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限時關卡
暴屍正在沿著我們輪胎軌跡的地方尋來,它們渺小的身影穿過了那些橫在道路中央的屍菇,雖然只是丟失了目標,行動遲緩詭異的行走著,但我們知道,用不了多久,以它們行進的方向,就會到達車子消融的地方。
前輩戀戀不捨的看著他的愛車,我能理解,現在這部車子對於他的紀念意義遠遠大過於使用本身,但是輪胎消融,連同車抽受損,已經不可能繼續使用了。
我拉著前輩朝著左側跑了幾步,只是沿著車頭相撞的左側紅牆過道奔跑,這條道路是一條單行通道,我們的對側停滿了布滿垃圾和灰塵的轎車,這條道路有一個緩坡而上,在我視線的範圍里輕輕的打了一個彎,讓我無法看清前方。
前輩朝前奔跑,他抬頭朝著紅牆裡的高樓張望,似乎看見了什麼,在我前面用手比劃,他也許告訴了我他看見了什麼。但是跟在後頭的我,卻什麼也沒看見,只知道跟著他朝著前面奔跑,直到他停下了腳步,喘息了幾聲,朝著我的身後望了望,這條緩坡我們佔據在稍高的位置,前輩那輪胎消融的車子就在50米開外靜靜的停留著。
「你沒受傷吧?」前輩對著我說。
「沒有。」他的反射弧也許太長,但是車子本身的撞擊並不嚴重:「你呢?」
「當然沒事。」前輩說完回過身看著身後紅牆紅磚砌成的南洋風格的門樓,在門樓的一側白色花崗岩牆壁上鑲嵌著石英石小區幾個鎏金大字,在這幾個字的前面是一個小區公告欄,上面密密麻麻的貼著有關疫情公告,兩扇雕花的鐵門緊緊的鎖著,看不見裡面的模樣,因為鐵門的一側已經堵上了一面三合板遮擋。
一條紅色門聯纏在了前方的異木棉樹榦上,上面還能依稀的看見關於的疫情的標語口號。
原來我們車子撞見的紅牆是這棟小區的外牆。
「前輩,我們不繼續跑嗎?」我對著前輩說道,同他一樣,我也焦急的看著身後的方向,因為暴屍用不了多久就會走到T型路口,往左或者往右,總是會尋見我們的身影。
「跑去哪?」前輩瞅了我一眼,然後面對著小區的門樓,他試圖透過欄杆的縫隙朝著三合板之間的縫隙張望,然而什麼也看不見。
「前輩,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想要翻進去這棟小區?」我焦急的問著,但我心裡明白,這是最最下策的做法,在一個不熟悉的小區,無疑進入了一個滿是感染者的樂園。
「為什麼不?」前輩反問我,他看起來信心滿滿,他指著上方:「這棟小區應該還沒有全部完工,或者還沒有交房,剛才我看見了小區的樓房頂上還有吊頂。」
「吊頂?」我疑惑:「你剛才一邊跑一邊開口是想對我說,你看見了吊頂?」
前輩點了點頭:「如果有吊頂,就說明這是新建小區,應該還沒有交房。」
我抬頭,但是我現在所站立的位置無法看見前輩描述的模樣,我只能看見一座連著高大紅牆的門樓矗立在我的眼前。如果這真的像前輩說的,還是一座沒有交房的樓盤,那麼躲在裡面,也許比在馬路上漫無邊際的奔跑來得靠譜。
「我先看一下,你在下面,幫我把風。」前輩說完抓住了欄杆,開始沿著雕花的縫隙,踩著落腳點朝著鐵門攀爬。
我則躲在了門樓的花崗岩方柱后,朝著坡地張望。
前輩的腦袋已經探出了鐵門的欄杆頂部,也越過了三合板的視線,他探頭朝著裡面張望:「和我想的一樣,這個樓盤還沒有完全竣工,不過綠化還算工整,我覺得應該沒有問題。」
「好,我上去。」我離開了方柱,抓住欄杆正準備開始攀爬的時候,前輩朝下對著我擺了擺手,然後說道:「等下。」
「什麼情況?」我慌張的問道。
「裡面有人。。。」前輩壓低了聲音回答。
「你確定是人嗎?」我慌張的問道:「你得看仔細。」
「當然確定,渾身包裹得只剩下腦袋。」前輩回答:「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
我鬆了一口氣,彷彿看見了希望,如果來的是人,也許我們根本不用翻越這個大鐵門。
「這有個攝像頭。」我指著門樓右側:「你看。」
說完,我朝著攝像頭劃了划手,如果他們能馬上知道有人在鐵門前,那麼一定也有人躲在監控室里觀察一切。
然後,我抬頭看著立在欄杆頂部的前輩,他用腳固定自己的搖搖晃晃的身體,他似乎在打理自己因為逃命而凌亂的髮型?
「從正面樓里走出來五個男人。。。是的,雖然渾身包裹著衣服,但我肯定都是男人。」前輩一邊整理髮型,一邊對著欄杆下方的我說著。
他整理好亂七八糟的髮型后,雙手叉腰,如此自信的站著,想必朝著我們走來的真的是人,而不是感染者。我抬頭朝著他看去,他在陽光下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身上,這難道不就是傳說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有的形象嗎?
「前輩,他們是不是來開門的?」我在底下慌張的催促著。
「哇靠。。。感覺他們榮耀五排呢。」前輩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但是他依然保持帥氣的姿勢直面我看不見的五個人。
「前輩,啥情況啊?」我急得恨不得自己也攀上去看個明白。
「沒開玩笑。」前輩挺直了身體,對我說道:「他們帶著傢伙過來的,一個拿著拖把,一個拿著竹竿,一個拿著汽油桶,一個拿著電棍,還有一個應該是輔助,他只拿了一個對講機。他們正在靠近我,不過,你放心,交涉這種事我最在行。」
我怎麼聽了都覺得不對勁,不過以前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皮,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
這個時候前輩抬起了手,摘下了捂在嘴裡的衣服布料,甩了甩他的頭髮,開口道:「嗨!大哥們,能不能讓小弟進去,你知道我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見竹竿在我的頭頂哐當幾聲的亂撞,鐵門嗡嗡的響了幾聲,前輩一個趔趄,好在我人在下面當了一個墊背,兩人屁股坐在了地上。
「疼。」前輩比我一步先喊疼,我還沒有來得及怪他沒站穩掉下來,好在我人在他屁股底下,要不他這一摔估計也夠慘。
「該喊疼的是我吧。」
我摸著被撞疼的腦袋站了起來,前輩捂著自己的右臉頰,我細看,那裡有一條紅色的印記,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打臉。
「媽的。。。竟然拿竹竿打老子!」前輩痛得咬牙切齒。
我一時半會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只記得,我站在那裡摸著被撞疼的腦袋,眼睜睜的看著前輩狠狠的踹了一下鐵門,鐵門被他一踹,哐啷啷的發出共振的聲響,這個聲音把我的心也給震碎了,我慌忙朝著右側轎車的坡底看去,好在暴屍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但是耽擱在這裡時間,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急忙拉著氣急敗壞的前輩:「前輩,這樣會把它們吸引過來的。」
我的聲音阻止了他的第二腳落腳鐵門上,前輩也不是不識時務,他仰后看了一下坡底,估計也沒有見到感染者的身影,他站在鐵門前罵道:「有本事你們出來!」
我實在是服了,我拽著他的胳膊,想把他從這裡拖走,這個瘋子竟然甩開了我攙扶的手臂:「餘光,他們打我臉耶,用TMD的竹竿。。。打我臉。。。」
的確,自認為全公司最帥的男人,連我都不放在眼裡的前輩,是非常在乎自己帥氣的臉龐的,這個竹竿下去,的確是狠了一點。
但是我至少還是理智的,我擔心的是感染者。
「要臉還是要命!」我急得吼道:「感染者就要過來了,即使沒有過來,這附近指不定還有什麼危險!」
我突然發現,我著急的時候,竟然提高了音量,這個音量無異於也讓前輩靜了下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可能急瘋了。
在一座安靜得悄無聲息的城市裡,連地上的塑料袋飄起來都會帶著獨特的聲響,我的吼聲,彷彿回蕩在這條單行道的每個角落裡。
我抬頭朝著對面看,對面在我們我不知不覺的時候,啪啪的關起了窗戶,感情,剛才也看了一會熱鬧。
畢竟,生死關頭,還在人家門前吵架,任誰看了都會急瘋了。
這下,我和前輩是安靜了,倒是門樓后的三合板傳來了輕微的男聲:「大哥,我們求求你,別在這門口那麼大聲好嗎?」
這下,輪到我出場了。
我越過了前輩,走到了門樓邊,對著三合板后輕聲的乞求道:「大哥,對不起,我們車子壞在前面,原本是想到黑頭山那裡的,現在後面有感染者在追我們,我們一時半會也沒有容身的地方,您就讓我們進去躲一下。」
「不行,你們就到別的地方去吧,現在誰還能讓你們進來,你說是吧,大家都怕,你們就別在我們門口大喊大叫,萬一把感染者引過來,這樓里現在的住戶也有幾十個人,你們就行行好。。。」
「你們不讓進去,開口說就行了,你們幹嘛打我臉?」前輩似乎又想起了這件事,他越過了我,對著三合板後面說道。
「對。。。這位小哥,是我們不對,我們道個歉。」另一人道歉道。
「但是。。。我們不會讓你們進來的,我們不出去,也不讓人進來。你們就別為難我們了。」
「對對。。。」
「我們求求你們離開這裡,萬一你們把感染者引來,那我們都得遭殃。」
「是啊,算我們求你們了,離開吧。」
前輩捂著臉頰,點了點頭,瞅著我指了指門后:「你看,他們認慫了吧。。。餘光。。。咱們走吧。。。」
「可是。。。」我握著欄杆的手,最終被前輩拉住了胳膊而鬆開,他給了我一個落寞的眼色。
「算了,我們自己找地方躲吧。」前輩捂著臉說著。
我看著前輩,他最後的語氣似乎有些沙啞,也許,就跟我一樣,有些失望。
我回頭看了看這個門樓,躲在三合板後面的人也許沒有錯,倒是提醒了我們,這只是這場疫情的縮影,在大災大難面前,人可以無限偉大,也就可以無限自私,兩極分化,才是災難的本質。
沒有誰對,也沒有誰錯。
前輩在我前面走著,突然站住了腳步,他放下了捂住自己熱辣辣的臉,他回頭朝著坡下的轎車方向看,我想。。。他也許聽見了什麼。
被他一回頭,我也本能的跟著駐足回頭,前輩卻拖了一下我的胳膊,是的,暴屍已經走到了轎車那,它們似乎漫無目的的閑逛著,幾個朝著路口的右側走去,而幾個,卻轉過了身面朝著我們。
我們適時的蹲了下來,沿著單行道一側的停滿轎車的路沿前行,這樣剛好避開了它們能夠捕捉到我們的視線。
這條路有多長,我不記得,我記得一側的轎車上除了灰塵以外,還有垃圾,這樣,就更不用說道路中間的垃圾了,樓上的住戶只要朝著街上丟棄垃圾就可以了,他們已經不在乎丟在哪一輛高級車的車頂。我跟在前輩的身後不斷的前行,時不時朝著背後張望暴屍的軌跡,也時不時的警惕前方的動靜,我不知道我們能夠去哪裡,前輩不斷的朝著前面俯伏前進,我只希望,他能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對側有幾朵屍菇,一人高,搖搖擺擺,在屍菇的根部,是被紅色觸鬚覆蓋的死人,前輩埋頭在轎車一側穿行,我似乎能感受到對側的屍菇菌干正在快速的搖晃,它似乎能感受到我們就在一側,但是隔著這條馬路,不在它的範圍,它還是無法肆無忌憚。
然而,突然在前輩前方三部車的位置,從高空中突然掉落一個物體,它狠狠的砸在了隔著前輩兩部車距離的第三部紅色轎車車頂,磅的一聲巨響,讓我和前輩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暴屍從樓頂躍落,那麼近的距離,無疑宣布了我們的死刑,我們不可能朝著後面逃,因為後面感染者正在逼近。
然而,這一聲巨響,還是足以吸引正在身後緩步前行的感染者,只聽見身後傳來了低沉的嗚咽聲,那踩著一地垃圾的窸窣加快的步伐,那是暴屍們正在身後逼近。
幸運的是,掉落的東西不是感染者,而是一頭哈士奇,一頭活生生的狗,它似乎還沒有斷氣,鮮血淋淋的躺在凹陷的車頂,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神,最後一眼看了一下這個世界。
「快走。。。」前輩回頭朝著我低聲喊了一句,他加快了步伐,彎腰奔跑,我死死的跟在了他的身後,我見他在我前面拐了一個彎,我才發現這是一條小巷子,大小隻能容下一個人的寬度,前輩朝著巷子奔跑,在拐彎處,我們兩個停下了腳步,貼著牆壁,喘著氣。
我們誰都不敢探頭朝著馬路觀看,只能貼著牆壁,聽著聲音,我的目光看見了對面遠處樓房,在四樓的陽台處,一個腦袋裂開的屍體靜靜的趴在欄杆處,從它裂掉的腦袋裡抽出了一枚紅色的屍菇。
我轉頭看著前輩,前輩的目光也朝著那裡觀看,我想,他也看見了這個可怕的場景。
一陣齜牙咧嘴的聲音,出現在了巷子口,我擔心它們也許能夠看見我們奔跑的方向,或者,它們也許能夠聞見我們的氣味,我祈禱這些感染者里沒有瞎子這樣的感染者,如果只是暴屍,也許還能活過明天。
前輩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調整了呼吸,讓自己看上去安靜,甚至,乾脆屏住了呼吸,也許這樣更保險。
「走了。」前輩探頭朝著馬路方向望去,然後對著我說。
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喘著氣。
「媽的,誰朝樓下扔狗,簡直是畜生,差點害死我們!」前輩嘴裡罵著。
我沉默不語,只是腳有點發抖,因為我知道,這個城市裡,寵物只能是負擔,也許還能變成死神的幫凶。在三山市還在封鎖的時候,就已經草擬了疫情期間寵物管理規定,政府也安排了寵物集中收容處,這些都能在網上看見,有人含淚把寵物送走,他們知道,這意味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寵物。因為家裡有寵物,就代表著,它們的毛髮和叫聲,有可能成了你感染屍菌的原因,那些隨意丟棄的貓狗,也可能因為認得回家的路,而成為感染者的引路人,但是現在。。。也許食物才是它們最大的危機。
即使他們不丟掉自己的寵物,最後也許也會吃掉自己的寵物。
前輩依然嘴裡咒罵著那個丟棄寵物的人,最後他自己總結了一下:「看來,以後我們要出門,要先看看黃曆。」
「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在抵達黑頭山隧道前,我們可能活不了。。。」我低頭輕聲的說著,的確,暴露在戶外,只有一個感覺,彷彿自己隨時都可能人間蒸發。
「的確。」前輩盯著那具掛在陽台的屍體看著:「如果再來一點屍菌煙霧,那就GAMEOVER了,果然。。。三山市打開了地獄模式。」
「看來,這裡的每一棟房子里,也許也都不是安全的。」我知道前輩再盯著那具掛在陽台的屍體看著,現在能直視它們也是一種進步。
「我們現在在哪?」前輩問我,我抬眼朝著對面巷子的牆壁尋去,上面寫著:倉前街。
「你是本地人,你該知道。」我探頭朝著街道名稱的標識指著,前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會,然後抿了抿嘴唇,用他那發紅一側的臉龐看著我,搖了搖頭。
「外面的大路,總認得吧。。。」
「有一點印象,如果是外面小區那條路的話,也許附近就有我熟悉的地方了。」他回答:「但是。。。要走過去才知道。」
「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我懷疑的看著他。
「當然了。」他理直氣壯的回答:「只要找到熟悉的路,我就能知道黑頭山的方向。」
「所以。。。」我對著這條巷子張望著:「我們要往回走?」
「不往回走也可以,只要走到大路,這裡每條路都能通,只不過可能繞一點。」他回答。
這個我當然知道。
「但是,以路上這樣的情況,我認為我們的計劃還是太草率,畢竟,我們沒有車子了,誰能想到,屍菇分泌的東西那麼厲害。如果路上到處有這種東西,即使再找一部車,也很困難。」
我貼著牆壁點了點頭,算是認同,路上不長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畢竟,還是有人不會只丟貓狗,也可能丟自己的親人。
「走吧。」前輩探頭朝著另一側的巷子看了看,似乎沒有啥異樣:「現在還是要找個隱藏的地方。我們總不能貼著這堵水泥牆呆到太陽落山。」
說完,前輩朝著另一側的巷子走去,我跟在身後,警惕的留意著四周。
這個時候,我們的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就像是死神拿著號角,漂浮在三山的上空,對著三山市鼓足了腮幫,一口氣吹出一個長音。
我想,禍不單行這個詞,是有一定的道理。
也許真該應了前輩剛才說的那句:「出門前,先看看黃曆」,他信這個,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這個聲音傳入了我和前輩的耳朵里,也掏空了我們面部唯一的血色。
狹小的巷子里,我們四目相對,突然之間,毫無言語的心靈相通,我們許久沒有聽過這樣令人喪魂的聲音了,這個聲音告訴我們,這是個限時關卡。
兩雙眼睛在巷子里朝著天空四目張望,就像一場大雨隨時來臨,而卻沒有一塊像樣的屋檐可以避雨。
三山響起了久違的空襲警報。
那一定又是一片紅色的雲朵,正從於山的方向朝著北邊飄來,也許它形成於于山附近,也許從河門,也許從耦水而來。
我們也許聽過空中飄浮的紅色水母的事情,但是卻親眼見到孢子囊紅色煙霧瀰漫整條街道的恐怖場景。
如果不巧,我們就在這條街道附近,那麼紅色的煙霧將是無法避開的死神,無論你躲在車底,還是躲在路蓬下。
「媽蛋!」前輩狠狠的罵道:「就不能讓我們消停一會,抽根煙或者喝杯茶?」
我和前輩沿著巷子跑出,巷子通到了一條看不清路名的馬路,馬路上除了垃圾以外,一切似乎還是安全,在我們的視線里,看不見感染者,也看不見屍菇,而馬路兩側的清一色的三四層樓房,都緊緊的閉著窗戶,甚至用木板和錫箔加厚了窗戶。
那一聲聲奪命的連環吹依然在耳邊奏響,我無法辨別它來自哪一個最近的擴音器,只能判斷,依然還有人在維持著這座城市的安保,哪怕只是判定這些紅色的雲彩。
我和前輩不斷的朝著這條路前行,一邊跑,一邊觀察兩側的大門,但是現在任誰也不會開啟,即使開啟,裡面也未必安全。
前輩倒是找到了一扇鐵門,他用手使勁的朝著裡面摸索,他摸到了鐵將軍,嘴裡大罵了一聲,鐵門的裡面能夠看見樓梯,這個樓梯可以直通二樓。
「裡面有人嗎?」前輩朝著樓梯喊著,他甚至看見了邊上的門鈴,他瘋狂的按著。
而我,則在另一邊,試圖觀察另一側的大門,已經二樓是否能夠攀爬的痕迹。同時目視著左右兩側的情況,也抬頭看著天上的情況。
陽光依然肆無忌憚的灑在這條鋪滿垃圾的道路上,然後,我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團紅色的煙霧狀的雲彩,它正在緩緩的朝著我們的方向飄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的確是三山市的北區。
「前輩,你看。。。天空。」我指著頭頂前方。
前輩回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更加使勁的按著電鈴,然後,空襲警報聲消失了,電鈴的聲音和前輩的聲音反而變得異常清晰。
突然,前輩停止了按門鈴,也停止了呼喊,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暗示著我,他聽見了聲響。
我放棄了觀察一側是否有能進入的想法,我走到了前輩的身邊,探頭透過鐵門,朝著漆黑狹小的過道看去。
有人下樓的聲音,他的腳步聲踏著布滿灰塵的木質樓梯,噠噠噠的急速下樓。
「有人。」前輩說道。
我當然聽見了,老房子的樓梯總是嘎吱作響,我拉了一把前輩,讓他離開鐵門三步開外的距離,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
漆黑的過道樓梯,那腳步聲急促的朝著樓下奔跑,在我們還沒有看清楚它究竟是什麼人的時候,它竟然從樓梯上滾落下來,跌倒在樓梯前。
那是一團人影,過道太黑,看不清楚。
我和前輩默契的朝後退了幾步,那人從地上坐了起來,單看背影,他是背對著我們,前輩和我眯著眼睛想仔細的辨認,他突然轉身朝著我們瘋狂的跑來。
腐爛的身軀,紅色的眼睛和扭曲的嘴角,還有那一團肥大的布滿膿瘡的肚子,在他的雙手想要伸出鐵門拽住離鐵門最近的前輩的時候,我拉著前輩的胳膊喊道:「快跑。。。」
也許,我們都默契的做足了馬上跑路的準備,我這一拉,前輩順勢拔腿就跑,當我回頭的時候,依然能看見那一雙蒼白腐爛流膿的雙手伸出鐵門,不斷的抓著空氣,發出了嗷嗷的喉聲,然後只見一陣紅色的煙霧,從狹小的門樓里噴出。
而空中那片紅色的雲彩,已經悄無聲息的在我們後頭不遠的天空,它所過之處,遮住了天上的太陽,在我們身後的馬路斜坡下,留下了逐漸靠近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