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查數
第99章 查數
眾背嵬軍為了不暴露身份,不光卸了甲胄,就連兵器都沒拿。
饒是如此,光憑嫻熟的馬術,加上突襲之勢,一番奔行下。
官道大亂,護衛官兵首尾不能相護,紀、馮幾人對視一眼。
見目的達到,毫不猶豫,從兩翼分散沖入山林,隱匿蹤跡。
陳厭赤手空拳,策馬向前馳騁,尋常步卒見狀早已避開。
但岳家軍將士身經百戰、訓練有素。
二十餘人悍然不懼,立刻分列兩陣,手持長槍,護持於車前。
還有三丈,陳厭勒韁,赤馬嘶鳴如龍,毫無預兆原地停下,馬軀橫側成牆。
噌!馬匹的動作令眾士兵大驚,尋常馬匹在狂奔時,斷然無法如此果斷利落地急剎,但他們手中的長槍已往上刺出,柄密如林,摩擦生風,赫然撲空。
陳厭速度如同鬼魅,腰身驟然側彎前探,手臂攪動如黑蟒,修長的手掌啪地抓住一桿槍柄。
巨力拉扯,空手奪白刃!
被奪取兵刃的軍士砰地趴在地上,陣列撕開一道豁口。
陳厭冷漠不語,手中大槍左右狂盪似繩,砰砰砰,眨眼間,十數人被掀翻倒地。
赤馬趁機縱躍,轟一聲落在眾士卒身後空地,長槍直指万俟卨首級!
「吳統領!」
万俟卨臉色青白,撕心裂肺的呼叫聲像走音的箜篌,尖銳刺耳。
他一腳落在美婦小腹上,將其蹬得蜷縮倒地,冷汗涔涔。
隨即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藏回車廂。
刺啦!
槍刃橫切,車簾嘩啦墜落。
万俟卨戰戰兢兢縮在角落,懷中緊抱著一長條黑匣,白色衣衫濕了大片。
陳厭雙目鋥亮,聖旨!
「好漢饒……」
長槍刺入車內,微微一震,乓一聲將万俟卨敲暈,立刻下馬。
【聖旨·真龍氣纏繞,妖邪辟易!】
陳厭關上木匣,順手將万俟卨拽出車廂,縱身躍至鞍上。
來敵馬術之嫻熟,全然不似山賊之流的烏合之眾。
吳徹正狐疑,聽到後方呼救,陡然策馬迴轉。
只見一匹棕紅大馬馱著万俟卨正要向遠處奔逃。
他瞬間暴怒起懼,万俟卨當朝一品,又是奉旨欽差。
倘若有半點損失,那當真是天塌下來了,不管不顧一扯馬鬃賓士追趕。
黃馬如電,爛銀刀鋒如幕,對準馬背豎斬!
當!陳厭肩扛長槍,槍柄倏地往後斜滑,擋住長刀。
後腦勺長眼睛了!
吳徹剎那失神,陳厭身軀旋扭,手中的長槍急速砸落。
噹噹當!
狂風驟雨,吳徹眼花繚亂,汗如雨下,只能被動防禦。
【已為敵我雙方添加雷引】
陳厭忽然收招,吳徹覓到一絲喘息,正要揮刀追殺。
只感覺空氣中有一團雷電爆炸,電花抹在他肩頭,半個身軀酥麻,轟然墜落下馬。
【反擊完成,己方雷引已消耗】
吳徹奮力昂身向前望去,來人已經消失在猩紅夜色之中。
……
蒼茫山間,黑棗樹下,妖馬因為外形太過顯眼,被陳厭拴在這裡。
一道道人影正朝此彙集,這是他們事前約好的碰頭地。
停下后,眾人一言不發,只用目光交流。
「吁!」
陳厭勒馬,紀元等人眸間一喜,紛紛圍了過來。
「綁起來,蒙上眼睛。」
陳厭反手將万俟卨扔到地上,當眾人下了馬,他取出木匣內的聖旨,快速閱讀。
暗金錦緞上,有門下省與政事堂的簽章,還加蓋著皇帝玉璽,真品無疑。
「……傳令張憲、董先、牛皋三將,分別護送百姓前往夔州路、荊湖北路、荊湖南路,與當地州府協議安置百姓南歸。淮河防務,暫交前軍副統制王俊處理。即刻啟行,不得有誤……」
陳厭喃喃自語,眉頭輕鎖,暗自琢磨聖旨內容,起碼察覺到兩處貓膩。
第一,讓張憲三人分別前往不同路,明顯有分兵削弱其實力的嫌疑;
第二,這聖旨跟本章節的事件任務有衝突。
倘若真按這份旨意來辦,讓王俊統籌淮河防務,那淮河依舊是由岳家軍把持。
唯一的解釋,是這万俟卨還藏有其他密旨。
陳厭下馬,將聖旨一一向眾人展示,不認字的,由旁人代傳內容。
看過後都面面相覷,這旨意乍一讀上去並沒什麼不妥。
只是讓王俊這副統制掌管如此緊要關隘,有些欠考慮。
畢竟王俊的才幹,在岳家軍眾將中只能算平庸。
陳厭將聖旨放回匣內,觀察眾人神色,心道不出所料。
平平無常才暗藏機鋒,就算是張憲三人,也無法對這聖旨提起防備。
即使有所懷疑,現實也會逼他們撤兵。
陳厭看過,這次運來的幾十車糧食,供給軍士尚且不夠,更何況發放百姓?
這是軟硬刀子齊上,斷掉糧草,令他們做不得半點拖延。
此處離官道不遠,其餘背嵬軍也在馬不停蹄南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仔細搜過万俟卨的身,只摸出幾百兩銀票,既然如此,密旨應該是口諭。
陳厭平靜道:「弄醒他。」
紀元砰一腳踹過去,「誒呦~」万俟卨哼唧一聲,臉色煞白,蜷著肚子從昏厥中轉醒。 見眼前一抹漆黑,驚痛之下,他明白自己是被綁票了。
在陳厭的示意下,眾人立刻操著兇狠的調子,用家鄉的方言土話破口呵罵。
万俟卨的神經緊繃在弦上,他活了這五十多年,自少年中舉,便一路官運亨通。
養尊處優數十載,何曾遭遇過此等情景?
一時間,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本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忽地有人說,要將他襠中行貨割下來喂狗。
万俟卨慌忙出聲:「各位英雄好漢…在下也曾在衙門裡做過幾年小吏,存了一些家私。
倘若各位英雄不嫌,在下願傾囊相贈,只求各位饒在下一條性命……」
「小吏,你這一品大員若是小吏,那天下當官兒的就不用混了!」
陳厭蹲下身,用手掐住他的喉嚨,粗著嗓子低吼。
万俟卨聽這些人竟認識他,霎時更為慌張。
「英雄饒命!在下口不擇言,還望恕罪!銀錢…你們要多少,在下給多少!」
「銀子要!你的命也要!」
眾人怪笑,如同鬼嚎。
「英雄,在下到底何時得罪過各位啊!」
陳厭冷喝:「你這狗賊,興風作浪幾十年,不知有多少忠良死於你手!今日我黑風山百餘名兄弟,便要替天行道!」
「英雄明鑒!在下為官本分,歷來與同僚和睦,絕不曾陷害過忠良!」
「哦?」陳厭戲謔一笑,「可從你這狗賊身上搜出來的黃綢子上明白寫著,你要將岳家軍中的幾位將軍騙離淮水,暗中殘害!岳家軍中的兄弟個個都是好漢子,你這還不是陷害忠良?」
「何來此言!看錯了…英雄看錯了,上面絕無此言……」
万俟卨一喊,聲音中透著心虛。
馮善水等人再清楚不過,万俟卨的與岳飛明裡暗裡不對付。
說不準這次放棄北伐,他就在其間出了不少力氣。
這時合起伙來戲弄他,倒也感覺快意。
可突然聽到陳厭如此一問,再加上万俟卨這般反應,立刻笑容一斂,殺意騰騰。
怪不得陳厭要冒如此大風險劫取聖旨,其中竟還藏著其他彎彎繞!
「還不老實?」
陳厭掐住他的下頜,啪地掰斷他一根手指。
十指連心,万俟卨鑽心地疼,但又喊不出來,只能硬生生忍著。
世間酷刑莫過於此。
陳厭毫不留情,剛掰斷拇指,又將其食指捏在手裡。
「我…說…說……」
「若老實交代,留你一條狗命。」
万俟卨只感覺抬眼之間,死去活來。
陳厭放開手,他老淚縱橫,打了半天擺子,顫聲道:「我…從未想過要謀害岳家軍將士……」
「嗯?」
聽到冷哼,万俟卨身體一僵,不敢再停頓,忙不迭回復:「的確有人要害幾位將軍!但絕不是在下,在下只是個傳話的。是秦丞相…對,是秦檜!」
「怎麼害?」
「分散各軍統領,剝奪兵權,羅織罪名,逮捕下獄……」
「直娘賊!」
陳厭身後群情激奮,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
「岳家軍為國出生入死!為何如此歹毒心腸!」
万俟卨蒼白辯駁,「是秦…秦老狗的主意啊!是他要陷害忠良,在下可是百般勸阻啊!」
「你倒是擇得乾淨。」
陳厭冷笑,心中暗道,万俟卨、秦檜固然奸佞,但聖旨上蓋的可不是他們的印。
「那你們打算如何處置岳元帥!」
「這…岳元帥功高蓋世,自然沒人敢動他……」
馮善水嘿一聲笑了出來,「底下的人全獲了罪,這當頭頭的竟然能幸免於難,奇哉怪哉。」
眾人還要問話,卻被陳厭抬手制止,「你現在查一百個數,老實數完了,就放你走。」
「是!是!」万俟卨如臨大赦,「一,二,三…二十……」
漸漸聽到旁邊沒了動靜,他停了下來,試探著喊道:「英雄?好漢?」
「他娘的,偷懶兒!」
砰!陳厭一拳將他撂倒,眾人立刻氣勢洶洶圍上來,要將其斬殺。
「住手。」
「將軍!此人如此狠辣,竟要將我們岳家軍置於死地,留他何用!」
「殺了他有什麼用?」
眾人被噎了一下,不再說話。
陳厭暗道,現在張憲等人駐紮淮水,天高皇帝遠,又剛立下大功。
朝廷還不敢直接與其撕破臉,只能用折中之計,將其誆回江南,再設法剷除。
要是傳旨欽差眼下死在這裡,張憲他們難辭其咎,正好給臨安遞上一把刀子。
當務之急,是設法讓淮水眾將也知曉聖旨背後的陰謀,才有機會扭轉乾坤。
他們這幾個人說不行,今晚之事絕對不能讓外界得到半點風聲。
得万俟卨說,但在這裡開讓他口容易,可到了營寨,就有難度了。
陳厭取出勾魂符,在万俟卨頭上一拍。
「捕獲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