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百般糾纏

  桃兮緊張起來，再也顧不上思索夢中的情景，趕緊起身穿戴整齊向屋外跑去。尋著喧嘩聲，桃兮疾步跑至靈隱寺大門處，隻見大門處站立著不少的小僧，眾僧團團圍著一隻黑色的獵犬。黑色的獵犬顯然沒有將眾僧看在眼裏，不理不睬，對人類沒有絲毫懼意，站在那裏神情倨傲，高高地昂著頭顱，一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樣。


  桃兮走上前，眸光落在中間的這隻黑色的獵犬身上，大吃一驚，眼前的這隻黑色的獵犬正是夢中的那隻，純黑色的犬毛，毫無一絲雜色，又黑又粗，還很蓬鬆，有著碩大的爪子和犬牙，藍色的眼睛。桃兮望著它時，它也正目不轉睛地望著桃兮，眼眸中似乎氤氳出了濛濛的霧氣，邁著四條腿緩緩地向著桃兮走來。


  周圍傳出一陣陣的嗟歎聲，其中一位小僧說道：“奇怪，這隻獵犬竟然對桃兮有反應。”


  望著向她緩緩走來的黑色獵犬，桃兮十分震驚，眼前的這隻獵犬一如她夢中的那隻，好似夢境中的那隻黑色獵犬走出了夢境，走進了現實中，此時正向她迎麵走來。


  桃兮心中十分膽怯，不由得腳步向後退去，然這隻黑色的獵犬執意向前走著，絲毫無停下腳步的意思。周圍的小僧看出桃兮的懼怕，也唯恐黑色獵犬傷了桃兮，紛紛走上前擋在桃兮的身前，喊著：“走開.……走開……”


  黑色獵犬藍色的眼眸中射出憤怒的火焰，咧開嘴，衝著眾僧呲起了牙，嗓子深處擠出低吼聲，顯然對眾僧的行徑極為不滿意。眾僧臉上露出膽怯的神色，雖然心中也有些懼怕它的氣勢威懾，但毫不退縮，嚴陣以待。人與犬對峙膠著著，一時局麵有些僵持。


  此時桃兮冷靜下來，不再複方才的慌亂，尋思著夢中的情景，立刻斷定此事必有蹊蹺，眼前的這隻黑色獵犬絕不是一隻普通的犬。


  桃兮伸出手臂撥開眾僧的遮擋，一個小僧抓著桃兮的手臂，阻止桃兮上前，勸道：“桃兮，危險。”


  桃兮笑了笑，說道：“無妨。”


  接著向黑色獵犬走去，邊走邊說著，“你是要找我嗎？”


  黑色獵犬目光灼灼地望著走上前的桃兮，收起了尖利的牙齒，情緒立刻變得平靜下來，也向桃兮走過來。走至桃兮的身前，出乎眾人的意料，黑色獵犬竟然站立了起來，兩條前腿扒在了桃兮的胸前，犬頭向桃兮的臉貼近，伸出長長的舌頭向桃兮的臉舔去。


  猝不及防間，桃兮來不及躲閃，一下子被它添了個正著，正舔在自己的紅唇上，桃兮頭猛地向後躲閃，抬起手擦拭了下紅唇，嫌憎地看著伏在自己胸前的獵犬，喊道：“你要幹嗎？”


  此時黑色獵犬強吻成功，一親芳澤後，顯然心滿意足，將犬頭埋在桃兮的胸前，微眯著眼眸，一動不動，一副愜意享受的模樣。


  此時，一犬一人親密相擁地站立在那裏，畫麵竟是如此的和諧，眾僧愣怔地望著，顯然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良久，一個名喚“空空”的小僧吭吭哧哧地開口，“桃兮，這隻獵犬好似很喜歡你呢！方才無論我們如何逗弄它，或是轟它走，它都是高昂著頭顱，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顯然絲毫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裏。隻有你出來後，它才有了反應，你們很有緣分呀！”


  話音方落，眾僧也反應過來，哄笑了起來。


  桃兮瞬間羞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和你才有緣分呢！”說著一把推開黑色獵犬，轉身向寺中走去。


  喚“空空”的小僧平素與桃兮極為要好，因此說話自然隨意些，桃兮也對他並不客氣。


  桃兮對這隻黑色獵犬有一種莫名強烈的排斥感，方才它的擁抱，竟使她心底深處產生一種熟稔感，她一時想不出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隻是潛意識裏提醒自己要遠離它。


  桃兮本想返回寺中，不招惹什麽事端。讓眾僧將這隻黑色獵犬轟走了事，卻沒想到，它竟然亦步亦趨地尾隨在桃兮的身後，走進了寺廟中。


  桃兮察覺出它跟在自己身後，猛地轉過身瞪著它，怒聲說道：“你跟著我幹嘛？我沒有吃的喂你。”


  這隻黑色的獵犬極通人性，好似聽懂了桃兮的嗬斥，眨了眨藍色的眼眸，瞬間氤氳出了蒙蒙的水汽，眼睛、鼻子、嘴好似皺在了一處，一副極委屈的表情。


  這幅委屈的模樣並沒有打動桃兮，桃兮接著說道：“你趕緊走，別跟著我，從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我一點都不喜歡犬類。”說著轉身又向前走去。


  桃兮想著自己如此疾言厲色，這隻獵犬看著極有血性，必受不得這番委屈，不會再賴皮賴臉地跟著她了吧。不曾想走了幾步回頭一看，它仍跟在自己身後。桃兮心中愈發氣惱起來，轉身向寺外走去，心想：“我不回寺中，我去山上砍柴去，看你跟到何時？”


  想著便向寺外走去，眾僧滿臉的驚奇，仍站在寺門處遠遠地望著桃兮與這隻與眾不同的黑色獵犬。桃兮對沙彌小僧說道：“今日寺裏的木柴我替你去山上砍了，你就歇一天吧。”


  沙彌小僧沒有回應，隻是張著嘴，瞪大著眼，望著眼前的一切，顯然被眼前的情景所震驚，一時回不過神來。


  桃兮去牆角拿了把砍刀，出了寺廟，便徑直向山上走去，黑色獵犬不理睬眾僧的圍觀，眼眸一瞬不瞬，隻是目不轉睛地望著桃兮，寸步不離緊緊地跟在桃兮的身後，向山上走去。


  眾僧呆愣愣地望著漸行漸遠的一人一犬，漸漸消失在山路的盡頭。良久，眾僧才反應過來，連連發出驚歎聲，在靈隱寺這麽些年，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奇事。


  桃兮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惱意，卻不知這股怒氣究竟從何而來？她邊走邊苦苦地思索著，驀然醒悟過來，她“謔”地一下轉過身望著這隻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黑色獵犬，罪魁禍首便是它。


  自打第一眼看見它，這股無名的惱火便縈繞在她心頭，久久不能散去。它雖隻是一隻犬，而非人身，然作為一隻犬的氣度風華，氣宇軒昂的神態卻像極了那個人，那個九重天上年輕的天帝，桃兮就是傾盡終生也願意將其忘記的男人。


  桃兮是無比地怨恨他，雖在妖王宮偶遇了晟熊被攫去的一魂一魄，知曉了事情的始末原委，但桃兮心中的委屈依然無法紓解，曾經所受的屈辱依然無法釋懷，自己依舊不能原諒他。回顧一下她二人的情感曆程，他的強取豪奪，她的傾心相愛，他的絕情絕愛，她的虐心被棄，無論是何種緣故，桃兮早已被他折騰得身心俱疲，內心被傷害得千瘡百孔。


  此時桃兮怒目瞪著眼前的黑色獵犬，說道：“你雖僅是一隻犬，但你的神態像極了一個人，一個我恨的人，一個我想忘卻的人。你速速離開我吧，看見你我便像看見了他，我是恨屋及烏。”


  黑色獵犬好似聽懂了桃兮的話，露出哀傷的神色，俄而，眸中又劃過一絲執著的光芒，儼然晟熊癡纏她時的執拗，竟然令桃兮產生一種錯覺，站在麵前的不是一隻犬，而是活生生的人，桃兮有些驚駭，慌忙甩了甩頭，好似要把自己這個荒唐的念頭甩至九霄雲外。心中暗忖，自己真是昏了頭，怎能將一隻犬看成了晟熊呢？他明明是至高無上的天宮天帝，受六界尊崇，又怎會變成一隻犬呢？太荒誕了。


  桃兮不敢再看它，轉過身繼續向前走，獵犬依舊靜悄悄地跟在身後，不敢發出大的動靜，好似感受到了桃兮的嫌憎。


  桃兮不再理睬它，徑自忙碌起來，手執砍刀，彎下身，對著幹樹枝猛砍起來。桃兮沒幹過這種粗活，一時不得要領，頗為費力。黑犬走上前，張開嘴叼著桃兮的衣襟，向後扯著。


  桃兮說：“你幹什麽？”使力掙脫著它的拽扯，無奈它的力氣頗大，桃兮竟被它拽著向後退去，退至一塊青石板旁，黑犬終於鬆開了她，伸出一隻前抓，指了指青石板，示意桃兮坐下。


  桃兮心中有些賭氣，心道：“好，我便坐下，看你意欲何為？”索性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桃兮竟從黑犬的臉上看出了愉悅的神色，心中大驚，簡直是匪夷所思，它究竟是何人？究竟是不是一隻犬？此時的桃兮疑竇叢生。


  黑犬可不知桃兮心裏的感受，走至方才桃兮用力砍伐的幹樹枝前，低下頭用嘴咬住樹枝，俄而，便聽見“喀嚓”一聲，樹枝被咬斷了，犬牙果然鋒利，接著它伸出一隻前抓固定住樹根，將壓斷了的樹枝銜了起來，向桃兮走來，將嘴裏銜著的幹樹枝放在桃兮的身旁，又向其他幹樹枝走去。


  此時桃兮的心情好了起來，暫且不管眼前這隻黑犬的來曆，如今它能替自己幹些粗活，也省了自己不少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