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臭棋簍子花樣多
第263章 臭棋簍子花樣多
第二次見到冬月正宗，夏目彌生彷彿看到了行走的骷髏。
眼窩深陷，皮膚蠟黃，四肢消瘦。
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鬆鬆垮垮，彷彿像布一般披在骨架上，只需風一吹，便能將偽裝著還生存的假象帶走，餘下鏤空的枯骨。
唯獨他那雙混濁的眼睛，卻比頭一次見明亮了許多，也凌厲了許多。
夏目彌生內心嘆了口氣。
將死的獅子，舉不起利爪，便只能用眼神來維持臨終的威嚴。
真是可悲……
視線快速掠過，會客廳里，除了一左一右站在冬月正宗身後的玉藻月姬與冬月千鶴外，之前在林中茶亭見到的醫生，也在。
冬月新太郎倒是意外的沒有出現。
見到夏目彌生牽著千葉千花走進來，冬月正宗如枯槁般的臉柔和了些。
「這就是新太郎一直掛在嘴邊的千花嗎？」
夏目彌生鬆開千葉千花的手，後者乖巧地鞠了一躬。
「冬月叔叔。」
「果然可咳咳咳……」
【可愛】還未出口，冬月正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醫生連忙上前，拿出噴霧，但是，冬月正宗卻推開了他。
咳嗽聲持續了好久，期間，沒有任何人說話。
「呼哧——呼哧——呼哧——」
粗重壓抑的喘息如同拉風箱般，聽起來還帶著些刺耳之感。
房間里，一陣寂靜。
終於，冬月正宗的呼吸聲舒緩下來。
「抱歉，剛剛嚇到你了吧？」他沖千葉千花笑道。
千葉千花搖了搖頭，隨後上前兩步，抬起小臉看著他。
「冬月叔叔，你……」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夏目彌生的耳朵動了動。
緊接著，身穿護士服的女人從他身旁掠過，走向醫生。
夏目彌生愣愣地看著護士的背影，就連千葉千花跟冬月正宗說了什麼，他都沒有注意。
淡淡的，彷彿直擊靈魂的櫻花香味縈繞在鼻間，流連不去。
學姐……是被冬月千鶴喊來，窺探冬月正宗或玉藻月姬的心中所念的吧……
雪代櫻將手中的注射劑遞到醫生手中，微微鞠躬，然後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這一幕，夏目彌生的瞳孔收縮了下。
醫生，也在冬月千鶴的掌握中嗎？
醫生望著手裡的注射劑，沉默了好久，才緩緩上前。
「……冬月先生……」
「聽到了嗎？千花剛剛說我該用藥了。用了葯，病就會好得快……」冬月正宗扭過頭，沖醫生笑道。
醫生渾身顫抖著，舉起注射劑……
夏目彌生注視著還未開始注射便已滿頭大汗的醫生，已經明白了什麼。
視線轉向左邊，冬月千鶴沖他俏皮眨了眨眼，彷彿根本沒有受到壓抑的氣氛的影響似的。
而另一邊，玉藻月姬握緊雙拳，誘人的紅唇被她抿得發白。
原本雍容大方的氣質，此刻半點也無。
隨著藥液注射，冬月正宗的臉色竟越來越紅潤了。
瞥了眼臉色蒼白，似乎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的醫生，冬月正宗皺了皺眉。
「出去。」
「……是。」
醫生顫抖著回應了一句，然後背起醫箱，帶著雪代櫻離開了會客廳。
路過夏目彌生時，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雪代櫻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夏目彌生的手。
兩人的食指，勾起一瞬，又迅速分開。
「萬分抱歉～」雪代櫻鞠躬道。
「……沒，沒關係。」夏目彌生微笑著說。
將插曲收入眼中，冬月正宗收回視線，沖千葉千花笑道：「聽了千花的話，用了葯，果然身體感覺舒服多了。」
千葉千花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
這並非偽裝，而是看到冬月新太郎的父親似乎病情有所好轉，發自內心的喜悅。
然而，她並不知道，將死之人突然恢復活力，意味著什麼…… 如普通同學的家長一般，冬月正宗跟千葉千花一些學校和生活的瑣事。
隨後，他轉頭看向玉藻月姬。
「帶千花去見新太郎吧。」
「是。」
玉藻月姬恭敬地鞠了一躬，隨後沖千葉千花伸出了手。
「千花，我們走吧。」
千葉千花下意識看了眼夏目彌生，見後者沖她寬慰一笑，她這才乖巧地跟冬月正宗道別。
「夏木桑。」
「是。」
「聽說，你什麼都會一點？」
「只是出於職業習慣的自我吹噓而已。」夏目彌生說。
「手談一局？」冬月正宗又問。
遲疑了下，夏目彌生點了點頭。
同時，他內心默念：希望能堅持到下完吧……
三人來到側室，夏目彌生的視線被壁龕處的綠松盆栽吸引了。
半枯半活的軀幹，如分割融合了生死一般糾纏在一起，有種詭異的美感。
突然，冬月千鶴不動聲色地拍了下夏目彌生的屁股。
啪～
因為聲響極其輕微，並未引起冬月正宗的注意。
夏目彌生無奈地瞥了眼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冬月千鶴，跪坐在了冬月正宗對面。
「夏木桑，我已經掌握了圍棋的絕技，可別輸得太難看啊。」冬月正宗抓起一把白棋，自信滿滿道。
「是！」
應了一聲后，夏目彌生拿起兩顆黑棋。
他心想：別說輸的難看，就連輸，都挺難的……
猜先結束，冬月正宗執黑先行。
然而，他的第一步棋，就讓夏目彌生愣了下。
啪！
看到落在天元的黑子，夏目彌生欲言又止。
這就是伱的絕技？
上來就白給？
「天地大同。如何？」
似乎是對夏目彌生的震驚表示滿意，冬月正宗微笑道。
夏目彌生皺著眉，苦思冥想了好久。
這下子，想輸就更困難了……
遲疑了下后，他貼了上去。
噠！
冬月千鶴見夏目彌生一臉凝重，內心偷笑。
她當然明白自己的父親什麼水平，也大概明白夏目彌生到底在擔憂什麼。
又要輸，又不能輸得太難看，真是難為學弟了啊……
噠！
噠！
噠！
隨著棋盤上的局勢變得複雜，清脆的落子聲頻率漸低，而冬月正宗原本還算紅潤的臉，也逐漸朝著暗灰色轉變。
夏目彌生注意到了，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加快了落子的速度……
……
「噗～」
即將出口的咳嗽聲，被冬月正宗強行咽了下去。
「呼——」
長吐了口氣后，冬月正宗扭臉看向冬月千鶴。
「千鶴，我有些話要跟夏木桑單獨說。」
「是。」冬月千鶴低頭走出側室。
剛出門不久，冬月正宗壓抑不住的咳嗽聲響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夏目彌生看著棋盤上暗紅色的血，丟下了手中的棋子。
「我輸了。」
「當，當然……當你……咳咳……接受我的邀請……就咳咳……必須得輸才行……誰能贏……誰敢贏……」
看著面前瀕死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夏目彌生無言以對。