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
1月4日凌晨,雨轉陰
我推開了我的宿舍大門,發現我的房間門是打開著的。一個漆黑的背影僵硬的坐在那裡,他就坐在我的床頭,面對著緊閉的窗戶,盯著被雨滴渲染成馬賽克般的玻璃,滴滴答答的敲打聲取代了我急促的呼吸聲。
我摸開了牆上的房間開關,黃色溫暖的燈光撒在這個背影上,黑色衛衣帽子依然套在他的腦袋上,那件我熟悉的藍色加絨牛仔外套丟在他腳邊的地板上,房間里異常寒冷,我順手打開了暖氣。
「前輩。。。」
那一刻我期望看見他,這是我從三葉草疾控中心踏上歸家途中所遭遇的一切噩夢,在蘇醒后想要找人傾訴,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但是相比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個房間里承受我所經歷的一切,我明白哪怕他是一次意外的出現,都讓我感覺到心安。
我沒有太多的意外,畢竟他這樣出現也不是偶然,這間宿舍名義上是我和他的宿舍,他有這裡的鑰匙,這裡也留著他的幾套換洗衣服,有時候下班出去約妹,他會來這裡換上衣服,或者洗個澡,畢竟這裡離公司近,他也許並不太想讓家人知道他的作風。
「前輩。。。」我再次喊了一聲,我期望他能回答我,比如。。。為什麼我回來了。相比我出現在宿舍,比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更加突兀。或許這樣我可以借勢抒發我內心所有的痛苦,而不讓他覺得唐突。但是我的呼喚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依然盯著眼前的窗戶,我知道他聽見了,只是不搭理我。因為,我看見了他的臉孔,在被燈光反射的玻璃,他顯然也透著玻璃反光看著站在身後的我。
他似乎對我的回來一點也不覺得吃驚,就好像前兩天開車送我前往三葉草疾控中心的人不是他一樣。
算了。。。我也無力在配合他演一出默劇。
我從衣櫃里找出了睡衣,然後走進浴室里,打開花灑,熱水淋在身上的感覺只有疼痛,它帶走了我身上的污穢,那些划傷的傷口反而沒有那麼疼痛,我蹲在浴室里,看著隔水玻璃的霧氣,我的遭遇是一場清醒的噩夢,但是那些人的臉孔卻始終縈繞在我的眼前,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房間里的暖氣開始溫暖起來,我離開浴室走到房間,前輩小明依然坐在床沿不語,我看著那扇窗戶,牆角邊還丟著兩捆錫箔紙,那是我和他去超市的時候買的,為的是從網路上聽說的事情,封住窗戶的燈光,它能比窗帘更加實用。
只是我懶,加上當時覺得自己要離開這個城市回到老家,也便沒有打理這扇窗戶,我曾經猶豫過幾秒,那是因為如果我真的封住了所有的玻璃,那麼我該如何從房間里透過窗戶得知外面的狀況,盡信網路的說辭是大部分人都會相信的誤區。
我走了過去,拉上了窗帘,我不希望外面看見這棟樓里透著光,這種莫名其妙的擔心和不安感在回家的那一刻越來越明顯,至少網路上說對了一半。然後我轉過了身,面對著坐在我眼前的前輩小明。
他低著頭,在我走到窗戶邊的時候,他就刻意的垂下了他的腦袋,當我面對他的時候,他刻意的在躲閃。
「前輩,這麼晚了,你還沒有回家去。。。」我啞著嗓子說著,他依然垂頭,但是我看見了他的腳邊啪嗒啪嗒的滴著淚水。我皺著眉頭蹲在他的面前,忍受著身上骨骼疼痛的折磨,仰臉看著他,我就像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一樣,匆忙的站了起來。
我的前輩在哭,這讓我手足無措,他的身子在我面前微微的顫抖著,他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和呼吸,兩手緊緊的抓著床沿的被單。
「前輩。。。你怎麼了?」我伸出手,想要安慰他,我想這是安慰人的辦法,只是當時我的腦袋也蒙了,也可能燒糊塗了,我不知道該摸他肩膀還是腦袋,是該拍兩下還是該拍一下,畢竟我還沒有安慰朋友的經驗,所以,我伸手輕輕的摸了他套著衛衣帽的腦袋。
他一手用力的撥開了我的胳膊,並且雙手朝前推了我一把,我毫無準備他這樣的反應,趔趄的撞在了身後的牆上,坐在了地板上,終於我的腦袋和他的腦袋平起平落在同一個視線維度上,我看著他發紅流淚的眼睛,還有他右側眼睛上的划傷,這道傷口深深的把他的右側眉毛隔成了兩半。
他發現我在看他,他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但是眼淚卻從他的指縫裡溢了出來,他沒有為用力推我這樣的動作道歉,而是哭出了聲音。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難聽的哭聲,怎麼形容呢,像一隻鴨?還是像一隻豬?而且是脖子已經伸向屠刀的嚎叫。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原來我還打算有人可以分享我的遭遇,而現在我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希望,我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卻開不了口,我只能坐在他眼前看著他哭。
當他拭去了一把鼻涕后,我站了起來把紙巾遞給了他,他接了。
「如果你發生了什麼想找人傾訴,你可以跟我說。。。」我站在他面前說道,他只顧著哭著,沒有理會我,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他也不會開口。
我關上了房門,鋪開了床,躺在了一側,前輩的哭聲漸漸停止了。我看著他坐床沿的身影,我不確信他是否真會留在這裡過夜,畢竟他從來沒有過,也不會窩在這個讓他覺得寒酸的房間里,或許他只是需要一個陌生安全的地方,來發泄他的情緒。
他也許真的動了感情,被人甩了,或者和家裡人鬧了矛盾,也許。。。太多的假設在我的腦海里飛舞,只是這些都沒有勇氣化成一句話,因為擔心得不到他正面的回應,而讓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但是,不管他有多悲傷,如果他真的打算今晚就呆在這裡,我還是應該奉勸他。
「前輩,有件事我想和你說。。。」我裹著被單啞著聲音說道:「我。。。可能發燒了,你知道現在發燒可能意味著什麼。。。」
說完之後,我看著他的背影,以他的聰明才智,我知道他能明白我話里的意思,雖然外面危險,但是沒有什麼能比和一個疑似感染者呆在一起更加危險。
「我不想害你。」我依然執著的說著:「雖然我很開心我回來,能夠見到你在這裡。。。雖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許發燒讓腦袋燒疼了,但是不管我說什麼,他沒有任何反應,正是因為沒有任何反應,他的反應才出乎我的意料。我閉上了我的嘴,突然意識到他也許經歷了什麼更糟糕的事情,或者比我更加糟糕。
「我的父母死了。。。它們從落地窗戶里撲進來。。。我親眼看著它們。。。」
他的背影微微的顫抖著,從他的嘴裡擠出了這斷斷續續沒有說完的話,然後他側身轉頭看著我,我看見了他通紅的眼睛里,最深處的靈魂彷彿抽離而去。也許再看著我驚呆的臉孔上擠不出下一句安慰的話,他又默默的回過了身去,保持了原來的姿勢。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是演戲,在那一句沒有說完的話里,突然像往常一樣蹦出了一句:逗你呢!
可是,這個屋子裡除了我們兩個人難堪的沉默和徹底的悲傷,什麼都沒有剩下,我只記得我說了一句話:「對不起前輩。。。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那一晚,我不記得我坐在床沿看著這個背影多久,然後沉沉的陷入了昏睡,當我渾身被濕漉漉的汗水驚醒的時候,房間里的燈依然亮著,拉著的窗帘看不清屋外是白天還是黑夜,然後我摸到了一條胳膊,我翻身看見了前輩小明側身躺在床沿上,他沉沉的睡著,破了的眉毛下,緊緊閉住的眼睛,乾涸的淚痕在暖氣洋溢的房間里越發明顯。
而我渾身的疼痛和無力感,卻越發加重,我確定自己。。。發燒未退。
我急忙起身,看著睡在一側的小明,他引以為傲的眉眼已經破了相,他陷入沉沉的睡眠,呼吸規則的起伏,沒有疼痛,沒有悲傷,在夢裡,他應該不會遇見那些令他撕心裂肺的悲傷,但是當他醒來,卻勢必要承受這一切。
我小心的離開床鋪,我不明白他是缺了心眼沒有聽懂我昨天話里的意思,還是他真的無處可去,但是仔細一想,或許他真的無處可去。
那個家他即使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這是一種無力感,看著他的時候這種感覺越發明顯,明知道他經歷失去雙親的痛苦,這種痛苦是誰也無法承受,一個人的生活瞬間被撕裂了,那個你認識的人,也瞬間變化了,你卻無能無力。
我不敢吵醒熟睡的前輩,睡著了能夠忘記更多的事情。
我艱難的,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邊拉開了一絲窗帘,屋外已經白天,下了幾天的雨在今天終於停歇了,遠處的高樓沉浸在一片蕭瑟的陰暗之中,這片陰澀來自遠處看不見輪廓的黑頭山,那裡似乎籠罩在一片焚燒的黑暗之中,它和灰色的天空連成一塊。街邊的街道空空蕩蕩,放眼能看到的馬路見不到任何一輛車和一個行人,那些燒焦的屍體。。。我拉上了窗帘,走到了浴室,從褐色的夾克口袋裡掏出了那部撿來的沒有電的手機,然後我開始尋找充電器,才發現。。。沒有。
我找到了感冒藥,就在褲子的口袋裡,燒了水,吃了葯,我摸著自己的額頭,算了算時間,或許如果我能撐過三天或者一個星期,那麼也許我並沒有感染屍菌,我看著房間里熟睡的小明,我想等他起來后,我還是需要和他好好的說一說這件事。
我在浴室里倒騰了一會,查看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可惜的是,我沒有備著緊急醫藥箱,我甚至連一塊創口貼都找不到。
我煮了一杯咖啡,它讓我精神了很多,雖然我不知道感冒能不能喝這個東西,但是至少我離不開它,我很慶幸當時買了兩袋的咖啡粉。
我沒有任何的食慾,喝了咖啡也讓我的喉嚨沒有那麼乾涸難受。我流著鼻涕,坐在沙發上,一邊拿著紙巾醒著鼻涕,一邊打開了電視,我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間所有的頻道都變成了雪花點,唯一亮著的屏幕只有三山電視台,上面一片藍色,藍色的屏幕上不斷的顯示著字幕並且配上嚴肅的演說,當我發現我沒有看到開頭的時候,它就這樣循環的從頭開始。
「三山市政府關於重大屍菌疫情緊急通知:
屍菌疫情於1月3日凌晨已傳播進入我市,請市民務必警惕空氣傳染,以及屍菌感染者的襲擊,目前對於屍菌尚無藥物治療。請各位市民呆在家中,封閉所有門窗縫隙,用窗帘阻隔光源,保持安靜,合理分配食物,密切注意水源變化。禁止外出和任何形式上的聚會。即日起各單位全部停工。。。」
我詳細的看完,除了三山政府的緊急通知外,還附有三山三葉草疾控關於屍菌以及感染初期的鑒別,當我看到感染了屍菌疫情有可能有最短不到一個小時,最長不超過7天的介紹時,我的內心不得不糾結了片刻。
20分鐘的電視內容,不斷的在三山政府的緊急通知和三葉草關於屍菌的注意點之間來回循環,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我喝的咖啡,我清楚的聽見了注意水源變化這句話上。
於是我站了起來,從柜子里找到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然後打開了自來水,我把水放到了大廳的燈光下,仔細的看著透明玻璃杯里的清水。
被污染的水有著紅色的點點或者紅色的絲狀,看了半天,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想能夠被肉眼觀察到,那麼已經是慶幸了,它不是細菌或者病毒,這種只能通過實驗室顯微鏡才能看到的東西。我思考著它之所以恐怖,正式因為,它能帶給宿主二次生命,第二次已經超過了細菌和病毒所涉及的範圍之外,也遠在人類所認知的範疇。
這個緊急通知只傳遞了幾個消息,第一,疫情已經進入了三山。第二:所有人都必須足不出戶待上至少一個月以上。第三:讓所有人充分認識屍菌的感染途徑和日常預防。但是卻隻字不提由此產生的後果,比如食物斷絕,比如解禁之日,比如對抗疫情的對策。
然後我把目光投向了大廳里那台不起眼的小冰箱,原來準備回老家,也並沒有存下太多的食物,當時三山政府已經通過各個渠道側面的通知至少囤貨一個月或者以上,知道是知道,但是因為想著要離開這裡,而並沒有太多的心思。
現在說後悔有什麼用?
三山市在周邊出現疫情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通知囤貨了,現在還能怪誰?
我打開了冰箱,很遺憾的是冰箱里真的沒有什麼東西,從超市裡帶回來的幾罐肉醬罐頭還在,兩包火腿腸,只剩下不到一包,在我前往三葉草疾控隔離出城前,我就已經吃完了冰箱里所有的雞蛋,唯一欣慰的是立在冰箱一側的一箱速食麵還有一袋大米,柜子上還有幾包乾麵條。
我獃獃的看著空空蕩蕩的冰箱,心裡期望著如果真的能夠撐一個星期也好,但是自己恐怕撐不了那麼久了。
發燒是感染的初期癥狀,然後就是陷入昏迷,從我躺在馬路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晚上,也才一個晚上。。。那個在超市裡得知自己感染了屍菌女人,她義無反顧獨自走向死亡的背影深深的映在我的腦海里。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了,我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們還在海上市,他們奮鬥了一生,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在我的身上,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他們。。。現在他們還在等著我回去,而我,卻沒有電話可以給他們打過去,他們該有多傷心和著急。
而且,萬一我不在了。。。
在我試圖醞釀情緒正準備也好好流個眼淚啥的發泄一下,我抬頭看見了小明一身昨晚漆黑著裝,亂著一窩頭髮立在了門口,毫無靈氣的眼睛看著一手開著冰箱門,一邊蹲在地上狼狽的我。
「前輩。。。」我關上冰箱門站了起來:「你醒了。。。?」
小明似乎不太想理我,從他的眼神就能看見,平常那股勁已經徹底的遠離了,他的目光里只有麻木和敏感,我生怕自己不小心說錯話,讓他再次傷感。
他朝著浴室走去,我跟在了他的身後。
「前輩。。。牙刷和毛巾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洗手槽上,你在這裡沒有留下睡衣,我那套可以先借你,衣服和浴巾我都放在架子上。。。」
我在他身後指手畫腳著指著我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我看著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開著水龍頭低著頭,並沒有看我。
然後他抬頭看著鏡子,我知道他自己留意到了他右側眉毛的破相。
「前輩。。。我能問你要電話嗎?」我看著鏡子反襯的小明說道:「我的身上的東西在離開的時候都丟了。。。包括我的手機還有電腦。」
他在鏡子前搖了搖頭。
「我想打給我的。。。父母。」我沙啞著嗓子說道,但是當說道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略微的猶豫了一下,我想他一定聽到父母兩個字,內心也許敏感的想起了他的事故。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我看見了他的眼眶瞬間紅潤,他冷冷的回答我:「我沒帶。。。」
「對不起我不該。。。」我想為我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題道歉,雖然我迫切心急,但是也許該換個說辭,而不引起他傷心。
我相信他真的沒有帶手機,我難免有點失望的看著他,心裡那些期許化為了灰燼,我的悲傷或許比他少很多,但是至少我的父母還在海上市,至少他們比我安全。
他轉身脫掉了衣服,光著膀子朝我走來,狠狠的關上了浴室的門。
門內傳來了花灑噴水的聲音,我走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等著前輩小明洗完澡出來。我想也許該正式的和他談談有關我現在生病發燒的事情。
也許是藥物的作用,也或許是小明洗澡的時間太過漫長,我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后電視里依然是藍色屏幕的緊急通知,我起身抬頭朝著房間里看著,小明穿著我的那套藍白睡衣坐在床頭,拉開窗帘看著外面的世界。
他究竟要這樣保持這個姿勢多久?
我起身撫頭,腦袋暈得厲害,身上的傷口和骨頭也跟著疼痛,我想這該不會是屍菌加重的表現吧,我走到房間門口,看著前輩小明說道:
「前輩。。。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但是我希望你堅強起來,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也希望你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果你呆在這裡的話,如果你真的。。。無處可去。」
我以為我自己平靜的說完,但是沒有想到,就這麼幾句話,從我的嘴裡講出來,每一句話的背後似乎都附著美好的回憶,爸爸媽媽的身影,小時候的身影,笑容。。。等等。
講完最後一個字,我竟然哽咽了。
小明沒有理我,他沉浸在失去雙親的悲傷中,他可能不需要我打擾他,他能夠一個人慢慢的消化悲傷,畢竟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解藥,沒有什麼問題,時間是解決不了的。
「我發燒了。。。」我依靠在門框邊說道:「從我上了三葉草的車前往黑頭上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我僥倖活了下來,現場一片混亂,我猜測,那裡一定有屍菌疫情發生過,而我暴露在空氣中不知道多久。。。我想。。。我可能也感染了屍菌。。。」
我說完后,看著前輩小明的背影,他的氣息深深的起伏了一下,但是依然沒有轉過頭。
「這個房間就讓給你。。。我就睡在外面的沙發上,我需要和你分開隔離,你也不要離我太近,聽說在我昏迷之前,我不會襲擊人,感染性也沒有那麼高。。。」我停了下來,看著他,我相信我的眼眶已經紅了。
「如果我昏迷了,你一定要馬上離開這裡。。。我把我父母的電話寫在冰箱上面的便簽紙上,還有海上市的地址,你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我的銀行卡密碼,我也寫著,到時候把我工作存下來的所有錢,幫我拿給我的父母。。。」
說完后,我揚起了腦袋,做作的以為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但我忽略的是,眼淚雖然沒有流多少,但是鼻涕流了一大把。
如果這些都是傳染源的話,那多少都有些殺傷力。
他終於轉過了他的腦袋,用他破相的斷眉下的眼睛看著我,他彷彿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你放心吧。」前輩小明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
說完,他轉過頭去,盯著窗外的蕭瑟的風景,保持著那個生無可戀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