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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第221章 生鏽(終)

  第221章 生鏽(終)


  這場戰鬥引起的波動不小,再加上北鎮撫司靠近京城,此時已經有大量亂民、士兵朝此聚攏。


  陳厭離開一片狼藉的西跨院,一言不發,滿臉默然,他站在一棵最高的枯樹上向四方望去。


  在鎮撫司附近的幾條長街上,都爆發著規模不小的混戰。


  陳厭看了一眼小隊列表,曹春花她們還沒有死,混戰是她們引發的嗎?

  說來也是,即使是敖三,也沒有辦法在瞬息之間,將所有演神者都一起斬殺。


  陳厭從隨身空間取出了那方玉璽,只有親手觸碰,才能感受到此物充斥著怎樣的浩大威嚴。


  【你已打碎四戰之璽】


  【你已獲得一階令胚×30;二階令胚×10;三階令胚×5】


  瞬間,他的手上便掌握了三十五枚價值連城的玉佩,一枚一階令胚便讓無數演神者趨之若鶩。


  至於二階、三階令胚,只能用有價無市來形容了。


  這麼大筆財富如果能帶出競演世界,即使划水十場演義,所造成的損失,對他來說也將是九牛一毛。


  陳厭將所有物品都妥善收起,隨即朝混戰地帶縱躍而去。


  「別讓她們跑了,殺!」


  長街上火把通明,人影憧憧,曹春花與沈夢曦並肩而戰,一次又一次擊退如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她們的腳下屍體錯亂縱橫,鮮血毫無規則地四溢流淌,兩人大汗淋漓,神情緊繃。


  嗖!嗖!嗖!

  數十支淬有劇毒箭矢的從四面八方凌厲射來,曹春花耳朵一動,正要甩斧劈砍時,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陳厭長槍一攪,叮叮噹噹將這些箭矢反擊回去,不停有噗噗,箭矢貫穿喉嚨的聲音響起。


  兩人看到陳厭出現,均是面露喜悅,三人一同合力迎敵,陳厭問道:「你們怎麼跑這裡來了?」


  曹春花加快語速說道:「之前我們聽你的,留守原地,但敖三突然從身後殺了過來,我們幾個來不及多想,立刻上前追逐。


  但也不知那敖三使了什麼神通,先是忽然隱匿了蹤跡,隨即又冒出四五個身影,來來回回,就把我們分散開來了。


  但等我們想要折返鎮撫司時,這不,眼前這些人又冒出來了。對了,你剛才都碰到什麼了?衙門剛才斗得很兇,是不是碰到敖三了?」


  陳厭聞言心道,敖三如果有分身化形的本事,一早就用出來了,根本不會偷梁換柱,費盡心思轉移他們的視線。


  這敖三暗中還有幫手,大概率就是那行蹤詭秘的道人。


  他沒有多解釋,而是將一卷畫軸交到曹春花手上。


  虎腹圖!

  曹春花愣了下,因為此刻,陳厭已將畫卷的所有權交給了她。


  「你幹什麼?」


  「你去,將還活著的人收到畫里,然後想辦法離開京城,越遠越好,這裡交給我,我們在城外會合。」陳厭說完,見曹春花沒回應,突然一反常態地破口喝道:「你還愣著幹什麼,晚了誰都走不了!快!」


  曹春花確定,眼前的陳厭還是陳厭,卻又感覺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清楚是為什麼,她點頭道:「好,你多保重,我們在清涼山等你。」


  話音未落,她拽起沈夢曦就往回奔,一群人凶神惡煞地撲殺而來,兩人閃開,陳厭持槍衝出,雙瞳變得漆黑如墨。


  殺!

  咔嚓!


  數顆頭顱被噴涌而出的血柱高高拋起,陳厭逆著曹春花等人離開的方向,一路向前砍殺,吸引源源不絕襲來的人馬。


  在他身後,鮮血作河,殘屍行船。


  但在即將徹底陷入瘋魔的剎那,他解除了惡形身,如果現在就是最後一刻,他不想變成一頭喪失理智的野獸。


  「快!快!快!圍住他,宮中有旨,陳厭等人恃寵而驕,犯上作亂,火燒宮室,刺殺天子,天下人得而誅之!」


  陳厭雖然殺意不減,但揮動長槍的速度卻不受控制地變得緩慢,不斷有人逼近他身旁狂亂劈砍,他漸漸陷入劣勢。


  突然,圍兵後方傳來一陣喧嘩,有人繞后殺了過來。


  「一個都不許留,給我殺!奪京城,誅敖三!」


  近百名驍勇刀客在一魁梧男子的帶領下將圍兵撕開一個口子,他們像飢餓許久的野狼,刀刀見血,毫不留情。


  突然,那魁梧男子劈開一人的身軀,欺身到陳厭一旁,激動道:「陳兄弟,是你啊!想不到當日坳山村一別,竟然還有再見之日!」


  陳厭睜開發沉的眼皮看向他,已經快要忘卻的一幕幕再度浮上心頭,「吳正亭……你們怎麼來京城了?」


  吳正亭笑道:「當日一別,我帶一幫兄弟去關外投了闖王,咱敢打敢殺,也算是混了個發跡,今日特奉闖王之命,奇襲京師,奪了這天下!對了,陳兄弟,你怎麼也來京城了?我剛才聽敖三要殺你,你怎麼得罪他了?小花呢?她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小花……」陳厭緩緩搖頭,「我把她弄丟了。」


  「丟……」


  吳正亭神情一僵,接著目光變得黯淡,苦笑自語,「小花命不好,命不好啊。」


  突然,周圍的敖三爺部下,像是被砍倒的麥子一般,一茬茬伏在地上,快速死去。


  又有人來了。


  陳厭暗沉的目光忽然一警,他瞥見一把利劍正飛速掠出人群,不死不休地朝他刺來。


  陳厭下意識閃身躲避,吳正亭則抬刀,噹啷一聲壓在那柄長劍上。


  「裴姑娘!你這是幹什麼!陳兄弟與我是至交,萬萬不可對他動手!」


  「讓開!此人是敖三手下幹將,為虎作倀,不知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是我等眼前最大的絆腳石!」


  來者正是裴仙玉,她柳眉豎起,扼住劍柄的虎口正在微微顫抖。


  陳厭見狀大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東廠公公們的愛將,敖三往日的姘頭,怎麼,又換新相好的了?」


  「胡言亂語,你找死!」


  裴仙玉聞言羞憤交加,肉眼可見的殺氣騰騰。


  這時,又有幾名她手下的演神者縱行而來。


  礙於吳正亭寸步不讓地擋在身前,裴仙玉立刻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對陳厭動手。


  幾人會意,當即朝陳厭合圍而來。


  吳正亭聽到動靜,趕忙回首大喝:「萬萬不可!」


  裴仙玉冷笑,趁機繞開他,再次殺向陳厭。


  「就憑你們?」


  陳厭目光凌厲,剛要出槍反擊,倏地,幾人腳下的土地突然龜裂開來。


  看似堅硬的大地,驟然宛如鬆軟的綠豆糕一樣塌陷,聚攏在一起的眾人反應不及,同時陷入十數丈深的地下。


  裴仙玉等人不知京城地下別有天地,一看到那些令人反胃的根須、猙獰的活屍,渾身汗毛登時豎起,爭先恐後從地下躍出。


  當他們在深坑邊緣站定時再往下望,已經尋不到陳厭的蹤跡了。 吳正亭虎目圓睜,衝下方呼喚道:「陳兄弟!陳兄弟!」


  裴仙玉臉上烏雲密布,沒承想,地獄與人間只有幾尺之隔。


  她放聲命令道:「去兩個人,看看這地下到底藏著什麼,剩下的人,全部圍攻皇城!」


  在滿目瘡痍的京師再次陷入戰火的同時,大地下方,陳厭正在被一蒙面人帶著,往遠離京師的方向奔行。


  此人的裝束似曾相識,陳厭猛地恍然,不久前才見過,是那些闖入皇城的刺客。


  「閣下出手相助,感激不盡,你想要什麼?」


  「我沒什麼想要的,救你,只不過是為了勾銷一筆債務,我不是一個喜歡賴賬的人。」


  「我們見過?」


  陳厭現在的大腦漸漸開始昏沉,此人應該也佩戴著一些遮掩信息的道具,他看不穿對方的身份。


  「沒見過,怎麼會有債呢?」


  「你是?」


  他解下了面巾,回頭看向陳厭。


  是個男子,臉頰細長,三十齣頭,皮膚上隱隱包裹著一層猶如蟬翼的黑衣,算不上長得有特色,陳厭一時半刻想不起自己曾在哪裡見過他。


  男子也不賣關子,平靜道:「曾經在天王山,我欠下你三千神符。」


  這麼一提醒,陳厭猛地想起來了,不錯,自己有一次擺攤時,以四千神符的高價賣出了一件精良品質的持有物。


  但當時那哥幾個拿不出錢,他便賣了個人情,收了一千現金,餘款則打的是白條。


  陳厭拱手道:「夜遊神秦十六,秦兄。」


  秦十六笑笑,頷首道:「陳兄,想不到咱們能在競演世界碰到,也算是緣分了。之前在宮裡看到你的時候,我還害怕自己認錯了。」


  「現在這世道上,追著債主還錢的不多了。」


  秦十六聞言道:「也不光是因為那幾千神符,上次你在天王山,暴打周家公子,我也在場。如果陳兄這樣的人死了,本來就夠沒意思的持國,恐怕會更加無趣。」


  說著,秦十六停下了腳步,根據行路速度判斷,這裡距離城外應該不到十里了。


  「陳兄,我的兄弟還在城裡等我,我就不遠送了,倘若緣分未盡,咱們來日再見。」


  陳厭拱手還禮,嚴肅道:「恐怕沒有下次了,這個世界馬上就要塌陷、歸零,屆時,無論是勤勤懇懇的平頭百姓,還是不可一世的野心家們,都將葬身於天災之中。」


  聽到這話,秦十六並未顯得驚訝,反而是異常平淡道:「老天餓不死瞎家雀,既然來到競演世界,就要做好滿盤皆輸的準備。


  關於你說的消息,我們也有所耳聞。這也是我等為何執意留在京城,為何不去江湖打拚的重要原因之一。


  留在京城,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們一行人目前就在籌備此事。但我二人的債務就此已經結清,就恕我無法邀請你加入我們了。」


  「秦兄為人爽利,快人快語,倘若真有機會再見,我們可以喝上幾杯,交個朋友。」


  「求之不得。」


  秦十六笑笑,不再久留,轉身遁走,旋即便沒了蹤影。


  陳厭也準備離開,但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關節變得像鋼鐵一樣堅硬。


  他艱難抬起自己的雙手,柔軟的皮膚上,多出一片片厚重、凹凸不平的銹斑。


  指縫間的銹跡尤其嚴重,已經完全將手指並連在了一起,無法分開。


  銹跡的快速擴張,由內及外,在陳厭的身軀上瘋狂蔓延,很快,便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質量迅速膨脹的身軀像落入泡沫里的火團,輕而易舉壓塌鬆軟的土地,飛快往深淵中墜落。


  如跗骨之俎的鐵鏽甚至正在漸漸侵蝕陳厭的思想,他感受不到下墜時耳邊響起的風聲,他的觸感變得麻木,思維變得緩慢。


  他唯一知道的是……來不及了。


  那一天,曹春花幾天在清涼山下等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等到陳厭歸來,他們再次潛入沸騰如火的京城裡,尋找同伴的蹤跡。


  但迎接他們的,卻是一日亂做一日的天下。


  北鎮撫司。


  西跨院,廢墟中。


  蒼髯皓首的老者從火海中坐起身,他臉上的皺紋像糖漿一樣往下耷拉著。


  「沒想到,這小子一招便打去了老子兩百年的壽命……不過因禍得福,收回了這胎光魂,老子的元神又完整了。再休養些時日,這天下還有誰能擋我!」


  敖三一捋鬍鬚,神情得意,他抬起右手,手中握著一顆已經冰冷的心臟。


  他不禁回憶之前與陳厭的交手,最後一招,陳厭手握燈盞刺入他的胸膛后,奪走了玉璽。


  可同時,他也突破了陳厭的重甲,從他心窩裡扣出了這顆心臟。


  「可惜啊小子,說老實話,我還真不想殺你,但是如果你不死,我這天下坐不安穩。」


  敖三將心臟捏碎,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他望向火光通明的金陵城,正準備離開時,忽然衝進來幾人。


  吳正亭喝道:「老丈!坊間有傳言,當今的賊首敖三在這鎮撫司中,行兇作惡,拿活人填井,你可見過?」


  敖三目光陰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殺退了陳厭等人,竟又有人要來搶他的天下。


  他回頭拱手作揖道:「回軍爺,老朽耳不聰目不明,實在不知道你在問什麼。」


  吳正亭微笑道:「可有人告訴我,你就是敖三。」


  「這是誰開的玩笑,聽說那敖三爺正值壯年,老夫都快入土了,怎麼能跟他扯上關係?」


  正說著,一把劍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敖三爺,別來無恙啊。」


  敖三猛地回過頭去,裴仙玉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好你個陳厭,還在這裡給老子埋了根釘子!」


  敖三心頭一震,不再隱藏,悍然出手,朝裴仙玉攻殺而去。


  裴仙玉飄然回退,躲過他這老邁一擊,隨即不屑道:「宰了他。」


  眾演神者與刀客一擁而上,無數兵刃噗噗砍在敖三的身上。


  「我是皇帝!我是長生者!爾輩……爾輩膽敢……」


  敖三的聲音越來越小,很快消失,剛做了不到一天的皇帝,此刻就變成了一地爛泥。


  眾人啪嘰啪嘰踩過他的屍體,看也不看,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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