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皈依佛門
桃兮隨下人進入了府邸,府邸占地極廣,府內建築格局顯然經過精心布置,雖談不上富麗堂皇、氣勢宏偉。但卻無時無刻不體現出府邸主人的極盡奢華,而又恰到好處。屋頂鋪著暗紅色琉璃瓦,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著晶瑩的光。入門之處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團錦簇,剔透玲瓏。
下人徑直將桃兮帶至艱兒歇息的內室,走進屋內,桃兮一眼便看見金硝瑞獸的香爐裏裝著最名貴的熏香,絲絲迷醉升騰而起,淡淡的檀木香與清新的佛香充斥在鼻端。桃兮心中不禁慨歎,艱兒一心虔誠向佛,在家中也虔心焚香設拜,以上達天聽,下及幽冥,感應道交,其心可歎。
透過鏤空的雕花窗楹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做工細致的雕花黃花梨木桌椅上擺放的是“白如凝脂,聲如鳴罄”的上好白瓷茶具,其奢華自不必說。
細細打量一番,艱兒躺在床榻上,身下是一張柔軟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雲緞錦被,更顯奢華。艱兒緊闔雙眸,安靜得一動不動。
桃兮的心一下子被絞緊了,心知情況不妙,幾步走上前,喚著:“趙艱.……趙艱……”
躺在床榻上的艱兒虛弱地睜開眼眸,眼神渙散,聚焦了好久,好似才看清楚來人,微微扯了扯嘴角,無力地說道:“你怎麽來了?”
桃兮急道:“我幾日未見你前來,也沒有你的消息,心中記掛著你,今日便登門造訪,果然你……”說著眼眸紅潤了起來,滿臉的焦急之色,“這究竟怎麽回事?你身子染恙了嗎?”
此時跟在桃兮身邊的黑犬臉上也露出焦急的神態,眼眸巴巴地望著床榻上的艱兒,犬尾低垂著,立挺的雙耳耷拉下來,渾身透著關切之情,平素的凶狠威嚴絲毫不見蹤影。
“我無妨。”轉眸看見了黑犬,艱兒眼神亮了亮,不像靈隱寺其他小僧那般膽怯,而是探長手臂摸了摸黑犬的毛發,讚歎道:“好帥氣的犬。”
令人咂舌驚歎的是黑犬的表現。隻見它收斂了平素的囂張冷漠不可一世,竟然向艱兒走近了幾步,將犬頭探至艱兒的臉前,伸出舌頭舔舐了幾下,接著將犬頭埋在艱兒的臂彎裏,一動不動。
桃兮看得是瞠目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吭吭哧哧道:“黑子,你這是幹什麽?”
黑犬與艱兒肯定是初次見麵,然它卻向艱兒表達了自己強烈的好感,這種露骨毫無掩飾的示好,簡直是莫名其妙。
艱兒露出了笑意,似乎對黑犬的示好感到很愜意,連連說道:“桃兮,無妨,我第一眼看見它,就很喜歡它,你是從哪裏找到的它?”
桃兮皺了皺眉頭,滿臉的怨氣,埋怨地望著黑犬,說道:“哪裏是我找的它,前幾日它自己跑至靈隱寺門前,我一出門便被它纏上了,怎麽轟它都不走,你也小心些,看它這情景,纏上你是很有可能的。”
“讓它纏上我便好,不如你將它送給我吧。”艱兒開口向桃兮索要。
桃兮欣喜,臉上一樂,正想一口答應下來,黑犬似乎聽懂了人言,立時將犬頭從艱兒的臂彎中抬起來,退了幾步,退至桃兮的身旁,堅決地搖了搖頭。
望著黑犬堅決拒絕的神色,桃兮不禁失笑。
艱兒詫異地望著黑犬,說道:“好聰明的犬,竟然能聽懂人言呢。”
桃兮點點頭,說道:“還有許多令人驚奇的事呢,我早都習慣了,也不知它是從何處來的,你還真不能將它看作一隻犬,有時它比人都聰明。”
黑犬得意地昂起頭,似乎聽懂了桃兮的誇耀之詞。
“真是神奇。”接連說了幾句話,艱兒虛弱的有些氣喘,連連咳嗽起來。
桃兮忙問道:“幾日不見,你怎麽病成這樣了,到底是什麽病症?”
此時桃兮已從方才的慌亂中鎮定下來,她早已知曉艱兒這一世的命簿,此時艱兒並不曾遭遇什麽劫難,她稍稍寬下心來。
“我這是再與爹爹抗爭,我執意投身佛門清修,然爹爹極力反對,我這幾日便飲食不進,絕食以示抗議,再者也表明了我的決心。”艱兒坦然道。
桃兮雖知此番艱兒也不會出什麽大事,然心中仍是十分的心疼,埋怨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做出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呀。”
“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說著艱兒長長地歎了口氣。
桃兮沉思了片刻,說道:“我去見見你爹爹,與他談談,或許他便能想開了。”
“我爹爹很固執的,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艱兒顯然並不樂觀。
“我去試試,或許他能同意。”
艱兒點點頭,說道:“那就勞煩你了。”
“你我二人就不用客套了,你暫且歇歇。”說著轉身走出了屋子。
屋外侍立的下人將桃兮帶至了艱兒爹爹所居的屋舍內。下人早就將桃兮的到來通報了艱兒的爹爹和娘親,桃兮隨著下人徑直進入了房內。艱兒的爹爹和娘親坐在上座,艱兒的娘親滿臉的憂愁,淚珠猶自掛在臉上,神情憔悴,顯然是擔心著艱兒的身體狀況。艱兒爹爹堅毅的一張臉上也泛著憂愁之色。
桃兮一走進屋內,艱兒爹爹便先開了口,顯然也是心中焦急萬分,對艱兒的固執無可奈何,“你是艱兒的朋友,能不能勸勸艱兒,他放棄了大好的前程,放棄了一生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卻執意投身佛門清修,過那一盞孤燈,一茗清茶的苦行僧般的清貧孤寂的生活,讓我們做父母的如何能夠安心。”
艱兒的爹爹連連歎著氣,艱兒的娘親淚水更是洶湧而出。
桃兮長長籲了口氣,說道:“你們做父母的心情我完全能夠體會。但是人生在世,輾轉於紅塵中的一世也就是幾十載的光陰,時光匆匆而逝,往往在不經意間人的一生便流逝過去了。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為何不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呢?如若在自己喜愛的方麵有所造詣,流芳百世,為後人所傳頌,不是更有意義嗎?違背自己的心意強迫自己去做討厭的事情,這一世過得也是不開心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呢?”
艱兒的爹爹沉默不語。桃兮接著說道:“人是有轉世輪回的,這一世他或許對佛法有興致,有所作為,成為一代曠世名僧,成就了他這一世非凡的人生,或許下一世他便熱衷仕途之路,人生一樣可以過得轟轟烈烈,精彩紛呈,隻要孩子過得開心快樂,作父母的也便安心了,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言畢,桃兮目光灼灼地望著艱兒的爹爹,然他仍猶豫著,始終下不了決心。
桃兮隻得放下了狠話,決定刺激他一把,說道:“冥冥中上蒼早有定數,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若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如今趙艱飲食不進,臥榻在床,生命奄奄一息,做爹娘的難道能夠忍心看著他就此丟了性命?難道仕途比生命更重要嗎?”
艱兒的娘親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出聲,哭道:“我要艱兒好好活著,無論他想做什麽,隨他的意便好了。”
艱兒的爹爹長籲短歎,無奈地點點頭,說道:“沒想到艱兒如此固執,便隨他的意吧。”
桃兮頓時雀躍起來,連忙告退,趕緊吩咐下人做些稀粥先墊墊肚子,她一路小跑著回到了艱兒的臥房。趕至艱兒的臥房內,早有下人端著稀粥在侍候著艱兒小口吃下。桃兮心中失笑,艱兒的爹爹早已軟下心腸,向自己的兒子妥協下來,早早便準備好了粥食。
艱兒望著桃兮,衝著桃兮狡黠地眨了眨眼,示意他們終於戰勝了他爹爹和娘親。
桃兮在趙宅住了幾日,每日照顧著艱兒的飲食,黑犬也對艱兒超乎尋常的親厚,似乎將艱兒當作了自己的孩子,力所能及地照顧著他,艱兒的身子恢複得很快,沒幾日便可以下床走動了。桃兮常常陪著艱兒漫步在趙宅花園中,黑犬默默地跟在身後。那段日子,府裏人常常看到二人一犬信步在庭院中,畫麵是如此的和諧。
艱兒康複後,便堅決在靈隱寺舉行了剃度儀式,披上了僧服袈裟,正式投身佛門,做了弘法大師的關門弟子。艱兒的爹爹和娘親參加了剃度儀式,他的娘親滿含著淚水,不舍的目光注視著艱兒,爹爹肅穆著一張臉,透出絲無可奈何。
桃兮終於可以與艱兒朝夕相處了,艱兒每日閉門刻苦抄經誦經,並沒有多少閑暇時間分給桃兮,但桃兮隻要能日日見到他的身影,知曉他心中是快樂的,知曉與他僅是一牆之隔便心滿意足了。
這日,除了齋飯桃兮已有幾日不見艱兒出門了,心中有些擔心,整日憋在房間中苦讀經書,恐會傷了身體,便硬拽著艱兒出來活動活動。桃兮與艱兒還有黑犬正在寺院中閑適地散著步,空空小僧遠遠看見桃兮,喊道:“桃兮,看你們沒什麽事情,隨我去河邊挑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