙,也沒空打理你們。」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記得嗎?」謝永娟問道。
「記得啊,你們過來送親宴,我在後廚幫忙,只是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醒過來的時候,就在琉璃寺躺著,你說這奇怪不奇怪?」老闆娘說道:「那一定是姆仟保佑。」
「昨晚。。。空中。。。那個水母。。。」黃美麗問道。
「什麼空中?什麼水母?你昨晚喝多了吧。」老闆娘責備的說道:「一個女人家喝那麼多酒,我們村子里的酒是好喝,糯米酒你也喝不少吧,那後勁強著呢。」
「是喝多了。。。」黃美麗低頭說道。
老闆娘的眼神瞥向了老先生:「徐老,怎麼你也跟這些小年輕混在一起了。」
「呵呵。。。」老先生尷尬的笑了一下:「同一屋檐下嘛。。。」
「我看你們四個人怪怪的,叮囑你們一下,琉璃寺正在舉辦祈福法會,還有幾天才能結束,你們可不能進去。」
又是這套說辭。。。
說完,老闆娘回頭看了一眼這四個站得筆直的人,進入客棧,她走到餐廳看見滿滿一桌沒有動過的早餐,正想回頭質詢他們四個人,才發現這四個人朝著琉璃街快速的跑去。
正當他們快要看見琉璃寺山門的時候,一個老瘦的身影,正在從琉璃寺廣場一側,慢慢的踱步而走,手裡的拐杖敲著青石板,扣扣作響。
他們四人急忙躲在一側的巷子中。
村長拄著拐杖從他們眼前穿行而過,精神矍鑠的面容,臉頰上也有和老闆娘一樣的不明顯的閃電狀的疤痕。
「這真是見鬼了。。。TMD見鬼了。。。」許永華說道:「我可是親眼瞧見村長被那東西鑽進喉嚨里的。」
「你們沒有覺得老闆娘沒有什麼不對勁嗎?」謝永娟問道:「和平常一樣。」
「是啊,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老先生說道:「雖然我研究民俗信仰,但是本質還是相信科學的,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
「老先生,你去看過何三洋吧。」事已至此,謝永娟也覺得沒有什麼必要隱瞞了。
「看過,但是沒有進去。」老者說道:「當時覺得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見過。。。滿身腐爛,但是不像是屍菌感染者,我也說不清楚。」謝永娟說道。
「你還騙勞資說你沒有去過?」許永華罵道。
「還不是因為你大嘴巴,不靠譜!」黃美麗幫腔道。
「行了,美麗和華哥,咱們現在不爭這個,逃命要緊!」謝永娟說道。
他們穿過了四口井,那裡有人在洗衣服和洗菜,他們一邊洗一邊談笑風生,互聊家長里短,四人放慢了腳步,就像平常一樣散步,當他們四人接近后,這些婦女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她們的嘴角處有著和老闆娘一樣的輕微的閃電狀傷疤。
四人強裝微笑,在她們扭頭不動的目光注視中,加快腳步朝著琉璃寺山門廣場走去。
這在昨天晚上,還是送親宴的現場,滿地狼藉的垃圾,而如今,除了戲台還來不及拆除以外,祠堂的靈堂,所有的桌椅還有用廚,以及布置的燈具,都已經消失了。
何三洋的遺體也不知所蹤,留下了一片乾乾淨淨的青石板廣場。
「他們動作還真快。。。」許永華感慨著說著。
他們跟著老先生沿著山門的紅色山牆,一直貼著牆壁前進,走到了祠堂邊。
謝永娟還沒有真正意義上仔細的看過這座祠堂,只見上面寫著:何氏宗祠。
敞開的硃紅色木門和搖曳的紅燈籠,裡面滿滿都是牌位,但是最上面的一塊牌位也是最大的一塊,上書:何氏開基始祖千葉之神位。
「看什麼。。。從這裡走。」老先生叫住了發獃的謝永娟。
果然在祠堂的背後,看見了一堵和祠堂後背相連的轉角牆壁,上面有一扇生鏽的鐵門。
「這是之前琉璃寺的邊門。」老者說完拉開了鐵門,他們四個人從祠堂的縫角里朝著廣場看去,並沒有人發現他們。
四人走了進去,老者輕輕的掩上了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