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心如死灰
“我實在是有些急事找你,若遲了,恐就趕不上了。”
白無常惺忪著睡眼,斜睨了桃兮一眼,懶洋洋地說道:“你找我,肯定沒什麽好事。”
桃兮諂媚地笑著,哀求道:“白無常大哥,的確是有一事相求。”
接著將許婷的想法告訴了白無常,白無常聽完,立時睡意全無。恨鐵不成鋼道:“桃兮呀!桃兮,我到底說你什麽好呢?如此荒唐的事,你都能答應。”
桃兮涎著臉,軟著聲音,“實在是我在地府中待了這麽久,亦有些煩悶了,借著此事也出去逛逛散散心吧。我們安安靜靜地飄在你們身邊,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白無常沉吟了半晌,終於說道:“行,你現在就回去準備準備,咱們即刻出發,不要等黑無常了。”說完又上下打量了桃兮一番,“你們也都換身裝束。”
桃兮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顏,上前一把拉住白無常的手,“白無常大哥,太謝謝了。”轉身就跑出了寢殿。
注視著桃兮的笑容,白無常竟有些晃神,呆愣了半晌,隨即笑了笑,搖了搖頭。
桃兮和許婷也換了身鬼差的長袍,頭戴了頂高高的帽子,桃兮一身白,許婷一身黑。經過陰曹地府的各個關卡時,守衛的陰兵陰將並未多加盤查,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們幾眼,黑白無常畢竟是冥府赫赫有名的陰帥,身份地位非等閑之輩,常人可不敢招惹。
白無常一臉的淡定,桃兮和許婷亦故作坦然,一路上很順利,他們三人很快就走出了鬼門關。
桃兮心情大好,眯著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清冽的氣息竄入肺腑中,四肢百骸都跟著舒爽了起來。多日在地府裏悶著,好久未聞到外麵的新鮮空氣了,此時的桃兮歡快的很。
許婷一臉的愁容,心事重重,桃兮知道她是放不下她的段郎。桃兮原本想著一路上到處溜達溜達,借機玩耍玩耍。可許婷滿臉焦急的神情,埋著頭隻管急著趕路,她也不好再拖延時間了。
三人行色匆匆,很快便來到了柳宅府邸,許婷站在府邸的大門前,抬頭望著門楣上高高懸掛的牌匾,眼眸紅紅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這裏承載著她多少的記憶,多少次進入這個大門,她生前是多麽想嫁入這所宅邸呀!
她抬腳飄進了大門,桃兮與白無常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生前許婷時常被柳展坤偷偷帶入府中,所以她熟門熟路。許婷徑直向柳展坤的住處飄去,俄而,耳中便傳來一陣刀劍的碰撞聲,許婷心急火燎,沒心思再沿著正路走了,直接從眼前坐落的一座殿閣中間穿過去,桃兮和白無常相視了一眼,也緊緊跟著穿了過去。
桃兮輕輕歎了口氣,許婷始終是無法放下柳展坤,一陣刀劍的聲音竟令她如此恐懼,顯然是擔心著她的柳郎的安危。
穿過殿閣,眼前豁然開朗,一處寬敞的庭院,庭院的中間有兩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手執刀劍在揮舞著,顯然二人正在切磋著劍法。在兩個男孩的周圍圍著幾個人,在欣賞著男孩們的劍法。其中一男一女,約莫近三十歲的模樣,男的成熟穩重,文質彬彬儒雅謙和,女的姿容端莊氣質芳華。旁邊隨侍著幾個侍女打扮的女子。
許婷毫無猶豫,徑直向那男人急速飄去,瞬間便站在了男人的麵前,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眼淚洶湧而下。桃兮亦幾步走上前,盯著那個男人看,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害的許婷如此悲慘,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他定是那個柳展坤,也不過如此,原以為是多麽豐神俊朗的人物呢。”
柳展坤顯然看不見她們,隻是笑眯眯地望著舞劍的兩個小男孩,間或轉首看看身旁的婦人,眼眸中含著深情關切,情意滿滿。間或抬起衣袖揩拭下婦人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婦人轉過頭對著柳展坤溫柔地笑笑,也抬起手,手執絹帕輕輕擦拭柳展坤臉上的汗水。好一副情意綿綿,伉儷情深的畫卷呀!此時無聲勝有聲,無需再多的言語,一切真相大白。
見了眼前的景象,許婷頓時神情有些呆愣,隨即臉上呈現出刻骨的恨意,她顯然也明白過來。
此時,舞劍的兩個男孩停了下來,柳展坤和身旁的婦人連忙走上前,向其中一個小男孩躬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太子殿下,您累了吧,去殿閣中歇歇可好?”
小男孩一臉的倨傲,回道:“我和柳戟來府中玩耍,卿家就不用這些虛禮了。”
聽了這話,桃兮和白無常大吃一驚,互相對視了一眼,麵麵相覷,一同向那個男孩望去。打量之下,這個男孩果真風度氣韻與眾不同,小小年紀,霸氣四溢,頗有氣勢,舉手投足間,一看就是至尊至上之人。
當年在楚國王宮中,此子方一周齡,彼時一眼便看見了他們,而如今對他們卻恍如未見,顯然正如白無常所言,隨著年齡的增長,天眼自會關閉,自然便看不見他們了。桃兮安下心來,她可不願意再被眼前的這個小太子纏住。
柳展坤轉首向另外一個男孩說道:“戟兒,作為太子的伴讀,你要好好輔佐太子殿下。”
“是,父親。”柳戟抱拳行禮。
婦人笑意盈盈地對柳戟說道:“戟兒,快陪太子殿下去殿閣休憩吧。”
“是,兒告退了。”那喚柳戟的小男孩和太子轉身向殿閣走去。
柳展坤走過來輕扶著婦人的肩頭,溫柔地說道:“蓉兒,你也累了,我們也回房歇歇吧。”
婦人情意綿綿地看著柳展坤,甜甜地笑著,輕輕點了點頭,二人向屋內走去,婦人邊走邊問道:“太子殿下的心疾頑症有好轉嗎?”
柳展坤搖搖頭,回道:“太子殿下日日飲那些中藥湯劑,毫無起色,宮內民間無數名醫術士俱束手無策,說是從娘胎裏帶來的。最近聽聞太子殿下已經拒絕治療了。”
“哎!”婦人歎了口氣,“的確,十年的煎熬任誰亦無法忍受呀!”
聽著二人喁喁細語,此時,許婷眼眸中噴湧著憤怒的火焰,麵部有些扭曲,陰森森地跟著柳展坤和婦人走入了屋內。
桃兮和白無常趕緊跟在許婷的身後,桃兮用力拉了拉許婷的衣袖,警告道:“你可別出什麽亂子,別輕舉妄動,不能擾了凡人的氣運,否則有你好受的。”
憤怒中的許婷顯然沒有聽見桃兮所說的話。一進入屋內,朦朧依稀的身子便向婦人撲了過去,桃兮伸出手想拉住她,“撕拉”一聲,隻是扯碎了她的衣角。她的身子向著婦人一沒,便沉進了婦人的身體裏,許婷的魂魄便附在了婦人的身上。
柳展坤顯然對所發生的事並不知情,擁著婦人的雙肩,將婦人安置在凳幾上,從桌案上執起一壺茶水,倒了一盞茶水,遞給了婦人,柔聲道:“蓉兒,你且飲盞茶水,潤潤喉。”
此時坐在凳幾上的婦人早已被許婷附了體,眼露凶光,麵呈怒色,接過柳展坤手中的茶盞,一揮手,使力摔在地上,登時,蘊含著濃濃情意的一盞茶水潑灑在地上,盞碗摔得粉碎,厲聲喝道:“誰是你的蓉兒?”
柳展坤大驚,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盞碗碎片,又抬頭看著婦人,顯然難以置信,“蓉兒,你這是幹什麽?”
婦人惡狠狠地盯著柳展坤,咬牙切齒道:“你的婷兒呢?”
柳展坤狐疑地注視著眼前的婦人,良久,神思清明起來,不愧是武將出身,頗有些膽識魄力,初時的驚慌過後,便是沉著鎮定。
他沉著聲音問道:“你不是蓉兒,你到底是誰?你把蓉兒怎麽樣了?”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誰?”
柳展坤疑惑道:“莫非.……莫非你是許婷?”
“沒錯,你個背信棄義的東西,你我本相約一同赴那黃泉路,不曾想你卻膽怯貪生,誆騙我至死。我一直在奈何橋畔苦苦等你,你卻始終杳無蹤影,沒想到你早已另覓新歡,在陽間享受著妻全子孝的人倫之樂。可笑我,又差點為了你,魂飛魄散,你如此負我,於心何忍?”許婷痛斥。
柳展坤聞言,撲通地跪在地上,眼淚橫流,臉上籠罩著濃濃的內疚之情,哭著說道:“婷兒,是我對不住你,我那時太年輕,憑著一時的激情,便與你相約一同赴死,可是……可是臨到最後關頭,我還是對死亡膽怯了,我有了求生的欲望,我可是柳氏一族的獨子呀!待我後悔時,你已.……你已……”
許婷怒道:“你這個懦夫,害我枉送了性命。”
柳展坤哭著道:“那時.……那時我也慌了,想救你,可已經來不及了,我也很後悔呀!是我對不起你,如若你不甘心,現在取了我的性命便好。隻是不要傷害蓉兒,她是無辜的,她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蓉兒是你的妻子?一定和你門當戶對了?”許婷冷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