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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葉草的巴士

  隔離房裡安靜得很,牆上的電子鐘顯示已經深夜11點了,但是我卻一點困意也沒有。躺在床上,盯著電視上的新聞播放。

  我在宿舍里過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枯燥日子,看電視,瀏覽網站,看小說,然後吃飯睡覺,雖然難熬,但是至少還能過下去,在這裡的一個小時我都覺得是煎熬,因為我知道有個攝像頭正在觀察我,而我不喜歡這種被監視著的感受。

  沒有手機,和任何人都無法聯絡,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今晚是否會給我電話,但是我卻很想給他們電話,告訴他們我的近況,他們知道我明天離開這裡回家,今晚應該會撥打我的電話詢問近況。

  除了電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安靜無聊,我有時候會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看著外面的走廊,雖然視線有限,但是總比眼睛一直局限在這四面無窗的房間里要好得多。

  打發時間的樂趣似乎並不多。

  幾個小時里,只有兩三個身著防護服走動的工作人員,除此之外,我看不見任何跟我一樣隔離的人。不巧的是,房門的玻璃窗對著對面的牆壁,我觀察到每個隔離病房的房門都是面對著牆壁,都是岔開著交錯,所以我看不見一樣和我朝著走廊外面張望的人,雖然看不見,但是我知道,應該有很多人在這裡,因為預約名單都有人數上限,明天怎麼的也要兩部30座以上的車離開這裡。

  我又回到了病床上,盯著正在播放的電視,我其實還是非常擔心在於山隧道外十幾公裡外的疫情爆發,我看見畫面上出現了那個美女記者。她穿著雨衣,場景直播中不是她經常站著的熟悉的隧道口上,她每次直播現場的時候總是站著的地方。那個地方可以俯瞰整個于山隧道下方,近距離的看到于山收費站的情況,已經隔離區和隔離網的各種狀況。

  但是今天出現在畫面上的她,正在企圖登陸一輛直升飛機,從背景上看,應該是于山隧道內側,三山市的進口方向。

  「現在雨很大。。。我們登上了CM聯合作戰的直升飛機,這裡雜訊特別大,我必須帶上這個耳塞。。。天啊,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她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大雨和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轟鳴聲中,她連續說了幾個句子,但是都聽不清,直到他們狼狽的攀爬上了直升飛機里,攝像師穩坐后,艙門關閉,聲音和畫面才回復了一點正常。

  她在鏡頭前捋著她被雨水和螺旋槳亂流弄亂的頭髮。

  「我們將要前往于山段10公里處左右的緩衝區,據最新消息,于山隧道15公里Y24路段爆發了疫情,我們能去的地方只能進入緩衝區,大批的難民沿著于山高速湧入隧道隔離區附近,形勢非常嚴峻。。。好了,我們準備出發了。」

  直升飛機緩緩攀升,然後朝著隧道于山高速方向南下:「因為大雨天氣,今天能見度較差,但是大家能看見封鎖區的難民人數,估計已經達到2千人。。。」

  晃動的鏡頭和低空飛行的直升飛機給力的給了一個長鏡頭。

  我不禁感嘆:天啊。。。怎麼那麼多人!

  只見隧道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直延續到于山高速看不見的盡頭。

  「現在仍有大批的難民趕過來,不過據之前公布的消息,三山市政府正在著手準備安排第一批安置點500人進入三山市,只是市區內安置點環境和物資正在籌備,預計需要等1-2天的緩衝期。。。大家看,前方有燈光的那一片就是我們的安置點。」

  我真的特別佩服古曼莉,她很有勇氣,這個時候進入疫情爆發附近的地方應該沒有任何敢去了吧。我聽說河門的消息越來越少,是因為大部分的記者全部撤離,當然也包括了前期新聞報道的記者進入後下落不明的情況。

  畫面的攝像師似乎在和邊上穿著制服的士兵說著什麼,鏡頭晃動得有點暈,幾分鐘后攝像師大哥遞給了古曼莉一個電話,她的態度是疑惑的看著鏡頭,她的眼神好像再說:你開什麼玩笑,現在是直播。

  也許是攝像師大哥對她說了什麼,她伸手接過了電話,然後鏡頭切換成了直升飛機艙里的晃動情況。從閃回的幾個畫面,可以看出她焦慮的接了電話。

  我想,這種情況下,應該沒有人認為她不夠專業吧,我只是猜測這個電話,為什麼一定要在直播的時候接,而且沒有中斷直播,那麼一定是什麼重要電話了,或者是個重要的消息,有可能關於于山隧道Y24路段爆發的疫情最新情況。

  但是我的猜測也許不對,她掛完電話后,只是讓攝像師切換俯視鏡頭,鏡頭裡長長的高速公路上,靜止不動的頭尾相連的各種汽車,徒步朝著于山隧道方向涌動的人群。

  「我是特約記者古曼莉,我們能夠抵達的區域是于山路Y28路段的緩衝區,稍後將為大家帶來最新情況。」

  畫面切回了新聞主播的直播室,主持人表示了對於山高速路段Y24疫情爆發的擔憂,同時也對三山市古市長採取的難民鬆口政策感到擔心:

  「正如我們前方記者古曼莉說的一樣,有可靠消息顯示,目前三山市政府正在計劃讓隧道口外的第一批安置點的500位來自河門和耦水以及相鄰縣市的難民進入三山市,從前天三山市警察局和CM聯合指揮廳傳來的消息,部分無視法令破壞電網進入三山的個別難民,打劫了溪岸路的部分的已關閉的超市和便利店,甚至有居民報警部分難民企圖強行入室行竊並且威脅,甚至爆發出流血傷亡事件,針對這樣的治安刑事事件,我們特別邀請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電子鐘,凌晨12點。

  外面現在應該是傾盆大雨了吧,現在每下一場雨,氣溫應該就會越來越低了,我這裡感受不到寒冷的溫度,隔離房裡的溫度調節讓房間里非常的溫暖,空氣中也沒有太多消毒水的味道,唯一有味道的只有這床乾淨潔白的床具,它散發出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關掉了電視,關掉了電燈,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漆黑當中,漆黑的中只有一束微弱的光線傳來,那就是隔離病房的房門上的那塊小玻璃,那道光就像從走廊照進漆黑的房間一樣,瀰漫著一種救贖的味道,當明天打開這扇的門的時候,我就能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難民的臉孔,那些骯髒疲倦的臉孔,他們站在雨中舉著牌子,高喊著口號,他們無助的希望通過吶喊讓他們聽見呼喚,開門放人。

  但是,這畢竟不是地震海嘯,不是任何可怕的襲擊,人們會同情和關心他們,是因為他們所遭遇的災難不會威脅到他們的生活,而這次不一樣了。三山市裡的無論任何一個居民,有著永久戶口或者暫住於此的外來人口,在面對隔離的難民前,他們集體失聲。

  只有少數像古曼莉這樣的人,還在奮起著為這些難民呼喊,及時希望渺茫,總還有一點希望。

  我想她做到了一點,如果正如她所說了,她不斷拍攝難民的現場和不斷的呼籲,似乎讓三山市政府鬆了口,允許難民安置點500人進入三山市,但是情況還不明了,因為安置這些人,就需要更多的社會資源。

  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不知不覺我已經進入了夢鄉,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冰冷的橡皮手套拍醒,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全副武裝的三葉草員工已經在我的房間里,他們似乎準備開始清理,迎接下一波的預約申請的難民。

  我睡眼惺忪的瞄了一下電子鐘,早上8點半,他們比預期的時間更早的叫我起來。

  「44號,你可以走了,穿過隔離區會有人帶你去換衣服和拿你的東西。」口罩里的聲音說到。

  「額,那我是安全的是嗎?」我想從他的嘴裡聽到肯定的話,他們誰也沒有給我任何單據或者化驗的報告。

  「是的,你暫時安全。」他回答。

  我沿著他們規定的路線找到了的衣服還有背包和行李,我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開機,看到了幾條未接來電,是來自我的父母。

  「爸媽,我可以走了,今天就回去,疾控中心還沒有通知我幾點走。」我激動的給我的父母報告我的行蹤,我怕他們擔心。

  電話那頭的二老非常的開心,他們的喜悅就像離家一年的兒子春節終於要回去了一樣。他們說要給我準備好一桌好菜,回來好好的補補身子,媽會特地出去買菜,買很多我喜歡吃的。然後整理屋子和我的房間,開心的等我回來。

  「拿好東西后清點一下,然後簽個名,之後到1樓的接待大廳,把我這張單子交給他們,他們會安排你出島的時間和車輛,記得對號上車。」

  說完,他把一張單子和我的44號的牌子用訂書機裝訂在一起,然後再上面蓋了一個三葉草的章。

  「我說,暫時還沒有人感染屍菌吧。」我接過這個單子的時候好奇的問了一下。

  他用面罩下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目前沒有。

  他這樣說讓我覺得輕鬆,至少這個疾控中心看上去很安全,我走步行梯到了一樓,大廳里人來人往,穿行不息,都是穿著三葉草制服的工作人員,他們看上去,比我剛過來的時候忙多了。我能看出他們在搬東西,或者在撤離部分東西,但是看不出他們準備弄到哪裡去。

  我在前台遞上了我的單子,她核對了一下單子和我的身份證,還有對比我本人英俊的外表后,給了我一張二維碼,讓我貼在身份證上。

  「不要丟掉,到時候上車的話出示身份證和二維碼,上面有些你是1號車25號位置,記得對好入座,時間是在早上9點30分發車,你現在可以過去了,記得,不要隨便亂走,錯過了你要重新預約,知道嗎?」

  我清楚的點了點頭,然後朝著她手指的出口走出,穿過一個走廊,經過一道安檢門后,我站在了三葉草疾控中心的樓后停車場,這裡早已經傾盆大雨,天空的烏雲幾乎都快貼近地面了,我眯著眼睛,仔細的看著被雨幕遮簾的停車場,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了這個廣場上停著兩架直升飛機的身影,一架正在雨中綁定集裝箱物資,準備從這裡拉走,另一架靜靜地立在那裡,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另一頭兩架35座的大巴車停在一頭,他們的前面臨時架起了藍色的遮雨棚,棚內站著排隊有序等候上車的人,我想,我應該朝著那裡走去。

  我沒有帶雨傘,大雨的清晨讓空氣顯得更加的冰冷透骨,我每呼出一口氣,都會凝結成一團白色的氣霧,三山的冬天雖然不下雪,但是幾度的溫度還是要人命的。

  疾控中心的室內和室外的溫度真是天差地別啊。

  我後悔自己沒有多穿幾件衣服,我捂緊了我的黑色夾克,還好它連著一頂帽子,雙手插進口袋裡,我拉著行李箱準備奔跑一小段距離到達藍色的遮雨棚。

  這一小段早已經把我的身上淋濕了,慶幸的是,我的這件黑色連帽價格,似乎有點隔雨的作用,這一段小跑,雨水至少沒有浸透到夾克下,我捂著自己的雙手顫抖著,CM聯合隊查看了的證件后,確認我是排在1號車的前方,他們警惕的看著周邊,一邊不時的用對講機交流著信息,一邊在雨棚附近拉起了隔離帶。

  我排在人群的後面,我看了一眼我的隊伍,20來個人,他們提著行李或者背著書包,大多都是年輕人,也有帶著小孩一起預約離開的,他們靜靜的等著,偶爾交流幾句,但是大多是用眼睛看著那兩架直升飛機的方向。他們可能心裡正在默默的猜測這兩架直升飛機的用途,以及他們要去哪。

  「多穿點衣服,這兩天降溫了。」前方的大叔從他泛著霧氣的眼鏡里看著我:「感冒就不好了,一旦發燒,即使沒有什麼事情,大家也會認為你是麻煩的,我聽離開的人說,離開隧道后,中間還要過幾道關卡才能真正出去。」

  「謝謝,我出來忘記多帶衣服,我以為只要離開就可以了,沒有想那麼多。」我弄著自己潮濕的頭髮。

  「聽說多交點錢是可以坐直升飛機走的。」大叔望著直升飛機的方向說。

  我也跟著看過去:「他們不是在裝貨嗎,看上去像是儀器設備,這裡估計要搬離吧。」

  「裝貨也能載幾個人啊,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錢搞不定的,我想他們在做兩手準備吧,你還不知道,三山市最近一個星期已經撤離了大部分部隊和關鍵的設備了。」

  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瘦嘎嘎的戴著眼鏡的大叔,他們這個年紀的人,總是喜歡道聽途說或者吹吹牛皮顯示自己的經歷與眾不同。「小伙,你是要去哪?回哪?」大叔突然調轉話題。

  「回海上市。」我回答。

  「海上市好啊,大城市,我打算回泉水老家村裡。沒想到回家一趟,現在也得交錢啊。」他嘆了口氣,聲音帶著抱怨。

  他指的是三葉草的隔離套餐費吧。

  「昨天新聞你看了嗎?我想形勢不樂觀啊。。。」他說:「幾個人就把河門市給弄成了死城,誰現在也不敢進去了,難民被堵在門口,那可是幾千人啊,後面還爆發疫情。。。我跟你說。。。」他壓低了聲音,但是我覺得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雨聲打在雨棚上噼里啪啦的聲音,除了我們兩個,誰也聽不見。

  「今天出不去。。。就別想走了。你想想,難民進不來,難民隊伍後面如果有疫情爆發,那不就是像一根炸彈,背後火線被點著了,燒到頭就炸了。」

  「現在不就是封住了隧道口不讓他們進來嗎?」我反問。

  他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小夥子,這個疾病沒有你想的簡單啊,人都可以變成鬼,不是單靠空氣傳播那麼簡單。」

  我在細想這他的話,算是同意他的觀點,但此刻其實我更在乎的是什麼時候上車,我的嘴唇不斷的哆嗦著,兩手插在口袋裡,臉上冰涼又潮濕,大腦有幾處空白在這位大叔和我說話的空檔里,被凍傻了。

  大叔還想跟我聊什麼打發這段無聊的排隊等候空檔,擴音器的雜音突然尖銳的響了一聲,所有的目光都盯著這個拿著擴音器,從兩隊人馬中間走到兩車中間的空地上,他舉起麥克風,用充滿底氣的渾厚的聲音說到:

  「各位市民,現在收好你們的手機,聽好我說的話,我說話的當中,不想看到有人低頭看手機或者接電話,被我發現,就別想離開三山,記住了嗎?「

  他說完后拿著手機的都默默的收起來。

  「各位市民,我是三山CM聯合清理隊S24隊的隊長,你們可能對近日新聞描述的聯合清理隊有點陌生,是的,我的另一個身份是三山鼓樓警察局的大隊長,我們都有兩個身份,在維護這場疫情時,我們是同一個身份,CM聯合清理隊員。所以,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的車子9點30分準時發車,1號車前往海上市,2號車前往泉水市。現在還有幾分鐘,我給各位講講上車的規則。離開三山市的車子隨時接受監控,上車時請按照自己的對應位置入座,中途不準下車,車上嚴禁吸煙和吃東西。上廁所我們會停靠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範圍內,這個範圍也是被隔離和監控,如果有特殊危急情況的話,我們車子將原路返回或者根據情況判定路程,如果車上有發生搶奪司機方向盤等惡性的事件,根據最新的政策,我們可以隨時開槍。「

  開槍這句話通過擴音器出來后,所有人面面相覷,甚至有人嘻嘻的笑出來,也許以為是開玩笑想要恐嚇一下,但是因為也不可能有上面的行為,所以人群里雖然有窸窣幾聲外,很快又恢復了沉默。

  「現在,排隊上車,車上不允許有任何行李存在,上車前把行李放在行李箱,中途不開行李後備箱,隨身物品可以放在隨身攜帶的包里,身份證和三葉草的隔離合格卡記得隨身攜帶,記住。好了,現在上車。」

  兩架車的車門打開,CM也同時協助了行李後備箱的開啟和安置行李,人群開始慢慢的上車。

  我前面的大叔也不在交談了,他探頭看著隊伍慢慢消化,我想他和我們所有人一樣,歸家心切。

  我放好行李後上車,只見駕駛員也身著CM的制服,他面無表情的盯著每個上車的人,我的位置就在1號車25的位置。那是個靠窗的位置。

  這的確是一輛35座的車,車身上噴繪著三山旅遊客運公司的標誌,這幾部車應該都是從旅行社徵用過來的,我的這部車上坐滿了33個人,主駕駛一個司機和副駕駛坐一個CM聯合隊的隊員,剛好35個人。

  車子啟動,但是沒有開動,也許司機正在等待出發的指令,大約5分鐘后,車子終於開動了。

  我朝前看去,我們1號車,正好跟緊著2號車的車尾移動。

  拐過封鎖區域,三葉草停車場的閘門開啟,2號車右拐開上了馬路,我們也緊跟著右拐。

  我拿出手機,同時對兩個人發出了消息,一個是我的父親的手機號,一個是前輩小明的手機。

  「我上車了,準備離開三山市。」

  我發給了父母這條信息,然後複製黏貼發給了小明。

  幾分鐘后我收到了父母的簡短回復:「路上小心,我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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