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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雨語

  第75章 雨語

  牽羊術、妖魔、韓常……這些緊要細節,馮善水不敢隱瞞,一一和盤托出。


  對於邪術鬼魅這事,他儘可能講述地詳細,但牛皋與董先二人神色卻不顯詫異。


  陳厭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知曉這兩位將軍都是當世奇人,縱行江湖、沙場半生。


  尋常人聽來驚悚離奇之事,在二人眼裡恐怕根本算不得什麼。


  當馮善水講完,盞茶工夫已過,董先暗中點頭,他向來考慮周密。


  這前還想,即使尋到了那位來去如風的江湖俠士,又該如何將其招攬。


  既然原本就是自己人,又憑空省去了不少麻煩。


  牛皋虎目一睜,沉聲道:「那金國妖人,倒是有把子手段,若我們不將這些百姓帶走,不知還會有多少人遭受他們的荼毒,變成豬羊,任其宰割!」


  董平頷首,「十夫長,既然你們是從蔡州一路追殺韓常至此,那韓常現在如何了?」


  聞言,眾人一同期待地看向他。


  現在韓常在陳厭眼裡,跟死了沒有區別。


  但既然沒有親眼看到他斷氣,自己也不會胡亂吹噓。


  「身受重傷,死活不知。」


  劉三娣幾人有些無奈,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等敗軍降將,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提他作甚!」牛皋擺手,話鋒一轉,「岳元帥給本將留了五百背嵬軍。陳厭,從現在開始,這些將士歸你調遣!」


  蘇無愁聞言情不自禁,一拍手,笑了出來,「十夫長變陳將軍啦!」


  從小小十夫長,到統領五百騎兵的游擊將軍,對一般人而言,是一步登天。


  但對於陳厭立下的軍功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董先微笑道:「僅憑諸位於小商橋隨楊將軍血戰,出生入死,就算每人都封一個參將都不為過,但現在時機非常,我們也只能暫行權宜之事。等渡過淮水,本將立刻上書,為諸位請功。」


  說著,他改了口,看向陳厭:「陳將軍,既然當前的情況你們已經有所了解,那本將也不再贅述。大軍暫定於今日卯時出發,你便率隊,同牛將軍一起殿後。」


  陳厭起身拱手,「末將定不辱使命。」


  他估算,現在應該剛過了子時,距離開拔還有不到四個時辰,要抓緊時間休息,恢復精力。


  在周屏的帶領下,四人離開大帳,前往軍營。


  大帳內,牛皋與董先稍作對視,隨即不約而同地肆意大笑。


  「此子身上確有一股煞氣,等尋個機會,定要與他切磋一番。」董先微笑看向牛皋,「牛將軍,你已經與他交過手了,勝負如何?」


  「半斤八兩吧!」


  牛皋含糊一句,隨即拿過紙筆,開始寫信。


  董先繞到他身旁,只見他先給淮水對岸的張憲將軍用密語寫了封書。


  大致內容是,今日軍隊將於寅時出發,約六個時辰后,護送民眾抵達淮水北岸,讓其提前準備接應。


  他微微頷首,可寫完這一封信,牛皋又開始提筆,看到內容,他壓低聲音道:「你這是在寫什麼?」


  牛皋冷笑,「當然是請功書,為陳厭四人請功。將這兩封書一併發給張憲將軍,讓他派人將請功書送往臨安,上表朝廷!」


  「不可!」董先立刻制止,「金軍來犯,我們將其殺退,也沒什麼,朝廷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大張旗鼓向朝廷邀功,這就萬萬不妥了。有心之人會當你是在對朝廷的決議陽奉陰違,故意挑釁!」


  「老子就是要挑釁!」牛皋瞪著他,「咱們的將士冒死殺敵,難道還要藏著掖著?該罰的要罰,該賞的就要賞!連殺金人都成了罪過,豈不是寒了三軍將士的心!」


  董先見勸不動,也不再說什麼,心想任他去寫,張憲將軍沉穩,斷不會陪他一起火上澆油。


  他正想著,忽聽「噗嗤」一聲,急忙看去,只見牛皋側身噴在帳布上一片鮮血,咧嘴笑,「直娘賊…這一刀,可真夠勁啊……」


  踏著泥濘,兩名踏白軍接了裝有書信的封蠟竹筒,縱馬離開鄭庄。


  周屏領著四人在污水橫流的村街中大步行走,道路兩側皆是靠在一起、往身上蒙一件蓑衣酣睡的軍士。


  劉三娣見狀開口,「周校尉,你這是要將我們往哪裡帶,我們同其他將士一樣,在路邊湊合一宿就成。」


  周屏搖頭,「那可不行,幾位一路奔波,總是要好好睡上一晚的,聽我安排。」


  幾人來到村內的一處四合院中,其餘幾間屋裡都黑壓壓住滿了老幼婦孺。


  東廂房卻點著盞油燈,屋內影狀空蕩。


  「歐先生,我帶來四名將士,今晚同跟你擠一宿。」


  周屏推開門,土炕上只躺了一名鬚髮皆白的灰衣老者。 聞言他起身道:「都講過了,讓我跟其他百姓一起休息便可。」


  他用和藹的目光在陳厭四人臉上依次掃過,拱手道:「老夫歐准,幸會。」


  「陳厭。」


  「馮善水。」


  「劉三娣。」


  「蘇無愁。」


  周屏介紹道:「歐先生是開封府的名醫,這次隨軍而行,幫了咱們大忙。」


  「不敢當。」


  陳厭查看了一下歐準的信息,醫術(極30%),確實能當的上名醫一稱。


  在軍隊中,一名可靠的大夫,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享受這樣的待遇理所應當。


  「今夜叨擾了。」


  「不叨擾,我一個糟老頭子又能佔多大地方,都上來休息吧。」


  歐准笑笑,將身子往牆根處挪了挪。


  陳厭也不客氣,把潮濕如鐵的衣物、殘甲都脫了,只穿一件遮羞的短褌,縱身躺上了炕。


  鋪設在土坯上乾草雖然扎人,但潮濕黏膩的皮膚一接觸久違的乾燥,險些令他呻吟出聲。


  失算了,下次再進演義,應該在天王山買兩條純棉內褲。


  看陳厭脫了衣服,大咧咧躺在炕上,馮善水同蘇無愁對視一眼,臉色皆現出幾分羞意。


  劉三娣白兩人一眼,嗤地笑了出來,「脫吧!愣著幹什麼!」


  歐准朗聲笑道:「這位將軍行事瀟洒,不拘小節,倒頗有魏晉古人之風!」


  「貧道讀的是老莊,可比魏晉古人瀟洒!」


  「大德不逾,小節不拘,我比你更瀟洒!」


  蘇無愁與馮善水將自己脫了個赤條,爭先恐後往炕上躥。


  劉三娣拾起幾人的衣服,轉頭問:「周校尉,哪裡能尋到炭火,我把這些衣物烤了。」


  周屏微笑,「火頭軍那裡有。」


  「正好,我再取些乾糧回來。」


  「我安排,大姐請隨我來。」


  火炕對於農家人來說,意義非常,不光是休息的地方,還是用飯的餐廳、孩童的遊樂場。


  這時待了四個人,卻不顯擁擠,蘇無愁微笑道:「十夫長,你現在是將軍了,那我們怎麼也能算你的親兵吧。」


  陳厭咧嘴一笑,「從伍長變作里長罷了,算什麼官兒。」


  馮善水道:「別拿里長不當官兒看,之前我那山下的里長,大小婆娘就娶了十來個,大宋的官家不也才三宮六院么?」


  歐准在一旁聽眾人胡侃,笑而不語,在幾人臉上掃過時,忽然目光一滯,面色霎時變得僵硬。


  「對了,歐先生,你是開封名醫,那你可認識我師父混朽真人,他生前也曾搖鈴負笈,在開封一帶行醫。」


  「混朽真人。」歐准稍怔,「自然認識,混朽真人醫道雙絕,我二人年輕時,還時常坐而論道,討論醫術。沒想到,在這裡竟然還能遇到故人之後!」


  馮善水大喜,忙翻坐起,同歐准交談,暢聊往事。


  蘇無愁則直勾勾看著屋頂,沒有半點睡意。


  陳厭哈欠連天,暗道這些人真有精神。


  眼前忽然顯出一行字:炁丹已破碎,緩慢修復傷勢中。


  博熊之力非同小可,這牛皋好力道!


  經脈內暖洋洋的,絲絲縷縷的雨聲漸漸融成一方布匹,將世間一切嘈雜籠成醉人的安眠曲。


  陳厭打了兩聲輕酣,正要沉沉入睡之際,似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發出一聲輕嘆,悠長無際。


  【本次施瘟已結束,神授機要陷入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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