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憶往昔
我驚喜地奔向這片桃樹，輕撫著樹上的花瓣，感覺自己輕盈的身姿在花瓣間翩翩起舞，蔡王斂去了臉上的邪魅，和緩了許多，靜靜地站在桃林邊，眸光一直鎖定在我的身上……
我在這片桃花海中盡情馳騁著，也不曉得過了多長時間，終是感覺有些疲累，便坐到小溪邊休憩，將鞋襪脫掉，赤足在水中戲水。
蔡王走過來坐到我身邊，我一興奮便忘了先前對他的警惕之心，笑道：“真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妙處。”
蔡王凝神望著我，說道：“這是兩年前我從息國回來後專門為你建造的，利用這裏的天時、地勢打造出來的，這片桃花林專為你種植。這山峰中常年溫暖宜人，四季如春，冬暖夏涼，正適合桃樹的生長，這兩年我一直在等著你，等著能攜手與你一同欣賞這美景的時刻。”
我刻意躲開蔡王炯炯的眼神，低下頭，緘默不語，不敢再看他，不敢再接他的話……
金輪西沉，我們回宮後，蔡王命人安排了盛大的筵席，熱烈款待。大殿之中，橙黃色燭光盡情搖曳，明如白晝。筵席旁侍立的樂者手持古代樂器，輕挑慢撚間，一陣絲竹管弦之音縈繞於耳，婉轉悠揚，天籟佳音，音色嫋嫋，繞梁三匝，綿綿不絕於耳；舞姬起舞，腰肢纖細，佩環叮咚；舉止婀娜的妖嬈宮女，穿梭在筵席之間。蔡王還真是個優雅通音律曉情調之人，難怪姊姊早已對他深陷情海，但貌似蔡王對姊姊卻並未上心。席間我與姊姊閑話著家常，蔡王嘴角邪邪勾起，微眯著眼眸邪魅地睨著我，眼神迷離，緘默不語。他的眸光太過灼熱，我偶爾用餘光偷覷他，始終不敢直視，對他的異樣佯作不知。
“桃兒，這是十年的桃花釀酒，你平素最喜，品鑒一下味道如何？”說著姐姐手執一翡翠玉盅，斟了滿滿一杯盞遞於我。
玉盅體瑩潤剔透，翠綠欲滴，盅內的桃花釀粉粉嫩嫩，泛著絲絲漣漪，翠綠和粉嫩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真真是撩人心懷。我瞬時被誘惑了，接過玉盅一口飲罄，絲絲清冽順喉而過，醇香可口，甜膩馥鬱，還摻雜著絲酸澀。
“嗯，這桃花釀味道果然不錯，和以前所飲釀的的確有些不同”我點評道。
姐姐複斟滿空盞，我二人邊飲邊敘，“桃兒，息國生活還適應嗎？看你氣色極佳，想必息王對你寵愛有加吧？”
沒想到姐姐說話這麽直接，我不禁耳熱麵紅，不想深談，便搪塞敷衍：“嗯，還好吧。”
顧左右而言他，話題一轉，便問道：“姊姊嫁至蔡國已有一個月了，有沒有去宮外轉轉，欣賞一下蔡國的山川風光，我一路行來觀賞，發現蔡國的景色很別具一格，很有特色呢！”
“沒有。”姊姊回道，聲音中透著花樣妙齡年輕女子的嬌憨埋怨，隨著話音姐姐幽怨地偏頭覷了一眼蔡王，我也乘機斜睨了一眼。蔡王的麵色愈發晦暗，妖邪的眼眸中盛滿了恨意，烏雲密布，怒潮翻湧，驚濤駭浪，黑瞳牢牢鎖定著我，刀鋒般淩厲，對姐姐的幽怨、對姐姐的嬌嗔置若罔聞。
我忙把眸光移向姐姐：“姐姐，不必遺憾，這幾天正好陪我在蔡國好好逛逛，看看是否能找到一株開著三色桃花瓣的桃花樹。”
姐姐將詢問的眼神看向蔡王，眼神中有期待，有愛戀。
“哎，姐姐的一腔深情看似是付之東流，得不到任何回應了。蔡王若為良人，即使不能回饋姐姐深情，但起碼會保障姐姐一生平安坦蕩的，否則可真就是泥足深陷，到時悔之亦晚矣了。”我心中暗歎。
蔡王仍目不轉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恨恨道：“三色桃花瓣的桃花樹，我不曾見過也未曾聽說。”
頓了一下，他似乎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樣子，接著咬著牙說道：“桃兒視我為陌生人，能如此坦然麵對我，對我無絲毫愧疚之意，難道桃兒對你殘忍背棄我，不信守承諾能如此心安理得？”
聽聞此言，心知此前的桃兮定與他有所瓜葛糾結，似是承諾過他什麽，我登時頭痛起來，難道以前桃兮的情債亦要由我來背負嗎？我才不要。
“哦，前些日子我身體染恙，失去了些記憶，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總角之齡，稚言癡語，自是不必當真。”我胡扯推托道。
“忘了？好輕描淡寫的二個字，二年前的那場景那一幕對我而言卻是刻骨銘心，宛如昨日發生，曆曆在目。彼時正值三月桃花盛開，我兩國雙邊交好，政事聯盟。那一日我出訪陳國，與你父王議事，事畢我百無聊賴間信步走至王宮後花園，遠遠看到萬樹桃花綻放，粉嫩花瓣鋪滿了天空，漫天繽紛。微風徐過，滿天花瓣如雪花般飄灑飛揚。樹下一女子身著粉紅色薄紗長裙，置身於粉紅色花海中，搖曳著曼妙纖柔的身姿，翩翩起舞，裙裾翻飛，水袖飛迎。當時我隻覺喉間幹澀，心中擂鼓，以為是一桃花精靈，無意闖入這人間，俯仰之間似要飄飄乎羽化飛仙而去。我莫名的恐懼，害怕你突然消失於這凡塵人間，疾步上前緊緊地抱住那飛舞的腰肢，那女子就是你。你當天就送了我這定情信物，那一刻你是我眼中獨一無二的風景，也是我這兩年日日夜夜獨一無二的風景。”
此時的蔡王眸中柔情似水，百轉千回地追憶著往昔的美好，神情繾綣纏綿、溫柔舒緩，與先前的他判若兩人，似乎沉浸在往日美好的時光中不能自拔。他從衣袖間拿出了一支桃花瓣形狀的玉簪，粉雕玉琢沁透著熒光爍爍，靜靜躺於他的手掌間，愛不釋手。他低頭端詳著，筵席間一時沉默下來，我不知該如何回話。良久，他複抬首直直望向我，眸中星光點點璀璨，水波瀲灩，交織著深深的柔情和渴切，似是向我撒出了一張大網欲將我牢牢束縛，我頓感呼吸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