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疑似情變
“當然好，附近有一個祥雲茶莊，茶葉鮮嫩可口，名聞遐邇，姐姐去品嚐一下，定會讚不絕口。”
“好呀。”
我們坐在茶莊品著香茗，熊榮一副悠閑自在，愜意享受的樣子，我則無心鑒賞香茗的沁人心脾。
稍坐片刻，與熊榮道：“你先行在此品嚐，我一昔日友人日前來楚國都城做些小生意，逗留在客棧，我前去探望小敘片刻便歸，你暫且在此稍候片刻，如何？”
熊榮猶豫不決，我不悅，“王這幾日皆不在宮中，我便徹夜不歸，他又能如何呢？”
熊榮懼我不悅，隻得勉強應允，囑咐再三：“那你快些回來。”
我、淡墨和櫻如放飛的鳥般迅急走出茶莊，在街巷中轉過幾個彎就不見了熊榮。我三人尋個僻靜之處將楚國城門守吏的衣衫換上，將頭發打散整理一番，互相打量，淡墨忍俊不住：“公主乃史上最為俊俏的城門小吏。”
我笑著嗬斥道：“別打趣了，趕緊走吧。”
我三人順著官道一路打聽向城門走去，大約一個時辰，我們走至城門，城門緊閉。遠遠望見息身著楚國城門小吏的服飾，頻頻向官道方向望來，我知他是期盼著我。
目睹這樣落魄的息，恍同隔世，我心中酸澀不已，眼眶微濕，感慨無限。昔日堂堂一國之君，溫潤如玉，氣質如華，而今卻因我之故，淪落至此，怎能不讓我心生憐惜，愧疚。頓時淚沾衣襟，撫心大慟，心中五味雜陳俱上心頭。
隻見息與身側守門小吏耳語幾句，向我飛奔而來，日日的眷念，夜夜的相思竟令我舉步維艱，口不能語，淚水簌簌而落。息奔至我的身前，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
我情難自禁，撲入息的懷中，熟悉的溫潤馨香縈繞在鼻間，我貪戀的深吸幾下，仰臉細細打量他，依舊是那溫潤和煦的笑容，隻是麵頰消瘦，皮膚黝黑。
他目光在我的臉上打轉，抬起手，手指在我的眼角輕撫，撫去了我的淚水。
我啜泣道：“身在楚宮，身陷囹圄，忍辱偷生，初則為了保全王上的性命，繼則為了能同王上逃脫囹圄，覓一處世外桃源，不理紛繁塵世，你我二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琴瑟在禦，歲月靜好。”
息心碎腸斷，安慰我：“蒼天見憐，必有重聚之日，我甘任守城小吏，苟安於人世，還不是等待團圓的機會麽！”
“我厭倦了世事紛擾，請君許我安然泊心，守一輪明月，拈一指青花，書一紙嫣然，泊一世安寧。”我仰首望著息柔情的雙眸，期許著。我二人心意相通，俯仰之間已達到了共識。
“公主，王，咱們先出城門吧。”淡墨催促道。
息這才緩緩鬆開我，有些焦急地問道：“現在已是晌午了，你們怎麽才來？你姊姊前幾日派人通知我，說是今日一早你們便來。”
我回道：“哎！一言難盡，楚王陰險狡詐，對我早有防備，具體經過路上我再詳述於你吧！現在我們趕緊出城吧！”
息說道：“桃兒，你暫且在此等候我，你姐姐早已報信於我，熊晟出城打獵之日便是你我相聚之時。細軟我早已拾掇好，擱置在住處。住處不遠，就在前麵拐彎處，我先去取了細軟，稍後便來。”
說完轉身欲走，我伸手牽住他的衣袖，急迫道：“息，細軟我們就不要了，雖然楚王不在城裏，但這個地方我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心中著實恐懼，我們這就趕緊出城吧！”
此時我的心中忐忑不安，多番的逃脫失敗，已讓我成了驚弓之鳥。我害怕再一次被楚王捉回，此次我這樣欺騙他，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想到這裏，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
息轉過身抱了抱我，拍了拍我的後背，安撫著我，柔聲道：“桃兒，有件事我一定要回去交待一下，你暫且稍候，我去去便來。”
息說完鬆開我，毫無猶豫地轉身向遠處跑去。
我與息數月未見，經過多番坎坷，千辛萬苦，如今好不容易尋著機會見上一麵，這一麵是多麽的來之不易，我是最清楚的。以楚王的脾性，他萬萬不會允許我與息見麵的。
況且姊姊事前早已將宮外的事宜安排妥帖，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今隻要我掏出兵符，我們即刻便能展翅高飛。可是還能有什麽事情比我們逃亡更重要的呢？以至於他放棄唾手可得的自由，去而複返呢？是什麽羈絆了他？甚至不顧我的懇求，以前的息從沒有這樣敷衍過我，從未拂逆過我的心意。
息的這番表現極為不合情理，令我心中疑竇叢生。
我戀戀不舍地目送息的遠去，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竟鬼使神差般地尾隨在息的身後，向前走去。
櫻在我身後低聲問道：“王後，你要去哪兒？”
飄忽一個念頭閃過，我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很想看看息這段時間的日常起居，是不是更加不堪。本欲喚他同行，可轉念思忖，男人或許都不願自己愛的女人親眼目睹自己的落魄，或許息會感到難堪不自在的。且周圍行人眾多，熙熙攘攘，擾攘不堪，莫驚動了旁人，幹擾我們的出城計劃吧，我就在他後麵跟著便好了。”
我邊走邊喋喋不休地向櫻解釋著，櫻亦感覺出了我情緒上的異常，臉上露出詫異之色。這一番話明裏是和櫻在說，實則是在說服我自己，我不願我和息之間失了信任，不願千盼萬盼來之不易的見麵，卻令我二人有了隔閡。
我不是在跟蹤監視他，我是有堂而皇之的理由的，我心中不停地在安慰著自己。
櫻始終跟著我，我對她說道：“你就留在這裏吧，我自己去便好了。”
“王後？”
我衝她擺擺手，她停了下來，我獨自一人尾隨在息的身後，輕手輕腳，下意識裏似乎擔心被他發現我的行蹤。
走過前麵的拐彎處，映入眼簾的是幾排圍成回字形的低矮屋舍，回形屋舍前矗立著一座大門，大門敞開，並無守衛駐守。
我暗自腹誹：“楚王治軍一向嚴明，獎懲不怠，城門為楚國要塞重地，兵卒卻如此懈怠，要多加提醒楚王才是。”
恍然驚覺自己將來是否還有機會與楚王一見呢？不由搖頭哂笑。
息行色匆匆地抬腳邁入大門，我小跑幾步尾隨其後也進了大門。目之所及，屋舍簡陋，我心中愈發酸楚，對息更是疼惜不已。右邊屋舍有一門扉正欲合閉，息衣袍一角翻飛閃入屋內，想必那間屋舍正是息居住了半年之所。
我輕輕走近，正欲抬手推門而入，屋內卻傳來女子嚶嚶哭泣之聲。我很納罕，息臥房內怎會有女子呢？伸出的手驀地僵在半空中……
側耳傾聽，婉轉鶯啼般的女子嗓音傳來：“師兄，不要把我留在這兒，我現在就要與你一起走，帶上我吧。”
息溫潤如玉般的聲音響起，我眼前仿佛浮現出他那和煦溫暖的笑容。
“師妹，你一早就讓當值守門小吏傳話與我，說是有要事要見我，我一直在等你，你怎麽現在才來？我時間緊迫，馬上就要出發。昨夜客棧裏不是與你說了嘛！我此行實為逃遁，一路輾轉顛簸，顛沛流離，凶險十分，吉凶未卜。你懷胎三月，不宜遠行，你暫且客棧調養身子，待我安定下來，定遣人接你前去。我希翼你能愛惜自己，順利產下孩子。乖，聽話，我會永遠照顧好你的。”
這一席話宛如驚雷在耳畔乍起，一瞬間我有種天塌的感覺，失望，震驚，心慟像冰冷的潮水般兜頭向我襲來。我瞬間站立不住癱軟了身子伏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心，抽搐著疼。事後憶起那一刻的感覺，想必那時的我已然徹底懵了。屋內的二人仍低低絮語，嬌聲抽泣，軟語寬慰著……可我已什麽都聽不見了。
待我意識恢複之際，我已身處於街巷之中，我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此時正值秋高氣爽，秋陽暖融融地灑在身上。我仰起頭凝眸仰視著湛藍的天空，天幕上飄浮著片片白雲，遊移不息，一片閑雲正自頭頂迤邐飄移，落下的是雲的影，遮住的是我的形。
我唏噓長嗟，還果真是世事如白雲蒼狗，變幻莫測呀！原來息的溫潤如玉，息的溫暖和煦的笑容，息的柔情似水，並不僅僅是我的專屬，他亦會毫不吝嗇的送予別的女人呢！我一堂堂現代女子，又怎能甘心與別的女人分享他的愛呢！
原本溢滿眼眶的淚水，因我的仰頭而回流至心中，浸潤了幹涸的心田。仰起的麵孔沐浴在融融陽光中，漸漸變得令人舒爽愜意起來。我嘴角微扯，露出了恬淡的笑意，心中霎時通明，何時我竟變得如此兒女情長？我本就不屬於這個時空，因緣際會來此，自應置身事外，超凡出世，以旁人姿態閑觀這塵世間的悲歡離合，恩愛情仇，而自己卻輾轉於其間，參與了它的兒女情長，實為大不該，這段時間為情所困，居然忘了尋找重返現代時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