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第212章 稱帝（十一）
第212章 稱帝（十一）
接著兩名袍哥又稟報，之前大小二三十位掌門，此刻只剩下了四五個，負責臨時指揮。
為了防止山下明軍大規模沖山，他們這些散兵游勇全軍覆滅，剩下的江湖俠士化整為零，分散在山間隱藏。
這時有人問道：「那演神者呢？其他演神者去哪兒了？」
「跟你們一起的那些神人？哼！」一名袍哥面露不屑，幽幽道：「之前明軍突襲，那些人見敵方來勢洶洶，我們這裡群龍無首，他們都自顧自逃命去了。」
敖三爺笑道：「時也命也，千難萬險都闖過來了，就差這麼一拜，便大事可成，這些人臨陣脫逃，算他們沒有發財的命……不用管他們，你們兩個，去把其他人召集過來，我有大事要宣布。」
「是！總把頭！」
兩名袍哥快步走了，沈夢曦正在幫曹春花處理傷口，其他人並沒有敖三爺樂觀。
經歷一場場生死鏖戰，他們這些演神者賴以為生的丹藥等物已經消耗殆盡。
此刻其他演神者作鳥獸散，也沒有了補充的來源。
雖然他們找到了攻入城池的捷徑，但憑他們這幾個人，就算當今大明皇帝近在咫尺，恐怕也無回天之力了。
「曹姐，你這傷是怎麼弄的？陳大哥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曹春花碰了碰隱隱作痛的傷口，稍作沉默，平靜道：「不小心挨了一刀。」
敖三爺這時哈哈笑了起來，「諸位無須擔憂，陳兄弟現在留在城中，做我們的內應，大事能不能成，可就全看陳兄弟的了！」
沈夢曦與婁火旺對視一眼，並未起疑，因為列表顯示陳厭現在還活著。
而且陳厭歷來主意多變，突然改變計劃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聽敖三爺勢在必得，眾人稍稍放下了心。
只道是陳厭與他設下了什麼可以扭轉局勢的妙策。
這時，其他人陸陸續續趕到了，大概一數，兩百多人，三百不到，身上多少都掛著彩。
領頭的是幾張稍微面生的臉孔，丐幫幫主馱龍蛇等人都已經不見了。
「總把頭！」
「敖三爺！」
眾人看到敖三爺，情緒都非常激動，一同圍擁上來。
敖三爺問道：「原來是沙拳幫的谷幫主，重劍山的錢掌門……馱幫主他們呢？」
錢掌門語氣低沉道：「在之前組織死士沖城時，各位前輩身先士卒，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折損了不少人。之後又遭那賊官兵偷襲，其他掌門都……唉！我們當時還以為敖三爺您已遭遇不測，以至士氣低落，否則又怎會被那些狗賊給殺得丟盔卸甲。現在好了，三爺您回來了，我們整頓士氣，下山再與那群狗賊殺上幾百回合！」
敖三爺聽罷，嘆了口氣，抱拳道：「多虧有各位掌門，才不至於全軍覆滅……我對不住各位好漢，之前官兵突襲時，我的傷勢還未痊癒，於是被衝散了，多虧這幾位神人捨命相護才撿回一條性命。但福禍相依，天不絕人，在奔逃途中，我們發現了一個滔天機密！我們可以從這地下，任意暗中潛入金陵城！」
「啊！」
「當真如此？」
眾人面面相覷，大感不可思議。
敖三爺緩緩點頭，「豈會有假？我們剛才便去親自探了一遭這金陵城，將這大明帝都鬧了個天翻地覆！」
「好！」
「痛快！」
其他人聞言紛紛喝彩，大感解氣。
「我估計，老五他們最多明日下午便能相繼抵達金陵，屆時就是我們大破城池，奪取天下的最好時機。當然，想要成功，還要仰賴各位。老夫現有一計，希望諸位能夠配合。」
聽到敖三爺已經有所設計，眾人無不欣喜，紛紛詢問計劃的細節。
敖三爺沉默片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言辭，不緊不慢向眾人講述起來。
計劃並不複雜，半盞茶的工夫就說了個明明白白。
「三爺讓我們所有人都進城埋伏，那您呢？」
敖三爺笑道：「我自然是繼續鎮守清涼山，與諸位裡應外合。但諸位放心，我敖三絕不會撒丫子自己逃命去。諸位或許還有其他地方可去，但我這個賊頭，如今只能孤注一擲了。」
這是自然，敖三爺雖然心機最深，但唯獨不用擔心他臨陣脫逃，以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當大哥自然痛快，吃香喝辣，一呼百應，但當雷劈下來的時候，死的也是最快的一個。
谷幫主道：「三爺說笑了，只是您一個人留在這裡，會不會太危險了？」
敖三爺嚴肅下來，「一個人反倒行動自如，這點諸位不用擔心，倒是進城以後，諸位務必要小心。現在城中定然已經遍布鷹犬，稍有大意，立刻便會身首異處。切記，萬事以保命要緊。」
婁火旺等人沉默不語，現在也只能將寶押在敖三爺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上了。
待囑咐完畢，這些人馬分成兩隊，均由幾名演神者帶領，一隊人馬順著之前的暗道先走一步，另一隊則重新開闢一條嶄新的暗道。
眾人齊心合力，行動迅速，沒有半個時辰，這潮濕清冷的山林間，便只剩敖三爺一人了。
他背著手往山上行去，待來到山頂時，放眼環顧而去，之前泛濫的江水此刻已經恢復平靜，圍繞著群山的，是一片邊緣不規則的大湖。
漆黑的湖面上，零星倒映著破碎的橙紅火把，氣氛肅穆且令人安心。
但風平浪靜下，卻是遍伏的殺機，山下大約埋伏著近五六千員的官軍，都是精兵強將。
敖三爺點了一袋煙，飄飄裊裊地抽了起來，他目光深遠，心中暗道：「從當年區區一將死的街邊乞兒，到如今天下群雄魁首，距離帝位只有一步之遙，天下又有幾人有如此成就？天命在我，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我敖三！」
與此同時，山下水邊，眾士兵正在有條不紊地構築防事，張居正緩緩在人群中踱步，神色無悲無喜。
這時，一名副將走了過來，抱拳問道：「張閣老，是否現在派人，將這群反賊餘孽徹底剿滅？」
張居正搖頭說：「不必，經歷剛才的重創，這些人元氣大傷，再成不了氣候，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馬上要抵達京師，被反賊蠱惑而來的那幾十萬亂民，如果這些人處理不當，將貽害無窮。」
「閣老，剛才未尋到那敖三的屍體，只怕他還活著，此人無論是武道修為，還是手腕算計都絕遠超常人，若不儘快剷除，恐怕會給咱們帶來大麻煩。」
張居正微笑道：「他活著更好，待他的殿後大軍抵達此地時，看到的是自家首領被圍困于山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將是怎樣一番局勢呢？」
副將恍然大悟，喜道：「屆時敵軍定然軍心渙散，不戰自敗！」
「對，不戰自敗！」張居正頷首道：「相比於訓練、裝備、糧草……軍心是最能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若軍心沒了，百萬雄師立刻會潰如長堤；倘若軍心牢固，散兵游勇亦能大破千軍萬馬，所以我們這次要打的，就是一場攻心戰！」
副將拱手，「閣老高見，學生受教了。」
這時，噠噠的馬蹄聲在眾人身後響起，兩名宦官裝扮的男子縱馬而來。
「吁！張閣老！」
二人下了馬，奔過來在張居正面前跪下。 張居正看向他們，平靜道：「二位公公所來何事？」
「稟報閣老，陛下傳您帶領軍隊回防金陵。」
張居正沒有說話，沉默時身上所散發的威壓令二人不寒而慄。
「京中有刺客潛入，放火殺人，就連金陵府衙也遍地橫屍，氣焰囂張至極，陛下希望閣老能回城主持大局。」
「知道了，去回稟陛下，說微臣領命。」
兩名太監聞言神情一松，立刻拱手離去。
看著馬匹遠去的背影，副將立刻焦急起來，皺眉道：「真是多事之秋，怎麼現在又鬧起刺客了。」
張居正若有深意地喃喃道：「天命不公時，黃口小兒亦能血濺三尺。」
「閣老，我立刻調集人馬，回防京師。」
「不必了，等打完這場仗再說吧。」
副官聞言大驚，「可是陛下有令……」
話還沒說完，張居正便將他打斷，「現在京師中有多少官員？」
副官稍作思索，回答道：「按制，核定京官應該是一千九百四十四人，但這些年魏忠賢賣官鬻爵，把京城弄得烏煙瘴氣，京城中吃空餉的官員越來越多，如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啊。倘若再加上沒有品級的吏員，數字便更無法統計了。」
「想不到我京師中竟然聚集著如此多的帝國柱石。」張居正不帶感情地一笑，「這麼多忠臣良將居於京師，若連幾個刺客都對付不了，那我們這些人又是為了什麼在拚命呢？」
副官一時啞口無言，過了許久后才頷首道：「學生明白了。」
「報！稟閣老，敵軍距離清涼山已不足三百里，大約二十萬人，預計明日便可抵達！」
「好，下去吧。」
「是！」
張居正遙望天際線，關於明日的一幕幕景象，不斷在他腦海中閃過。
二十萬人，即使大部分由亂民組成，但也是極大的威脅了。
倘若聚集京師中的所有軍隊與其硬碰硬，雖然能勝，但也是慘勝。
為今之計，還是攻心為上。
「明天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回閣老，早已準備齊全。」
「好。」
張居正點點頭，不再說話。
漸漸地，天色越來越黑。
在萬籟俱寂中，似乎能聽到一個威嚴又惶恐的聲音，不停威脅又不停在祈禱。
「我是飛玄真君！我是萬壽帝君！我長生不死，宵小之徒，何敢奪我天下？我已萬壽無疆，你們只是白雲蒼狗而已，白雲蒼狗！」
迷離間，那聲音慢慢變了，變得浩大無比，是千萬人的合唱，濃墨重彩的夜色也漸漸黯淡，悄然轉明。
「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天亮了，數十萬人沿著大河兩岸齊頭並進，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他們齊聲雜亂吼出的這首戾氣極重的短詩，乃關外賊首大西王張獻忠所作，也有人傳此乃假名偽作。
但無論是真是假，這幾個殺字，在很短時間內便風靡天下。
這時眾人跟隨袍哥會的船隻，朝帝國京師進發，不管他們本意如何，已然做成了反賊之實，前行中唱此詩，也算是壯壯聲勢。
千百條船隻行於浪潮之上，來勢洶洶，咸老五站在船頭，看著兩旁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大軍，不禁點頭。
有這麼多人助陣，只要與敖三爺等人一會合，拿下金陵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時，他們距離金陵城只有不到五六十里的距離，那宏偉城池的全貌已展露在攘攘人潮眼前。
突然，數十艘立著高桿的輕舟一字排開，從遠處盪來。
「全軍戒備！」
咸老五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派探子潛入水中，摸到前方打探情況。
兩旁的亂民沒規矩了許多，袍哥會裡的律條根本束縛不了他們。
這方探子還沒回來，已然有不少人喧嘩著吆喝起來：「好生有趣，那船上立著的杆子上，竟掛滿了人頭，跟串糖葫蘆似的，一根杆子上少說也有幾百個！」
還有人起鬨道：「那些人頭我都認得！全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啊！像什麼丐幫的幫主，龍門宮的宮主都在其中！」
人群密集，這些話一傳十，十傳百，兩岸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意思！這些人不全是江湖義軍的頭領嗎？怎麼全身首異處！腦袋掛在了杆子上！」
「這……難不成說，先頭部隊已然全軍覆沒了！」
「那我們來幹什麼？來讓人滿門抄斬嗎！」
剎那間，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咸老五勃然大怒，饒是他武道修為非凡，這麼遠的距離也看不清那船上掛的是什麼，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知曉？
瞬間，他想通了前因後果，這保準是明軍魚目混珠，派進來擾亂軍心的姦細！
「來人！來人！給我把散播謠言者通通抓起來，斬！諸位兄弟姊妹，敖三爺與諸位江湖前輩武功蓋世，又豈會死於這些奸佞鼠輩之手，切勿聽信擾亂軍心之言！」
咸老五一邊命令手下隨他一同大喊闢謠，一邊命船隻架起大炮，只等對方船隻一進入射程範圍，便立刻轟擊。
但你一言我一語，真真假假的消息在數十萬人口中一發酵，立刻走形的不成樣子，眾說紛紜，甚至這麼短的時間裡，已經有人開始說書了，回目名——袍哥會鎩羽金陵城，眾豪傑屍首分離。
咸老五咬牙切齒，只想將那幾十艘小船轟碎成渣，但這些船隻一露面便遠遠停止，根本不再往前走，任由留言發酵。
見狀，咸老五也心思百轉，一時間躊躇不前，難不成敖三爺等人真全軍覆沒了？
僅僅是幾十條小船，幾句流言蜚語，看似浩大的軍隊，瞬間處於分崩離析的邊緣。
本來想這章直接寫完這部分的，接下來的全是重頭戲，還是慢慢來吧，寫完這個月，沒辦法吃全勤，純屬為愛發電了，希望大家還能繼續看吧，只要還有人看，作者才有繼續寫的動力，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