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劫後餘生
我毫無遲疑地伸出另外一隻手用力撥開蔡王緊緊攥著我的手，蔡王瞪大了驚恐的雙眸望著我，喊道：“桃兒.……不要……”
我掙脫了他的手，身子筆直地向翻滾的江水中墜去。雨水以雷霆萬鈞之勢劈打在我的臉上，耳邊風聲呼嘯嘶鳴，巨浪翻卷近在咫尺。我身子沉入江麵的一瞬間，恍然看到一個身影躍入江中，隨我一同墜入了灤川江暗流變幻的滔滔江水中……
周身到處都是水，冰冷刺骨，寒意無孔不入地侵襲著我的身體，我的身體似乎已被冰封僵硬，我無法掙紮，一動不動地顛簸在驚濤駭浪中，任江水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漩渦中我被動地隨波逐流，黑暗魔魘一般地逼迫著我，欲將我吞噬。漩渦中仿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緊緊地吸附著我，將我拖向黑暗深處，我漸漸失去了知覺。
好冷，感到錐心徹骨的冷，我慢慢睜開眼睛，心想是不是已經死掉了，重新回到了現代時空，我心中希翼著。眼前一片迷蒙，朦朧間有一張臉在眼前逐漸放大，定睛看去卻是楚王，原來我並沒有死，仍在這個時空，楚王竟不顧性命隨我墜入江中，我心頭酸澀不已，眼淚簌簌而落。
“寶兒，你終於醒了，你真狠心，竟然想丟下我和艱兒。你若走了，記好了，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與你如影隨形，我與你同上奈何橋墜入輪回，你生生世世也擺脫不了我。”
我抽抽噎噎道：“我不想你因我而亡國，你處事素來運籌帷幄彈指一揮間……上天必降大任於你，而我於你建功偉業毫無裨益，隻能成為你的掣肘，沒有我，你才能盡情施展你的抱負，你的雄心。”
“寶兒，沒有你與我分享，這一切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我感到渾身冰冷，身子發抖，不由將身體蜷縮起來。楚王蹲下身子，脫去我的外衫，攥在手中使力擰幹，外衫中浸濕的江水擠了出來，鋪展外衫晾在草枝上。隨後欲脫我的內衫，我伸出手阻擋著他，裹了裹被江水濕透的內衫，雙臂環抱著蜷縮起的雙膝，把臉埋在臂彎裏。
“寶兒，怎麽了？”楚王雙手輕輕扶著我的頭，將我的臉仰起，我怯生生地望著他。
楚王望著我，勸道：“寶兒，必須把身上的衣衫晾幹，否則會生病的。”
我當然知道穿著濕透了的衣衫很難受，但這些日子被蔡王殘忍地淩虐，身上留下了許多青青紫紫的痕跡，我羞於讓楚王見到。
楚王眼神閃爍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麽，柔聲道：“寶兒，不要怕，無論發生過什麽，都無妨。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不再抗拒，他順勢脫下了我的內衫，我身上片片青紫的痕跡立刻暴露在眼前，任任何人亦能看出我曾遭遇過何種殘忍的淩虐。
瞬間楚王的眼眸潮濕紅潤了起來，伸出手輕撫我的傷痕，俄而俯下身用溫暖的唇憐惜地貼上我的青紫痕跡，觸碰之處我頓時感受到一絲暖意，這絲暖意瞬間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溫暖了我寒涼的內心。
半晌，他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哽咽著不停地喃喃道：“寶兒，對不起.……對不起.……”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簌簌滴落在他的肩頭……
良久良久，楚王誓言般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我要讓他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我要讓他付出滅國的代價來償還。”
我相信楚王的誓言，他一定會如此做。
楚王將我的內衫擰幹晾了起來，脫去他的衣衫隨意擰了幾下，也晾在草枝上。露出精壯的身軀，將我環抱在他的臂彎中，我的身子密實地貼著他的身軀，不斷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暖意。他的溫暖不僅融化了我的身體，還融化了我被摧殘的內心。
漸漸地我身子暖和起來，不再感到寒冷，也停止了瑟縮。在這溫暖安詳的懷抱中，我神誌漸漸迷糊，竟然安心地睡了過去，好久沒有睡得如此踏實，如此香甜了。
睜開眼時，我仍蜷縮在他的懷抱中，他看我醒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草枝上的衣衫，說道：“衣衫已經幹了。”
我點點頭，他輕輕將我扶起，伸出手拿過衣衫替我穿戴好，我在他的懷裏又窩了半晌，我是如此眷戀他身上的溫暖。
良久，才戀戀不舍地坐了起來。環顧四周，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境況，目之所及之處，草木青蔥，鬱鬱蔥蘢。我躺在一堆軟軟的草甸上，耳畔是濤濤拍岸的江水聲，我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生還的機會，因為當時灤川江一望無垠，沒有陸地，江水激流怒吼，變幻莫測，絕無生還的可能。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那漩渦竟救了我們的性命，將我們送入了這個地方。
“寶兒，你燒得很厲害，而且你頸間的劍傷也需要敷些藥材，你暫且先歇歇，我去采些草藥。”楚王攤開手掌觸摸了下我的額頭，揪心地看著我，瞳眸中溢滿了關切之情。
我緩緩抬起手觸碰了下我的傷口，當時好歹蔡王反應機敏，千鈞一發的時刻將長劍扔擲在甲板上，才使我的傷並不嚴重，否則此時我的香魂一縷早已不知飄散到了何處？
楚王伸出手輕撫著我的傷口，用驚魂未定的眸光凝視著我，眸光中交織了不安和憐惜，眼眶紅紅的，沙啞顫抖著聲音低聲說道：“寶兒，你太傻了……”
我心中知曉他此時翻湧的情緒還未從方才的驚心動魄中平複下來，猶自沉浸在惶恐不安中不能自拔。
我深情地望著他，徐徐抬起手，輕撫著他紅紅的眼眸，柔聲道：“你才是真的傻呢！你為何也要跳下來，你知不知道會沒命的。”說著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早已盈滿的淚水潺潺流下。
楚王輕柔地撫著我臉上的淚水，笑道：“這個世界上若沒有了寶兒，我又有何可留戀的呢？”
我眸中的淚水洶湧而出，無論他如何揩抹，臉上始終一片濡濕.……
過了良久，我二人的心情方才平靜了些，楚王輕聲說道：“我去采些草藥。”
我點點頭，楚王站起身向遠處走去。約莫半個時辰，楚王返回來，手執幾種草藥，我辨別了下，從中挑出幾根摘淨吃下，又在脖頸的傷口處敷上了些嚼碎的草藥。
夜間高燒使我渾身冷得瑟瑟發抖，楚王脫下衣衫緊緊摟抱著我，我肆意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身心倍感暖意融融。
翌日清晨，我因高燒神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楚王早早起來，給我蓋嚴衣衫，便在島上巡視起來。太陽高掛在空中，陽光照射在小島上，暖融融的，白日島上的溫度比夜裏高了很多，我也感到不是那麽冷了，緩緩地從草甸上爬起來。
正巧楚王回來，疾走幾步來到我的身前，蹲下身子扶起我，關切地問道：“寶兒，身體感覺怎樣？”
我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楚王接著說道：“我剛才轉了一圈，發現這個島四麵臨水，是個孤島，憑我二人恐怕一時半會離不開這個小島，隻能等人來救了。”
我點點頭，楚王站起身子環視四周，接著說道：“看來我們得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既然如此，我們得修建一間屋舍，遮風避雨，島上白日的溫度尚可，可夜晚還是有些冷的，你又發著高燒，你且在草甸上休憩。我方才已看好一處，再砍些木棍，幹草便可搭一間茅草屋。”
說完，楚王遞給我一把新鮮的草藥和幾個水果，接著說道：“你先吃些果子充充饑，島上的瓜果還是蠻豐富的，再記得把草藥吃了，然後好好睡一覺 。”
“好了，我知道了。 ”我不耐煩道，他可真是太羅嗦了，難道我是三歲小孩不成，讓人噓寒問暖的。
楚王交待完，便往一片樹林最茂密的地方走去。我吃完水果，服完草藥，向那片樹林望去，從我這裏能看見楚王在那裏正不停地忙碌著，我感到身子有些疲乏，便又躺到草甸上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大暗，我坐起身子，看到又有不少新鮮的水果在草甸邊放著，這時肚子應景似得“咕咕”叫了兩聲，我的確感到有些餓，最近不知為何我的食量大增，特別容易感到饑餓，我很快將水果吃完，又將草藥送進嘴裏，嚼了嚼，一股苦澀的汁液溢滿口舌，我皺緊了眉頭，撇著嘴，將嚼碎的草藥生生咽了下去。
楚王正巧這個時候回來，望著我齜牙咧嘴難耐的模樣，將手中的梨子遞給我，說道：“來，甜甜嘴。”
我接過梨子，邊看著遠處的風景，邊啃著梨子。楚王也坐至我的身畔，順手拿起一個水果吃了起來，邊吃邊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不禁感歎：“真美呀！”
的確，此時島上的風景美極了，縱目遠眺，夕陽將要落入江中，紅霞滿天，染紅了整個江水，赤紅似血，江水像微微拂動的紅色絲綢，水天極目處，凝成一種紅色的薄霧，這樣的景色竟然帶給人一種淒美的感覺，我二人靜靜地坐著，品味著夜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