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似曾相識
這一代的皇帝即位後，崇尚軍事武力，決定徹底打消西戎的囂張氣焰，將他們趕離邊境地區，因此發動了無數次戰爭。但西戎凶悍非常，茹毛飲血，極為凶殘，一時被趕走了，接著更凶殘地卷土重來，更為狂肆地在邊境地區燒殺搶掠，因而數次的戰爭收效甚微。
戰爭是需要強大的財力支撐的，無數次戰爭將曆代積累下的家底消耗得差不多了，當今皇帝為充盈國庫，自然把眼光放在了民間，單純給商人加了稅遠遠不能滿足軍資。
林紹竹極為聰穎睿智，雖身為商人，但對當今朝局走向洞察得極為明晰。他深知當今皇帝性情猜忌多疑，一旦威脅到他的皇權，便視人才如草芥，殺人絕不手軟。
雖林紹竹平素極為低斂，但他心知自己的財勢早已引起皇帝的覬覦，甚至是忌憚，富可敵國的財勢若對皇上懷有異心，足可以顛覆他的皇權。如若自己當下沒有舍棄，將來必有性命之憂。林紹竹參透這個現狀，為了自保，當下便以支持國家保家衛民、抗擊西戎為由，奉獻出自己一半的財產，饋贈給了國家，這一舉動自然得到皇上的大加讚賞。
一日，當今皇帝微服私訪，便專程來到了林紹竹的書茶館，茶館裏人並不算多，皇帝選了一個上好的位置，坐下來，小館奉上上好的茶，便品邊聽起戲來。皇上的眸光向台上的女子望去，心中竟怦然一動，女子姿容極為姣好，嬌嬌羞羞，甚是可人，舉手投足間那渾身的韻味是宮中任何一個嬪妃都不具備的。
看著看著，皇上的身上有些發熱，恨不能立刻將她攬在懷中。女子說唱一番後，便轉身走入了內室。皇上站起身吩咐了旁邊的侍衛在原地等候，自己尾隨女子進了內室。正巧內室隻有這個女子在更換衣衫，皇上上前便摟住她，女子唬了一跳，正要開口喊叫，皇上當即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嬉笑著說：“朕是當今皇上，你願不願意隨朕進宮呀？”
女子閉了嘴，望著眼前的男人，相貌堂堂，氣質貴不可言，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皇上大喜，抱著女子便是一番溫存。皇上心滿意足後，女子溫香軟玉，皇上愈發喜歡上這個女子，知會了一聲林紹竹，便將女子帶回了宮。書茶館的這一次寵幸便令女子懷上龍種，回宮後不久便誕下皇子，皇上大喜，當即便冊封女子為皇後，皇子為太子，這個女子便是艱兒這一世的親姐姐。
艱兒的親姐姐做了皇後，皇上自然愛屋及烏，對艱兒也極為恩寵。艱兒出身武行世家，自幼習武，身手矯健，精於騎射。雖然年少，卻不屑於像那些王孫公子那樣呆在都城裏放縱聲色，享受長輩的蔭庇。他渴望殺敵立功的那一天，便投身軍營，封為軍侯，此時艱兒方十七歲，尚未弱冠的少年。
艱兒在鄉野間招兵買馬，桃兮便化作男子應征，晟熊也跟著桃兮一同應征艱兒麾下的兵卒。
第一眼在練武場見到艱兒時，桃兮心中感慨萬分，麵孔依舊清秀的艱兒此世卻擁有一身孔武之力，身材雖稍嫌纖瘦，但看著極為康健，令桃兮頗為欣慰。
艱兒第一眼看見桃兮時，神情愣了愣，眼眸亮了一下，眸中劃過一抹星光，衝著遠處的桃兮喚道：“哎，你站住。”
桃兮左右看了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是喚我嗎？”
艱兒點點頭，“對，就是你。”說著向桃兮走了過來。
走至桃兮的身前停了下來，望著桃兮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你，做我的貼身侍衛吧。”
桃兮當然願意，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本打算與那些兵卒好好地比幾場武，較量一番，勝出者才有資格守護在艱兒的身邊。如此便省了這番周折了，於是笑著脆生生地應道：“是。”
一直站在桃兮身邊的晟熊急了，說道：“貼身侍衛一個豈能夠，算我一個吧。”
艱兒上下打量了晟熊一番，有些猶豫，轉首問桃兮：“他是和你一起的？”
“不是。”
“是。”
桃兮轉首白了晟熊一眼，不再吭聲。
艱兒得到了不一樣的答複，蹙了蹙眉，似乎覺得很麻煩，便對晟熊說道：“好吧，我成全你了，以後你便跟著我吧。”
“是。”晟熊回答得十分響亮，笑著轉首望了望桃兮，眨了眨眼。
桃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低聲嘀咕道：“難道你沒有自尊心嗎？”
“沒有，沒有了你，我什麽都沒有了。”晟熊心情十分美好，低聲回道。
桃兮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的癡纏她早已領教過幾世了，但願此番她能招架得住。
自此桃兮與晟熊便如願地守護在艱兒的身邊，歸艱兒差遣。後來桃兮問過艱兒，為何自己沒有經過比武，便被艱兒選中做貼身侍衛了。艱兒笑著說道：“我第一眼看見你，便覺得似曾相識，可是我搜刮了腦海中所有的記憶，都沒有你的影子，或許我們前世是相識的吧，也或許這就是眼緣，你給我一種強大的信賴感，我無緣由地就很信任你。”
桃兮的眼眶早已潮濕紅潤，眸中浮上了一層濃濃的水汽，吸了吸鼻子，說道：“謝謝你的信任。”同時桃兮的心裏也在呐喊著：“艱兒，這一世，我一定會守護好你的，不惜傾盡我的生命。”
艱兒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眸子亮亮的，笑道：“瞧瞧你被感動的，你還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嘛。”
桃兮笑了笑，紅著眼眸點了點頭。
晟熊在桃兮的身邊，早已聽見了桃兮心中的呐喊，臉上的表情極為沉重肅穆，眸中彌漫著滿滿的愁雲。私下裏晟熊對桃兮說道：“無論因為任何事，我都絕不允許你犧牲自己的性命。”
桃兮瞪了他一眼，並不睬他。一連幾日，晟熊時不時地便在桃兮的耳畔重複著這句話，桃兮煩不勝煩，終於有一次徹底爆發，“艱兒這一世的劫難並沒有什麽凶險，隻要在他第五次出征西戎的戰役中，詐死，然後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我便可保他一世無憂，隻要不再返回京都便可安然無恙，這又能有什麽凶險？你不要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了。”窺探了艱兒的命格後，桃兮心中早有盤算。
桃兮原本以為這第三世的劫渡起來會輕鬆許多，更遑論有晟熊在身邊相助，不曾料到此次艱兒的劫難渡得愈發的凶險，險些讓桃兮遭到天譴，魂飛魄散。
不久，艱兒在朝堂上主動請纓，皇帝遂派他出征，桃兮與晟熊自然也位列軍中。在戰場上，艱兒憑著一腔血氣驍勇，率領著自己的士卒，在茫茫大漠裏奔馳數百裏尋找敵人的蹤跡，最終首戰告捷，斬敵千餘人，俘虜千餘人，其中有西戎權貴皇親數人。而艱兒的騎兵則全身而返，勇冠三軍。
艱兒的首戰，以這樣奪目的戰果，向世人宣告，皇家最耀眼的一代名將橫空出世。艱兒首戰歸來，馳騁沙場，立了大功，皇帝自然大加犒賞了一番。
連日的征戰，艱兒終於鬆懈下來，便想著去書茶館聽書看戲茗茶輕鬆輕鬆。艱兒率先走在前麵，桃兮與晟熊緊跟隨在身後，正走至茶館的大門處，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蹦蹦跳跳地從書茶館中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艱兒躲閃不及，女子迎麵與艱兒撞了個滿懷。
“誒呀！”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女子連連道著歉，隻是頭都沒抬，動作絲毫沒有緩滯，便接著向書茶館外跑去。
艱兒被撞得有點呆愣，似乎忘記了此行的目的，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臉上染出一抹紅暈，癡癡地望著女子的背影。
桃兮一見艱兒的神色，立馬明白了過來，心下暗忖：“這小子定是情竇初開了。”想著也向那個女子望去。
女子快速地跑至十幾米處停了下來，清脆的聲音喚著：“老板，你終於回來了。”
桃兮將視線落在那個老板身上，原來是書茶館的主人林紹竹，人如其名，一個文質彬彬，氣度風雅的三十多歲的男人，歲月似乎將這個男人熏染得一如煙雨濛濛的水墨長卷，悠悠散發出醇厚的韻味。
林紹竹溫潤淡雅，對眼前的女子寵溺地笑了笑，說道：“煙雪，你不能慢點走嗎？險些衝撞了貴客。”說著抬頭看向艱兒。
林紹竹自然識得艱兒，艱兒的親姐在書茶館中做藝人時，艱兒時時來此處玩耍。
艱兒恭敬有禮，上前喚道：“林叔。”
林紹竹向艱兒躬身行禮，回道：“在下不敢。”
林紹竹見艱兒的視線膠著在煙雪身上，遂用手示意了一下煙雪，笑道：“這是我一個遠方朋友的女兒，我那朋友前些日子不幸重疾病故，便將煙雪托付給了我照顧，她年齡尚小，做事冒冒失失的，軍侯莫要責怪呀。”
桃兮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大驚失色，這個喚煙雪的女子有著與上一世艱兒做和尚時愛過的崔貴妃八九分相似的麵貌，同樣的大膽潑辣，率性而為，此時正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